“过来。”男人声音显得有些慵懒和嘶哑。
喜春怕对方睁开眼看到自己,把自己认为是小偷那就遭了。喜春没奈何放下墨汁,轻手轻脚走到男人背后。
“我头痛,帮我捏一捏。”卫峤把撑着头的手放下来,两只手随意地搭在膝上。竹叶酿的后劲太足,现在他只觉得脑袋胀痛不已。一时都忘记了雪松堂里的人都出去街上了,误把喜春当成了他的小厮阿贵。阿贵跟他母亲学过一点按摩的本领,他有时头痛就唤阿贵来帮他按按,有时也起些作用。
走近一看,卫峤的双眼紧闭,眉头紧促,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一张薄唇是上好的胭脂色。
真美。喜春由衷感慨,她细细一看觉得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她已经反应过来这人是府里的二少爷卫峤,她哪里会和二少爷见过呢?喜春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哪怕是美人,世上相似的美人也是有的。
瞥眼看到卫峤的眉头蹙得更紧,喜春忙把自己的双手放在卫峤的头上。刚贴上卫峤的肌肤,喜春感受到卫峤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喜春在脑海里回忆起常在爷爷抄手摊上吃饭的游方郎中教的手法,两只手在卫峤的脸上头上动作起来。
太阳穴,攒竹穴、百会穴,风池穴。喜春一边在心里默念穴位,一边默想手法,一时间把卫峤的脑袋当做演示的人偶,极其认真,手法精准地按摩起来。
卫峤一开始觉得今日阿贵的手有些不同,更软,更柔。连按摩手法也跟往常有些不同,他努力回忆阿贵的手法,却在喜春的手下感觉脑袋的胀痛感减轻,脑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喜春按摩到风池穴,准备收势结束这场按摩。她侧过脸看向卫峤,见他眉目放松,脑袋不自觉往前面点头,喜春知道这才是睡着了。她爷爷有些时候在摊子上守着坐在板凳上睡着也是这幅模样。
喜春不想再找墨汁了,确定它是平安的就好,反正都在府里,它饿了要吃饭自然要回去。
喜春五步作三步,逃也似得溜出了雪松堂。她这会儿心里对鬼怪的恐惧感突然小了不少,顶着月光又去把掉在花园里的灯笼捡了才飞快跑回青梧园。
回去后才发现,墨汁这个家伙比她还先到家,吃饱喝足后已经躺在正屋的板凳上睡得正熟,凑近还能听到它均匀的鼾声。
喜春笑着瞪了它一眼,墨汁真的太讨厌。
阿贵一行人在东阳河放了河灯,吃了桂花糖酸梅汤,看了灯会,接近子时才赶路回来。路上也是挤挤挨挨难行,等到第二日丑时一刻才进雪松堂的大门。
“二少爷怎么在石亭里睡着了?快叫二少爷回屋去,一会儿该着凉了。”
扶清眼尖,一进院就看到了趴在石桌上睡着的卫峤,蜡烛已经熄灭了,柔柔的月光盖在他的身上。
阿贵闻言,忙走到卫峤身边,拿手轻轻怕卫峤的肩膀,“二少爷,醒醒,醒醒。”
卫峤睡得正熟,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发现是阿贵他们回来了。
下一瞬,卫峤彻底清醒过来,阿贵现在才回来,给自己按摩的人不是阿贵究竟是谁?
那双手柔柔软软,分明是双女人的手。
卫峤面色一冷,一双锐利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雪松堂大门的方向。
翌日,卫峤下值回家刚在府门口下马就被管家叫住。
“二少爷,老爷叫你去前院有事相商。”
阿贵接过卫峤手里的缰绳,赵舆跟着卫峤迈步进了前院的偏厅。
穿着一身草白色直身的卫长松正坐在厅内正上方黄梨木的太师椅上喝茶,一个丫鬟站在他身侧给他扇风。
卫峤面色冷冷地走到他面前行礼,“不知父亲唤我前来有何要事?”
“没有要事我这个做老子的不能叫你来?”
没听到卫峤答话,抬眼又看到卫峤身上穿的红色官袍,官袍上的补子是和他一样的孔雀。他爬了一辈子才爬到礼部侍郎这个位置,卫峤才踏入仕途不过几年就一路青云直上做到了三品官,卫长松心中嫉妒不已。转眼想到卫峤再厉害也是自己的儿子,儿子再厉害也越不过父亲去,心里好受许多。
想到这里,他缓和了口气,“今天找你来是说说你的终身大事。你今年也二十三了,多少人像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儿女双全了。”
抬眼看卫峤还站着,又招呼他坐下。卫峤刚坐定,丫鬟就送来一杯龙井,卫峤浅尝一口搁在一旁的案上。
“父亲也是为你的亲事着急,你如今功成名就合该有个好姑娘来配。护国公府的大小姐端庄娴静,年方二十,与你很是相配。我看择个吉日就可以上门提亲,为你定下这桩因缘。”
很是相配?满京城都知道那大小姐嚣张跋扈,风流成性。在外买了宅院豢养小倌,未婚夫婿与其争执结果被她命人从三层楼上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未婚夫家里只是京城里的小官,被逼无奈只好和对方退了亲。
卫峤嘴角噙着冷淡的笑,“父亲是看上护国公府的权势了?这么想升官不如你休了母亲,亲自迎娶护国公府大小姐好了。”
“你!”卫长松暴怒,抬手把手边的茶碗摔到卫峤的脚边。他本是想朝卫峤脑袋上砸去的,准头不好,只砸到卫峤近前的地砖上。溅起的水渍打湿了卫峤的红色官袍的衣角。
卫峤歪头瞥了一眼破碎的素白茶碗,起身朝卫长松拱手作揖,“我的婚事不劳父亲关心,没有其他事,儿子就先告退了。”
看着卫峤转身离去,卫长松双眼怨毒地盯着他的背影。
两个多月时间,喜春栽下去的薄荷长成繁茂的一片。喜春已经采摘过很多次,还学着柳姨娘的样子用旧衣裳拆的布料做了两个薄荷香囊送给彩环。七月的梧桐树进入最后的花期,明亮的嫩黄变得暗淡。喜春每日扫地,总能捡到紫红色的卷曲小花。嫩豌豆般大小的果子被小舟一样的青绿色果皮保护在中央,不多时便会炸成五瓣。果皮初是青绿,接着变黄变红变紫,在它最终成熟为僵硬的木片之前都是彩虹般的色泽。
彩环告诉她,梧桐树的果实可以吃,去年喜春就把收起来的黄褐色果实拿给彩环。彩环托母亲炒了分给她一小罐。炒过的果实有种瓜子的香味,喜春慢悠悠吃了一个月才恋恋不舍地吃完。
日子漫长无聊,喜春的身材像夏日的薄荷疯长,胸脯鼓起来,脸蛋变得妩媚,连双手似乎也更加细长。可是她的心被锁在寒冬腊月里,面对着生机勃勃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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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有种颤抖的不安。她就像青梧园里落地生根的梧桐树,长得再繁茂也只能在这方小小天地里,枝叶触及不到更远的地方。
卫长松在卫峤那里吃瘪后跑到了张云瑶这里撒气,一进院门就脸不是脸地冲张云瑶吼叫,“卫峤那个狗崽子简直反了天!你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对他太缺少管教!”
张云瑶正坐在罗汉床上拿着纨扇扇风,看到卫长松风风火火走进来,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卫长松在罗汉床另一侧坐下,张云瑶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上,卫长松没有接,张云瑶在他面前放下茶碗,折身回到座位,拿起纨扇继续给自己扇风。她知道卫长松定是给卫峤说了护国公府大小姐的事,她早就劝过他,护国公府权势高,他们这种人家怎么攀得上。再说那大小姐跋扈的性子,要是把她娶进门,她这个婆母岂不是还要听她的差遣。这种赔本买卖她才不干!
过了半晌,张云瑶才悠悠开口道:“老爷也是知道的,我虽是卫峤名义上的母亲,可实际上是她的姨母。卫峤和我那妹妹是一个模子,极有主意的很。”
听到卫长松鼻子重重哼一声,张云瑶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又继续道:“况且人家现在是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你我还是不要招惹。他毕竟不似康儿那般对我们俩贴心恭顺,说不准对我们有很大怨言呢,老爷你还是随他去吧。”
听到张云瑶提起卫康,卫长松的心又揪起来。卫康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虽然他谈不上多喜欢张云瑶,可卫康却是他最喜爱的儿子。他见证卫康出生,看着他牙牙学语,从站着要跌倒到顺当走路,他请先生给卫康启蒙,握着他的小手教他写字……
想到和卫康的点点滴滴,卫长松眼里泛出泪水,他喉头有些哽咽,“康儿是个好孩子。”
叹了口气继续道:“只可惜,康儿去得太早,太早。”
张云瑶听到卫长松动情的感慨,她的眼睛也被泪水浸湿。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卫长松,和卫长松几十年的夫妻全靠忍着怨气勉力维持。她觉得卫长松或许也一样,看她的眼睛总是充满嫌弃,从年轻起就这样。卫长松喜好美色,他把一个个姨娘接进府中就是厌恶她的年老色衰。
可是康儿不同,康儿是她和卫长松唯一的共识,他们都极其喜爱这个孩子,如珍似宝地呵护他长大。康儿长得那么懂事,从小到大从没让她伤过心,哪怕当时瘫在床上,也不对父母流露出半分的不耐,只有无法长久陪伴他们的愧疚。这样的孩子年纪轻轻离他们而去,做父母的怎能不心痛?
卫长松拿出汗巾抹去泪水,喝了一口茶。起身背起手走到窗前,抬眼望向碧蓝的天空,目光下移,看到院中几株花开正艳的蜀葵。
“蜀葵开花了。”卫长松开口道。
张云瑶闻声也走到窗前。笔直的蜀葵直指天空,硕大的桃红色花朵缀满枝干。她脸色露出微笑。这几株蜀葵是卫康五岁那年自己和他一同栽下去的,卫康小时候苦恼自己长得矮,总希望能长得很高。和她上街看到蜀葵就眼睛发亮,他们买下蜀葵回来栽在她的院子里,卫康说有一天他会比蜀葵长得还要高。
想起卫康的稚语,她脸上的笑意加深,“还有几天就到八月,又是康儿的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