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原本正在调息或处理伤口的铁剑门弟子们纷纷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云梦城在即，此行任务明确，岂能说改就改？
负责操控灵舟核心的赵元辰动作一滞，面露难色：“岛主，云梦城据此不足一日航程，宗门任务……”
李牧歌并未回头，目光仍落在窗外翻涌的云海之上。他指间那枚黑色木羽无声旋转。
“执行命令。”
三个字，不容置疑。
赵元辰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所有劝谏的话咽了回去。他深知李牧歌的脾性——决策不容置喙。
他走到灵舟控制核心前，双手掐诀，一道道灵力打入其中。庞大的灵舟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舟身流转的符文光华骤变，在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改变航向，逆风而行。
航速陡然降低，抵御逆风所需的灵石消耗成倍增加。
楚风抱着胳膊靠在舱壁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幕，视线在脸色发白的赵元辰和那道孤峭背影间来回扫动。
“啧，李兄，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拖长了调子，“放着近在咫尺的云梦城不去，偏要绕远路去那鸟不拉屎的青州渡？就为了一片破羽毛？”
李牧歌仿若未闻。
赵元辰却猛地转过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师兄！我们不去云梦城，那岛上的防务……苏师妹她那边若是问起……”
一直闭目养神的李牧歌，眼睫微动，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她坐镇青莲岛，自有分寸。”
楚风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陌生的女子称谓，瞬间凑到赵元辰身边，用气声催促：“苏师妹？哪位？细说！”
李牧歌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楚风立刻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但眼睛里闪烁的八卦之火却越烧越旺。
赵元辰不敢再多言，只能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灵舟前行的方向，低声对楚风快速道：
“苏芸师姐是掌管青莲岛内务与商贸的执事，此行所需物资补给、与云梦城的接洽事宜，皆由她一手安排。若我们迟迟不至，她定然担忧，且恐误了宗门交易。”
楚风恍然大悟，眼中玩味更甚，压低声音：“哦——原来是贤内助急了？”
“楚师兄慎言！”赵元辰脸色更白，慌忙阻止他口无遮拦。
“苏芸师妹，是岛主还在练气初期便认识的，两人在青云宗附近的流云坊市相识，后来苏芸帮岛主售卖阵法，经营店铺，直到岛主去往青莲岛，二人才分开。”
“青莲岛被万骨老魔破坏后，苏芸师妹第一个从坊市带着全部家当赶过来，后来就由苏芸师妹主管岛内的事务。”
“那几年，是青莲岛最难的时候。”赵元辰的声音低了下去，“师兄常年闭关，或是外出寻觅机缘，一走就是数月甚至一年。整个岛的重担，全都压在苏芸姑娘一个人身上。”
“师兄闭死关冲击瓶颈，她就在洞府外守了整整一个月，不让任何人打扰，饭食衣物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岛上所有人都说，苏芸姑娘就是青莲岛的半个主人，是咱们师兄的贤内助。我们都以为，他们……他们早晚会结为道侣。”
楚风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脑海中浮现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形象。
一个是敢爱敢恨，与李牧歌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却又能默契达成交易的魔教妖女凌血薇。
一个是温婉坚韧，默默付出，为李牧歌撑起一片天的苏芸。
这两个女人，一明一暗，一刚一柔，却都与那个看似冷漠的男人产生了如此之深的纠葛。
“桃花劫，这可真是要命的桃花劫啊。”楚风长长地吁了口气，拍了拍赵元辰的肩膀，语气复杂，“一个凌血薇，一个苏芸……你这位师兄，可真会招惹是非。”
赵元辰苦笑，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
“楚师兄，你说……师兄他到底有没有心？苏芸姑娘为他做了这么多，他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楚风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那个盘坐的身影。
“不好说。李兄这种人，心思深沉如海，谁也猜不透。或许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或许……他只是单纯地不想面对。”
两人正说着，楼船忽然猛地一震，速度骤然放缓。
就在这时，李牧歌缓缓起身。
他走到舷窗边，下方云层渐薄，已能隐约看到一片地势崎岖、礁石遍布的荒凉流域，一个简陋的渡口影子坐落在弯曲的河道旁。
这里就是青州渡，灵气稀薄，人迹罕至。
他摊开手掌，那枚沉寂的黑色木羽静静躺在掌心。
下一刻，他指尖逼出一缕极细的青色灵力，精准地注入木羽之中。
嗡——
木羽上那些看似装饰的水波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的黑色墨线，迅速流转交织，最终在羽片中心汇聚成两个微小却清晰古字——
黑水。
李牧歌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凌血薇反常的“表演”，看似激烈的围攻实则雷声大雨点小……这一切并非冲着他或者这条船而来。
他们的真正目标，恐怕是调虎离山！
黑煞教真正意图，或许正是借助这次拦截，将他们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云梦城方向，而真实的目的地，却是这看似毫不相干的……
“黑水集。”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猛然抬头，眼中锐光如剑锋出鞘。
“赵元辰。”
“弟子在！”
“灵舟悬停于此，布隐匿阵法，全体戒备。”
命令下达得又快又急，带着一股不容错辨的杀伐之气。
“你带三人小队，随我即刻下舟。”
“我们去黑水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