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气势攀升到顶点,杀意即将彻底引爆,进行最终对决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似源自大地深处的浩瀚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这威压并非狂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违逆的绝对意志!
它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充斥了整个崩塌混乱的地下熔炉空间!
沸腾的熔岩海猛地平静下去,如同被驯服的野马;飞溅的熔岩碎石凝固在半空;
金翅那沸腾燃烧的金色妖焰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压制回体内;
李牧歌攀升的剑意和战意,也被这股浩瀚的力量强行按捺下去!
时间,空间,能量,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牧歌、金翅、以及入口处泪眼婆娑的涂山月月三者之间。
那是一位女子。
她穿着一身素雅至极的月白色宫装长裙,裙摆无风自动,流淌着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清辉。
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的面容并非那种惊心动魄的艳丽,而是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宁静与雍容,眉宇间天然带着一丝悲悯天人的气息,仿佛能抚平世间一切躁动。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深邃如无尽星空的眸子,瞳孔深处,仿佛有九条雪白的狐尾虚影在缓缓摇曳,每一次摇曳,都似乎引动着天地间某种玄奥的韵律。
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狂暴的能量乱流,还是沸腾的熔岩,都瞬间变得温顺平和。
正是万妖谷之主,九尾天狐妖王涂山红!
她出现的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自然,仿佛她本就该在此地。
她先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入口处哭得梨花带雨的涂山月月,那深邃的九尾狐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宠溺。
“月月,胡闹。”
声音清冷平和,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娘亲!”
月月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却不敢再往前冲。
妖王的目光随即转向远处那头被金翅撕开巨大伤口、正因她的出现而陷入某种惊疑不定状态的真炎巨灵。
她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并未有任何动作。
但那头散发着金丹威压的恐怖巨灵,却仿佛感受到了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压制与敬畏,庞大的身躯微微瑟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畏惧的呜咽,缓缓沉入了下方依旧汹涌的熔岩海中,只留下几个巨大的气泡破裂,再不敢露头。
最后,她的目光才落在了场中对峙的李牧歌与金翅身上。
她的目光在李牧歌身上停留了一瞬。
在他染血的嘴角,在他手中嗡鸣的青莲剑上那缕新生的金红光芒,在他眉宇间那抹强压下的痛楚与不屈上掠过。
九尾狐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与了然。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金翅身上。
那目光依旧平静,却如同万载玄冰,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审视和一丝淡淡的失望。
“金翅。”
妖王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份沉凝的重量,
“够了。”
仅仅两个字,如同九天律令,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意志力量,重重地砸在金翅的心头!
金翅浑身猛地一颤!
那沸腾到极致的杀意和战意,如同被一盆万载寒泉当头浇下!
他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双瞳剧烈收缩,脸上疯狂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强烈的屈辱、不甘和……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忌惮所取代!
“妖王冕下!”
金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哑,他强行挺直脊背,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妖王,里面充满了被强行打断猎杀的狂怒和不甘,
“为何阻我?!此人与我乃生死之战!他断我金翎,此仇不共戴天!”
他指向自己左翼那血肉模糊的断羽处,残留的灰败枯荣之气如同耻辱的烙印。
妖王静静地听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待金翅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熔岩的汩汩声,传入在场每一个生灵的耳中,带着一种裁决般的意味:
“生死之战?金翅,你眼中,可还有我万妖谷的规矩?”
她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如同末日降临的地下熔炉,
“焚天岭乃我谷中禁地,真炎巨灵乃地脉之灵,你等在此大打出手,引动地火暴动,若非本座及时察觉,一旦地脉彻底失控,焚天岭崩塌,波及谷中生灵,这后果,你可担得起?”
金翅脸色一僵,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他追求极致战斗,行事肆无忌惮,但并非愚蠢。
焚天岭地脉若真因他而毁,这滔天因果,纵是金鹏一族也担待不起。
那狂怒的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
妖王的目光再次落回李牧歌身上,语气稍缓:
“至于这位人族小友,乃是青云宗天骄弟子,亦是本座女儿月月的客人,是受本座默许,入谷寻那煌阳精粹,以全其道。”
“客人?断翎之辱……”
金翅依旧不甘,断羽之痛如同毒蛇噬心。
“断翎之辱?”
妖王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珠落玉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金翅,你以筑基后期巅峰之身,不顾身份,强袭筑基中期人族修士在先。
更在其与地脉之灵对峙、凶险万分之际,悍然偷袭,欲行绝杀之举!
若非月月情急之下以幻术自保,扰你心神,此刻断的,恐怕就不是一根翎羽了!”
“身为金鹏少主,未来承继一族之望,行事却如此狂悖无度,只凭一己好恶,肆意妄为,视谷规如无物,视同族安危如草芥!你心中,可还有‘责任’二字?”
妖王的声音并不严厉,但那平静之下蕴含的失望与质问,却比雷霆更重,狠狠砸在金翅的心上!
金翅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阵青一阵白。妖王的话,字字诛心!
这比断他一翅更让他感到屈辱!
他金色的双拳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金色的血液滴落在滚烫的岩石上,发出滋滋声响。
妖王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李牧歌,那深邃的九尾狐眸中,审视的意味更浓,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友,煌阳精粹既已取得,此间事了,便速速离开焚天岭吧。此地地脉已受震荡,不宜久留。”
李牧歌心中凛然,对着妖王深深一揖,姿态不卑不亢:
“晚辈李牧歌,谢过妖王前辈解围之恩。今日之事,实属无奈,搅扰宝地,万分抱歉。晚辈这就离开。”
他明白,这是妖王给他的台阶,也是对他最后的警告。
能拿到阳煞结晶,已是万幸,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牧歌哥哥!我们快走!”
月月早已跑过来,带着哭腔,紧紧抓住李牧歌的胳膊,看也不敢看那边脸色铁青的金翅。
李牧歌点点头,不再看那如同雕塑般僵立原地的金翅,正准备遁走。
“站住!”
金翅那压抑着极致怒火、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哑声音,猛地从身后传来!
李牧歌脚步一顿,缓缓转身,眼神冰冷而警惕。青莲剑虽已归鞘,但周身灵力已悄然凝聚。
只见金翅依旧站在原地,金色的双瞳死死盯着李牧歌,那目光中的疯狂战意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不甘。
他死死盯着李牧歌,一字一句,如同从齿缝中挤出,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与誓言:
“李!牧!歌!”
“今日之辱,断翎之仇!我金翅……记下了!”
“待你炼化阳煞,破境功成之时!”
“届时,你我之间,再无旁人阻挠!”
“既分高下……”
他微微一顿,金色的瞳孔中爆射出足以焚毁一切的厉芒:
“也决生死!”
话音落下,他猛地转身,不再看任何人,金色的双翼带着残破与焦痕,猛地一振!
身影化作一道决绝而孤高的金光,带着满腔的屈辱与滔天的恨意,瞬间冲破熔炉上空弥漫的烟尘,消失在昏黄扭曲的天际。
只留下那充满血腥味的誓言,在灼热的空气中久久回荡,如同烙印般刻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之上。
很明显,金翅战意虽被妖王压下,但并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强烈。
妖族一向以强者为尊,妖王对于这种同级别的战斗显然也没打算继续阻拦。
李牧歌望着金翅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这头疯鸟的执念,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
今日虽得妖王解围,但这生死之约,已然结下。
“走吧,牧歌哥哥……” 月月的声音带着后怕和担忧,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李牧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凝重,对一旁静立如画的妖王再次躬身:“晚辈告辞。”
妖王微微颔首,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牧歌不再停留,一道青色遁光从那狭窄的岩缝离开,将身后那一片灼热、混乱与金翅留下的血腥誓言,暂时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