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歌悄然起身,踩着冰凉刺骨、浸透布鞋的露珠,来到了属于他的这片灵田——甲三号田。
万籁俱寂,唯有草叶间虫豸的细微鸣叫。
他深吸一口饱含精纯木灵之气与寒意的空气,沉腰立马,双手掐诀,开始了一天的“水磨工夫”。
他的笨拙和频繁的失败是附近几块灵田弟子晨间枯燥劳作中难得的“乐子”。
“哟,甲三号的新人,你这云雨术是给田埂洗澡呢?还是想把虫子都淹死?”
隔壁甲四号田的王二狗,一个二十出头、皮肤黝黑、眼神里透着几分市侩精明的弟子,叼着根草茎,抱着胳膊调侃。
他修为是炼气二层,但明显比李牧歌“老资格”多了。
另一旁甲二号田的张铁牛,人如其名,身材壮实,面相憨厚,闻言瓮声瓮气地道:
“二狗,少说风凉话,谁不是从新手过来的?李师弟,别理他,慢慢来,浇水别急,宁可少浇点,也别涝了根。”
他是炼气三层,是附近几块田里修为最高的,干活也最踏实。
更远处,丙字号田区的赵小胖,体型圆润,此刻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家田里几株发蔫的玉芽米,听到动静也探头探脑:
“就是就是,李师弟,你这才几天啊?我练了三个月云雨术,下雨还跟泼瓢似的呢!赵管事没骂死你算好的了!”
他是典型的混日子型,炼气二层巅峰卡了快一年。
李牧歌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泥水,对着张铁牛和赵小胖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多谢张师兄、赵师兄提点,是我学艺不精。”
对于王二狗的调侃,他只是微微点头,没有接话,眼神依旧专注在指尖灵力的控制上。
李牧歌的“笨拙”持续了大约十天。
这十天里,他成了清晨百草谷的“固定风景线”。
然而,渐渐地,王二狗嘴里的调侃少了,张铁牛眼中多了些惊讶,连愁眉苦脸的赵小胖都开始注意到甲三号田的变化。
李牧歌浇水的时间越来越早,收工越来越晚。
他施展云雨术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减少——并非偷懒,而是每一次施展都变得稳定有效。
那脸盆大小的云团从一开始的摇摇欲坠,变得凝实稳定;
移动轨迹从歪歪扭扭,变得流畅平稳;
落下的雨丝从一开始的时粗时细、东一片西一片,变得均匀细密,精准覆盖着每一株玉芽米的根部区域,范围也从最初的小半垄地,悄然扩展到了接近半亩!
田埂上再也听不到“噗通”的水球砸地声。
更让附近弟子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的除草除虫。
金剑诀的修炼风险极高,稍有不慎就会伤及灵植。
最初几天,李牧歌的田埂上时不时被失控的金芒戳出小洞。
但很快,这种现象也消失了。
他巡视时,目光专注得吓人,常常在某一株灵植前蹲下良久,指尖金光微闪即逝,动作快而精准。
杂草的根茎被无声切断,叶片上那些米粒大小、难以察觉的碧玉蚜,常常在他指尖金芒一闪后便僵直跌落。
效率之高,远超同批甚至早几批的杂役弟子。
“李师弟,你…你这怎么练的?”
这天午时刚过,李牧歌刚完成一轮精细的除虫,正盘坐在田埂上打坐恢复。
张铁牛扛着锄头走了过来,黝黑的脸上满是真诚的困惑和一丝敬佩。
他指着李牧歌的田:
“你这云雨术…比我使得都稳当!还有那金剑诀,点杀碧玉蚜,我都不敢保证每次都不伤叶子!你这…这才半个月啊!”
王二狗也凑了过来,眼神闪烁,少了之前的戏谑,多了探究:
“就是啊,李师弟,你这进步也太邪门了!赵老头给你开小灶了?还是得了什么秘法?”
他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连不远处田埂上偷懒打盹的赵小胖都竖起了耳朵。
李牧歌睁开眼,气息平稳了些。他露出一个朴实甚至有些腼腆的笑容:
“张师兄、王师兄过奖了。
哪有什么秘法,赵管事教的都是大家学的东西。
可能…可能是我这人比较笨,只能靠多练几次吧。”
他指了指自己灰扑扑、被汗水浸透又干涸留下盐渍的衣服,
“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嘛。”
“多练几次?”
王二狗明显不信,指着李牧歌明显比其他弟子青翠茁壮、叶片肥厚油亮的玉芽米,
“多练几次就能把苗子伺候得这么好?你看你这苗,比我那伺候了俩月的还精神!这可不是光靠‘多练几次’法术就行的!”
张铁牛也深有同感地点头:
“是啊,李师弟,这苗情确实好。你是不是在‘看苗情’上有什么心得?比如啥时候该多浇点,啥时候该控水?肥撒得也有讲究吧?”
李牧歌心中微动。
他确实得益于天赋,对每一株灵植的细微变化都了如指掌,能精准判断其需求。但这无法明说。
他斟酌着词句,尽量显得自然:
“心得谈不上。就是…就是多看看,多想想。
比如叶片有点卷了,颜色淡了,可能缺水缺肥;叶子太嫩太绿,虫害就容易来,就得勤快点除虫。
赵管事发的《灵植夫基础手册》里不是都写了嘛,我就按上面说的,再结合自己田里的情况,多试试。”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听起来合情合理。
“《基础手册》?”
王二狗撇撇嘴,显然觉得这答案太敷衍,
“那玩意儿谁没翻过?也没见谁半个月就把法术练得这么溜,苗子养得这么好。”
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
“李师弟,是不是…是不是你对灵植有特殊感应?就是那种…天生的‘灵植亲和’?”
“灵植亲和?”
张铁牛眼睛一亮,
“对!我听说过!据说有这种天赋的人,种地特别厉害!能感觉到灵植的‘情绪’!”
“灵植亲和,居然还有这种天赋,可惜我并不是。”
李牧歌心中暗暗想到,面上却露出茫然:
“灵植亲和?那是什么?张师兄、王师兄,你们可别抬举我了。
我就是个新来的,啥也不懂,就知道埋头干活,只怕被任务完不成被考核。”
他语气真诚,带着新人弟子的惶恐。
“行了行了,二狗,别瞎猜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插了进来。
是负责旁边丁字号几块田的陈师姐,炼气三层,在灵植阁待了三年,算是小有经验。
她提着一个小木桶走过来,里面是调配好的灵肥稀释液。
“李师弟这苗情,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的。
法术练得熟,除虫除得勤,水肥时机抓得准,苗子自然长得好。
哪有什么天生亲和,都是汗水堆出来的。”
她看向李牧歌,眼中带着一丝赞赏,
“李师弟,你这股子韧劲和细心,在咱们灵植阁新弟子里,少见。
继续保持,甲三号田交给你,我看比交给某些混日子的强多了。”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赵小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