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
出租车到达陈家所在别墅区时,陈赫年早已撑着伞等在门外。
他见出租车过来,还没停稳他就挂断电话,迎上去。
顾知了下车,一步扑进他怀里。
陈赫年紧紧抱住她,没有再问原因,只任她在自己怀里尽情哭泣,他轻轻抚着她后脑给予无声安慰。
等她的哭声淡了,他才低头看着她,用拇指指腹轻轻帮她擦泪。
“好了,了了,不哭了。”他看了看表,轻声安慰她,“现在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你这个时间突然跑过来找我,一定是有话要跟我说,但一直站在这里,又淋了雨,会着凉感冒的,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顾知了眼里含着泪,点点头。
陈赫年揽着她,带她回到别墅车库里取了辆车,直接将车开出别墅区,在离家几公里的地方找了间酒店,开了间房。
一进酒店房间,陈赫年立马拿了干净毛巾给顾知了擦头发,又烧了热水递给她。
即使这样,顾知了坐在床上,双目呆滞,双手捧着水杯还是冷得有些发抖。
陈赫年见状,又把被子拉过来,披盖在她身上,轻轻揽住她肩膀,让她靠着自己。
许久后,顾知了终于缓过来一点,侧身双手紧紧环住陈赫年的腰,终于哽咽着出声:“赫年哥,我如果不是妈妈亲生的女儿,我该怎么办?”
陈赫年听得一头雾水,问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顾知了就抽泣着将她听到父母两人吵架时,许慧娟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给陈赫年。
陈赫年听完,轻轻揽过她,大手在她有些潮湿的头发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柔声安慰她。
“了了,不管你听到的许阿姨的话是真是假,出生从来都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对于这件事,我们能做的只有顺其自然的去接受。”
“现在顾叔和许阿姨显然是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既然他们没有当着你的面暴露这件事,那你就也当作什么都没听过,回家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观察看看。”
陈赫年轻轻捧起顾知了满是泪痕的脸,指腹温柔地拂过她湿润的眼角。
“况且,无论真相如何,你是谁生的女儿,这些都不能改变你就是你。你是了了,是我深爱的那个、独一无二的了了。”
他满眼柔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你还有我。”
“不要怕,了了,我会一直在,就陪在你身边,陪你面对一切。”
“过去的纠葛是他们上一代的事情,压力不应该落到你身上。无论你是许阿姨的女儿,还是齐老师的女儿,在我心里,你只是我的了了。”
“还有,不管你的亲生母亲是谁,顾叔是你亲生父亲这总没错,他那么爱你,肯定也不希望你被这件事困住,为了他们年轻时的错误而受到伤害。”
“为了我们这些爱你的人,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饱了,如果你还想弄清楚这一切,我陪你。”
“无论是顾叔、许阿姨,还是齐师母,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顾知了点点头,终于止了哭泣,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就乖乖听陈赫年的在床上躺好。
他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微微倾身,在她额头轻吻了下,弯唇:“睡吧,我在呢。”
顾知了点头,拉过陈赫年的手轻轻握住,然后安心地闭上眼睛。
这一觉,顾知了睡了很长时间,梦里母亲许慧娟和师母齐晴都在拼命撕扯她,每个人都说是她的妈妈,她无从选择,快要被这种感觉弄到窒息。
她在急促的呼吸中醒来,陈赫年还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陈赫年立即抬眼朝她看过来。
顾知了挪了挪自己的头,枕到陈赫年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腰,声音里还带着些鼻音。
“赫年哥,我梦到妈妈和师母了,她们都说自己是我的妈妈,逼着我做选择。你说,如果师母真的是……那我该怎么办?再见面我该叫她什么?我的学业还能继续下去吗?我该如何面对老师?”
这些问题都困扰着她,比起事情的真相,她更害怕失去她现在珍视的一切。
陈赫年手指轻抚上她的脸,再次帮她抹掉脸上的泪痕:“了了你要想,霍教授并不知道你是谁的女儿,他能选中你,完全是看你的才华和能力,而不是因为你是谁的女儿。”
他一手覆在她肩膀上轻轻拍着,“至于齐师母,无论真相如何,你和她都有选择的权利。”
“对于你,她可能毫不知情,也可能背负了半生遗憾,不管怎样也得听听当事人怎么说,不能急于下定论。”
顾知了指尖无意识在陈赫年腰上画着圈,突然说出这些年压在自己心底的疑惑:“妈妈这些年对我……是因为这些才若即若离吗?”
顾知了想到那些年母亲冷冷的神情,永远不达标的考试成绩,禁止报考她喜欢的文物修复专业,此刻似乎都找到了理由。
但还没等陈赫年回答,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
顾知了松开陈赫年,从她怀里起身,看了眼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顾爸的来电显示,顾知了犹豫着看向陈赫年,他手掌在她肩头上安抚地拍了拍,然后直接替她划开免提。
顾爸嘶哑又急切的声音透过手机瞬间传过来:“了了你去哪了?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怎么现在才接?”
闻言顾知了沉默了一瞬,才带着哭腔轻声说:“爸,你和妈妈夜里吵架,我都听到了。”
电话那头瞬间变得死寂。
漫长的等待里,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玻璃上。
就在顾知了以为父亲不会再说话时,他有些无奈的叹息声才又传过来:“回家吧,回来我们再说。”
回去的路上,车外忽然大雨如注。
顾知了看着后视镜里正在缓慢倒退的行道树,忽然开口:“其实,我早就应该有所感觉的,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妈妈和其他孩子的妈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