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寒清的手立刻僵在半空,脸上的痴迷瞬间被巨大的惶恐取代。
他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慌忙收回手,将那颗葡萄放回盘中,姿态更加卑微地伏低身体,额头几乎触地。
“滚。” “帝王”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刺骨的字眼。
隋寒清身体一颤,却没有丝毫愤怒,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赦免,连忙恭敬地应道:“是……臣……臣告退……” 他小心翼翼地、倒退着爬行了几步,才敢站起身,低着头快步退出了宫殿,背影充满了落寞和……一丝病态的满足?
(⊙?⊙) 这……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摄政王?!他……他跪着给“我”喂葡萄还被骂“滚”?!
莫名的有点爽是怎么回事?不对,这个梦,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为什么,难不成自己有病?还是说在预示着又要穿越回去?
“不……不是的……这不是我……我不要回去……不要……” 梦境中的沈清宸惊恐万分,灵魂都在尖叫!
这个梦境太诡异,太恐怖了!
难道他死了?
那些医生没有救回来他?
灵魂又穿回去了?
穿成那个可怕的暴君?
还是说……那个暴君才是这个身体原本的魂魄?
那他的言言怎么办?
那个笨蛋要是知道他不见了……会疯掉的!
????﹏???????言言……救我……我不要在这里……我不想回去。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即使在昏迷中,他的身体也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监测仪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他无意识地挥舞着没有输液的手,试图抓住什么,口中发出破碎的呓语:“不要…回去……言言……要言言…言言救我…!”
“宸宸!宸宸你怎么了?!”一直守在床边不敢合眼的顾言立刻惊醒,看到沈清宸痛苦挣扎的样子,心都要碎了。
他顾不上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用没受伤的右手和身体努力去按住沈清宸乱动的手臂和肩膀,“崽崽!醒醒!是噩梦!是噩梦!我在这里!言言在这里!你看!我在这里!”
崽崽别怕!我在这儿!
值班护士听到警报也冲了进来:“病人情绪激动!快!按住他!别让他乱动扯到伤口和管线!”
顾父顾母也被惊醒,急忙上前帮忙。
几个人合力,才勉强按住陷入梦魇剧烈挣扎的沈清宸。
“言言…言言……”在顾言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和有力的怀抱禁锢下,沈清宸似乎捕捉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和气息,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下去,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缓,只是眉头依旧紧锁,眼角不断有泪水溢出,嘴里还含糊地念着顾言的名字。
“好了好了,稳定了。”护士松了口气,检查了一下管线,“家属多安抚,尽量让他情绪平稳。这种深度梦魇对恢复很不利。”
顾言心有余悸,紧紧抱着沈清宸,脸贴着他冰凉的脸颊,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崽崽不怕……我在呢…言言在呢…哪里都不去……我们回家了…乖…睡吧…我守着你……”
不怕了,噩梦飞走了,言言打跑它了。
也许是这熟悉的气息和声音终于驱散了梦魇的冰冷,沈清宸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紧锁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呼吸变得绵长而安稳,再次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睡颜终于不再那么痛苦。
顾言抱着他,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和心跳,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他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惊扰了他。
顾父顾母看着相拥的两人,疲惫的脸上满是心疼。
顾母轻轻给沈清宸掖好被角,又拿毛巾擦去他眼角的泪痕。
“爸,妈,你们去休息会儿吧,我守着他就行。”顾言小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顾父看着儿子打着石膏还固执地抱着沈清宸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也注意点自己的手。”
顾母点点头,和顾父回到了旁边的陪护床上,但哪里睡得着,只是闭目养神。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监测仪规律的滴滴声,和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平稳呼吸声。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网络上关于“踹门神力哥”和“公路坦克”的讨论依旧火热。
而病房内,劫后余生的两人紧紧依偎,一个在沉沉的睡梦中暂时摆脱了前世的梦魇,一个则用笨拙却坚定的怀抱,守护着他失而复得的珍宝,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顾言低头,轻轻吻了吻沈清宸微凉的额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低低承诺:
“崽崽……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饲养员给你跳一辈子的舞……只给你一个人看……”
(?????)? 快点好起来吧,我的小太阳……
沈清宸感觉自己像是沉在深海幽暗的淤泥里,意识被冰冷和剧痛撕扯着。
每一次试图清醒,都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经脉里游走穿刺。
身体的本能,让他即使在昏迷中也下意识地默念起那套温养内息的心法口诀,微弱的内息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在那些断裂、淤塞的“河道”中穿行,小心翼翼地滋养着受损严重的“河床”。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窒息的剧痛终于被一股温和的暖流取代了一部分。
他挣扎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刺眼的白光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
待视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单调的天花板。
然后,他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对上了一双布满红血丝、写满了巨大惊喜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憔悴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顾言?
沈清宸愣住了。
眼前这张脸,轮廓还是那个轮廓,英俊的底子还在,但……怎么感觉像是被什么蹂躏过几百遍?
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像是被鸟筑了巢。
下巴和脸颊上冒出了一片青黑色的胡茬,显得格外颓废。
眼下是浓重的乌青,配上那双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活脱脱像只熬了十天十夜的……流浪狗?(⊙_⊙)?
更让他震惊的是顾言身上传来的味道。
一股混合着汗味、消毒水味、还有一点……嗯……食物残渣发酵似的微妙酸馊味,幽幽地飘了过来。
这……这真的是那个有重度洁癖、每天恨不得把自己泡在香水里、衣服要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的顾大少爷吗?!
沈清宸的眼睛因为震惊微微睁大,苍白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
顾言看到沈清宸终于睁开了眼睛,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一周!整整一周!他守着这个无声无息的人,心都快要熬干了!
“崽崽!你醒了!!” 顾言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下意识就想扑上去抱住他,又怕碰疼他,动作僵在半空,像个手足无措的大孩子。
(?ω?) 醒了醒了!我的崽崽醒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了沈清宸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震惊?甚至还有一丝……嫌弃?
顾言:???应该是嫌弃吧?
他顺着沈清宸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沾染着不明污渍(可能是昨天吃饭蹭上的粥?)的T恤,又下意识抬手想摸摸脸,结果手抬到一半,闻到了自己袖口的味道……
“呕……” 顾言自己都被那股混合型“芬芳”熏得干呕了一声!
(◣д◢) 卧槽!
我他妈……馊了?!一个星期没洗澡?!崽崽肯定闻到了!完了完了!形象全毁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邋遢鬼然后不爱我了?!?? ??﹏?? ??
顾言瞬间社死。
他刚才那点狂喜瞬间被无地自容的尴尬取代,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耳朵尖都染上了血色。
“我……我去洗洗!” 顾言猛地从床边椅子上弹起来,语无伦次,转身就往病房自带的浴室冲。
刚冲进去,就传来一声懊恼的哀嚎:“靠!手!石膏!”
他右手还打着石膏吊在胸前呢!单手怎么洗?!洗个寂寞啊!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顾父顾母提着保温桶和水果走了进来。
两人一眼就看到床上睁着眼睛、虽然虚弱但明显清醒过来的沈清宸,顿时喜出望外。
“宸宸!你醒了!太好了!” 顾母激动地快步走到床边,眼眶瞬间就红了,小心翼翼地握住沈清宸没输液的那只手。
顾父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多日来难得的轻松笑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浴室里自家儿子那抓狂又无能的哀嚎。
顾母瞬间明白了,哭笑不得地看向顾父:“老顾,快去看看你儿子吧,估计快把自己腌入味了。”
顾父无奈地摇摇头,放下东西,走向浴室。
推开门,就看到顾言像个落水狗一样站在镜子前,对着自己胡子拉碴、形容憔悴的脸和打着石膏的手欲哭无泪。
“爸……” 顾言可怜巴巴地回头,眼神充满了求助。
顾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现在知道要脸了?守着宸宸的时候那股子犟劲呢?过来!” 说着,就开始挽袖子,一副要大干一扬的架势。
顾言:“……” (;′?Д?`)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浴室里就传出了顾言杀猪般的嚎叫:
“嗷!爸!轻点!那是脸!不是猪皮!”
“嘶——!脖子!脖子要断了!您搓澡还是杀猪啊?!”
“水!水进眼睛了!嗷——!”
“爸!我胳膊!石膏不能碰水!您看着点啊喂!”
“嗷!爸!水烫!烫烫烫!”
“轻点搓!皮要掉了!嗷!!”
“爸!你那是搓澡还是扒皮啊!我自己来!嗷!别碰我胳肢窝!痒!”
“老实点!脏成这样!不使劲能搓干净吗?忍着!”
“啊——!谋杀亲儿子啦——!”
顾言那中气十足(虽然内容很惨)的嚎叫声隔着门板清晰地传出来,充满了生无可恋。
病房里,顾母和沈清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