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放晴,偶有微风,实属该出门的好时候。
季时薇端正坐在梳妆台前,落梅站身后为她挽着发髻。
从前梳头,季时薇自己便能行云流水般完成,可如今要梳妇人髻,她不免生疏,半天没弄好,落梅实在看不下去,自请过来帮她梳头。
季时薇不再倔强,望向铜镜里那张容颜,在发髻的映衬下,逐渐褪去了几分青涩,宛如真正的妇人。
她不免唏嘘。
季时薇吃完了早饭,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这样的天气,不出门透透气实在可惜了。
若是在先前的院子里,她还可以去找姜芝说说话,可现在,两人的住处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想要见面,得走上许久,季时薇总不能时时刻刻去找她。
之后,思来想去,季时薇终于想起,按照惯例,新婚的媳妇一大早,是要和夫君去向公公婆婆敬茶的,她虽觉得麻烦,可不愿意落了人口实。
因此,季时薇动身到书房去喊姜序。
书房离寝居不远,在竹苑的东侧,单独一间,幽情雅趣,书房门口还有一张石桌,石桌上刻着棋盘,两侧相对各设一石凳,竟是专门的博弈处。
季时薇不禁想,姜序平日里,都是在和谁博弈?
难不成是元竹?
又或者,左手和右手?
她不免有些心痒痒。
在从前的季府里,她也爱好博弈,时常去找爹爹或是兄长们对弈,棋艺自认不算差,说不定能与姜序斗个有来有回。
她绕过石桌,走进了书房里。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那几大排书架,以及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
而后,再是书架前,坐在书案后,捧着本书看得正沉浸的少年。
姜序神情惬意,姿态闲散,颇有几分懒洋洋的味道。
他未穿喜服,而是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锦袍,领口绣以银线,勾云纹样工整对仗地散布上身各处。
显得温润而端方,比起昨日多出几分清隽来,却更显得病弱。
几乎是在季时薇一走进去时,姜序立刻警觉,抬眼来看她。
季时薇清清楚楚见着姜序瘦削到过分的轮廓,以及在日光下白到如同一张纸的脸,昨夜里在昏黄的烛光下倒不觉得,此刻在天光下一见,更觉得姜序的病弱属实,像是个美丽的、易碎的瓷器娃娃。
“夫君,”季时薇同他打起招呼,“按照惯例,我应该去向公婆敬茶。”
“噢,”姜序懒懒道,“你去吧。”
季时薇恨他不开窍,恨他像个木头那般,她忍气吞声道:“要夫君一道陪同。”
听到这话,姜序才放下书本,看了她一眼,未说什么话,接着起身过来,像是陪她。
方要走出屋门,他止住了脚步,叹道:“外面的风有些大,我一旦吹了风,会更加严重,不如就此作罢。”
看得出来,他不愿麻烦。
而季时薇甚是体贴,道:“无事,我可以在这儿等一会,等到风停歇了,我们再动身,夫君也可以多披个袍子,相信夫君的身体如此,就算我们到得晚些,大夫人和老爷也不会怪我们。”
话里话外,竟是执意要去了。
姜序再度叹息了一声,随她,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看起书来。
而季时薇自发找起事做,欣喜来到那几排书架中,起初是看看,再忍不住探手摸摸,最后,怀着丝赧意问道:“夫君,这些书,我能看吗?”
姜序仿佛沉浸在书中世界,无暇顾及其他,只略一点头:“能。”
季时薇仔细挑选起来,直到手里放不下了,才将挑中的几本书犹如宝贝般抱在怀中。
可惜这时候不方便看,她想将这几本书带回房里去,闲暇时,再细细读过。
过了一阵,风有止歇之势,季时薇将书本拿回房里,又给姜序拿来了一件披风,披风颜色较为沉稳,姜序单薄的身形披上,多了丝成熟稳重。
他的系带未系好,季时薇不自觉走上前,为他重新系上。
做完了这一切,季时薇猛然发现,太过于自然,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离姜序如此之近。
她近距离望着他的脸,略一低头,能看见他白皙脖颈上突出的喉结,略一抬头,又能恰恰对上他如墨般深邃的眼。
登时生出了几分忐忑不安,竟像是不会走路般,僵硬地站立,不知如何撤退。
姜序指尖触了触系带,确认系好了,低下眼绕过她:“走吧。”
季时薇亦步亦趋地跟上,暗想,定然是姜序没什么少爷架子,和她相处得太过顺遂自然,她才会卸下心防。
从这里到大夫人和姜老爷那有好一段距离,路上不可能一句话不说。
为避免冷场,季时薇先行挑起了话题:“夫君,你昨日在喜堂上说过,自有办法给小蝶更好的去处,是哪里?”
姜序微微一怔。
季时薇心下微沉,问起:“该不会是昨日里为了阻止我,你情急之下,编出来骗人的话吧?”
“当然不是,”姜序面上现出不悦,“到时,你便知道。”
到了地方,季时薇见着姜老爷和大夫人的气色极好,像是冲喜的不是姜序,而是他们一样。
季时薇见着大夫人时的第一印象,便是美则美矣,眉眼间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云,仿佛能将身边的人全都感染,令人生不出亲近之心。
可现在,她的眼角眉梢上扬,隐隐有放晴的意味。
定然是姜序的这桩婚事,让她心宽了许多。
季时薇向姜老爷和大夫人敬茶,大夫人喜笑颜开,要留她和姜序用午膳。
季时薇转过头,眸光落在姜序脸上,像是征询他的意见。
姜序淡淡道:“都行。”
姜老爷事务缠身,先行离开,大夫人知道他们小两口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时,想必有许多私房话要说,将地盘留给他们,自己去厨房里安排菜色。
大夫人一走,季时薇好奇起来:“夫君平时很少来这儿?”
姜序睨她一眼,不紧不慢问:“怎么看出来的?”
季时薇笑笑:“若夫君和母亲时常相见,那么母亲对于夫君来此,便不会如此喜形于色,而是习以为常。”
姜序不置可否,唇角勾起丝凛冽笑意:“她多愁善感,郁郁寡欢,我又一身病气,两人皆是有心无力,在一起待久了,怕是互相感染,导致两人都内外俱损,这样的结果,我爹不想看见。”
季时薇垂下眼帘,知道这里边还藏着许多故事,深究起来,无异于去剜姜序的伤口,便不再问。
她透过窗棂,望向远方。
姜序无事可做,只能继续与她搭话:“你在想什么?”
季时薇闷声道:“想我娘了。”
姜序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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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薇接着道:“我娘在好几年前便去世了,但她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晰,她去世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多抱抱她,多和她说说话,多亲近亲近她,就好了……我娘去世前,我还在同她置气,只因为,我看上了一样新奇小玩意儿,她不肯给我买。”
姜序一贯不擅长安慰人,一时无话可说。
季时薇却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看向他,呐呐道:“我真的只是在想念我娘,绝对不是别有用心,在指点你什么,夫君不要多想。”
姜序的话音听不出情绪来:“知道。”
季时薇诚心道:“你和大夫人,一定会长命百岁。”
女子轻轻柔柔的嗓音如同一股缥缈的烟雾,钻进了耳朵里,钻进了心里去。
姜序看她,季时薇肌肤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仿佛可口的水蜜桃,在日头的金光下熠熠生辉。
姜序没再理她,别过了身。
季时薇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惹得他不快,暗暗记在心里,日后这种话,千万不能在姜序面前说。
他不需要张口便来的安慰话,显得虚情假意。
用完午膳,本要告辞,大夫人喊住了季时薇。
她从手腕上捋下那枚质地莹润通透的玉镯,放在她手心。
大夫人笑笑:“我戴这镯子有许久了,当初,还是老夫人传给我的,现下你和姜序成婚了,那么,这个镯子自然该给你。”
季时薇愕然:“那,大少爷日后娶妻呢?”
大夫人旋即黯然,良久,幽幽道:“他用不上。”
季时薇知道,自己再一次说错话了,她当即将玉镯套在手腕上,笑道:“很好看,很合适。”
大夫人不再感伤,摸着她的手道:“趁现在没起风,快些回去吧,日后,你可以和姜序多来我这坐坐。”
季时薇点头:“那是自然。”
两人离了大夫人的居所,姜序本走在前头,突然停下脚步,望向她的手腕,意味不明道:“发财了。”
季时薇当然知道手腕上的镯子价值不菲,连忙道:“这是传家之物,无价之宝,不能当成普通的器物来衡量其价值。”
姜序不言,季时薇揣摩着他的心思,小心翼翼道:“若夫君觉得,与我没有感情,我不该如此草率地收下它,改日得了机会,我寻个由头将它还回去,若大夫人执意不收,那么……还给老夫人?”
老夫人现下不在姜府内,在乡下调养身子,只是连姜序的婚事都未参与,季时薇不知道是姜老爷没派人通知她,还是她知晓了,却不想来。
因着季时薇的这番话,姜序心中横生阻滞之感。
他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时薇今日在姜柏他们面前表现得,如同真正与他琴瑟和鸣那般,收这镯子,也收得行云流水,她难道忘了,她是被迫冲喜,不得不嫁与他的吗?
还是说,为了生计,当真可以毫无芥蒂,抛弃曾经身为贵女的气节。
季时薇便言笑晏晏,将那截皓白的手腕举起,玉镯在日光下更显通透,与金光相映,令人目不转睛。
“真好看。”她由衷赞叹。
姜序立刻在心里给予了她评价,没心没肺,见财眼开。
这样的人,恐怕旁人捧出座金山银山来,要她去做什么,她即刻便应了。
想到此,姜序微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