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德维家的所有人接触,都会让兰斯觉得无比厌烦。
每个人都带着目的,拐着弯地跟他说话,企图从他身上榨取最后的价值。
父亲留他到很晚,他恭谨又礼貌地附和了父亲的每一句话,烦躁感也在攀升,卸下伪装的欲望达到巅峰。
德维家是死是活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无聊。
“我想喝水。”陆翡然拉了拉兰斯的袖口,眼睛紧闭,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兰斯收回了思绪,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床上缩成一团的陆翡然。黑暗里,他的眼瞳幽深到看不出颜色,脸色苍白,面无表情,似游荡的鬼魅。
还有更烦躁的事。
他不在的时候,又有什么新角色出现了?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要围绕在陆翡然的身边?翟千策、金湛、周梓华,现在又来一个弗兰克?
为什么陆翡然不能只和他接触,只陪在他身边——
灰蒙蒙的雾气散开,兰斯的大脑一片清明,让他烦闷的难题终于找到了答案。
陆翡然为什么不能只属于他呢?
他觉得陆翡然好玩,那把陆翡然抢过来是天经地义的。兰斯想。
兰斯弯腰,用食指勾了一下陆翡然发红的鼻尖,见躺着的人皱了眉,沉声问:“喝酒了。”
陆翡然不答,换了个姿势侧躺着,手掌按着眉心,把脸往被子上埋。
外面的桌上,陆翡然的杯子里还有半杯水,兰斯走过去,发现地上掉了一盒刚拆封的药“铝碳酸镁”,其中一板上已经被抠掉了两片。
而玄关处随意摆放的几束玫瑰,殷红的花瓣掉了一地,浓烈的颜色刺入兰斯的眼睛。
弗兰克、玫瑰花、即使胃痛也要喝的酒。
兰斯提起一束玫瑰,粗暴地摆在餐桌上,花瓣掉落在灰白的大理石餐桌上,碍眼得很。
兰斯倒了温水,把掉落的花瓣攥在手心里。
卧室里没有开灯,陆翡然的脸是昏暗房间的唯一一抹亮色。
兰斯把杯子放在床头,坐在床侧垂头看着陆翡然。
眉头紧皱,嘴唇咬紧,身体蜷缩,双手放在胃部用力捂着。
兰斯的嘴角勾了勾,眼神却没有一点温度。他将手里的玫瑰花瓣,贴在陆翡然的嘴上,深沉的红和明亮的白碰撞,带来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果然,他适合这种颜色,怪不得要送玫瑰花。
这想法让兰斯心里一酸,像是有人狠狠地在他的心尖上拧了一把,浑身都不是滋味。
兰斯双眼微眯,眼神发暗,呼吸重了两息,很快恢复正常,手指夹着花瓣拿出来,用手背拍了拍陆翡然的脸。
“喝水了,然然。”
陆翡然像是没有听见,陷入了沉睡。
兰斯的大手覆盖在陆翡然交叠的双手上,往里坐了坐,拉起陆翡然,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陆翡然被折腾醒了,迷迷糊糊看见兰斯的脸,松了口气,撑起身子往兰斯身上靠了靠,就着水杯喝了几口。
喝了水,陆翡然又要滑下去睡,兰斯不准,拦着他的要把他环在怀里。
陆翡然没有挣扎,眼睁睁地看着兰斯挥开自己的手,把他的大手捂在自己的胃上。
力道正合适。
头疼,胃也疼,事后吃药根本没有用。陆翡然发誓今天真的是最后一次,再也不会喝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兰斯来了,陆翡然就觉得好多了。
名为理智的弦在酒精的浸泡下消融,陆翡然把自己完全交给兰斯似地往他怀里钻,额头抵住兰斯的脖子,嘟嘟囔囔地说:“诺恩,你真好,你真好,我好喜欢你……这样的人。”
兰斯的手停了一下,另一只手把陆翡然环得更紧了。
他想说,如果真的很喜欢我……这样的人,就不要再与不相干的人来往。至于名字,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重要。
搂着陆翡然,兰斯愈发觉得陆翡然清瘦,但和第一次见面时相比,要有精神很多。他越搂越用力,仿佛要把陆翡然嵌合在自己的身体里,填补进身体里的空洞。
“疼。”陆翡然轻呼。
但兰斯没有放松力道,他手臂长,手掌也大,随便一抓,就把陆翡然掌控在股掌之间。
又瘦又虚弱的陆翡然哪有还手之力,他动了几下,就不再挣扎了。兰斯身上带有一种很让人安心的气味,埋首在兰斯的胸膛,陆翡然觉得,自己可能什么病都能好。
他真的很好,能不能,不要和翟千策在一起……
陆翡然心里难受。他察觉到今晚的兰斯比往常沉默,温润的气质消散,更冷硬强势的一面悄然现露。
遇到事情了?
“你情绪不太好,”陆翡然抬头,看着兰斯的侧脸,“你在想什么?跟我说没关系的。”
兰斯没说话,只是低头,在陆翡然的头顶蹭了一下。
他想再多抱一会,皮肤相贴的感觉,很让人着迷。
过了一会,就在陆翡然以为兰斯不会开口时,头顶上方传来带有凉意的声音:“我在想,你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你能告诉我吗?”
他们二人好像都急于知道对方的心思,念头撞在了一起。
但这问题让陆翡然下意识地逃避,想从兰斯身上起来,却被握着腰压了回去。
他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有多古怪暧昧,躺在床上,抱在一起,严丝合缝地贴着!
这对吗?这对吗?
灼热的温度蔓延上耳垂,陆翡然整张脸都在发烫,说什么都要起来。酒精占据了他半个大脑,来不及思考任何其他的事,只有一个念头——快走!
陆翡然的挣扎像狠狠扇了兰斯一个巴掌,让他的脸色更加阴沉,本就乌云密布的脸上如同下起了遮天蔽日的狂雨,锐利的目光鹰一样盯着他。
兰斯把陆翡然重新拉回来,捧着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掌间的小脸像件精美的艺术品,被捧住,就乖乖看着自己。
陆翡然捕捉到绿色的瞳仁中盛住了窗帘缝隙里漏下的一缕月辉,然后再次被酒精击倒,眼前出现了好几个属于兰斯的残影,他必须凝神注视才可以勉强看清。
“谁和你去喝的酒?谁给你的花?嗯?”兰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多疑问,哪里来的好奇心,别人的事与他何干呢?
但他就是想问,要用尽一切方法,刨根问底,让陆翡然不对他保留一点秘密。
陆翡然看不清兰斯的脸,只看见一双淡色的薄唇在不断开合,他要被兰斯说晕了,迷迷糊糊就往前靠,并把自己的嘴唇按在兰斯的唇上。
!!!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听见了雷鸣。轰隆隆的,要把整个世界都震碎的声音。
陆翡然要撤,兰斯就往前倾身跟上去,柔软的唇自从贴在一起就没有分开,被压碾,被蹭磨。
近在咫尺的兰斯的眼里翻涌的波澜,怒浪滔天,让陆翡然又惊又怕。
惊的是自己竟然对他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怕的是两人因此一拍两散,回到陌生人的状态。
手指用力在兰斯的手背上抓了一下,兰斯吃痛也没放手,陆翡然终于只剩下怕了。
他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恐慌到要哭了。
是兰斯先停了下来,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控制住自己,没有咬开陆翡然的嘴唇去更进一步地深入夺取。
陆翡然得到机会,立刻推开兰斯,拉过被子,把整个人都卷进了被子里,像一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蚕蛹。
救命啊,他做了什么!疯了吧!他怎么把前夫的未婚夫亲了?
明天装发酒疯吧!喝醉了容易忘事很正常!
“我不舒服,头疼……胃疼……我要睡了……”陆翡然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明显的颤抖。
“陆翡然,我的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希望明天醒来,你不要说你忘了。”
那坨“蚕蛹”像是被冻住了,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但好在陆翡然躲在被子里装鸵鸟,否则他要怎么面对卸下伪装戾气毕露的兰斯?
冬眠结束的冷血动物,腹中饥饿,急需猎物填饱肚子,最好是一些小型动物,老鼠、兔子,看似很灵活机敏,但饥饿的猎手能瞬间把它们死死咬住,囫囵整个吞进腹中。
兰斯在回味,他意犹未尽,很想加深这个吻。
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有这样亲密的举动,感觉不赖,是陆翡然的话,就更让他上瘾了。
他想每天都待在陆翡然的身边,靠在一起,感受他身上香甜的气味。他们可以做一切亲密的事,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陆翡然在他身边。
兰斯头一回发现,自己竟然还能这么无欲无求。
陆翡然身为翟千策的合法伴侣,住在他家里,还吻了他,这样完全偏离轨道的行为,让兰斯兴奋到浑身战栗,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陆翡然阴暗自私,既要维持表面婚姻又要与他这个“第三者”纠缠不清。
在陆翡然心里,他是特别的。
可兰斯却并未像想象中那样愉悦舒爽,有什么东西很不对劲。
为什么陆翡然主动吻了他又好像不愿意?陆翡然到底想不想吻,他是怎么想的?他白天干什么去了,谁给他送的花,有没有和送花的人吻过?
无数问题占据了兰斯的大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让他周身萦绕着低气压,兰斯所有的从容和傲慢都被击穿了,让他像一只发疯的野兽,在寂寞的夜里无声地咆哮。
这又是一种新体验,他头一回对别人这么好奇。
他要把陆翡然剖开,让陆翡然心甘情愿把一切内里都暴露给他看。
他们之间不能有任何秘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