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极其拗口,金湛磕绊了好几下。
“怎么会这样?他结婚了,但骗了你?”陆翡然佯装惊讶道。
陆翡然故意装作不了解、不好奇的样子,给足了金湛安全感,接着他又无意间透露一些自己的“艰难处境”,很快就让这位年轻的画家把他拉入同一阵营中。
他知道金湛的朋友很少,之前和翟千策关系亲密的时候,便把翟千策当成朋友。
现在出了事,他会想要倾诉,但找不到人可以说。
这时候陆翡然就适时地出现了。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金湛的表情很痛苦,嘴唇的颜色也很苍白,“陆星礼说琼珠画廊本应该是给他的,是我抢走了它。他说我做那些事情,从中抽成应该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可我每个月只有固定工资啊?我听不懂他说的。”
那些事?
“我大学的时候就与我爱人在一起了,那时候他说他要办一间画廊,等我毕业交给我来打理。”金湛声音变小了,“但是……我确实不知道他有没有结婚。”
“你怎么想?”陆翡然问。
金湛点头:“我想相信他,他不会对我说谎的。而且……他陪我的时间很多,如果他有家庭,哪来的那么多时间陪我?”
陆翡然:“……”
陆翡然耐着性子听金湛说起翟千策,说翟千策有多好,多温柔。
他是能理解金湛的,毕竟刚认识翟千策的时候,翟千策也一样对他很好。
眼看金湛就要沉溺于过去,一直兜圈子走不出来,陆翡然忍不住提醒:“如果你怀疑,不如直接去问他,两个人之间要多沟通。而且,这事不解决,谁知道那人下次什么时候再来闹?”
“对,你说得对,你说得对。”金湛失魂落魄地重复了几次一样的话。
陆翡然看出来了,金湛比自己懦弱,不肯接受现实,现在八成心里正主动为翟千策找借口呢。
陆翡然摇摇头,转身去看画室里其他已完成的作品。
他虽然不懂画,但也可以看出很多画的风格迥异,看不出一点共同特点。
但这些画又格外好看。
于是陆翡然直接问了金湛:“这些都是你的作品吗?”
金湛走过来,顺着陆翡然所指,说:“是我的画,但这些大多是临摹。我经常临摹一些当代画家的作品,学习他们的笔触,体悟他们落笔时的情感,希望临摹多了,可以和他们画得一样好。”
金湛说起画来很有精神,因情伤而起的萎靡一扫而空,兴致勃勃地向陆翡然讲解,并把每一幅画都单独拿出来展示。
陆翡然托着下巴仔细地听。
人果然还是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金湛是一个有前途的画家,陆翡然真心希望他可以越来越好,也发自内心地羡慕他。
如果说金湛是一汪活泉,那他就是一个臭水潭子,许久不流动了。
金湛越说越起劲,拿出pad给陆翡然看自己之前临摹地作品。
他说某位的画现在已经被炒到很高了,他花了好长时间,才临摹出一模一样的作品。
陆翡然倏地按住金湛的手,让他别划走图片。
那幅画陆翡然知道的。一年前,他与翟千策出席某个慈善晚宴时见过,画作最终被一位女企业家买下来。
那位企业家事后特意邀请了翟千策夫夫吃饭,说多亏了翟总,才有幸买到这幅画,本以为那位作家纵火自/焚时已经把所有作品都销毁了,没想到竟然被翟总找到了。
女士很喜欢艺术品,在饭桌上说了很长时间,久到陆翡然百无聊赖地想要玩餐盘里的一个半生的芦笋。
但那个画家的名字,陆翡然记下来了,对那幅画也印象深刻。
陆翡然像过电一样身体发颤,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那幅画在哪里?我想看看。”
金湛摇头:“我爱人喜欢,他拿走了。”
“他放哪里了呢?你之后有没有再见到了?”
金湛有些不明所以:“没了,我画过很多临摹作品,其中有些好的,他会拿走珍藏,我就再没问过。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他能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陆翡然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了的情绪,他在心里连连摇头,金湛啊金湛,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多有才华,那才不是不值钱的东西!
金湛觉得和陆翡然聊天非常畅快。
陆先生是很合格的倾听者,他在说话的时候,陆先生的眼睛会片刻不移地看着自己。当他停顿的时候,陆先生会恰到好处地发表一点自己的见解,从语调到内容都非常温和,让他忍不住想要多聊。
一天相处下来,金湛已经单方面地把陆翡然当成了朋友。
快到傍晚,助理抱了个小箱子敲开了画室的门。
“馆长,这是工厂给我们寄的样品,您过目一下。”
“好,我来看看。”
金湛把箱子接过来,从一面拿出一个有一个毛绒玩偶吊坠,一排一排陈列在桌上。
玩偶都是鸟类,每个都没有拳头大,五彩缤纷,可爱活泼。
陆翡然觉得有趣,站在桌边和金湛一起把它们排排个。
“这是什么?”陆翡然拿起一个金刚鹦鹉的吊坠,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
“下个月画廊和动物园的百禽园做联名活动,这些是免费送给大家的。”金湛见陆翡然喜欢这些,笑了笑,“陆先生喜欢的话,可以先挑选,选几个都可以!”
“真的吗?”陆翡然兴奋地笑,眼睛都在发光,嘴角笑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金湛才发现陆翡然有小梨涡,只有在他笑意特别特别明显的时候才能看见。
陆先生真好看啊,金湛想,希望他可以多笑。
陆翡然挑花了眼,只挑了三个。
他自己拿一个,另外两个送人。
……
诺恩最近很忙。
家里正不厌其烦地让他汇报与科技新贵翟千策的交往进展。诺恩只好随便编了一些细节搪塞过去。
另一方面,他还要听从舅舅的要求,在网上学习各种钓男人的手段,和翟千策网聊。
诺恩很敬业,在网上报了一个专攻此道的培训班,还把两边撒的谎都详细记录在册,以免穿帮或绷人设。
每天的情况,诺恩都会原原本本地向兰斯汇报,换来一个轻飘飘的“嗯”。
与此同时,自从和陆翡然摊牌,翟千策的动作就加快了。
他在线上对诺恩展现了前所未有的超强攻势,让诺恩叫苦不迭,失眠了一整晚,第二天立即就冲到兰斯家里找他了。
他觉得这事有蹊跷,兰斯不会是和他妈联合起来诓他呢吧?想顺理成章把他和那个二婚男绑定在一起?
诺恩没法不阴谋论,他越想越可怕,越想心越慌,几乎两股战战,生活不能自理。
兰斯开门的瞬间,诺恩看见舅舅那张冷漠如常的脸,竟然觉得救世主降临了。
诺恩几乎要跪下,请求兰斯停止这种折磨。
兰斯让诺恩闭嘴后再进来。
诺恩看见兰斯家里多出了一些陌生人,他们正尽然有序、效率极高地更新屋内的软装。
“你跟他们一起,先把事情做完,我们再谈其余的事。”
兰斯抬手一指,让诺恩听从自己的指示布置露台。
诺恩忙活了一下午,把露台布置成了天然氧吧,随后,工人和保洁也陆续离开了。
他看着兰斯走进厨房,连忙跟过去,要吃点东西。
但还没碰到柠檬挞,就被兰斯打了一下,再也不敢伸手了。
兰斯:“不是给你的。”
诺恩悻悻地坐下,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润润喉,从别的话题开始切入:“我妈知道你回来了,但爷爷没允许她离开医院。”
兰斯:“嗯,然后。”
“爷爷又出山管公司了,但他年纪大了,身体很不好,难免力不从心。”诺恩挑着好话说,“他经常念叨你,但知道你喜欢自在,没让人打扰你。你以我的名义出面做的所有事情,爷爷都支持!”
兰斯转过身,一张脸上笑意盈盈的,让诺恩心里一松。
下一刻,兰斯却说:“你不是在打扰我吗?如果你只有这些话要说,最好现在就滚。”
他语气冰冷,完全不想在和亲人对话。
诺恩噎了一下,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脑后出了一层汗。
可别弄巧成拙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就直说了……”诺恩先道歉,然后低眉顺眼地说,“我不想再和翟千策聊天了。舅舅,当初你说代我去跟他吃饭只是无聊玩一下的,会帮我拒绝掉,但怎么还让我继续和他聊啊!”
诺恩想倾泻抱怨,但到底没敢说什么埋怨的话,只好委屈巴巴地陈述事实,祈祷兰斯良心发现。
兰斯轻笑:“现在不好玩吗?”
“好玩?”诺恩的嘴巴里能塞下一个灯泡。
哪里好玩了!对算对面是个渣男,他也不想花时间在钓渣男上!呜呜呜,他一个青春男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演不了了!
诺恩立刻给兰斯看了最新的聊天记录:“他说想和我见一面!这周末又提了几次,我都没回复,我要怎么办?”
“真正与他见面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在害怕什么?”兰斯微微皱眉,他真的不能理解诺恩,不用见面的文字交流是最简单的,这也办不好吗?
兰斯有些不快了,这场交易里,诺恩占尽了便宜,却还来他这里卖乖?
21岁,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居然看着要哭了,不像话。
兰斯非常不喜,眉宇之间已经带了些不耐烦。
诺恩心里直打鼓,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可不知道哪里错了。
他还是小孩子心态,希望舅舅可以可怜他,救救他,最好直接大手一挥告诉他,这事解决了。
可兰斯从来不是救世主,他共情不了任何人,甚至对从小就亲近自己的外甥,也难存一点儿耐心。
兰斯随手翻了几页聊天记录,语调冷酷似刀子:“你看着像个情场老手,无形中在给我加大难度,我说过你吗?我够纵容你了吧?”
“对不起。”
诺恩再次低头认错,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小伙子被训得像个鹌鹑。
他私生活丰富,谈过的感情不算少,但兰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渣男会面时会不会应付不来?
诺恩的良心有点受到谴责了。但下一秒他就把良心扔了,兰斯哪轮得到他来操心?
“没意思了,诺恩,别和他聊天了,你走吧,我不会管你了。”
兰斯眉眼间恹恹的神色很明显,对诺恩下了逐客令,拿着刀,专注地把柠檬挞切成一口一个就能吃掉的小块。
诺恩头脑发胀,觉得自己在这么凉快的季节里要中暑了。他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想让兰斯放弃他,可他左思右想都组织不好语言。
忽地,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