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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作者:期希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天过后,陈燃又回到了过去的生活。排练,演出。


    圈里评价陈燃是整个滚圈最守时,最诚恳的人,黑重的眼圈成了她独特的妆容。


    颂歌乐队也成了各大演出的劳模乐队。最多的时候,一个月接了十场音乐节,陈燃把自己的嗓子,当耗材用。


    苏平安几次跟她说:“要不停停吧,真的挺累的。”


    陈燃扭过脸,说:“等演完这阵。”


    杭临音乐节的调音彩排,仇芳有两回没跟上,陈燃冷着脸质问她:“仇芳你在发什么疯,脑子清醒吗。”


    仇芳差点就要把贝斯一扔,忍着气说:“陈燃你发什么疯?是你脑子不清醒吧!你说排练就排练,你说跑演出,我们就跑,跑到腿断嗓子干。我是想多挣点钱,可也不能总像这样不要命地干啊。”


    气得仇芳不彩排了,跑下台。


    陈燃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平安急忙去拉住仇芳,“芳,小芳,咱把这回演完。回头我跟陈燃谈。”


    仇芳回过身,看陈燃还无动于衷地站在台上,吼了一声,“陈燃,我死台上你才看我一眼是吧。”


    陈燃回过神来,说:“对不起。”


    演出这才顺利演完。


    那次过后,仇芳以为陈燃至少能缓一阵儿了,或者别那么呛了。


    没想到一个月后故态复萌。


    石沐阳在正式演出中进错了几次拍,演出结束后复盘时陈燃说:“能不能用点儿心,那么简单的错误反复犯。能干就干,不能干咱们就解散。”


    这是陈燃第一次说出乐队解散这个词。


    苏平安和仇芳都皱眉盯着她。


    “散就散。”石沐阳把旁边的鼓槌一摔,站起身来,“你这么拼命,舞台是你家啊?你死你家里吧。”


    苏平安和仇芳又都转过脸瞪他:“你说什么呢?”


    石沐阳摔门离开。


    剩余三个人站在排练室里。


    陈燃说:“咱们解散吧,我跟戈朝谈。”


    仇芳走到她身边,问:“陈燃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咱签了三年的合同呢,违约金你赔啊?”


    陈燃没回答她的话,点点头,说:“就这样吧。”然后便离开。


    到了晚上,苏平安找到躲在黑暗里的陈燃,同她一样坐在地板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就想着等你的事情曝光出来会连累我们吗,可你怎么不想着,现在这个乐队里最出名的,不就是你了吗?离了陈燃这个名字,谁还认颂歌啊。”


    耐心劝慰。


    “早点找到下家也是好的。”


    “不,陈燃,我们先再一起走一阵儿吧,走到走不下去那一天。”


    “你不怕跟我一起坠毁吗?他们扫射起来我们就都是蛇鼠一窝。”


    “陈燃,没事的,我不在乎。”苏平安的声音转为带着点软,眼睛也亮,“或者你可以把事情也告诉仇芳,看她会做怎样的选择。”


    一个月后颂歌乐队秘密解散后,提前结束合约,但还剩下几场演出。


    除了石沐阳外,苏平安和仇芳都没离队。


    之前在live滚声节目里认识的师绮听说她们少一个鼓手,便来应征。


    苏平安自然是万分欢迎,自拾光乐队因成员内部矛盾解散后,师绮便没再签其它乐队。


    如今加入的性质,只算是临时救场。


    那天正是颂歌乐队音乐节演出的第八首曲子,陈燃在台上静静唱着一首安静的歌,朝前排自己的粉丝挥手互动。


    没一会儿,她看见前排戴着橙色应援物的粉丝互相之间说着什么话,然后前两排的观众有许多都开始低头看起了手机。


    陈燃的声音变得僵硬,胸腔逐渐往上漫上股稀薄的水汽,像要将她溺亡。


    没几分钟后,竟有粉丝把前排挂着陈燃的应援条幅的灯熄灭,取下来后便任由条幅落到地上被人踩踏,自己则头也不回地从vip区域人群里挤着出去了。


    有一个人这样做后,又有不少人跟着一块儿离开。


    过了一会儿,陈燃最后一首歌串场间隙,台下有一个人大声喊:“杀人犯滚下台。”


    随着一群人应声有节奏地喊,“杀人犯滚下去”的声音在场地中逐渐清晰到不可忽视的地步。


    甚至有人朝陈燃扔去了一把折叠伞,她没有躲避,那把伞正砸在眼眉上。


    从那片人举着的旗帜来看,是灵复乐队的粉丝。


    陈燃甩甩头,她有预感,这可能会是自己最后一次站在舞台上了,最后一支歌。


    回过头,朝苏平安和仇芳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定神。


    随着苏平安弹出《深海》的第一个音节,陈燃以低沉的声音吟唱着和。


    唱至最后一句时陈燃睁开眼睛看,东边的天空上,一轮皓月高悬,流水浸漫了她整个眼眶。


    余息休止。余息未止。余息不止。


    陈燃没有再说一句话,对着观众长久鞠躬。


    苏平安和仇芳以及临时救场的师绮和陈燃一起共同朝观众致谢后,帷幕升起。


    下台后戈朝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陈燃。


    陈燃接过来,热搜上【陈燃坐牢】【陈燃肇事逃逸】的词条已经爆了。


    配的图还是新鲜出炉的站姐神图。


    照片中陈燃唱歌时落泪凄惶的目光漂亮得让人心惊。


    看了一眼后,陈燃把手机还给戈朝,坐着自己的车离开了。


    苏平安没有跟着她。


    她知道陈燃不会做傻事的,她还有愿望没有实现。


    一时之间,舆论都在讨论这件事。


    【听说是肇事逃逸致人死亡,坐了一年牢。】


    【我有个亲戚接触过这个案子,陈杀人犯撞死的那个人才22岁,父母也早就去世了,还有个没成年的妹妹。】


    【怎么有脸站在公众面前的,真恶毒啊】


    【陈燃采访的时候不还说吗,喜欢看赛车,喜欢速度。我看到她撞死人的事情后脊背发凉,她是故意的吧,多恶啊】


    【我就说陈燃的歌阴恻恻的,渗人,原来是这个原因。】


    【陈燃高中就辍学了,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社会上混,能学好才怪呢】


    公众和粉丝都要求逢金給出具体的说明和解释。


    晚上十一点,逢金发布一句轻飘飘的声明:逢金娱乐已于2024年3月与陈燃女士解约。


    逢金没有介入陈燃的事件。


    喻听舟正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呢,接到了一个电话。


    语气欢快地问:“姐,旅行愉快吗?”


    喻兰舟直接问她:“陈燃怎么回事儿?”


    “签下她的时候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当时我的人告知过你了,说她们乐队有人坐过牢,但你说别管什么,签下就是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你的人什么时候……”喻兰舟忽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段儿,当时徐婉的转述被自己打断了。


    喻兰舟坐在里士满公园座椅上,旁边的麋鹿胆大地来舔她的手。


    抬手喊来不远处拎着包的徐婉,问:“你知道她坐过牢的事?”


    本来5月份的天气,伦敦的天就忽冷忽热,此刻气氛更是降至冰点。


    徐婉知道喻兰舟问的是陈燃。她也看到国内的热搜了。


    她被坐着那里的人的眼神看得腿都有点立不住,不敢看喻兰舟一眼,低声答:“知道。”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当时以为您知道……”


    又是以为我知道,我凭什么就该知道。


    喻兰舟就要反问她时,忽然反应过来了。


    是啊。


    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徐婉能看出自己在乎陈燃,不是普通的在乎。那么在乎的人,为什么不去过问呢。


    究其根本,还是喻兰舟过去刻意的回避在今天、在此刻终于避无可避。


    因为陈燃,真的在她不闻不问的日子里过得不好。


    喻兰舟松了火气,沉了沉声,说:“你先回国,去查一下。”


    “无接触事故肇事逃逸,发生在三年前,7月3日晚上。”


    徐婉确实是查过了,才敢放任陈燃出现在喻兰舟身边。


    喻兰舟听着日期和几年前喻昼出国的日期有点接近。


    然后便听到徐婉说:“那天晚上下雨,陈燃骑着摩托车和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遇上了,男人从一个路口骑出来,两个人就快要撞上的时候,陈燃急刹车倒地,男人也倒地。两个车子离得有六七米远,没碰上。男人比陈燃先站起来,陈燃以为对方没事儿,就走了。后来那男人被人送往医院,因心肌梗塞去世了。”


    喻兰舟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陈燃应该不会是害了人还能安心的性格。


    此刻徐婉看了看低头沉思的喻兰舟,又看了一眼刚从湖泊旁走回来的周镜汀,她离她们越来越近了。


    问:“还需要我再进一步查查吗?”


    -


    2021年7月4日夜晚,陈燃坐进了审讯室里。


    听到对面人问:7月3号晚上5点半到7点钟,你做了什么?


    “从扶余别墅区沿着嵊山路骑车回了自己家。”


    “骑车过程中发生什么事故没有?”


    陈燃回想着昨天晚上的过程。


    那时候天空刚刚飘起小雨,她戴着头盔骑车,心因为喻兰舟的话有点乱,一心想着先回出租屋去。


    等亮绿灯时,她骑出路口,左边忽然冲出来一个骑自行车的人。


    她头脑里一片空白,凭本能刹车然后倒地,防止和人撞上。


    陈燃如实说着后,审讯人员缓慢抬起眼,说:“那个男人死了,昨天夜里。”


    听到这句话,陈燃的泪忽然就滚下来:不可能啊,怎么会呢。


    那个男人扶起车子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他当时跟我说他没事,我过去看了下他身上确实没什么伤,我才走的啊。”


    警员盯着陈燃穿着短裤的左腿,上面是紫红紫红的一片,伤口好像还没得到处理,渗着血。


    警员皱着眉说:“对方是心肌梗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联系家人准备赔偿和解事宜。或者严重一点,可能会……”


    “还有,他还患有肝病,他大伯说本来是打算自己给他移植的,他能活下来的。”


    他无辜,你也无辜。


    警员叹了口气,爱着对面坐着的看起来无助悲伤极了的女孩,问:“家里人请律师了吗?”


    陈燃摇摇头,声音在声线里干涸,“没有,没有家人。”


    “那你……能拿的出赔偿款吗?照那边家属的态度来看,这钱,低不了……”


    悬了,警员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十八岁的陈燃从自责和后悔心痛中抬起头,摇头道:“拿不出来。”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神聚焦了一瞬后,里面的光又熄灭了。


    喃喃道:“拿不出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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