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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同桌

作者:姜厌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次的期末阅卷出了些问题,导致成绩出来比以前晚了足足一周,林听和李则叙并列年级第一,丁倩雯只考了167名。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他人的成功更让人心寒,丁倩雯怒锤桌板,“气死我了,娄望这种下课聊天、晚上打游戏的居然又进了年级前一百,凭什么啊?”


    林听倒觉得没什么,她认识的人里一直有不专注于学习,却总能仗着好脑袋轻松达成学霸成就的。


    “娄望还把裴寂的成绩传到空间了,”丁倩雯猛翻白眼,“我真服了,裴寂在学校连人影都见不到,居然考了年级66,六死他算了,英语、物理还都是单科第一……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文理加起来总分排在66吗?”林听装作毫不关心地顺嘴一问。


    “是啊,理科都排进前十了,不过文科不太行,政治才三十几分,历史也在及格线上挣扎。”


    在丁倩雯的视觉盲区,林听的笑意不受控制地蔓延到眼角眉梢,只是没几秒,笑容就凝固了,她听见丁倩雯说:“我听说裴寂下学期可能要出国念书。”


    林听磕磕巴巴地问:“为什么?”


    “有青训营看中了他,国内国外两头跑不方便,还不如直接在国外上学。”


    丁倩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这事要真成定局了,暗恋他的女孩子还不得难过死。”


    林听取出杯里的吸管,放到一边,桌面上的水渍和她的心一样冰凉。


    片刻她抬起头,用旁观者的姿态和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如果她们真的很喜欢他,伤心肯定会有的,但也会为他感到高兴,毕竟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瞧你这觉悟,我要是裴寂,肯定会迷上你的。”


    “你瞎说什么呀。”林听借玻璃杯挡住自己勉强的笑容,意外咬住了一块冰,冻得她牙齿又凉又疼。


    她忽然转移话题,“好奇怪,家里冻的冰块总是化得特别快,每回我还没开始喝饮料,它们就都化完了,外面店里加的,我喝完整杯它都化不了。”


    丁倩雯噗嗤一笑,“我发现你真的很擅长观察生活,也总能被你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细节。”


    说到“奇怪”,林听觉得丁倩雯愿意跟她交朋友才是最奇怪的一件事。


    丁倩雯的性格爽朗大方,有时又和女侠一样正义勇敢,林听能察觉到她在班级里的人气不低,可就是这样一个拥有好人缘的人,居然在她转学当天,就对她伸出援助之手,不让娄望欺负她。


    相反之前遇到的同学,都对她避之不及,林听是真想不明白为什么。


    犹豫过后,还是选择闭口不谈,另起话头:“你能帮我创个Q/Q号吗?”


    丁倩雯边点头边接过她手机,“你以前没开过账号吗?”


    “以前觉得就算创号了,也没有朋友可以加,就没这么做,而且那会我没手机,家里又没电脑,每次上网都得去学校机房,实在不方便。”


    丁倩雯欲言又止,林听笑着问:“创好后,你愿意当我的第一个好友吗?”


    “当然啦。”丁倩雯也笑弯了眼睛,“你要用什么昵称?”


    林听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这会回得很快:“Paracosm.”


    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写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呀?”


    “筑梦之境。”


    “好浪漫的一个词,你可比我文艺多了,”丁倩雯很快将手机还回去,“头像的话,现在用的是系统默认的,你要是有想改的,到时候我再帮你改。”


    林听点头,接过手机,在好友列表里看到孤零零的丁倩雯,昵称很吸睛,叫“一拳打死小怪兽”,用的是自定义头像,从动漫里截取出来的,打扮很千禧风,至于具体是什么动漫人物,林听知识面不够广,没看出来。


    “对了,我们班有群聊吗?”林听像随口一问,事实上,握住手机的手指已经洇出了薄汗,她为自己不为人知的意图感到羞耻。


    “有的,我这就把你拉进去。”


    群聊比林听想象的还要热闹,但在聊的永远都是那几个男生,群名片统一带上真实姓名,林听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裴寂的头像,灰扑扑的一片。


    她手指一紧一松,试探性地问:“我要是把群里的人都加好友,会不会很奇怪?”


    丁倩雯不以为然,“有什么奇怪的,大家都是同学,分班后不一定会在一起,加个好友,就当给自己留个纪念了。”


    “也是。”这两个字很轻,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说完,林听摁下好友请求键,不待那些人回复,她先把手机揣回兜里。


    最后一口不含酒精的橙汁灌进咽喉,她无端体会到一种酩酊大醉的滋味。


    为了他一个人,把全班都加上,大概是她在整个青春时代里做过最大胆,也最出格的事了。


    离开冷饮店,两个人去附近逛了会,最后逛到一家礼品集成店。


    明确自己心意后,裴寂在她的世界里变成了相当诡异的存在。


    他们的生活没太多交集,她很难同他碰面,眼睛里却又处处都是他的身影。


    就像那一刻,在看到玻璃置物架上摆着的超跑模型后,她又忍不住联想到裴寂。


    他的卧室也会有很多这种模型吗?


    升到F2后,他会加入什么车队,开什么样的赛车呢?


    林听最后买了套水墨风明信片和一本《答案之书》。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


    一楼客厅很安静,亮着两盏微弱的壁灯,包裹住梁招娣略显佝偻的身躯,她正在缝补纽扣,眼神很专注,听到脚步声后,才抬起头,“回来了?”


    林听嗯一声,“您怎么不开顶灯?”


    “开不开都看不清楚,”梁招娣说,“给你留了罐黄桃罐头,放在冰箱,想喝就去拿。”


    “好。”


    林听脚尖一拐,不设防地注意到墙角的雨伞,这是梁招娣的习惯,要是第二天有雨,她会提前在一楼门口的塑料桶里放上几把伞。


    停下脚步的空档,林听思绪拐了个弯,想起丁倩雯曾问过她关于手机的事,她诚实地回是她奶奶送给她的,花了五百块钱。


    丁倩雯说:“你奶奶肯定骗了你,这是新机,也不是山寨的,要两千多呢,不信的话,你跟我去专卖店看看,我之前看到有一家在卖。”


    林听百感交集,再度将目光转向梁招娣,一本正经地说:“奶奶,谢谢您。”


    为她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更为她来明港后得到的所有熨帖。


    梁招娣愣了愣,好半会才说:“上楼休息吧。”


    在她温和的目光下,林听轻轻点头,回到自己房间。


    睡前,她拿出手机,消息一条条地往下翻,除了裴寂外,其他好友请求都已经通过。


    她不自觉咬了咬唇,又拿出新买的《答案之书》,从千百个问题里精挑细选出一个:【裴寂有可能喜欢上林听吗?】


    她的心声仿佛自带音量,冒出的同时羞得她耳廓一片潮红,左顾右盼一阵,唯恐被人听到。


    确信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后,她闭着眼翻到其中一页。


    【有时候及时止损,也是一种自我成全。】


    她愣了足足十分钟,脑补出另一个问题:【这段时间,林听是疯了吗?】


    回答是:【心想事成。】


    她忍不住想,要是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顺序能够颠倒过来,该有多好。


    -


    一直到好友申请通过的时效截止,林听都没接收到裴寂的任何消息。


    后来旁敲侧击打听到裴寂早就不用Q/Q了,也难怪他的头永远像蒙着一层灰。


    其实她大可以问丁倩雯要来他的联络方式,但她没有勇气开口,唯恐泄露出端倪。


    她将好友列表来回地翻,一共五十人,满满当当的,可她的心脏却是史无前例的空洞。


    好在没多久,她就寻找到能够将缝隙黏补上的方法——当个娄望空间里的偷窥狂,从他的动态里找出所有和裴寂相关的蛛丝马迹。


    林听从最近那条看起,一条条往下翻,丁倩雯那句“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评价不虚,娄望上传的动态里,十条有八条都和裴寂沾边。


    他的相册里也有不少裴寂入镜的照片。


    有他们勾肩搭背冲着镜头笑的合照,也有裴寂坐在赛车里目空一切的神情,还有他站上领奖台,朝观众喷洒香槟的狂妄笑容。


    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恣意和风光的同义词。


    他的成就通通和她毫无关系,却看得她腰背挺直不少,就像借走太阳光的月亮,与有荣焉和狐假虎威同时出现,足够驱散她潮湿青春里的所有阴霾。


    电脑装在书房里,大伯在前厅看电视,音量调得很高,林听的思绪时不时被打断,当然她更怕他会猝不及防出现,发现她拼命想要掩盖的秘密。


    在忐忑的心跳声中,她拿手机拍下裴寂的单人照,退出Q/Q,正要清空浏览记录,想起一件事,点进校贴吧。


    放上她背影照的那条寻人帖不翼而飞。


    是发帖人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信息,还是对她失去了兴趣?


    林听得不出答案,忧心忡忡地清空记录,关机,提上帆布袋离开家,朝铃兰巷尽头走去。


    这是她偶然间发现的“桃花源”,一间老旧的书吧,只要付二十元押金,里面所有书都能借阅,一个月内免费。


    落地窗外堆着两张四人位木桌,没开空调,只有几台电扇在转,驱散不走燥热,盛夏很少有人会来,所以每回林听都能找到靠窗位置,一个人安安静静享受整个下午的悠闲时光。


    每张桌上放着一个陶瓷质地的花瓶,插有粉紫色满天星,总有一小簇会吹落到桌面,被窗外的日色镀出金灿灿的光晕。


    专心阅读时,林听对时间的流逝毫无概念,直到不远处传来间奏分明的脚步声,她的注意力被抽离一瞬,懒懒抬头,突地愣住了。


    裴寂站定在书架中间,高达2.0的视力帮助林听轻松窥探到他手里的那本书叫什么,阿加莎的《罗杰疑案》。


    那时候班上女生都爱看《花火》、《萌芽》这类杂志,又或者是郭敬明那类青春伤痛文学,比起正儿八经的专业写作教材,她们也更钟爱新概念作文集,而这些,林听并不爱看,每回她去书店,找的都是些经典的推理小说,《十宗罪》这类案件猎奇的书她也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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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的碰面时间相当短暂,都不够他注意到她的存在,林听心里却升起难掩的欢喜,为他们共同的爱好,这让她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再那般遥远。


    后来那一周里,林听都会按时前往书吧,但次次跑空,直到七月下旬的某天,她才再次见到了他。


    他先还了书,然后走到推理小说专区,脚步依旧慢而沉稳,比她的心跳声安分太多。


    等他停下,林听才慢腾腾地抬高视线。


    他穿着一身白,站立不动时,桀骜的气质压下几分,微垂的睫毛带出一种远离烟火之上的清冷寡欲。


    像极少女青春文艺电影里没有结果的常驻嘉宾,被苍白的日色,虚化成曝光过度的老照片。


    而在他望过来时,狭窄的视野里只够容下你一个人,分明眼神还没聚焦起,却先轻易营造出情深似海的假象。


    偷窥被抓了个正着,林听心里一阵无措,面上强装镇定地开口:“好巧。”


    裴寂顿了两秒,狭长的眼有轻微眯起的反应,像在思考在哪见过她,半晌轻飘飘地吐出一句:“同桌?”


    高一入校以来,裴寂在学校待的时间屈指可数,班上大多数人都没记住脸,更何况只有一面之缘的林听,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她时,用的也只是“你同桌”这种称呼,以至于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只能跟着来一句挑不出错的“同桌”。


    林听却敏感地从这两个字里听出其他含义,一边庆幸他没将她刚才发愣时直白的注视当作低劣的偷窥行为,一边又为他对自己寥寥无几的印象感到悲哀和酸涩。


    不过也正常,谁会记得一个沉默寡言到跟哑巴一样的人?


    她和他说过的话,满打满算加起来有十个字吗?


    不久前还柔软的阳光仿佛变成了一把锯齿,反复切割着林听敏感又脆弱的神经。


    她体会到一种失衡的落寞。


    说到底同桌一场,裴寂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知晓她的姓名,正要寻找合适的切入点询问,车队的电话进来。


    他的注意力顷刻间被转移走,朝林听示意后,将书原路放回书架,朝门口走去。


    他的离开比出现还要突然,林听恍惚一霎,扭过头时,偌大的落地窗外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只有一老人坐在树荫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蒲扇,小橘猫恹恹趴在花坛旁。


    -


    林听照旧在书店待了一下午。


    盛夏的天暗得慢,临近六点,还是蓝得过分,她沿着固定路线往家的方向走去,途中经过一面广角镜。


    她无意识瞥了眼,镜子将她的身影缩化成小小的一团,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跟着另一团黑影。


    就在她错愕的空档,这人直接快步绕到她身前,堵住她的路,左手插进兜里,右手抬起朝她晃了晃,“你好啊。”


    男生长相中等偏上,单眼皮,眼型狭长,浑不吝的气质看着像娄望那卦的,长手长脚,虽然笑着,语气也算柔和,但就是给了林听一种很不舒服的压迫感。


    她垂眸,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试图绕开他。


    男生像提前预判到,敏捷地朝着相同方向一挡,路就这么又给挡死了。


    林听心脏突突直跳,用余光环视四周,没人经过,附近两百米也没有居民楼,生生应证了什么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要是用跑的,好像也不太现实,这人一看就跑得比她快很多。


    “你要干什么?”她站直,脊背绷得像站岗的哨兵。


    “你别紧张,我就是想让你认识认识我。”


    靠堵人认识吗?


    林听又羞又恼。


    男生凑近,“你生气了?别生气呀。”


    林听连着后退两步,重新拉开安全距离。


    他这次没有逼近,站在原地,目光还是直勾勾地锁住她,“你也别怕,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我大你一届,算你学长。”


    见她抿直唇不说话,只能将独角戏唱到底,“你刚进学校那会,我就注意到你了,后来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你的姓名班级。”


    林听反应过来,“贴吧那条寻人帖子就是你发的?”


    男生毫不羞愧,反而引以为傲,“是我啊,那张照片是不是拍得很漂亮?不过你本人正脸看上去更漂亮。”


    大多数情况下,林听不喜欢把情绪表现在脸上,不熟悉她的人,容易曲解成她是个高冷、不好相处的人,但事实上,她只是慢热,也擅长隐忍和自我麻痹,不过这会她是真控制不住了,被气到发抖。


    “你有病吗?”她没说过脏话,骂人的也很少说,这是第一次。


    “如果对你一见钟情,是一种病,那我确实有。”


    男生摊摊手,笑得一脸无辜,片刻又说:“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看书欸,暑假过去半个月,你每天都会来书吧,一待就是大半天。”


    “你跟踪我?”


    “怎么能叫跟踪?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下,不然怎么追你?”


    林听有点恶心,更多的是不安,她不知道该怎么摆脱面前这人,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叫她,“林听。”


    她抬眸,看见林牧骑着自行车朝她而来,他的T恤被风吹得鼓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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