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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东风里

作者:古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几日后,午后。


    梳妆的婢女正将桃花簪佩进崔宜萝如云鬓发间。


    “姑娘,程监丞派人送东西来了。”


    荔兰从门外走进禀报。


    “嫁衣?”


    那嫁衣难掩简陋,荔兰不太高兴:“是,不过还带了其他的东西,婢子看了,皆是些绫罗绸缎,玉佩钗环,不算名贵。”


    程奉当然不会拿出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昨日还言语羞辱,威胁成婚后不会放过她,今日就派人送赔礼也太过怪异。


    崔宜萝皱眉:“可有派人说什么?”


    荔兰神情古怪:“说是前几日冒犯了姑娘,特派人赔礼,只望成婚后能夫妻和睦。”


    夫妻和睦。荒谬得令崔宜萝发笑,瞧程奉送礼这不情不愿的模样,昨日姨母说姨父会寻他,想来是姨父敲打了一番。


    崔宜萝看了眼天色,快到赴郑国公府小宴的时辰,也无心再想程奉怪异的举动,只命人将东西抬到院子里,便带荔兰和护卫们出门了。


    郑国公府内,郑国公性子文雅,喜舞文弄墨,府内假山造景都别有一番雅致,花光柳影处,已有不少郎君贵女们前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听闻元凌今日也会赴宴,崔宜萝便想着趁此机会将衣袍和药给他,正巧瞧见他往湖边去了,便带着荔兰跟了上去。


    “元指挥使。”


    元凌被她叫住,回身见是她,眼里闪过一丝兴致。


    “东西带来了?”


    崔宜萝看了眼荔兰,荔兰便将装着外袍和几包迷药的木盒递给了元凌的侍从。


    “和元大人做交易,自该上心。还未多谢元大人上回出手相帮。”


    上回在越山,程义遭野兽袭击,称是与她有约,这才遇了猛兽,云翊卫查明,她未和程义有过交集,这才让她声名清白。


    元凌勾唇笑道:“难得见崔姑娘客气,放心,交易的规矩,元某还是晓得的,”说着压低了声音:“你也不用担心你那表哥会知道此事。”


    他若有若无地往东边的假山望了一眼,继续道:“他今日似乎也来了。”


    崔宜萝没有说话,也并未望向假山处。


    江昀谨知不知道,今日是否赴宴,对此时的她来说没有丝毫意义了。自上回寄雪斋后,她就知道,江昀谨这条路走不通了,日后他们不过是普通的表兄妹关系,甚至比不上,毕竟他们并没有血缘。


    她不欲与元凌长谈:“元大人,我表姐还在等我,先告辞了。”


    “等等。”


    崔宜萝回身的动作一顿,又转了回来,就见元凌的手往她鬓间伸来。


    她下意识就要避开,但元凌比她更快,已将手收了回来,指尖夹着一瓣紫薇花,原来是见她鬓间落了花瓣,帮她拂去。


    见她反应剧烈,又神色怪异,元凌忍不住轻笑:“崔姑娘对人的防备心可真强。”


    “元大人不知道未尝其苦,莫劝其善么?”


    元凌似笑非笑:“崔姑娘似乎经历不少。”


    崔宜萝微扬着唇,眼里却毫无笑意,一片冰冷,“我想我与元大人还未熟稔到话过往的地步。”


    说罢也不等元凌回答,说了声告辞就转身离开。


    元凌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笑着,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瓣紫薇。


    “在瞧什么?”


    假山后,萧靖看着身旁的人若有所思地望着湖边,也顺目看去,恰好看见元凌为崔宜萝拿下落在发间的花瓣那幕,恍然大悟地挑了挑眉。


    “我说你今日怎么来赴宴了。”


    江昀谨收回目光,声色清冷:“不是殿下吩咐,需得保人周全?臣不过听命行事。”


    萧靖失笑:“慎之,有你相助,倒是本宫之幸。不过上次越山他们失手,又有江二夫人在,短期内应当不会再下手了。今日既来赴宴,好好松快松快,就别挂着公事了。”


    “是。”


    “不过崔姑娘何时认识元凌的?瞧着还挺熟。”


    江昀谨神色淡淡:“臣不知。”


    萧靖无奈笑道:“也是,差点忘了,你不关心姑娘家的事。”


    稀疏光影下落在江昀谨霜雪色锦袍上,他眼帘掀起,看了眼湖边已分开的两人,沉默未答。


    另一边,崔宜萝已走到湖后的回廊拐角处,眼前忽地冒出一个人影来,两人险些撞了个正着。


    崔宜萝后退几步,这才看清眼前神色匆忙的人。


    “谢姑娘?”


    来人正是谢曦云,她看上去心焦火燎,似乎有什么极要紧的事,这才连路都未看,险些与她撞上。


    谢曦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崔宜萝一惊,下意识就要抽出,却听她又道:“崔姑娘,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她看了眼四周,“此处不方便,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


    崔宜萝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见她并未撒谎,这才应下。


    她们找了个环着翠竹的墙角,四面清幽,连郑国公府的仆从都很少经过。


    “谢姑娘,怎么了?”


    有什么事,能让谢曦云着急成那副模样?


    谢曦云焦急得语速飞快:“崔姑娘,今日宴上的酒,你可千万别碰。”


    崔宜萝皱眉:“下毒?”


    谢曦云没想到崔宜萝并未质疑她,也未露出不谙世事的姑娘家应有的惊慌失措,只是微微愣了愣便回过了神,不由暗暗佩服她。


    但脑中又冒出另一个猜测,是被人设计陷害过,才会如此镇定吗?再看眼前如远山芙蓉的少女,谢曦云不免有些心疼。


    “不是毒药,是一味叫‘迷仙引’的药。”


    崔宜萝低低重复:“迷仙引。”


    迷仙引,她在隋叔的藏书中见过。


    隋叔精通药道,却不是济世救人的药,而是折磨人的药,折磨人越狠,他越精通。崔宜萝自小借阅他的书,这些邪药早已了然于心。


    谢曦云以为她未听过,解释道:“是南疆的一味药,或许说是蛊更贴切,喝下后情智迷离,须得与人欢.好才可解药,否则一个时辰后会心脉爆裂。这药炼制不易,极为难得,不知道楚恪是怎么弄来的……”


    显然,谢曦云只了解了个大概,迷仙引精妙之处并不在于心脉爆裂,而在于它控制的并非□□,而是心智,因此无法以自.渎纾解。


    迷仙,即便是神仙也会为之所迷。


    心智再坚固的人,譬如江昀谨,碰上迷仙引恐怕也难以保住理性。


    但听到最后,她还是蹙起眉:“楚恪?”


    谢曦云的未婚夫婿?怎会是他。


    谢曦云眉眼间的愁绪和愤怒登时倾泻出来:“方才我无意间经过通往后厨的回廊,听到楚恪的侍从在花窗后同郑国公府的后厨小厮密谋,将药交给了他,说务必要下在你的酒中。楚恪和郑国公世子一向交好,这场小宴是郑国公世子办的,他这才敢大着胆子在宴上下药!他们都是一伙的!”


    谢曦云气得眼眶通红:“从前只以为他玩心重了些,但到底没惹出什么祸事,我真未想过他竟能做出此等下三滥之事!”


    下这药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崔宜萝一通听下来,脑中也清明了不少。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姑娘,多谢你。”


    谢曦云到底是楚恪的未婚妻,利益相连,若此事抖搂出去,楚恪名声被毁,谢曦云虽无辜,但总会有龌蹉之人胡乱编排,流言最是伤人。


    谢曦云摇摇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看你有事而装作不知?何必如此生分,我们以名相称吧。”


    崔宜萝垂下眼,避开了她感激的眼神。


    她分明是被推入水中的,却承了谢曦云全数纯粹的感激。


    “他做出这样的事,你没想过退婚吗?”她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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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宜萝的神情和语气沉得有些突然,像是换了个人,谢曦云一愣。


    谈及退婚,谢曦云露出几分犹豫:“我本打算过阵子同家中商量。只是楚恪他……”


    “他威胁你?”


    “不是,”谢曦云摇摇头,默了片刻,声音低了下去:“他和楹珠私下往来,宜萝,我着实不知如何开口。”


    比起未婚夫,关系亲密的妹妹的背叛显然才是谢曦云内心的痛处,眼中顷刻聚起了泪珠。


    谢楹珠和楚恪……


    崔宜萝瞬间明白过来,在越山时谢曦云为何情绪低落,且她本来常与谢楹珠在一处,那两日身边却少见谢楹珠的身影。


    还有那日落水,谢楹珠看似焦心,实则拖着不让杨静菱为谢曦云诊脉。


    “你落水是她下的手?”


    震惊于崔宜萝的敏锐,谢曦云神色一顿。


    “是。我落水后楚恪来探过一次,他走后,我恰好想下床走动走动,便撞见了他们在假山后。”


    谢曦云苦笑道:“她推我落水,琼贵妃被楚恪求着,推了个宫女出来替罪,这才保全了她。可楚恪也被勒令断了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所以二妹她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在假山后拦下楚恪。”


    他们以为她病得严重,没想到会下床走动,意乱情迷时更未留心注意四周,这才让她暗中撞破所有。


    想起那日谢楹珠提及她时面上的冷漠和厌恶,还有附和着她的未婚夫婿说她无甚情趣,故作清高的嘲弄神情,谢曦云心里又是一阵悲愤交加。是她识人不善。


    “你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崔宜萝如冷泉泠泠的声音响起,谢曦云双目微瞪,神情错愕。


    崔宜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中。


    她没再故意扮柔婉,因为她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谢曦云会这么信任她,只是因为以为她心地纯善。待她发现真相,就会对她彻底失望,暗恨真心错付。


    既然迟早都要对她失望,倒不如早些失望。


    她冷下心又添了一把火:“楚恪风流荒诞,你不想报复他?”


    语气平静得似乎只是在闲谈家常。


    谢曦云更加愕然。


    接下来她就要态度骤变,斥她冷漠心狠了。


    崔宜萝心里忽地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瞬,却见谢曦云澄澈的眼睛点亮,浮起感动。


    “宜萝,你待我真好。你平日里待人总温和有礼,如今却为了我想报复他们。你放心,我只是不知如何开口,毕竟楹珠曾经与我极为要好,又是血脉相连的姐妹,但我没想过轻拿轻放。”


    崔宜萝张张唇,忽地说不出话来。


    她想说,她并没有担心她,她误会了,将人总往好处想,又这么容易相信旁人,会害了自己的。


    见崔宜萝神情复杂,谢曦云以为她还在忧心自己,忙道:“好了,你别挂心我的事了,迷仙引药性猛烈,不如你称病先回府?”


    “称病回府太过明显,他们一定会知道我已察觉,定然不会轻易收手,以免我将此事宣扬出去。”


    的确,计划失败还有下一次,但给人下烈药的事传了出去,影响的可是两个世家的声名。


    谢曦云没想到这一层,有些愣住了:“那该如何是好?”


    “今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女,他们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强行逼我饮下。”


    谢曦云仍是放心不下,但也明白她的顾虑,“好吧,那你定要多加小心。”


    崔宜萝点点头,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楚恪背后是谁不言而喻,能弄来迷仙引这等绝药。


    东风在前,怎能不借一把?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走不通的路倏地开了个口子。


    胸腔中的血液隐隐有些沸腾起来。江昀谨清贵疏冷如谪仙,中了迷仙引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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