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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对玉塔

作者:古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层层叠叠的苍翠之下,当卢映射细碎金光。一辆马车穿行而过,向山下驶去,銮铃脆响伴着马蹄踢踏尘土的厚重笃笃声响在耳侧,远方的宝明寺逐渐掩在群山间。


    荔兰放下车帘,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女子,紧张地小声说:“姑娘,前方就是了。”


    “知道了。”


    沉静的声音透过幂篱,女子整了整腰间坠着的白玉菡萏纹禁步,菡萏瓣瓣盛开在玲珑剔透的莹白之上,纤纤素指抚过,更显肤如凝脂。


    女子脸被垂至胸口的素纱遮住,却掩不住窈窕身形和清雅婉柔的气质,让人一看便觉这定是娇养出来的贵女。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对了,今日程监丞又递信说要见姑娘,还用之前的缘由吗?”荔兰说着愤愤不平起来,到盛京寄住江府不过短短几日,便递了三回信,荔兰从未见过比他还厚脸皮的!


    “还未成婚就这么心急,把姑娘当什么了!这程监丞,怎年逾六十还能如此好色!”


    听闻他后院还纳了不少妾室通房,难怪举手投足间尽显猥琐,活脱脱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崔宜萝却平静:“他若不好色,姚氏也不会有机可乘了。明日将我那幅‘桃林会棋图’一并送去吧,我如今寄住在江家,看在姨母的面子上,他不能强邀,但也莫把人惹急了。”


    “那明日婢子便回了程监丞。”


    主子泰然自若,荔兰却坐如针毡,像是在自我安慰地说:“姑娘今日上香时心虔志诚,神佛定会遂姑娘所愿的。”


    崔宜萝语气平缓,却如泠泠山泉挟着刚力敲在岩石上。


    “不过图个心安,求神不如求己。”


    婚事是一定要退的,姚氏想牺牲她换取权势,为幼弟铺路,但也不瞧瞧京城之中皆是人精,想借婚事捞取利益?崔宜萝不知是姚氏天真,还是自信。


    而父亲多年来默许姚氏薄待她,更令她生厌。


    群狼环伺,唯一真心对她好的,只有接她入江家寄住的姨母,姨母是江家二夫人,虽婉拒了帮她退婚的请求,但却同意接她入江家备嫁,间接地给了她另一个机会,那人权势滔天,若能得他权势,一切迎刃而解。


    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铮——”


    刺耳的刀刃相接声骤然响起。


    马车一个急停,伴随着骏马嘶鸣声,二人重重摔到车壁上。


    崔宜萝迅速掀起幂篱,和荔兰互通了个眼神。


    “有贼匪!保护表姑娘!”


    荔兰焦急地去搀扶崔宜萝,惊声道:“姑娘,马儿受惊发起疯来就不好了,让护卫们掩护你跑吧!”


    崔宜萝点点头,和荔兰扶着往车外奔去。


    甫一跳下马车,混乱声中突兀地响起高声:“人在那!快捉!”


    只见十余个黑衣人与江府护卫交缠在一起,崔宜萝的出现让这群人更用力地摆脱护卫的束缚,红着眼举着银刃要冲她而来!


    不对劲。


    崔宜萝掩在素纱下的眉目骤冷,下一刻,她反手抓住荔兰向后跑。


    “追!”


    身后脚步声急促逼近,崔宜萝回头,三四个贼匪已近在咫尺,身影快如鬼魅,再多几步,锋利的刀刃便会割断她脆弱的脖颈。


    “欻”的一声,幂篱被锋刃劈成两半,素纱因迅猛剑风在空中扬开,仅一瞬后便如被击中的鸟儿直直下坠。


    姣丽的一张脸俱数暴露在昏黄暮色下,眉如远山含黛,眼含烟波,便是此刻在慌忙奔逃也让人挪不开眼,苍翠和余晖瞬间黯然失色。


    崔宜萝迫使自己冷静,冷声道:“你们是谁?想要多少银两?”


    贼匪毫无停顿,剑尖直直冲着崔宜萝心口而去。


    崔宜萝迅速用左手将荔兰往身后一推,右手摸向腰间的匕首,正要抽出。


    但还未抽出,眼前忽地银光一闪。


    直行而来的利刃突然被断成了两半,断刃飞起,崔宜萝反应迅速地侧身躲过,厉风带起青丝微扬,她的脸顺势往旁一转,瞧见了那把将利刃削成两截、直扎入黄土几寸中的长剑。


    望见长剑上挂着的墨玉剑穗,她立刻收回抽出匕首的手。


    不过一瞬之间,她神情迅即转为柔和,转红的眼内升起一阵水雾,溢满了委屈,往来处看去。


    巍然耸立的山壁之下,一身着银灰绣竹纹宽袖锦袍的男人屹立如竹,容貌俊美无俦,眉眼却透出清冷疏离,蕴着萧疏寒气,如高山白雪,令人望而却步,不敢靠近。银冠将乌发束得齐整,一缕发丝未乱,端正得丝毫看不出他方才掷剑而出的迅捷和猛厉。


    “表哥!”


    崔宜萝唤了一声,声音婉柔,挺翘的鼻头微红,神情又是惊喜又是无助,看向男人的眼神似是紧紧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蓄满希望。


    面对凄楚可怜的女子,男人只看来一眼,便果断移开视线。


    贼匪们因男人的骤然出现愣了一下,又更迅速提剑朝崔宜萝刺去。


    又是一声铮鸣。男人拔起插入黄土中的长剑,上前挡下。


    高大的身影挡在身前,疾风带起衣袂,崔宜萝趁势一手拽住男人的宽袖,一手抓握着他腰间衣裳,神情惊惧地贴在了他身后。


    “表哥小心!”


    刀剑挥来,崔宜萝利落地往旁一转避开的同时,又畏惧地往前贴得更紧。


    这样一来,崔宜萝几乎是从背后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腰腹,感受到他身躯一瞬间变得僵硬。


    绵软紧密贴着刚劲,热意源源不断地隔着几层衣裳在相贴的肌肤间流转。


    像是雏鸟在可怜小心地寻求着庇护,又像是亲密的情人交缠相拥。


    江昀谨看着贴在腰腹上的细腕眉头紧皱,但抱紧他的女子似乎感觉不到,反又靠近了些许。他正想推开,贼匪又再次攻来。


    攻势密集如雨,他一把长剑,几个来回间将刀剑都挡下,但难免泄出几分吃力。


    而身后借他无暇推开,趁机抱得更紧的崔宜萝眼底发沉,垂眼看向脚旁的断刃。


    江昀谨以剑架着数把长剑,蓦地,一缕银光飞过——


    一个贼匪瞬间发出凄厉叫声,手中刀剑哐声落地,手指捂住的膝盖处不断有鲜红血液透过指缝汩汩溢出。


    刚才被他砍断的那柄断刃,此时正扎在那人的膝盖上。


    江昀谨微微侧头,身后的女子满脸惊诧意外,似乎只是无意踢到了那柄断刃。


    贼匪们并未顾及同伴,攻势又起。


    有两个贼匪摆脱江府护卫赶来,江昀谨剑眉沉沉压下,握剑的指节用力得发白,健壮的臂膀鼓起。宽袖下滑,束在腕间的墨玉手串也露了出来,折射日光。


    他被攻得无法抑制地后退,紧贴着他的崔宜萝一时未稳住身形,直接被他撞倒在了地上。


    “啊!”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压抑却凄厉的痛呼,只听声音便知受了极大的痛楚。


    江昀谨稳住身形,迅疾往下一看,他不慎踩到了崔宜萝的脚踝。


    他连忙移开,但尚来不及将人扶起,就又要去抵挡刺来的利刃。


    此刻的局势显而易见,江昀谨武力不俗却难挡数人,二人已穷途末路。崔宜萝望着挡在身前的高大背影,咬唇忍下脚踝传来的痛楚,心内飞速盘算。


    忽地,地面颤动,有马蹄声穿透厚重土地而来。


    崔宜萝蹙紧的眉一松。


    贼匪们互相对视,眼神皆带犹疑。


    江昀谨趁此机会挥开了击来的剑,手腕敏捷一转,剑刃立刻划破首领胸口染上鲜血,银灰洁净的袍脚如雨点般洒上了几滴血滴。


    见首领负伤,崔宜萝又被护着,他们只能先伤了江昀谨再取其性命,对方援手又来了……


    贼匪们顷刻做了决定:“撤!”


    一声令下,贼匪们互相掩护,不出几息便撤退得不见身影,四周恢复空荡。若不是地上的血迹昭示着曾发生过一场恶斗,此地似乎只是暮色下宁静的山间。


    江昀谨反手将剑背在身后蹲了下来。他衣袍依旧齐整未乱,除了气息还未平复,完全看不出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崔宜萝红唇已失了血色,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鬓乱了,散下几缕碎发来,耳坠掉了一只,罩在头上的幂篱也被劈成两半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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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衣裙因奔逃和摔倒沾了尘土,禁步上缀着的珍珠和流苏胡乱地缠在一处。


    这模样实在说不上齐整,但她漂亮的一双眼含着盈盈秋水抬起,鼻头和眼眶皆泛着红,倒显出几分落魄美人的模样,楚楚可怜。


    她颤着唇唤:“表哥……”


    江昀谨垂着眼,看向那截纤细的脚踝。


    女子绫白罗袜以及白净的裙裳已沾上染着黑灰的脚印,突兀而刺目。


    “抱歉,我并非有意。还能走吗?”


    男人周身气息泛冷,神色沉静,只眉间微皱,虽出言关怀,姿态却始终守着男女大防,此刻连扶都未帮忙扶一下,更别提褪了罗袜细看她脚踝伤势了。


    完全不复方才身躯相贴的亲密。


    荔兰早在崔宜萝摔倒时便赶来扶她。崔宜萝面如金纸地被扶着走了几步。


    江昀谨眉头微松:“未伤到骨头,回府后我会请大夫来。”


    崔宜萝强忍痛楚笑道:“我知道,表哥只是为了护着我才不慎踩到的。”


    江昀谨看了她一眼,又移开了眸子。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江昀谨的下属们已策马赶到身侧,若是他们晚到几刻,此刻地上的血怕就不是贼匪的了。


    “令公,属下来迟……”


    江昀谨抬手制止了他开口,对崔宜萝道:“先上车,我送你回府。”


    一旁的荔兰忽道:“大公子,天色已晚,怕是无法在城门闭前赶回……”


    江昀谨闻言看了眼天色,夕日欲颓,此地离城门约半个时辰脚程,酉时三刻城门闭。他倒是可以快马赶回,但……


    见江昀谨沉默,崔宜萝及时提了个应对之法:“表哥,此处离我今日上香的宝明寺不远,不如去寺中借宿一晚?再命人快马加鞭赶回城中给姨母他们报信,待明日城门开后再回府。”


    宝明寺是京中高门大户常去的上香之处,江家便是常客,偶尔也会在寺中留宿,如此安排也无甚不妥。


    江昀谨微点了下头。


    “多谢表哥护送我。”


    因着劫后余生,女子浑身被抽去了气力,连带着嗓音也没有力道,软绵绵的,却又不失清丽,落在人耳中莫名让人听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江昀谨眼中冷得毫无情绪,低低嗯了声便转身往马车走,姿态疏离非常。


    崔宜萝受了伤,走得极为缓慢,江昀谨守着礼未和她一起走,大步上了马,在马车边候着。


    崔宜萝走到马车边,冲坐在马上的男人一笑,婉柔似春日初开桃花。


    江昀谨神情未动,静静看着她的婢女扶她上马车。


    但马车太高,崔宜萝腿脚受了伤不如以往便利,尝试了五六回竟都上不去,还险些再次摔在地上。


    荔兰只好向江昀谨求救:“大公子,婢子力气小,您看您能否扶姑娘一把?”


    话音落下,四周寂静下来,所有人均看了一眼坐在马上不动如山的男人。


    虽说崔宜萝以江家二房夫人外甥女的身份寄住在江家,但她身份寒微,江昀谨又是江家大房独子,可以不理二房之事。


    可到底是表姑娘,护卫们不便上前相扶。看来看去,在场之人中还真只能让江昀谨这个表哥帮忙。


    但江昀谨一动未动,只是看向崔宜萝,眼神沉静又压迫。


    崔宜萝善解人意地解围:“这等小事怎好劳动表哥?荔兰,我们再试试。”


    “是。”


    荔兰应声,扶着崔宜萝的手臂和腰肢上抬。


    护卫们见此情景,不由得心生惋惜。


    可惜了表姑娘这等绝色佳人。


    在场谁人不知,江家大公子年轻有为,龙章凤姿且身居高位。只是性情淡漠非常,知交甚少,待人疏离,待女子尤为,二十有一的年纪还未碰过女人,冷情得像是谪仙落凡尘。


    “啊!”


    一声惊呼响起,只见崔宜萝一个未踩稳,手指慌乱地抓住荔兰,几乎是摔一般地踩在地上,脚踝在动作间又扭了一下,脸上刚恢复几丝的血色又褪了个干干净净,额间冒出几滴冷汗。


    手臂传来一阵力道,轻而易举地径直稳住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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