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白的碗里，半透明的蛋羹如凝脂铺底部，卧着的几片雪白的鳕鱼肉泛着水润的光泽，几滴豉油如琥珀点缀其中。
这一份玉子蒸鳕鱼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还有后面曹欣端出来的鸡蓉扒芦笋、银杏炒荷兰豆、奶汁娃娃菜……
宋向晚凤眸里面惊疑不定，看着曹欣像是看着贼一样：“这是打算把我灭口了，断头饭？”
“能把你灭口我早灭了，还等到今天？”曹欣轻哼一声，“多吃点饭，才能好好恢复，才能回剧组给我好好赚钱。”
“剧组那边没打算把我换了啊？”宋向晚的声音里明显有些小失望。
曹欣：“……”导演敢吗？幕后最大投资商是明家，明瑾一句话，谁敢为难你啊？
但这些话，曹欣都不敢说。
甚至之前的解释也是想了很久组织好的借口。
医院的病号餐实在是难吃，她尽力吃了，也吃不下去几口。
今天的饭菜，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医院的。
“虽然你本意是想让我当牛马，但一饭之恩，还是谢了。”宋向晚笑着拿起来了筷子。
信了……还好……曹欣微微松了口气。
今天的饭菜吃了七七八八，曹欣拍了张空盘的照片，发给了明瑾。
然后就收到明瑾的回信：“好，谢谢。”
关了和曹欣的对话框，明瑾确定了下一顿饭送过去的菜单，然后才把手机放下去。
病房里有些静悄悄的，林蓉不在，许知言也不在，明瑾看了看时间，眉头轻轻蹙起来淡淡的弧度。
许知言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夜色阴沉沉的，这两天天气不好，像是要下雨。
这个时间点，明瑾应该已经睡了，许知言想了想，觉得还是放心不下，轻手推开了病房门。
房里大灯关了，床头的阅读灯居然还开着。
她推门进去的动作很轻，一抬头就对上明瑾清浅的眸子，心里咯噔一下：“姐……”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明瑾病号服外面披了件黑色的羊绒衫，修长白皙的指节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稍微坐直了身子。
只是动作之间，明显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或许是坐得久了，也或许是天气不好……明瑾眸子里有一瞬间的暗色，一闪而过的自厌，却没让许知言看出来。
许知言伸手扶着明瑾坐好了，又拿下人手里的书，好好放在了床头柜上。
“林蓉也是不靠谱，我就离开一天，她就不上心了，该扣工资……”许知言不满嘟囔了一句。
与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对视，许知言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了什么。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知言连忙说道。
她觉得明瑾是个二十四小时需要人盯着的病人，但明瑾很明显不愿意这么想。
“没有怪你。”明瑾唇角微微扬了扬，有些温和淡淡的笑，“你别怪她就好，她叮嘱了好几遍让我休息。”
“只是你的飞机没有落地，左右我也是睡不着的。”
“早知道下机就给你发个消息了。”许知言有些内疚。
今天的飞机晚点了三个小时，她想着明瑾已经睡了，就没有发消息。
“没事，今天董事会，是不是不太顺利？”
“如果很顺利的话，你会搭中午的航班飞过来，不至于晚点到这个时间。”
那双眸子望过来，许知言就知道，她没有在明瑾面前说谎成功的可能。
“是有点小麻烦……”许知言笑着低下头，装作忙忙碌碌的样子，调整了明瑾背后的枕头，还帮人拉了拉被子，“但是都已经解决掉了，所以没什么大问题。”
“我不在，有几个人肯定是不服你的方案的。”明瑾握住了许知言的手，轻轻压在被子上。
“阿言，你不擅长在我面前撒谎。”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也会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有价值，不是你的拖累……”
“姐。”许知言开口就打断了明瑾的话，眸子里写着不满，她从来没觉得姐姐是拖累。
清浅的浅棕色眸子里飘起来微微的柔和，明瑾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那许总能告诉我，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吗？”
“还是之前那个并购案。”许知言说起来，话语里就有些说不出的苦恼。
“这个案子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敲定好了。”
“我的团队也已经拿出来最佳的策划，给出来了最合适的报价，辛辛苦苦努力了几个月，只差最后临门一脚。”
“但董事会里面有好几个人都不通过，说我的报价有问题，策划也有问题。”
“又说风险太大，又说投资意义不大，明里暗里是在说我能力不够。”
“我觉得他们根本不是针对这个案子，根本就是在针对我这个人。”
许知言说起来也是委屈，三年之前，她还是被姐姐保护在羽翼下面的小公主，哪里有这些老狐狸的老谋深算。
明瑾虽然保留了董事长的名头，但基本上退出了公司事务，她让出来手里的权利，就是一大块肥肉。
谁不想要？谁想眼睁睁看着许知言一个小丫头片子最后把所有的好处拿了？
许知言进公司之后的状态就是前有狼后有虎，她自己初生牛犊，被虎视眈眈盯着。
“阿言很不容易，我知道……”明瑾抬手，捧住了许知言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过去。
小丫头的眼眶都红了，最后却没哭。
只是语气倔强：“他们越觉得我做得不好，我就越是要做好，让他们看看，明瑾带大的孩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好。”明瑾唇角扬了扬，轻声道，“放心，姐姐还在，没人能欺负你。”
“那些案子的资料你应该都带来了吧？明天我帮你看一遍。”
“既然他们觉得还不完美，那么我们就做一份完美的出来。”
“规避所有的风险，漂漂亮亮拿下，让他们无话可说。”
“姐……”许知言第一反应就是不答应，她不想让明瑾为了她，继续劳心劳力。
“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些纸面上的工作了。”明瑾轻声说道。
许知言抿了抿唇，她已经没有继续拒绝的余地了。
姐姐就是姐姐，怕是从她飞机晚点的时候就算到了这个结果，套了个圈，让她自己伸着脖子往里面钻。
宋向晚很是纳闷，总觉得曹欣憋着什么事情。
按照曹欣的工资水平，也没本事天天给她安排这么好的伙食……
至于公司报销？怎么可能？公司现在都已经不把她这号人放在规划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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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看到那份青苹果百合蒸龙利鱼……
一道完全打破了传统蒸鱼的味道的一道菜，用青苹果铺底，鱼肉上铺一层百合，不用蒸鱼豉油，只淋一圈蜂蜜水。
果香和蜂蜜的甜润味道，混着鱼肉的鲜甜，风味柔和，口味清新，热量也很低。
宋向晚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里，味道化开的一瞬间，有温热的触觉，顺着眼眶就落下来了。
“怎么了？”曹欣吓了一跳，抽了纸巾递过来，“怎么吃着吃着哭起来了？”
“好吃哭了。”宋向晚吸了一下鼻子，埋头认真吃菜。
曹欣：“……”就离谱。
这搞得，像是之前她多么亏待她，不给她吃饱一样，这么没出息。
宋向晚想了个办法支开了程程，说自己的护肤精油没有了，她惯用的那个牌子在山城有专柜，但是和医院隔着一座城那么远。
脸就是女明星最大的杀器，对待脸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认真。
程程不做他想，跋山涉水就去给宋向晚买护肤精油了。
吃了晚饭之后，和曹欣聊了会儿天，宋向晚就说自己要睡了。
刚躺下闭上眼，听见曹欣出门了，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速度极快地穿鞋，悄悄开了门。
跟踪这件事，她不是很擅长，显得偷偷摸摸，偷感很重。
往来的医护看着她的目光都写着奇怪。
但是曹欣也没想到宋向晚居然会跟踪，一点都没有察觉。
就在宋向晚的目光之中，走到了三楼尽头的病房，和门口守门的人打了招呼，然后走了进去。
宋向晚怕曹欣发现，一路小跑回来，翻身上床把自己牢牢地盖在了被子里面。
她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她的呼吸声也急促地有些平缓不下来，围得密密实实的被子里，她的体温在升高。
一方面是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有了种夸张的猜想。
她第一次吃到拿到青苹果百合蒸龙利鱼，是有一次拍戏的时候。
为了贴合人物形象，导演要求她再瘦五斤，时间紧张，为了尽快瘦下去，她一口饭没吃，足足饿了三天。
第三天的时候饿到低血糖，直接进了医院。
醒来的时候，明瑾就坐在她床边，一张脸冷得像是能结出来一层冰。
她说要减肥，吃了饭这三天就白饿了，闹着把自己蒙到被子里也不肯吃饭。
明瑾温声哄了很久，保证这些菜不会让她长肉。
她还是不肯吃。
最后明瑾生了气，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要是不吃，这部戏也不用拍了，接下来半年就好好在家里。
她第一次，吃到这道青苹果百合蒸龙利鱼。
之后，在别的地方，再没有见过这样的吃法。
宋向晚闭着眼睛装睡，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听到曹欣回来了一趟，看她睡着了，只是帮她掖了掖被子就转身走了。
宋向晚睁开眼睛，光线昏暗，一片暗色之中，似乎有光影飘来飘去。
她眼前飘出来那间病房的门牌——3602。
那些饭菜，是明瑾安排的吗？
她在那间病房？
她现在要不要……去突袭3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