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正正的黑褐色木桌上摆着一白瓷碗,碗内的粥面浮起薄薄一层粥油,而那样子显然是没被人动过,应该是存菊喝了药没胃口再用粥。
陶南岭也没什么讲究,一口便灌进肚中去慰藉那已经打锣抗议的脏腑将军。
当年她随周先生走南闯北,行医济世。
行至荒山,了无人烟,因着她小,咽不下涩口噎人的干粮,周先生便会割些树皮苔藓或取些野菜和着干粮煮成粥水与她果腹。
不过后来她长大一点儿,周先生便带着她走的更远些。
陶南岭最喜那年中下旬行去滇西。
她与周先生不甚迷路山岭,因着雨季潮湿,山上会生许多当地人称为菌菇的东西,煮后食之味道鲜美,比起鱼虾滋味有过之而不及,它们有颜色鲜艳的,也有的颜色暗淡,但一般鲜艳有毒,暗淡无毒,却也不绝对。
她便见过一种菌,呈金黄色,形状瞧着像是裂开的圆形花骨朵,煮成汤后口感嫩滑软糯;而最爱的那口却是颜色与一般菌子无异,呈黄褐色,有剧毒,成熟后大小与她手掌比肩,那种菌子受伤,肉会快速变成靛蓝,烹煮时需用高温猪油反复煸炒至少一刻钟才能食用,而所有接触过的器具最好短时间内不要再用,否则当心见着树上的花虫鸟兽开口讲人话。
想到这些留在上京绝吃不着的珍馐,陶南岭肚里咕咕叫声似雷响,长时间未食,一碗粥哪够笑纳急眼的脏腑将军?
于是她翻箱倒柜摸出一用蓝色棉布包裹的干粮,这也是她再入陶府后才养成的习惯——到处藏吃食。
盖因当年还是她随侍嬷嬷的冯婆子常克扣她用度,她又恰好处在胃口好食量大的年纪,不得已只能偷藏,待冯嬷嬷被调走,这习惯已成自然。
陶南岭微皱柳眉,略带嫌弃取了一块,混了口凉水闭着眼便想往肚里咽,可奈何身子被相府精致饭食养的过于挑剔,嗓子眼细,这等粗糙干涩实在咽不下,她只得放弃。
她捂着肚子正苦恼时便听一道极小的声音唤她。
“三娘子?”
“三娘子?你在不?”
陶南岭转身出门见一扎双环发髻,穿褐色麻衣的小女孩趴在狗洞里,她好像生怕自己被发现,探出头唤两声又将头缩回去。
“小柳儿,你怎的来了,此处没人,你放心过来。”陶南岭招招手。
小柳儿听此间没人,嘴里嚷着“恩人姐姐!”,双腿一蹬便开心地钻出狗洞。
说起这声“恩人”,她们之间渊源颇深,小柳儿原名周杨柳,是周瓦匠的女儿。
当年周杨氏胎大难产,当稳婆双手沾满血渍,满头大汗出产房与周瓦匠说大小都保不住时,他双腿一软,但周瓦匠不认命,他一路求到陶府,可陶府管家哪会在意一个奴才性命?随意敷衍两句便要将连大门都没跨入的周瓦匠打发走。
而他们争执时,正巧被路过的陶南岭看到。
她便趁夜带药箱偷摸从狗洞钻出去救了人。
只因她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周瓦匠与她有一饭之恩。
后来小柳儿长大些,私下无人时总爱唤她“恩人姐姐”。
“嘘,唤我三娘子,万一旁人听到,属于我俩之间的秘密就藏不住了。”陶南岭用食指抵住嘴唇,俏皮眨了眨眼,而小柳儿听后面色严肃,郑重其事点头同意。
点完头,小柳儿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灰色布绢包裹的物件儿,“三娘子,这是孙爷爷叫我带给你的,他叫我小心些别被别人瞧见了。”
陶南岭打开包裹,先看到几块擂的整整齐齐酥到掉渣的莲蓉糕,再看到布绢中间还夹着一封信。
她将莲蓉糕放置一旁,拿起信封。
小柳儿解释:“孙爷爷说这封信是那位贵人给的,昨日傍晚有巡查司的辅兵拿着家主令从明月庄将他接走了。”
说话时,小柳儿的门牙上只有几颗微微冒头的稀疏乳牙,所以有些漏风。
小柳儿年纪虽小但记性惊人,她虽不明白孙爷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能完完整整将孙爷爷交代的话背诵出来传递出去。
陶南岭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
小家伙还没她大腿高,这小肩膀背的担子可不少,又是传话又是送东西的。
她随后展开信,映入眼帘的便是“回,寒食现”这四个字,力透纸背,苍遒有力。
陶南岭读完眉眼弯弯,目光如炬,而后迅速将信封叠好收入袖中。
又看小丫头频频偷瞄形状似莲花,清香扑鼻的莲蓉糕,还不停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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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鼻涕淌口水。
陶南岭忍俊不禁,她将糕点分出一半放在屋内瓷碟上,剩下一半用布绢包好递给小柳儿。
柳儿开心地接过后先小声道谢,又馋地拿起一块迅速塞进嘴里,咀嚼间颊边鼓的像只青蛙,她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上粘着的碎渣,而后将剩下的莲蓉糕小心翼翼包好塞进怀中。
“三娘子,柳儿已完成孙爷爷所托,走了哦。” 小柳儿着急回家,她想叫爹爹和娘亲都尝尝这等美味的糕点。
“嗯,回去的路上当心些。”
西厢房总算静下来,陶南岭起身探了下存菊的额头,已经没有发烧了。
她坐在榻边,细瞧下便见存菊眼皮跳动,睫毛颤抖。
陶南岭通晓她不知何时已然清醒,于是调笑:“还不睁眼?再不睁眼,桌上的莲蓉糕我便独享了。”
“不可。”存菊捂住肚子坐起来,她昨夜没胃口,未食半颗米粟,今晨一醒便觉胃袋像是破了一个洞,一阵妖风呼呼往里乱吹,空的慌。
“那还不过来同享?”陶南岭坐在桌子旁,为二人各倒了一杯热茶。
“来了来了。”存菊掀开被衾移步桌边。
“主子,我有一事不明,孙老汉为何还能回陶府?我原以为主母必将责罚他。”存菊细嚼着糕点,面露疑惑。
陶南岭小口轻咬,只觉齿颊生香,糕合着热茶入脏腑,浑身都舒坦了才愉悦说道:
“孙老伯并非陶家家奴,持的是民籍而非奴契,
便是覃氏也轻易动他不得,
是故,他们只能与孙老伯解约。
再说此次主谋之人是我,而陶府女眷做出这等没规矩之事,覃氏也怕传出去被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她治家无方,所以只得轻拿轻放。”
她说完又咬下一口莲蓉糕,口感绵密,丝毫不甜腻,眉眼都舒展开来,继续道:
“昨儿个我赶回陶府路上已托周瓦匠转交孙老伯一袋银钱作补偿。
只待我下次寻个机会出府为他与梨园范老板搭个桥,
做梨园生意可不比陶府要松快些?”
“小姐聪慧!”存菊笑着为陶南岭接着添了半杯热茶,没一会儿,那半碟莲蓉糕便只剩底面的面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