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闻微微也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影,有些奇怪:“我哥,那是你‘室友’对不对?他要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那你干嘛跟我说人家高冷、不近人情,我觉得明明挺好的!”
闻微微这一趟过来,兄妹俩许久不见,闻臻跟她讲了蛮多关于自己在这边的生活,这其中自然也有和厉绍渊相关的部分。
在小妹询问厉绍渊是个怎样的人时,闻臻用了高冷和不近人情两个词。
知道的是闻臻实话实说,但闻微微不是上帝视角,她只能从自己有限的视角亲身感受。
谁让她是闻臻的堂妹呢,在厉绍渊这里,闻臻就是特例。
沾染闻臻的关系,多少也就变成特例了。
再看厉绍渊这头,男人朝馆子这边走过来,抬腿跨进大门,脚步还没落地,迎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肉味,熏得他一阵头晕。
这家饭馆煮粉的汤底用的都是大骨熬制的高汤,其他菜色也舍得用料,肉和油的味道相对来说更浓郁些,作为一家饭馆,是极好的特征,但妊娠反应本就很严重的孕夫走进来,就难免受折磨了。
但厉绍渊死要面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出异状,比杀了他还难受。
男人强忍住反胃的感觉,坐到了闻臻他们所在的那张桌子。
闻臻和两个女生是对面而坐,长凳的旁边还空了一个人的身位,厉绍渊过来,很自然的就坐到了他旁边。
闻臻的观察力是敏锐的,他注意到身边人虽然表情如常,但是嘴唇微抿着,是忍耐的一种状态。
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餐厅里的味道让人不舒服了。
“现在是饭点呀,知道自己的情况还过来。”声音很低,几乎是凑到耳边的耳语,闻臻要保证不让对面两个女孩儿听到。
也不是想说教,就是闻臻多少有些不明白,他不相信厉绍渊会预计不到自己走进来会不舒服。
但厉绍渊偏偏就是要走进来。
厉绍渊忍过一阵头晕,可以说话了:“你的信息素有用,是真话,情况比之前好多了。”
之前的厉绍渊是闻到油烟异味必作呕的,跟闻臻滚过一次床单后症状好了许多。
难怪江医生会专门把这个提出来讲了,信息素对孕体的安抚有极大效用。
厉绍渊这两天都格外神清气爽些,眼下除了刚才短暂的头晕,倒也不至于胃里翻江倒海。
看到两人交头接耳,闻微微眨眨眼:“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闻微微现在对堂哥的这位朋友印象非常好,她哥跟她说了,对方就是现在响当当厉氏国际在国内的总公司的总裁厉绍渊本人。
其实厉绍渊的名字是有一定知名度的,毕竟财经类杂志和访谈以及商圈一些特定的活动都会与他挂钩,所以闻微微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不过也仅仅只停留在听过一耳朵的程度。
小姑娘根本想不到这样荣誉满身、年少成名,且一提起来就感觉至少该是三四十岁中年男人的“总裁”二字,落到一个现实的人身上,这个人竟然会这么年轻而且帅气。
闻微微平时有些大大咧咧的,就像她现在一点没有注意到厉绍渊“忍耐”的脸色,但她能够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家堂哥似乎……特别好?
她也不太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至少,人家特意跑过来跟他们一起吃小饭馆,总不可能是因为她和夏桥两个陌生人吧?
夏桥心思比闻微微细腻,男人脸上那一丝忍耐的异样她捕捉到了,不过倒是没第一时间联想到怀孕这件事情上来。
闻臻跟厉绍渊说夏桥明天会去做手术,他也一道陪同。
厉绍渊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眼前有一个必须解决的棘手难题:“那手术之后你打算安排她们住哪里?你的公寓住不开呀。”
正逮到空隙滑入一口米粉的闻臻差点一口粉又喷出来,因为在这一点上他突然感觉厉绍渊和自己还蛮心有灵犀的。
他也在考虑怎么给两个姑娘安排住所的问题。
他那个小公寓显然是住不下的,那难道选个酒店开个标间?但两个都是小姑娘,夏桥手术后还需要休养,这安排总感觉不太稳妥。
可闻臻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更优解。
然后他听到厉绍渊淡淡道:“让她们住我那儿吧,住客房,两个人相互照应。”
勉强咽下的米粉还没完全咽下,闻臻差点又被呛到,他盯着厉绍渊的脸,瞪大的双眼都表现得有些惊恐了,他真不明白厉绍渊是怎么出口这么深水炸弹一般的话还做到这么平静的!
而闻臻只怀疑自己的耳朵:“那,那你住哪里?”
“住你公寓呀,”厉绍渊理所当然,后又小声补了一句:“你还想我去照顾她俩么?”
闻臻当然没有这么想,他只是不可思议,厉绍渊这种人居然会把自己的房子借给别人暂住么?而且还是不相熟的人,这跟雄狮把标记过的领地随意割让给食草动物一样荒唐,一样反自然!
那个时候闻臻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才是那个猎物。
如果雄狮是为了捕获心爱的猎物而做出一些弯弯绕绕的部署,便是很正常的事了。
第52章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让两个姑娘之后在厉绍渊的房子住几天,至于今天晚上,闻微微和夏桥就还是在闻臻卧室的床上挤一挤,闻臻睡沙发。
商定好之后,闻臻把钥匙扔给闻微微,让她带夏桥先回家。
而他和厉绍渊呢,从家常小炒馆出来后,沿着一边的人行动和林荫路散了一会儿步。
盛夏晚间的温度还是很高,只是少了一层日光照射,但白天暴晒累积下的热量如黏黏的腻子般附着在地面,随便走几步,还是像在桑拿房里一样容易出汗。
闻臻怕热,今天只穿了一件浅色拼色衬衣,现在后背有一点点被打湿了,他要去买杯冷饮。
陪着姑娘们跑了一天,现在才有时间物理降温。
眼眸一转,看身边的男人仍是西装穿得一丝不苟,闻臻忍不住问道:“你不热么厉总?”
闻臻又开始觉得厉绍渊让人捉摸不透了。从性相上来看,他是绝对优质的alpha,而绝对优质的alpha一般来说都是体质偏热的,真想不明白厉绍渊是怎么还能把西服穿得这么稳妥,看起来一点都不热的!
看厉绍渊的额间和鬓角,一层薄汗也没有。
男人稍微扶了扶领结,嘴角微微上扬,“习惯了,穿着穿着就都习惯了。”
的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厉绍渊穿西装奔赴工作现场的时间怕要占去四分之三,寒来暑往,什么温度也都适应了。
但在少年这么问过之后,厉绍渊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了,左手提着。
他就是突然想这么做。
说不清是想顺着闻臻的意,还是本来没感觉,但闻臻这么说后忽然又感到有点热了。
“但是这样确实松快点。”厉绍渊说。
西装外套里面还是西装,只不过只穿一层深色衬衫的男人高低多了一点生活气。
闻臻上下打量,觉得这种生活气更好看。
当然,也可能是西装革履的厉绍渊他看得实在太多了。
前面就是小区附近的饮品店,也是闻臻搬过来之后时常会去的一家,他跟厉绍渊商量:“我要原味奶茶多冰,厉总你呢?”
“给你买杯热的吧。”
厉绍渊略微诧异,他没有说过要喝饮品呀。
其实奶茶、果汁这类比较甜的东西,厉绍渊虽然谈不上讨厌,但也不是很喜欢,他没想到闻臻会跟他商量这个。
但一路走过来,除了自己要买杯加冰的奶茶,给厉绍渊带杯热饮,本也是闻臻的目的之一。
“你这是在关心我?”厉绍渊挑眉。
闻臻大大方方点头:“谁让您都把房子借出来了。”
事实上,房子只是一方面,刚才厉绍渊一口东西也没吃,他是开完会过来的,整个过程肯定不可能吃饭,他现在是个孕夫呀,闻臻再怎么也得让他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闻臻向店家要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奶茶,一杯多冰,一杯温热。
他还记得厉绍渊不爱吃甜的,是之前做实习生的时候从尹秘书那里听来的,所以也特意嘱咐了两杯都要少糖。
厉绍渊就站在小店台阶的旁侧,看闻臻张罗,倒也没异议。
闻臻转过身的时候发现厉绍渊正看着自己,但现在他们已经很熟悉了,闻臻不会再因为这个尴尬。
他反而接住厉绍渊的视线,也站在台阶上打量对方。
厉绍渊问他看什么,闻臻笑道:“我感觉你瘦了,是我的错觉么?”被一件薄衫包裹的身躯,更容易看出胖瘦。
不是错觉,男人白天在公司称过体重,是瘦了两三斤。
应该是跟他强烈的妊娠反应有关,在和闻臻滚床单前,吃的少吐的多。
“这是件好事么……”反正闻臻不觉得好,孕夫又不需要减肥,还是多吃一点比较好。
厉绍渊倒是想得很开:“反正之后会变重的。”
怀胎十月,慢慢胎儿成长,肚子也就慢慢变大了,体重自然也跟着涨,其实厉绍渊也蛮难想象自己肚子大起来是什么样子,那倒不如现在瘦一点。
两杯原味奶茶出锅,打包完毕,店员小哥交到了闻臻手上。
而闻臻先把那杯温热的挑出来,连着吸管递到厉绍渊手里。
他们不知道,就在奶茶杯底脱离闻臻手掌的一刻,林荫道的不远处,有人正默默看着这一切。
也不算是“默默”吧,王玹今天也是受朋友之约,驱车来到小区另一边区域的门口。
车子刚在街边停下时,他看到侧边的林荫道上有两个身影正并肩走着,这两个身影王玹恰好都认识。
所以出于震惊,他只能沉默地望着。
那边的两个人,一个是连累他摔断手臂、被警局拘留的仇人,另一个,……其实王玹还不太敢相信,为什么他同母异父的哥哥厉绍渊会和那个仇人走在一起?
而且偶尔还有说有笑,一看就是相熟的状态。
王玹是恨极了闻臻的,上次知道他们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王玹私下里就动过找个机会教训教训闻臻的念头。
反正他那帮狐朋狗友也有一些社会的渠道,出钱买打手,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可现在厉绍渊跟那个人走在一起,王玹不敢轻举妄动了。倒不是他敬重自己的哥哥,而是自己手里的项目还指望着跟厉氏接洽。
再不学无术的人也知道现在厉绍渊是不能得罪的。
刚才厉绍渊的视线无意朝这边飘过,王玹本能的吓得缩矮了一头,都忘了车窗是关着的状态,厉绍渊从外面并看不到里面的人。
也幸好王玹这辆车新买不久,幸好名义上的兄弟私下形如陌路,那时候在厉绍渊眼中,这就是一辆停靠路边的普通的车,谁知道会是王玹的车呢。
更没想到还会牵扯出麻烦。
而于王玹来说,默默所在车身里望着那两人的同时,他生出一个怀疑,如果厉绍渊和那个小白脸认识,那当初酒吧里的事,会不会根本是厉绍渊安排的呢?
王玹有被自己的猜测惊到,可这越想越合理。
当时他跟那小白脸起了冲突,厉绍渊本来可以从中调停的,这样他就不用被带去警局,可偏偏,厉绍渊说那天他不在酒吧。
……王玹突然在想,这该不会是厉绍渊撒的谎吧,他被坑进警局拘留,该不会根本是厉绍渊设计好的陷阱吧?
另一边的两个人端着饮品,闻臻三两下灌了一大半,冰凉的水分滑过食道和肠胃,解暑是相当解暑。
厉绍渊还警告他:“别喝这么快,你想把胃弄坏么。”
闻臻又笑起来:“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
厉绍渊耸耸肩,“就因为我是过来人,才最有资格提醒你呀。”闻臻小声吐槽道:“……歪理……”
就这么从奶茶店往回走,穿过林荫小道,到闻臻公寓小区大门口了,今天晚上他们不是室友,卧室借给两个女生,厉绍渊则要明天再过来了。
闻臻站在小区大门前朝厉绍渊招招手,跟他说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小区门边路灯高悬,闻臻一直目送厉绍渊上了他自己的车子才抬腿往里面走,澄黄的暖光将少年影子拉长,一点点的偏光还能照亮人小半张脸。
厉绍渊在驾驶坐上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眼疾手快拍下一张,像是老电影里的旧照片,厉绍渊随手调了下色,相当满意自己的作品。
该说不说,闻臻那张脸,也实在是很出片的。厉绍渊再随手一保存,现在他手机里关于闻臻单独的相册,已经存了三张照片了。
懵然不知的相册主人公还走在小区大门到单元楼的路上。
这么过了一晚之后,第二天闻臻该带两个女孩儿去医院了,夏桥的手术已经预约完成。
跟医院预约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因为厉绍渊说手术定在这个时间,他下了会议刚好能赶过来。
短发齐耳的女孩非常紧张,闻微微坐在旁边陪着,夏桥沉默不语、双手捏紧了手心,双肩不住的微微颤抖,她马上要上手术台了,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上手术台。
女孩儿的模样看了让人揪心。
闻臻很想说点什么安慰她的话,可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还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既视感。
唯有闭嘴,静静陪着。
而安慰人这种活计,这种时候交给心思没那么多的大心眼往往有奇效,主打一个调节氛围,只听闻微微道:“别怕,打了麻醉就一点都不疼了,等你从那里面出来,就开始新的生活啦!”
闻微微像只树袋熊抱着树一般抱住了夏桥,还用额头蹭了蹭对方的耳朵,虽然不是她做手术,但她的脸色不比夏桥好到那里。
终于,夏桥被医生叫到了名字,该进手术室了。
这种手术在台上的过程一般10分钟左右,加上术前消毒、铺巾、麻醉等准备工作,全程时间会延长成20到30分钟,总的来说还是一眨眼的功夫。
在夏桥进入手术室大概一刻钟时间,闻臻听到手机震动,是厉绍渊到了。
他今天必须得来,两个姑娘暂住他家这件事只能他亲自引导和操作。
到厉绍渊大平层的时候,差不多五点半,厉绍渊提前预约了钟点工把房子里外打扫一遍,现在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闻微微扶夏桥进了客房,让人先在床上睡着休息。
闻臻把带来的鸡蛋和红糖放到灶台,嘱咐小妹道:“到时候她起来你给煮红糖鸡蛋,红糖鸡蛋会煮吧?”
小姑娘点头。
别看闻微微刚满十八岁,在家里父母也不要她做什么家务,但在烹饪这件事上,至少有着普通人的天份,最简单的红糖鸡蛋肯定会煮。
还记得那时候闻臻上高中,还是初中生的闻微微到堂哥家做客,闻臻的父母那天都不在,两个人得自己做饭吃。
闻臻的想法是煮面,但煮出来的东西难以下咽。
最后还是闻微微把掌勺大权抢到自己手里,初中生煮出来的面不论色香味,至少可以下咽,能填饱肚子。
闻臻这在厨房里的才能,实在是低于普通人的稀薄。
所以他也不做不识相的挣扎,一看到饭店了,直接掏出手机来点外卖,问闻微微想吃什么。
闻微微托着腮帮子摇摇头:“不知道,你点吧,都听你的。”
小姑娘平时其实是很会吃的人,来流川市本来也说要尝尝美食,可夏桥刚做完流产手术,闻微微和夏桥一般大,对方只比她早出生两个月,又是高中相交三年的朋友,很自然的兴致不高了。
除了年纪相仿和朋友关系,更因为同样是女生,难免感同身受。
闻微微还没谈过恋爱,家里不许早恋,她大大咧咧也不是能早开窍的人,可是每个小姑娘都会对爱情怀抱一点梦幻的憧憬吧。
夏桥的遭遇,简直给她兜头泼了盆冷水。
“她明明很幸福的,每次提到那个人都特别开心,”闻微微继续用手心托着脸,神情郁闷,“夏桥是真的很喜欢他……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
兄妹俩还有一个共同点,跟谁都能相处愉快。
夏桥是闻微微在高中班里的闺蜜了,坠入爱河的时候夏桥也会跟她分享,所以闻微微知道夏桥那个时候是真的开心和幸福。
真的开心和幸福之后,也是真的破碎和惨烈。
弄得闻微微这个旁观者既痛恨那个渣男,也深深的心有余悸,“……太可怕了,我都不敢谈恋爱了。”
闻臻点完外卖,走过去揉妹妹的头:“那就先单着呗。反正你到了大学,肯定是抢手的那种,追你的人多,慢慢挑就是了。”
也不纯是宽慰,闻臻认为自己只是客观地阐述自家堂妹一进大学校园就会深受同学,尤其是男同学欢迎的事实。
闻微微被他逗笑了:“那万一挑错了怎么办?”
“错了就错了呗,哪有那么多对的人。你有的是容错呢。”
讲到这里,靠在窗户边一直没说话的厉绍渊突然开口了:“她太缺爱了,弄到这个地步,是她原生家庭的责任。”
闻臻无奈,想说不愧是厉绍渊,开口就是锐评。
其实闻臻也知道,小姑娘被男人甜蜜的三言两语迷昏了头,无非是因为本应来自家庭的爱长期缺失。
但闻臻不会这么说出来,他总觉得就这么点破,太残忍。
不过反正现在夏桥听不到,厉绍渊也本是尖锐的人,他要点破也是正常的事情。
闻臻看向厉绍渊,发现男人开口的时候脸是朝向窗外的,视线不知看着哪里,但总之那种视线很是幽深。
看见厉绍渊平静的表情时,闻臻想明白了,男人也不是在锐评,或者说不止是锐评夏桥,毕竟深受原生家庭折磨、严重缺爱的,又不止夏桥一个。
厉绍渊话音落地后,整个室内就陷入了一股微妙的低气压。
闻微微听不明白厉绍渊的心事,在为夏桥被辜负的经历郁闷,而闻臻能听懂,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要不要安慰。
话说,厉绍渊会需要他安慰么?
所幸外卖小哥的到来打断了低沉和尴尬。
热气腾腾的饭菜往桌面上一摆,任何情绪都得沾上烟火气。
闻微微也确实饿了,她给自己和两位男士分别盛好了饭,拿起筷子,准备夹菜。
但是……呃,一时间这筷子又不是很好下,因为眼前的菜色无一例外都是清淡口的,闻微微可是重口味星人呀。
而且她记得,她哥分明也是啊!
“闻臻同学,你变口味了,现在吃的这么清淡?你已经开始养身了嘛!”闻微微难以置信,按理说,一个人的口味是不太容易改变的吧,除非身体出了毛病,须得强行改变。
可她哥这个样子,明明正常又健康的呀。
闻臻摆摆手,迅速端出了合情合理的缘由:“夏桥在里面休息,咱们喜欢的那些菜的味道,可能会影响到她。先吃一天清淡的,之后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闻微微被糊弄住了,主要闻臻给出的这个理由实在无从挑剔。
小妹当然不会知道除了给病人创造一个合适的休养环境,闻臻点这些清淡口菜色的理由,更多的在于厉绍渊。
为了避免厉绍渊又严重的孕反,闻臻紧着清淡的点,让厉绍渊多少吃点,不然体重又继续下降。
闻臻凑到厉绍渊耳边:“你帮了太多忙了,我这都是应该的。”
为了防止厉绍渊再问自己为什么对他好,闻臻决定抢先一步说清。
厉绍渊微笑了一下,他现在心里隐隐冒出甜味,闻臻这般点菜的用意他看得懂,所以心里泛甜。
虽然按照男孩的说法,他是为了出于对厉绍渊帮忙的报答,但现阶段的厉绍渊并不在意他出于怎样的动机,只要他能想着自己,就挺令人满意了。
厉绍渊也算战略家,深知心急最吃不了热豆腐。
得到一个人的心,应该也是如此。
厉绍渊想到的就是把闻臻锁在身边,只要时间够久,这所谓动机总能改变,人心也总能得到的吧。
不过该说不说,厉绍渊这胃口是真麻烦,闻臻已经点的全是清淡饭菜了,他还是进食困难。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闻臻的心意,如果这些菜是除闻臻外其他人点的,他会直接撂下筷子,一口不吃了。
但为了闻臻,他还是逼着自己吃了几口。
然后端着一碗豆腐羹,接下来只吃这碗豆腐羹了。
把闻微微都看愣了,不禁问道:“厉总口头可真细,光吃这些能饱么……?”姑娘觉得这样就显得随便两碗饭下肚的自己好能吃的样子……
闻微微跟她堂哥一样,不挑食,虽然说不喜欢清淡口的菜色,但现在也吃得很香。
在那之后,闻微微和夏桥就在厉绍渊的大平层待了一个星期,闻臻几乎隔一天就会去一次,带点饭菜或者补品之类的。
离开前头一天,夏桥对闻微微说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微微谢谢你,你和你哥哥,还有厉总,对我比我的家人可好太多了……”
“没事啦,就像我哥说的,我们都要好好念大学,积累更多资源,就有更多容错。”
闻微微回忆着老哥这几天说过的话,“到时候想和什么样的人成为家人,还不都由你选择。”
都说怀孕和流产都有很高的可能致人抑郁,闻微微怕夏桥会这样,便尽可能的哄她开心一点。
夏桥浅浅笑了,其实她倒也不至于抑郁。
虽然术后情绪不怎么高涨得起来,但另一面也有终于切割了一个定时炸弹的轻松,跟渣男有过交集的痕迹,总算全部清空。
夏桥感觉如获新生。
闻微微不放心,还在引着她说话题:“对了,你说你观察到一件奇怪的事,是什么事?”
一两天前吧,老哥来这边跟她们一起吃晚饭,厉总也在,而在他们两人离开之后,夏桥就说自己观察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闻微微问她,她说还不可断言,有待继续观察,闻微微便也没有追问。
现在刚好急需一个话题,闻微微便抛出这个遗留问题。
“快说嘛!别卖关子!”说实在的,闻微微是好奇心超强的那类人,如果不是怕影响夏桥休息,她当天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看好友急切的模样,夏桥压低了声音:“这只是我的观察和猜测,不一定就是真的喔。”
闻微微点点头,示意她快接着说。
尽管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夏桥还是用说悄悄话的语气:“我感觉厉总身体有些不舒服,他的这种不舒服,我或许深有体会。”
“因为,那是怀孕才会有的症状。”
啊?!
在听完这个猜测的结论后,闻微微脑子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嗡嗡嗡”的状态。
虽说alpha也不是不能怀孕,可厉总显然是最得天独厚的那一档,要把他和怀孕两个字联想到一起,有些难度。
而且……那怀的是谁的孩子呀?
这个念头一出来,闻微微心中升腾起异样的感觉,因为她其实一直隐隐感觉得到,厉总对他哥,好得有些过分。
两个人又是住在一起的“室友”,厉总自己有这么好的房子,跟她哥当什么室友呀!
这几次一起吃饭,两个人也总一同出现。
闻微微其实已经想到那个答案了——如果夏桥没猜错的话,厉总该不会怀的我哥的孩子吧?
名义上为期一周,事实上待了两个星期的海城流川市之旅马上结束了,闻微微该按时回家去了。
夏桥自然是同她一道。
自从夏桥道出那个猜测后,闻微微终于多留了个心眼儿,在老哥来她们这边且厉总也同时出现时,默默观察了一些东西。
也的确瞧出一些端倪。
今天就是回家的日子了,闻臻送她们来到高铁站,厉绍渊在公司里,并未一起出现。
这也让闻微微松了口气,如果厉总也在的话,她还不好找自家老哥借一步说话。
而现在就能做到了。
她跟夏桥知会一声,然后拽着闻臻的胳膊把人拖到大厅的一处角落,距离她们要坐的这班高铁到站还有半个小时,足够兄妹俩说些悄悄话。
闻臻被闹得没有脾气,任由小姑娘拖着自己走,最多嘴上吐槽:“干嘛呀,你演谍战片呢?”
闻微微把她哥拖过来,琢磨了一下,决定开门见山:
“我哥,我问你,你跟厉总到底什么关系?我不相信你们只是‘室友’,室友会怀上你的孩子吗?”
噗……闻臻差点被口水呛到。
他小老妹一张天真无邪的娃娃脸,一本正经说这种劲爆的话的时候,很有几分违和的滑稽感。
但闻臻还是被吓到了,连忙伸手想捂住闻微微的嘴,遂想到这周围路人也不会理会他们在说什么,才放下手来。
然后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你怎么知道的?”
闻臻没有否认,因为嘴上否认也没有用,刚才他触电般的应激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再嘴硬说不是,只会起到反作用。
他估计闻微微多半也是试探,但这件事突然被自家妹妹当面抛出来,很难绷得住。
那既然没绷住,闻臻索性不做无谓挣扎了。
闻微微这边,确实打的是试探的主意,但老哥承认的这么痛快,倒反而让她一阵愣怔,磕磕巴巴解释道:“我不知道啊……是夏桥发现的。她说厉总有些反应和她前两个月很相似……”
这也难怪了,过来人的眼光总是更准一些。
闻微微心里打鼓,因为她发现,她哥承认了这个事实,好像比嘴硬否认更让人措手不及,毕竟突如其来多出一个孩子呀!
“怎,怎么会这样呢……?我感觉……你们也不是恋人关系吧,现在有个孩子该怎么办?二叔二婶那边……”
闻微微口中的二叔二婶,就是闻臻的父母,想来她老哥的爸妈要是知道这事儿,反应肯定比她这做妹妹的激烈吧。
闻臻倒平静得很,继续做噤声手势:“别跟我爸我妈说,你要帮我保守秘密,就作为我帮你保守夏桥秘密的交换。”
“我跟厉总已经说定了,他们厉家需要这个小孩,在孩子出生之前,我会和他保持‘室友’关系,等孩子生下来,这层关系也就自然结束,没事的。”
闻臻的意思就是事情自然而然过去,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对闻微微来说,就算不用夏桥的事作为交换,只要她哥不想她说出去,她也会守口如瓶的。
更何况这回老哥帮了这么大的忙,本来就欠了个超级大的人情。
这算是他们兄妹间的秘密。
可闻微微又觉得两件事情不太一样,尤其当她听到孩子生下来这段关系就自然结束,闻微微觉得不太得劲,这也是她今天要跟哥哥借一步说话的另一原因:“是吗,真的么,厉总会同意么?我感觉厉总很喜欢你呀。”
多年之后,闻臻回想起这一段,不得不说,他和厉绍渊能修成正果,闻微微绝对是第一功不可没的推手。
她是第一个点破这层窗户纸的人。
很多事情当局者迷,如果不转变视角,接收到的信息再多,理解也是在偏颇的路上。
而一旦视角正确,很可能就融会贯通,一通百通了。
只是当下闻臻的第一反应是闻微微在开玩笑,或者捕风捉影、自作多情,她还是个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孩儿,能懂厉绍渊的心思?能懂什么叫“喜欢”?
但闻臻错估了一件事,“喜欢”这种东西藏不住,不需要有经验,只要留意去看,一眼就能看出来。
闻微微不服气自己被小看:“厉总的眼神有事没事就落在你身上呀,我都看到了!”
两个星期了,打照面的时间也不少,每次一起吃饭或待在同一空间里,闻微微就能发现厉绍渊的眼神围着她哥打转。
帮不帮忙、为不为他做事的都是其次,眼神一定不会骗人!
“而且你不觉得他对你好的有点过分么?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吗?”
把两个女孩儿安全送上高铁之后,坐地铁回公寓小区的路上,闻臻的脑海里时不时就回荡起闻微微的这两句话。
你不觉得他对你好的有点过分么?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吗?
闻臻突然发现,他还真的没有复盘过事到如今自己和厉绍渊的相处,一方面,他本来就觉得厉绍渊是不可控的、难以捉摸的人,和那个人有关的事,他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那又何必浪费心力复盘和琢磨一些有的没的呢。
另一方面,厉绍渊原本也算闻臻完成剧情任务的一环,在他的认知当中,厉绍渊喜欢的是穆凡呀。
就算他俩be了,那喜欢的也该是相同类型的人吧。
他已经对此生成了固定的认知模板,如果不是闻微微冒冒失失地点破,固有思维是不会拐弯的。
上午10点多的地铁,乘客不多,闻臻坐了个背靠窗户的位置,旁边是一排连座,但暂时无人。
地铁行进的呼啸声从左耳贯穿到右耳,倒是很方便思考。
那也是闻臻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思考自己和厉绍渊之间的关系。
说真的,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确实无法否认,厉绍渊是对他不错,要和其他人对比的话,好像会显得更不错……
但这就能说明厉绍渊喜欢他吗?
想来想去,闻臻摇了摇头,轻笑道:“怎么可能。果然还是那丫头想当然了。”
不过动了这个意识就难以收回了,即便闻臻当下认定不可能,也难免在日常相处的某个细节处,突然就冒出一个小小的怀疑——他是不是喜欢我呀?
好消息是,当天晚上厉绍渊要连夜去外地跑一个项目,这是厉氏集团近期比较重要的事情吧,厉绍渊作为团队领导,也得两天后才能回来。
闻臻紧张的心松活了很多,如果当天就和厉绍渊见面的话,他觉得自己也难保持一颗平常心。
有两天过渡带挺好。
顺便,闻臻也在厉绍渊给他发微信说自己接下来两天外地的行程后,嘱咐了几句关心:
【记得按时吃饭,工作别忙得太猛了,注意身体。】
这是对一个孕夫理应有的关心,而且闻臻也是真诚地觉得就厉氏那个工作强度,于正常人而言都是极大负荷,更何况孕夫。
两天之后,厉绍渊回到流川市了,刚回来的那天下午是空闲时间,他直接回到闻臻的公寓小区。
闻臻开门之前坐在茶几前温书,开门一见是厉绍渊,先是一阵诧异。
怎么这人一出差回来不是回自己的房子,而是回他这儿来呢?“小小的怀疑”冒了头,闻臻一边做出请进的手势,一边道:“今天回来呀,我还以为你会先回自己家一趟呢。”
按道理说,厉绍渊有自己的房子,出差后的第一趟,的确应该先回自己家修整,哪怕闻臻是他的床伴,也哪有人先回床伴家里的。
但问题是厉绍渊拿闻臻又不止是当床伴。
厉绍渊判断自己应该是处于热恋的上头期,闻臻太难得到了,所以他这上头期也就延续得很长。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加上路程共两天半的出差,已经足够他想赶紧回到公寓里跟人见上一面了。
那时候厉绍渊也不知道闻臻是在试探,顺口就捏出一个理由:“今天晚上要你跟我做,所以我来了。”
倒也不全是捏造,出差这两天的疲惫是实打实的,厉绍渊严重的妊娠反应又开始了,今个儿早晨险些没把苦胆水吐出来。
炎热的大太阳下硬撑着跑项目,厉绍渊全程的脸色都不太能看。
好在盛夏的酷暑不止盯着一个人,几方团队上至领导、下至普通工作人员,都很难说保持活力满满的样子,甚至还有人直接中暑的。
仗着作为顶级alpha的强健体质,厉绍渊顺利把项目跟下来了,也没叫人瞧出端倪。
可是身体里的亏空他自己能感知到,能够填补的最好办法就是跟闻臻滚床单,靠闻臻信息素来安抚。
那天晚上他们是在沙发上做的,因为按照轮流睡卧室的原则,当晚轮到闻臻睡卧室,而厉绍渊在沙发。
第53章
第二次滚床单相比于第一次,双方都显得更加得心应手了。
而闻臻作为在上面的那一个,这种得心应手,在他身上体现出的变化自然更明显一点。
做完之后,少年不会再回味太久的余韵,事后冲洗的热水澡也感觉稀松平常。
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一场美妙、酣畅的性.事,能叫人心情特别好。
换一件干爽的睡衣出来,脖颈上披着毛巾,闻臻用毛巾的一角擦拭着已经吹至微干的头发,而这一出来,正看到沙发上的男人已经合上眼睛,像是进入睡眠了。
他们商量好的,闻臻先进去冲洗,厉绍渊随后,可现在前者这一出来,后者却不像是还能进去的样子。
闻臻走近了几步,几乎弯下身,凑近男人的头部,轻声问:“我好了,到你进去洗了,还去么?”
厉绍渊裹着薄被,一半的脸已经埋入枕头,小臂搁在脸旁边。
他实在太困了,由于认床的体质,再加上浅眠,每次出差其实就代表着晚上睡眠质量一定不好。
带领团队过项目,事无巨细要操心,白天消耗,夜晚却没有相应的补充,身体里还带个闹孕反的小东西,厉绍渊能强撑着像个正常人没有累垮的身体,全靠吃作为优质alpha体质的老本。
但其实操劳到这种程度,怎么可能不累呢。
beta的气息比任何助眠的药物或香氛好用,厉绍渊和闻臻待在一起时,平均的睡眠质量都更好。
或许这也该成为他想来闻臻公寓的原因的之一。
而一场酣畅的性.事,积极效果是双向的,厉绍渊此时此刻身体餍足,精神饱满,自然而然就想安心睡去了。
滚床单对他来说不是体力的消耗,而是被安抚。
男人眼睛都睁不开,是一种在他身上极其罕见的不设防的状态。
连支支吾吾回应闻臻的话的语气,都有一点不设防的黏糊:“……唔,不去了……明天洗……”
闻臻不由地笑了一下,厉绍渊这个样子太少见了,他实在忍不住。
不过这洗不洗、什么时候洗自然是由着当事人自己的意愿,他想倒头就睡也没什么问题。
闻臻没有异议,更不会强逼着他做什么。
只是,这好像也是闻臻第一次主动地朝厉绍渊面前凑得这么近,对方眼睛闭着,平稳的呼吸,睡相不错。
顺便闻臻还发现厉绍渊的睫毛好像也蛮长的。平时厉总的眼睛叫人不敢逼视,估计见过他的人也因此而难以发现这个特征。
闻臻本人的睫毛是非常长的,会有人来问他是不是种过或者刷了睫毛液。
厉绍渊的睫毛虽然没有闻臻那么长,却也绝对是平均水平以上了,而且浓密,总之闭眼睡着的时候,是不错的点缀。
闻臻又笑了一下,擦着头发走近卧室,关门之前先替厉绍渊摁灭了客厅的灯。
那一晚之后的白天,又回归到了平静的日子,厉绍渊的身体和精神都因为那一场安抚而好转明显。
最立竿见影的,第二天早晨起来,没有晨吐了。
一转眼的功夫,又半个月过去,这两周内,闻臻和厉绍渊还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样的生活其实很简单,简单可概括为——各忙各的。
厉绍渊本就工作繁忙,而闻臻也忙着温书和刷题,除了做.爱之外,在两人相处中最常出现的场景,其实是茶几和沙发一人占一角,无言的各自专注。
屋子里倒也不是完全安静,还会有电脑键盘被敲击的声音,和碳素笔在纸张上的勾勾画画。
当然,有时候也有猫叫。
黑子现在已经完全适应新环境了,也知道用贴贴抱抱的撒娇战术让闻臻喂它冻干吃。
这猫贼精,有时候在闻臻这蹭完,等厉绍渊回来又蹭一轮,他们刚好没交流的话,就能吃到两顿冻干。
不知不觉,厉绍渊的孕期已经到三个月了。
早晨吃早饭的时候厉绍渊对闻臻说起,闻臻都恍觉不实,好奇怪呀,怎么就三个月了吗?
少年视线朝厉绍渊的腹部下移,那里还是一马平川,如果不是月份的数字在增加着变化,男人小腹的形状倒是一点看不出时间流逝。
明天是周末,厉绍渊约了产检,他对闻臻道:“你要不要一起来?”
这也不是厉绍渊的主意,是江医生在跟厉绍渊联络的时候,说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最好能产检的时候一起来。
至于厉绍渊本人的意思,其实是偏向于闻臻不用来的。
说到底,这个孩子的出现是个意外,厉绍渊为了把闻臻锁在身边,也利用了这个意外,如果还把他叫去,并以一种“你应该承担一些责任”的姿态,感觉太卑鄙了。
闻臻也有点太倒霉了。
而且现在外面天那么热,闻臻又怕热,厉绍渊还乐意他窝在家里吹空调、吃冰镇西瓜来得爽利。
厉绍渊确信自己的语气不是强制的,去与不去全凭闻臻意愿。
所以当男孩一边从冰箱里拿出昨天晚上买好的三明治,一边点点头说“好”时,厉绍渊很有几分惊讶。
“啊?你要和我一起?”
其实,这也是一种受宠若惊,也许放在厉绍渊身上会让很多人都不相信,可这一刻他确实是受宠若惊了。
闻臻转过脸,惊讶于他的惊讶:“不是你说医生让我们一起去的么?”
是啊,厉绍渊顿时也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如果是别人跟他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他可能都要把人家拉进黑名单,不会给好脸色了。
可人的本质之一,就是双标。
很快到了第二天,产检的日子,也是闻臻第一次走进厉绍渊长期包下vip用户的常用私立医院。
还是厉绍渊开车,闻臻坐在副驾驶,一路来到医院。
关于开车这件事,闻臻其实也能开的,在被大货车呼啸碾压而过之前,他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司机了,开车的技能自然不会忘。
正常来说,是一坐上驾驶座就能驱车上道的。
但是现在的闻臻没有驾照,所以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除了考研之外,考下驾照也是要做的事情之一。
远远看过去,私立医院的外观和普通公立医院有很大不同,怎么说呢,这里看起来就不像一座“医院”,不知道的会以为是什么华丽的酒店或者乐园。
闻臻习惯于每到一处新建筑,先着眼于观察它的建筑风格。
这间医院的建筑风格他很喜欢,并且他也知道这十分符合厉绍渊的审美观念。
厉绍渊停车入库,两人下车进楼。
厉绍渊在前台刷了卡之后,很快一位身着白大褂头发梳成优雅的半披肩式的女士走了出来,朝厉绍渊这边迎了来。
闻臻等人走近后看了看胸前的名牌,江容,看来这位就是江医生了。
只不过和闻臻的想象有些小小出入,听厉绍渊描述中的江医生的专业性和权威性,自然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位上了些年岁的老资历的医生。
可江医生真正出现时,也会叫人不自觉地感慨——你怎么没说是这么年轻的一位女士呀。
从容颜和体态上打量,江医生应该只有30出头,反正绝对不超过35岁。
在闻臻望着江医生表示震惊的时候,发现对方也放了许多注意力在他身上,两个人几乎是在名牌着互相打量。
不过这种打量并不带恶意,江医生立刻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微笑道:“走吧,厉总你们请跟我往这边来。”
那边的方向就是产检室的方向。
在做B超等项目之前,还是惯例的口头问诊。
江医生简单问了厉绍渊几个问题,并在一旁的纸张上写下记录。
然后她的视线转移到了闻臻身上。
闻臻还在感慨人家的年纪比想象的要轻,殊不知自己才是最超乎想象那一个。
江容和厉绍渊也算老相识了,在转入这间私立医院之前,江医生所供职的医院,是专门和厉氏国际对接的,像是厉家的私人医疗团队一般。
所以也由不得江容和厉绍渊不认识。
江医生比厉绍渊大5岁,当初在前团队工作时,她才刚刚大学毕业,夸张点说,厉绍渊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因而江容也和其他最熟悉厉绍渊的人一样,一直对于他的情感问题,抱有迟疑态度。
在江医生印象中,厉绍渊没有谈过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她也曾一度以为,他们小厉总怕是要孤独终老的命。
然而当那张体检报告单摆在面前,上面赫然标志着“已怀孕”时,江医生内心的震撼,不比厉绍渊本人少一点点。
她以为厉绍渊会果断的打掉,男人也险些要这么做了。
可临门一脚出了转变,厉绍渊竟然是要留下这个孩子。
江容身为医者,不应对病人的任何决定有所置喙,她只是默默在心里好奇,这个让厉绍渊怀孕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止是让他怀孕,甚至能让他愿意把孩子留下。
江容见过太多的病例,意外怀孕但却愿意留下孩子的,无疑是爱惨了对方。
那么换言之,让厉绍渊爱惨了的人,是个什么样呢?
江医生本是无法想象的,但闻臻出现在面前时,也实在太突破想象了,怎么会是个这么年轻的孩子?
第54章
进B超室的时候,江医生一边在一旁的仪器前操作,一边笑道:“原来小厉总是看脸呀。”
做B超的环节没有别人陪同,室内只有江容和厉绍渊两个人,因为比较熟稔,氛围也像老朋友聊天一般。
只是厉绍渊没听明白“看脸”是什么意思。
“什么看脸?”他问。
江医生轻声回应:“外面的小闻先生。他长得可真漂亮,现在好多经纪公司包装出来的年轻偶像都没他好看。”
哦,厉绍渊听明白了。
江医生是认为他看上闻臻,是因为看上了闻臻的脸,或者说颜值,或者说那身姣好皮囊。
再说直白点,和一般的霸总包养小白脸同一个意思。
这也不怪江医生,她会产生这样的认知,是因为绝大多数人处在同一视角都会产生这样的认知。
毕竟厉绍渊和闻臻也不像同一个世界里的人,打个比方,如果两个都是男主角的话,那一个属于传统经典文里的霸总男主,另一个则属于浪漫清新的校园文。
不是不般配,而是没有人会把两者拉到一起。
从而产生违和感。
认识厉绍渊的人肯定多少都想过,这样极致优秀但又极致孤僻和冷情的alpha究竟会被什么样的人吸引呢?
而当闻臻出现在面前时,最简单直接的答案就来了,被那张漂亮的脸。
可同时也会产生些许疑惑,厉绍渊当真只为那张脸么?这样的理由多少俗气,在熟悉他的人眼中,alpha的形象还是更靠近脱俗的。
B超已经照完,换到另一个区域,厉绍渊取半坐卧位,掀开了上衣,露出尚平坦的小腹,江医生对孕夫进行腹部超声检查。
这个环节持续的时间长一些,也就有更多的空闲闲聊。
厉绍渊想了一下现在应该在外面坐等的闻臻的样子,也浅浅有笑的趋势:“不止是脸,我也看内涵的。”
这个回答在江医生意料之外:“哦?”
厉绍渊浓密而有型的眉毛动了一下,一点点的理所当然:“他很可爱。”
其实要说厉绍渊为什么喜欢闻臻,让男人自己梳理复盘,最终也会溯源到在SERENA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准确来说是单方面见面。
厉绍渊见到了闻臻,闻臻没有见到厉绍渊。
闻臻把王玹送进了警察局,厉绍渊不用露面就出了一口恶气,这其中的爽感或许也是组成他对小beta好感的一部分。
然后闻臻还因此脸上挂了彩,那张贴着绷带和脚步冲镜头笑的照片,是厉绍渊纵横商场见过太多假人之后难得所见的鲜活。
有些人身上是带着蛊的,那张照片里的鲜活,厉绍渊觉得那就应该叫“蛊”。
男人陷入了回忆,原来他和闻臻产生的交集,已经累积这么多了。
江容旁观者清,一见厉绍渊想起那个年轻的男孩,神情就变得和平常不一样,她也挺开心的。
江医生觉得这应该是件好事。
她点点头:“小厉总的眼光一向不赖。”
B超图像出来得快,即时就能拿到,其他检测的报告单则要稍等一段时间,回头整体地交到病人手里。
江医生先拿B超图观看,而这图里看起来厉绍渊是一切正常,除了胃上惯常有的老毛病。
他现在是孕夫,江医生不得不更多加叮嘱:“自从上次之后,胃病控制得比较好了,这点值得表扬。但是你现在情况特殊,必须比以往更加注意。”
其实就是老生常谈,饮食问题和工作强度问题。
“别太挑嘴,现在可不止是你一个人需要均衡的营养。还有日常工作,如果再因为压榨自己的身体而导致旧病复发,到时候可不能吃药也不能打针水哦,厉总,这一点我必须反复提醒你。”
果然还是老熟人,对方的毛病都一一点在了点子上。
但江容也知道厉绍渊是多么任性的人,她这反复的叮嘱,不晓得人家究竟听没听到心里去。
反正厉绍渊是跟她说:“我知道了。等下出去,在他面前,就别说这些了,别给他压力。”
根据一贯孕检的流程,跟孕夫说的这些话,出去之后肯定也会再跟陪同的家属交代一遍,而且可能语气中的压力感会更重。
可首先,闻臻现在根本不是厉绍渊的“家属”,就算别人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俩自己是心知肚明。
其次,闻臻就是个小孩子,强行压力他,厉绍渊觉得可怜兮兮的。
男人这边话音落地,之后江医生却是一阵长长的静默,没有说话。因为人家不知道能说点什么。总之江容最能确定的,就是厉绍渊爱惨了闻臻。
彼时闻臻在外面的问诊室等着,这间医院的环境和服务都是顶尖的好,问诊室也弄得跟豪华休息室一样。
还有专门负责接待的小护士进来问闻臻等待的时候要不要喝点什么饮品。
闻臻说要一杯咖啡,加奶加糖。
他和厉绍渊不一样,厉绍渊不喜欢甜的,咖啡都恨不能喝最苦的那种,闻臻不行,他还是更爱吃甜的。
不过他也想着厉绍渊,不能自己吃独食,顺便帮厉绍渊也要了一杯,不放糖但要加牛奶。
厉绍渊实在太烦了,喝牛奶跟要他的命似的。
闻臻还是那个思路,混着咖啡一起喝,左右总让他能喝进去就行。
他把厉绍渊的那一杯专门要成了最高温度的那一档,因为距离江医生说的检查大概会花费的时间还差一点,温度比较高的话就能在外面凉着,等人出来,刚好就能入口。
也没叫闻臻白白计算,厉绍渊的身影再度走进问诊室时,装咖啡的杯子里还冒着汩汩热气。
整体时间比预计时间稍微短一些,这杯咖啡现在入口的话,应该是更偏烫一点的口感。
闻臻让厉绍渊再晾一下喝,“小心舌头烫起泡。”
厉绍渊没有说听他的,但行动上是朝杯壁中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小口,还行,这么喝不烫。
虽然男人完全不喜欢咖啡里面加牛奶的味道,但闻臻点都点了,能怎么办呢,因为是闻臻给他点的,给这杯东西人为增加了几分可入口的buff。
江医生后一步进来,把厉绍渊的检查报告和肚子里小胚胎的彩超照片交到对面两个人手中。
由于厉绍渊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江医生也就只讲了一些日常的嘱咐,并且也因为小厉总事先的交代,没有过多的提及他胃疾的事情。
不过提不提的,好像结果都一样。
因为江医生发现,面前两个初为人父的人注意力根本不在谆谆叮嘱的她这里,而是那张胎儿的彩超照片上。
三个月的胎儿,已经有拳头大小了,它已经不再是一颗小胚胎,而是大脑、眼睛、耳朵、消化系统、四肢等都在开始发育的明显的生命体。
而这对于创造这个生命体的两个人,哪怕是基于意外,也绝对是别开生面的冲击。
那一刻闻臻和厉绍渊达成统一,他们都是第一次这么正视这个小东西的存在感。
江医生见状也没多言,新手父母她见得多了,一般都会是和这大差不差的反应。
她只是贴心地嘱咐一句:“三个月了,孩子再长大就不好打掉了,你们已经彻底留下了它。”
一直到走出医院的大门,走进停车的地下停车场,拉开车门坐到车上,闻臻和厉绍渊两个人的注意力也还没从彩超照片上拉回来。
不过两个人的思虑肯定有所不同,闻臻是一种纯粹的被冲击感,毕竟这相当于他第一次见自己忽然多出来的一个孩子的照片。
但厉绍渊的表情就凝重得多。
闻臻一边拉上安全带,一边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以闻臻到现在为止对厉绍渊的了解,能让厉绍渊表现出凝重的原因,多半和工作有关。
和之前刻板印象的判断不同,先前如果让闻臻猜厉绍渊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凝重,他也会猜是工作,但那是因为男人工作狂的人设。
到了现在,闻臻是凭生活中的熟悉感进行猜测的。
事实证明,他已经开始有一点了解厉绍渊了,厉绍渊看到孩子的彩超照片后,觉得心里烦的,还真是因为工作。
他在厉氏集团做总裁,其实并不仅仅是一份“工作”,厉氏的情况特殊,严格意义上,这算是家族产业。
只要是跟家族挂钩的,厉绍渊的处境就会自然而然变得复杂,别看如今是一把手的位置,但他走到一把手的过程却是充满了尔虞我诈、血腥厮杀。
指望那个抛妻弃子的亲爹,和笑面老狐狸的祖父保驾护航?
别做梦了。
他又不是王玹,有偏爱的呵护。
直到现在,公司里都还有一帮没清理完全的老古董,厉绍渊清理没用老东西的计划已经推行好一段时间了,能够剔除的已然剔除,剩下那一批就是有强烈利益牵扯的人。
厉绍渊可不能让这帮人知道他怀孕的事情。
彩超照片里那个小东西,有拳头大小了,其实仔细观察的话,他的腹部有一点微微凸起了,看到照片不由地就在想,那以后肚子大起来该怎么办。
第55章
厉绍渊的眉头将蹙未蹙,他经历过的风浪很多了,现在这麻烦虽说不算小,但也还不够格让他把眉头锁起来。
只是他没想好要不要跟闻臻讲。
现在闻臻的视线就从侧面望着他,厉绍渊扣上安全带,正启动油门,心里却迟疑。
这种事情要不要跟闻臻说呢,厉绍渊实在是个不擅长诉苦的人,他看闻臻是天真纯粹的小孩儿,也希望人一直天真纯粹下去。
他能给他保护,那又干嘛把烦心的事也过渡给他呢。
闻臻看出来厉绍渊是不太想跟他讲了,他也不会硬逼,硬逼不是他惯常的作风,闻臻只是背靠前座的椅背,流露出一点小失望:“不愿意跟我说啊……还是,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讲……”
计策奏效。
其实闻臻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厉绍渊是吃软不吃硬的。
如果再加深了解,他会更明白,厉绍渊最多的时候软硬不吃,但和他待在一块儿,就尤其吃“软”了。
厉绍渊绷不住了,小孩儿的语气一软,软得可怜兮兮的,这么可怜你还要拂逆他的意愿么。
反正厉绍渊是做不到拂这个样子的闻臻的意,便将刚才心里藏着的事挑挑拣拣对人说了。
叙述当中,厉绍渊着意减轻了一些沉重感,整体意思大差不差。
“那些老东西都不是省油的灯,业务带不来精进,谋取利益最是行家。”
车子已经启动了,走出了私立医院的大门,行驶在周末上午车辆并不是很多的马路上,厉绍渊望着前方,一边继续道:“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怀孕的事,你猜,会怎样?”
闻臻看了一眼窗外,神情也有几分凝重了:“趁虚而入,趁人之危。”
那些老古董混迹厉氏多年,人脉和党羽肯定各种程度的根深蒂固,厉绍渊的清扫计划等于是跟他们无声宣了战。
只要逮到机会,那些人最有可能做的是什么?
当然是借故动摇甚至罢免厉绍渊一把手的位置。
这是最有效的,再不济,也得在厉绍渊顾不了那么多的时候,多从项目里榨取油水,反正公司集团发展的未来,跟他们这些不是厉家的人又无关。
这么一寻思,闻臻都觉得厉绍渊的亲生老爹和祖父让他留在厉氏,也是因为集团内部毒瘤不好应付,让厉绍渊管不亏。
在他们眼中,或许这可以叫以毒攻毒。
但闻臻只想感叹厉绍渊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男人嘴角上扬:“你懂得还蛮多啊。”
其实那也是厉绍渊第一次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竟然也有他真实的困境,他已经是自己生活中具象的一个人了,而不是几个标签概括组成的纸片片。
闻臻觉得这种认知的改变是好事,同时目光不由地移向厉绍渊的脸,也不是想宽慰,就是根据自己的感受讲一句:“放心,总有办法解决的。”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似乎有暴风雨正在生成的预兆。
王玹一觉睡到自然醒,本来是打算再睡久一点的,但是手机的震动还是把他叫醒了。
怀里赤.裸的女人伏在他的胸膛,听到手机震动,焦躁地翻了个身。
这是王玹新交的女朋友,或者说,炮友,Lily,是王玹在夜总会认识的,年纪比他大,美艳动人、身材火辣,再加上放得开的性格和技艺,近来王玹很是上头。
王玹沿着枕头下到床头柜的方向,把手机摸到手里,也略显焦躁地滑开屏幕,冲着电话那头:“喂?”
很明显是有起床气的纨绔子弟。
电话那头是负责王玹手头项目所需材料的周转人,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通知王玹所有材料准备就绪,个中资金的对接也都完毕,就等项目推行了。
而这个项目,正是王玹作为项目经理要跟厉氏集团合作的那一个。
这就有人要问了,王玹手头项目所关联的那批材料,不本来就是他们公司里的么,为什么又会冒出一个周转人来?
很简单,自己公司原本的材料已经被王玹出售给其他人了,现在准备好的这批,是更便宜的一批。
王玹通过狐朋狗友的介绍认识了材料的发卖人,也就是现在这位“周转人”。
至于为什么要两批材料交错周转,也早就说过原因了,王玹要赚差价。
他需要钱。
一个爹疼娘爱的公子哥,为什么会需要钱呢?财富仿佛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再说就算他缺钱,随便向父母开个口,零花钱还不是要多少给多少。
除非,他缺的是一笔大数目。
王玹从一年前就已跟着从社会上交往来的狐朋狗友出入赌场,前前后后赌进去很多钱了,但因为家底优渥,花不完的零花钱,一直倒也没有亏出事来。
直到一个多月前,他为在赌场博美人一笑,被人算计了个大的。
输下来的钱若放在普通家庭,便是一笔倾家荡产难以支撑的巨款,放在王玹这,虽不致命,但也总算不是他的零花钱能够覆盖的了。
同时又不可能告诉父母,这种事,他不敢。
所以王玹想到去自己家里的公司做事,当个实习项目经理,经手几个案子,只要一点点的暗箱操作,把钱搞回来也不是难事。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就差跟厉氏对接了。
“你确定厉氏会对接我们?”周转人在那头问,虽然王玹十拿九稳的样子,但周转人本人从没觉得这事儿是十拿九稳的事。
王玹很想躺下去再睡一会儿,语气持续暴躁:“是是是,确定确定确定。”
啪叽,通话挂断。
而若想继续深究王玹可确信的依据,他只会告诉你,他都已经跟厉绍渊吃过一顿饭了,也拉下姿态拜托过他,这不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么。
不然呢?厉绍渊真把事做这么绝?
时间来到下周一。
厉绍渊开完晨会之后,尹秘书说二级项目的项目经理小吴有事要跟总裁亲自汇报,厉绍渊翻了翻文件夹,发现是和他后爹的公司相关的那个案子,淡淡道:“好,让她进来吧。”
项目经理是来汇报材料审核和测评结果的。
数据一摊开,能够明显看到,王骁集团所提供的材料质量不合格,而最终精选出来的材料,是来自于另一家规模、名望相差无几的竞品公司。
但由于对方该项目负责的项目经理是总裁的弟弟,小吴觉得怎么也得来汇报一下。
否则按照一般情况,这么差品质的材料,项目经理完全有权自行筛选后不打报告。
厉绍渊扫了一眼数据表,用比刚才更淡的语气说道:“不用跟我说的,选择另一家。”
第56章
正式消息出来了,厉氏集团最新二级项目选择的合作者是金贸集团,而不是后爹的公司。
消息摆在眼前,王玹眼前一黑。
旁边则是急着跳脚的材料周转人:“王少,厉氏没有选择你们!现在怎么办?这批材料我要砸手里了,你可得负责啊!钱你得给我补上!”
王玹赌场上输下的亏空,大概三千万人民币,他这桩项目靠周转能赚下的差价,也差不多三千万。
当然,如果能跟厉氏搭上线,项目推进起来,后期营业所得额度便是难以想象的多倍增长。
所以王玹宁愿低下头哀求厉绍渊吃一顿饭,也拼命想搭上这根线。
但现在,线断了,王玹需要填补的亏空便是六千万元。
年轻的男子气得手都在抖,他实在想不到,厉绍渊的绝情当真贯彻始终,即便他委屈了自己,恭恭敬敬的好言相待和恳求,人家也不顾念一点家人之情。
或者该说,厉绍渊根本就没把他这个弟弟当家人吧?
王玹又想起SERENA酒吧里的事,一想到可能根本就是厉绍渊为坑害他而精心设计的局,年轻人心中的怨恨便如煮沸了的水般汩汩冒气。
从小到大,他对这个哥哥的感情其实很复杂。
王玹是家里所有人的宠儿,而如隐形的一般没有人爱,这一点上的差别王玹和厉绍渊一样,两个当事人最清楚。
可偏偏这个哥哥不能安分做个隐形人,偏偏有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厉绍渊从上学开始就是全才,什么都能学会,什么都能名列前茅。
自然,是什么都压王玹一头。
被宠坏的孩子当然不服,尝试过去跟这个哥哥竞争,曾经有使出过浑身解数的日子,但他的成绩太好了,怎么做也超不过。
王玹心里生出怨念:哼,你一个没有人爱的家伙,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连亲爹亲妈都嫌弃,活该。
所以每次厉绍渊和母亲爆发冲突的时候,王玹都怀抱着暗暗的爽感看热闹。
在愤怒或失落的母亲面前,厉绍渊就像一只无能为力的落水狗,而这种场面,总能带给王玹快感。
可是快感是扭曲的。
因为王玹只能在一个场景下获得这种快感。
更扭曲的是,王玹自己清醒地知道,所以是清醒的扭曲着。
他讨厌厉绍渊,更讨厌自己不如他,在这种前提下王玹低下头,客客气气地请厉绍渊吃一顿饭,和让他死一次也没什么分别。
可厉绍渊还是这么绝情。
新仇旧怨加在一起,王玹实在是恨极了厉绍渊,如果现在有做这么一件事的机会,他想自己会愿意开一辆车把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撞死。
嗡嗡嗡,手机震动,是有人给王玹发消息了,约他在茶室见面。
就是那个流川市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上流人物都办了会员卡,只能凭卡入内的茶室。
那儿好像也是那些名流私下有要事相商的指定首选之地。
王玹也是有会员卡的,当天下午他便在约定时间开车到达了茶室,出示会员卡,敬请入内。
给他发消息的人订了包间,王玹说在3号包间,服务员便引路带他来到3号包间,只是这时候里面还空无一人,王玹是来得较早的那一个。
给他发消息的人,平时事务也繁忙,下班之后再过来,确实需要一点时间。
不过很快,这个人也露面了。
薛林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的走进茶室,露出招牌绅士微笑,对门口接待台服务员道:“请带我去3号包间。”
包间的门一打开,人一坐下,薛林和王玹也算正式见了面。
他们两个不是陌生人,虽然交集不深,但一个圈子里的,对彼此总有基本的了解度。
何况,他们有一个最大的隐形交集点——厉绍渊。
说真的,像王玹这种除了做纨绔没别的本事的小鬼,薛林是看不上与之交集的,可也是厉绍渊的弟弟,而且两个人关系是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敌对,足以让薛林主动和薛林相交了。
想来王玹也是一样的。
谁不知道薛公子千年老二的名头就是因为永远被厉绍渊甩在身后而得来,王玹现在是恨极了厉绍渊的,他也知道薛林也恨,所以薛林一发消息,他就来赴约了。
“玹弟,听说你的项目推行的不顺利,厉绍渊不跟你们合作呀,他这个人就是这么绝情。”薛林做出似乎是在关心对方近况的表情:“那你现在得想办法弄到钱呀。”
“除与厉氏合作之外的办法。”
有一说一,薛林在圈内的情报网,确实是独到且值得称赞的那一类。
王玹因赌瘾欠了钱,薛林早就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也知道王玹急着要跟厉氏对接手头的项目,是为了拿钱填补亏空。
这下一切都泡了汤,自然是要另寻他法,左右这拿钱的法子又不难想出来。
“你的建议是……?”对于薛林的能力,王玹也有一定程度的信任,这趟出啦,不就是要听他建议的。
薛林笑着泡了一铺茶:“我听说你周转人那边的人脉广得很,甚至能覆盖到国外的。这年头,国外那么多黑户偷渡国境,只要肯出钱,亡命徒可什么都敢干。”
王玹在社会上认识的狐朋狗友,很多是做见不得人生意的,比如现在担任周转人的这位。
薛林的意思,是出钱买这些亡命徒做抢钱的生意。
倒也不是真的“抢钱”,现在的法治社会,明目张胆抢劫基本是不可能成功的。
亡命徒要做的,是抓一个人质,通过勒索,在短时间内得到一笔大数目的钱款。
“买通那些家伙要不了几个子儿,玹弟你的零花钱总还是够的。”薛林出谋划策。
可是问题就来了,就算绑架勒索行得通,但勒索谁呢?又绑架谁呢?
王玹和薛林相视一眼,竟是有一点默契的笑了。
毕竟之所以他们两个相聚在这儿,是因为都恨厉绍渊,厉绍渊绝情的举动惹王玹恨他的心绪到达顶峰,那要王玹选一个被勒索的对象,肯定就是厉绍渊了呀。
也可以理解为报复。
至于绑架谁以达到勒索厉绍渊的目的,薛林也早就给年轻的小弟弟做好了规划:“那一次,玹弟你不是看到你哥和那个beta走在一起么?”
“我再告诉你个消息,他们两个同居一个公寓很久了。看来你哥是很喜欢那个人,那要以谁做人质,不就有最好人选了吗?”
闻臻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列为了绑架目标。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本来产检之后的两天周末,过得还挺惬意,厉绍渊难得没有额外的加班工作,在公寓里躺平了两天,闻臻要温书刷题,他就静静在旁边陪着,末了两人还找了一部高评分的老电影一起看。
闻臻对影视文化蛮感兴趣,多年的观影生涯也让他对自己的鉴赏能力敢说有信心。
其他方面闻臻都有作为一个beta理应有的浅淡,如果说有什么强硬的追求,那品味和审美可以算进去。
被闻臻认可并纳入收藏夹的经典老片都有绝佳的质量。
也正因如此,闻臻发现厉绍渊在这方面的品味跟他也算有共鸣的,和一般身带铜臭味的商人不同,厉绍渊讲起文艺上的见解,还真有几分高深莫测。
他忽然觉得,如果厉绍渊不是走了经营家族产业的经商路,去搞文艺,应该也会有不错的水花。
第二天厉绍渊上班去了,男人今日的行程是从早忙到晚,晚上大概9点能够到家。
闻臻也就不用考虑等他一起吃饭的事了。
早晨起床后随便应付了早点,把一杯鲜榨的冰西瓜汁放在手边,然后闻臻投入了备考复习。
闻臻一旦进入到某种状态当中,其实是很专注的。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还没解冻,直接榨成果汁,以一个早晨起床没多久,几乎是空腹状态的人而言,即便是炎热夏季,也难免伤身。
但闻臻这里不用担心,沉浸式温书之后,再回过神时,西瓜汁已经自然解冻,成常温饮品了。
不快点喝的话,甚至还会沾染上一点盛夏的暑气。
对此厉绍渊就吐槽过:“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工作狂?你比我狂。”
因为不用考虑一起吃晚饭的要素,闻臻给自己点了份炸串的外卖,饭后又刷了一个小时的题,看一眼钟,快8点了。
一天的复习计划到此收工。
他整理了一下茶几,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毕业之后的生活闻臻也过得算是规律,每天晚上都得空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出去散步,或者慢跑。
他们小区外围的林荫道,以及两条街外的公园,都是散步和慢跑的极佳场所。
有时候厉绍渊也会跟他一起去。
今天厉绍渊9点之后才会回来,闻臻便是自己一个人行动了。
他提前在水壶装了水,又给黑子满上猫粮,推开门出去了。
晚风一吹,夏日晚间的空气也终于褪去炎热,有丝丝凉意了,闻臻心情很好,蓝牙耳机里播放着他红心的曲子,步伐跟着节拍在路上走。
走上了林荫道,走上了几乎每天都会路过的拐角。
然而……忽然眼前一黑,口鼻被湿毛巾捂住,那毛巾里是浓重的刺鼻性气味,很快人的意识就会被这种气味剥夺。
第57章
厉绍渊驱车到达闻臻公寓小区的外围时,9点钟还没到,路过外围的奶茶店,发现店家又把招牌挂出来了,厉绍渊便打算下车买一杯,给闻臻带回去。
这个招牌是店家近期上的新品,闻臻尝过一次之后夸赞口味好。
但好东西卖的就比较火爆,后来还几次路过,再想买就总是已经售罄。
今天运气不错,看样子是还没售罄呢,干脆就给闻臻带一杯吧。
小孩儿又复习了一天,当做是给他的奖励。
厉绍渊拿出手机给闻臻发消息,拍了一张店家招牌的图片,然后问道:【热度跟甜度和平时一样么?】
现在厉绍渊已经很了解闻臻的口味了,小孩儿不挑食,奶茶呢其实爱喝热口的,因为闻臻说热奶茶的口感才更好。
如果不是要命的盛夏,闻臻应该每次都点热奶茶。
厉绍渊点击发送,微信消息发过去了,但是等了一会儿,对面却没有回过来。
当时厉绍渊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个特殊信号,毕竟闻臻手机静音的时间偏多,微信也不是随时随刻能已读秒回的。
厉绍渊把手机收起来,还是按照原计划对店家道:“温热,半糖。”
提着奶茶的纸质小口袋往小区里走时,厉绍渊自己都觉得自己蛮滑稽。
这个店家的手提袋制作得非常好看,少女心十足的那种好看,和厉绍渊西装革履的严肃气场十分不搭。
如果不是闻臻喜欢,男人这辈子绝对不会就这么单独把这东西提在手里。
提溜起来看看。
厉绍渊开始想到平时闻臻提这么个纸袋在手里,倒是没有一丝违和感,他在旁边也只会觉得好看。
果然这些可爱挂的东西,还是适合点缀在闻臻身上。
达到单元门的时候,9点05分,厉绍渊估摸着,小孩儿应该已经在家了。
散步和慢跑也就一个小时以内的,基本上9点之前闻臻都会到家。
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动一周,打开了公寓门,在厉绍渊看到室内一片漆黑没有开灯时,有那么一丝诧异。
但是没有大惊小怪。
也许闻臻今天出去的晚,锻炼之后回来的时间顺延了,这种事情本来也不是固定的。
厉绍渊把装着奶茶的手提袋搁在茶几上,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他想先冲个澡。
男人冲洗的速率很高,加上打沐浴露和少量涂抹身体乳,也花不到十分钟。
当前所使用的这个牌子的身体乳厉绍渊相当满意,喜欢它的气味是一回事,更主要的,闻臻夸这个味道好闻。
周末他们两个一起看电影,闻臻就说好闻。
换上浴袍之前,厉绍渊还对着镜子照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腹部微微凸起的弧度好像默默地又变大了点。
那个拳头大的小生命,是不是又长大了些。
从浴室出来后,厉绍渊坐在沙发上刷pad,他对娱乐新闻没有过多兴趣,但一般会看财经和文学类的消息。
几篇帖子浏览下来,时间快到9点30了,眼看温热的奶茶都快放凉,厉绍渊开始感觉不对劲。
男人掏出手机,滑到微信的界面。
闻臻还是没有回他消息。
厉绍渊的心突然悬了一下,一种微妙的失重感……他打开联系人的界面,直接给闻臻打电话。
嘟嘟嘟……电话倒是通着,可是直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女音响起,闻臻都没有接起电话。
优质alpha对危险有天生的敏锐,等级越高的alpha越能像猛兽一样对已经生成的危机有更快速的捕捉和觉察。
男人立马脱下浴袍,随手扯了件日常的运动套装,三两下穿好后去敲对面孙妙龄的门。
闻臻如果不是一直一个人待着的话,附近最有可能跟他待在一起过的就是孙女士。
见鬼,厉绍渊此时此刻竟然由衷的希望孙妙龄今天是和闻臻接触过的。
然而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打开门后,明显是刚卸完妆不久的,应该是晚上去做家教兼职,刚刚回家。
“怎么了……厉先生有什么事吗……?”孙妙龄还是天然有点畏惧这个alpha。
厉绍渊问她:“你今天有见过闻臻吗?他有跟你联系过吗?”
没想到会是这种问题,孙妙龄轻轻摇头:“没有呀,这几天都没有见过面……”看厉先生的脸色不太好,孙妙龄本也不敢多问,可是说到闻臻,她又忍不住想多问几句,“是闻臻发生什么事了吗……?”
现在很明显是他发生了什么事了,但厉绍渊三言两语也难说清,男人没有多余时间可以浪费,他要尽快搞清楚闻臻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等有消息我会联系你的,抱歉这么晚敲你的门。”
其实闻臻能出什么事,厉绍渊心里大概有数了,闻臻身世清白,平时又不与人结仇,如果这是来者不善的失踪,那背后动机多半不是冲着闻臻本人,而是冲他来的。
树大招风,任何圈内人记恨他都是有可能的。
而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实施了绑架。
目的,自然就是为了钱了,就算不是具体的数额,也一定跟金钱脱不了关系。
至于这帮人要钱却不直接对他下手,要绕一个弯子拿闻臻开刀,理由也很简单,厉绍渊平时更多时间是待在公司,里里外外都有保镖,连他的酒吧,安保系统也十分完善,直接绑架厉绍渊是很难做到的。
但闻臻不同,他身边没有防御措施,只要找个落单的时间,再选个不引人注目的地点,实施绑架是很简单的事。
其实理智上厉绍渊知道,以平时闻臻出门的习惯,事发到现在还没过多长时间,这个阶段是不用太担心的。
绑匪绑架人质的目的是图财,那他短时间内就不会对人质做出有害行为,否则钱就拿不到了。
这是相互制约的关系。
可即便头脑中的理性是这般分析,高高悬起的心也不可能放下,人总有感性的部分,而厉绍渊的感性,太在乎闻臻了。
偏偏还不能贸然报警,图财的匪徒不会伤害人质,但若是报警惊动了他,人质会被撕票。
何况厉绍渊无法肯定周围是不是被有心人的眼线监视着。
事实上他知道一定有,否则闻臻怎么会失踪得这般无声无息。背后那个人不仅摸透了闻臻每日出行的习惯,还把他和闻臻的关系摸得清楚。
懂得用闻臻来威胁他,懂得这招最有效。
厉绍渊坐在沙发上,双手的手肘立于双膝,是沉思等待的姿势,手机搁在正前方,目光沉沉地盯着,仿佛猛兽捕猎之前的收敛气息,暴风雨前的平静。
闻臻的小公寓里,现在满屋子气压低得可怕,所幸是只有厉绍渊一个人在,否则任何人都会被alpha自然释放出的可怕的压迫感,以及满屋子的烈性红酒味逼得喘不过气。
厉绍渊是在等带走闻臻的人打电话过来。
对方不可能不打电话过来的,他们让闻臻失踪,为的不就是这么个目的,不过厉绍渊多少觉得这打电话的速度有些慢了。
如果不是一种特意安排的话,就只能说明,他们带闻臻去的地方是比较偏远的,说不定都已离开流川市了。
终于,在将近11点的时候,厉绍渊等来的电话。
意料之中的,对方使用了变声器,电话号码也明显是临时的,相信这电话的线路也不好追查,就算交给警方,也许也已经做了反侦察的手脚。
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对方是做这种勾当的老手。
这本身就是一个在调查中很有用的信息。
电话那头的变声器一字一顿道:“七千万,时间,明天白天十二点,地点,白鸟山西面24号仓库。”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听着,你得一个人来。”
“别让我们知道你报警了。”
闻臻这边,迷迷糊糊中,他的意识一点一点在复苏,等到眼睛能察觉到光线,鼻子能嗅到气味时,闻臻的第一反应还是那股挥之不去的强烈刺鼻性气味。
这股气味从鼻腔蔓延到口腔,让他整个呼吸道都在发苦。
但总算是能醒过来了,头昏脑涨的状态提醒着闻臻,刚才是被蒙汗药一类的药物捂晕了神智。
太阳穴还有一点突突的感觉。
能看到光线之后,闻臻确认自己是正身在一辆面包车后排的空位,坏消息,从头到脚都被绳子捆住了,嘴巴也被胶带封住,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声音。
好消息,用黑麻袋套住他的那个人,大概是看他外表斯文干净,甚至还有点偏文弱,绳子系起来的结,用的不是被绑者不可能自己解开的杀猪结,绳子捆绑的力度也不大。
当然,也可能这个绑匪是个蠢货,根本不会系杀猪结。
闻臻睁开了眼皮,但假装自己没有睁开,安安静静地维持着原状,听着这车子里的动静。
前排的两个人在说话。
两个都是男的,从闻臻的角度只能看出这两个人都偏瘦,头发油糟糟的感觉好几天没洗过,动手绑架他的,正是这俩人。
他们叽里咕噜地说着些什么,语速很快,而且闻臻并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语言。
不过也不需要听懂,至少闻臻已经知道他们跟自己不是一个国家的人了。
第58章
面包车一路行进,早就已经出了流川市范畴,现在旁边是荒芜的山路。
和闻臻预想的一样,这帮人不敢待在流川市界内,且不说市内完备的公安警备力,就说流川市人口密度大,他们这样异国口音、长相猥琐的家伙,很难不引起周围市民的注意。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
厉绍渊。
闻臻仔细想过了,他和这两位无冤无仇,更从不认识说着不知道哪国语言的外国友人,这些人绑架他,肯定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
那就需要除他本身之外的理由,只能是厉绍渊了。
这帮人的目的不会是为了仇杀,否则绑到他之后就应该动手,而且闻臻没有跟人结过怨,就算是针对厉绍渊的,也不会拐个弯到他这里,而是直接找厉绍渊拼命。
那就只能是图钱了。
有人知道了他和厉绍渊如今交集比较深,以为他们是亲密关系一类的,便想绑架他作为筹码,从厉绍渊那里敲钱。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至于闻臻怎么知道他们是“一帮人”,明明这面包车上的他的眼前,只有动手绑架他的那两个面黄肌瘦的男人。
这是因为几分钟之前闻臻听到他们打电话了,前座副驾驶上的人接起铃声响动的手机,叽里咕噜地向电话那头回应着。
一来一回的节奏,就像是在汇报和回答。
所以闻臻认为做下这件事的事一个完整的团伙,绑架他的这两个人只是团伙中的小喽啰。
就连绑架他的这个环节,都是整个计划中的其中一部分。
据闻臻的观察,面包车前座的两人应该是不会说中文的,所以他们也不可能是整个计划的策划者,否则他们要怎么跟厉绍渊通话要钱呢。
用厉绍渊也听不懂的语言么。
这两个人,顶多只是受人指使的打手。
打手是外国人,和他通话接受汇报的,应该也是外国人,闻臻无法确定厉绍渊有没有得罪过境外的势力,比如去东南亚出差的一个月里。
但原文并没有相关描写,也无这方面设定,所以闻臻还是更偏向这帮境外的来者就是专干黑活的亡命徒。
向厉绍渊和自己发难的看似是这帮人,其实背后还有更大主使者。
拿境外团伙当枪使,无非是因为追查难度大,真要给他们逃脱回了境外,你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车子还在行进,又过了一个隧道了。
哎,闻臻叹气,觉得在这一点上自己是点背的,从他被系统绑定穿越后,快一年时间了,一直就待在流川市里,对周边的环境丝毫不熟悉。
名义上他是在这里念了四年书的,可现在根本分不清车子是行驶到了流川市外大概什么位置。
还在海城范围里么?
打眼偷看车子前排的时间指示灯,快12点了。
距离他被迷晕绑架过去了快三个小时,面包车是在不停往前开的,看样子这帮人定的交易赎金的地点,是偏远的荒山野地了。
想到这里,闻臻暗自笑了一下。
去荒山野地?好事情,目的地越远,车子越不可能一口气开到。
目测这中途是要停下来的,一来面包车需要加油,二来,这开一晚上车,前面那俩货也是需要休息一下的。
说回厉绍渊这边。
厉绍渊接到绑匪所要赎金的电话,是在差不多十一点,而尹秘书接到自家总裁的电话,则是大概二十分钟之后。
尹白也是9点下班,到家的时候疲劳极了,晚饭也是随便应付的,好在女朋友贴心地提前叫了烧烤外卖,还有一瓶他最喜欢的豆奶。
美滋滋吃完爱心外卖之后,两个人窝在一起,面对面双排了几局游戏,本来打算洗个热水澡就早点睡下的,没想到这澡还没来得及冲,先接到了总裁的电话。
说闻臻被绑架了,现在需要交付赎金,尹白原地愣住,感觉像是什么有声小说。
可惜,这就是真实发生的事件。
厉绍渊给他打电话,当然不是要秘书垫钱,更不是要他从公司公款中马上提取个七千万,这笔钱对厉绍渊来说,自是九牛一毛,个人账户里随便就能提出。
给尹白打电话的目的,是嘱咐他:“你把公司近一个月所有在推行或对接阶段成本差不多在七千万及以下的项目整理出来,做成表格发到我邮箱,一个都不能少。”
厉绍渊愿意交付赎金,是因为不能让闻臻的性命有一点损伤,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坐以待毙。
用闻臻来威胁他,对闻臻下手的人,厉绍渊保证,要他们付出代价。
这付出代价的第一步,就是先锁定对方是谁。
赎金索要七千万,这数额肯定不是随口说的,厉绍渊判断是有人近期出现一笔与这笔数字有关联的亏空,需要前应急但又拿不出来,于是兵行险招,做绑架的勾当。
但为什么绑到他厉绍渊的人头上呢?
说明背后指使者这亏下来的钱,很有可能跟厉绍渊有关,但厉绍渊跟人没有金钱纠纷,那就只能是跟他的公司有关。
所以厉绍渊让尹白一个一个排查近期公司推行或即将推行的,成本金额在七千万元及以下的项目,先确定一个范围。
以alpha对危险天生敏锐的直觉,很可能尹白那张名单一打出来,他就能看着名字判断出是谁。
尹白领了任务,拿出电脑来准备做事,但一边又感觉不太稳妥,便劝道:“厉总,对方让你一个人去,这……这太危险了吧。”
“我看还是得先报警,这种亡命徒不讲道理,也不一定遵守承诺,只有交给警方才能最大程度保证您和闻臻的安全啊。”
尹白说的固然是有道理的,厉绍渊也认同,但他道:“要报警,但不可以是现在。”
诚如尹白所说,亡命徒都是不讲道理的,那就更不能激怒他们。
况且厉绍渊身边很可能就被眼线盯着,他不敢抱着“我悄悄报警,对方肯定不知道,那些话是他们故意吓唬我的”心态去赌。
因为赌的是闻臻的命。
但倒也不是说就不报警了,这个厉绍渊自有安排。
“时间地点他们已经给我了,我必须一个人去。这比报警还麻烦,一旦看到我不是一个人前往,他们会立刻撕票。”
“闻臻比我更深陷危险。”
看样子总裁决定孤身前往已是板上钉钉,尹白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这小闻臻啊,现在就是厉总的宝贝疙瘩。
虽然理智上尹白知道总裁现在的规划是最合理最清醒的,但情感上他也知道,总裁是真的很爱。
“对了,明天交易的时间在中午十二点,公司这边你稳着吧。”这也是厉绍渊给尹白打这通电话的原因之一。
明天他是去不了公司了,已经定好的会议,或是临时加上的会议,一概只能推迟。
好在近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事,尹白坐镇是完全能稳住的,所以厉绍渊嘱咐一句。
时间来到第二天的大概11点20分。
绑匪跟厉绍渊约定的时间是正午12点,眼看马上时间就要到了,厉绍渊也已经驱车进入白鸟山的境地,已经很接近目标地24号仓库了。
今天厉绍渊早晨六点钟起床,事实上,他这一夜也根本睡不着,只是强迫自己至少闭上眼睛养养神。
第二天他得去把闻臻带回来,这是需要体力的,他可不能让焦虑和失眠提前消耗体能。
一起床,啃了几口面包,男人便开车先去银行,取出了七千万的现金,然后奔往白鸟山。
一连四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厉绍渊踩动油门之后就没停过。
很令人惊讶的是,这样的先决条件下,厉绍渊那一向严重的妊娠反应今天却是一点没有发作。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拳头大小的生命体,竟然开始体恤母体,还是厉绍渊要去把闻臻带回来的念头和情绪才是最重的。
重得盖过一切。
白鸟山24号仓库里已经站了几个人,正是境外犯罪团伙的几个首脑,他们也是刚赶到白鸟山不久,这出绑架计划来得太仓促了,几个首脑手头上都还有各自的活儿。
然而买他们做绑架生意的顾客出价太高了,人为财死,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做这种事的。
最为首的那个独眼龙,看上去是所有人的大哥,他现在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盘,问道:“吉姆他们怎么还没到?”
吉姆是绑架闻臻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人的名字。
按照计划,吉姆和同伴绑走闻臻后把人质送到白鸟山,送达时间应该11点之前。
而现在已经超了二十分钟,吉姆、面包车、以及那个人质的人影统统没有看到。
独眼龙的手下宽慰大哥道:“应该马上就到了。吉姆他们两个都是懒蛋,肯定中间休息过了头,延误了时间,等这事儿结束,得让他们吃点苦头。”
如果闻臻能听到这番对话,都要忍不住为吉姆和他的同伴大呼一声冤枉了!
他们可没有偷懒误事呀,是闻臻自己磨开了绳子,挣脱了束缚,还假装被禁锢着,一直到吉姆停车中途休息才找到机会把两个人一并收拾了。
现在换吉姆和同伴被捆着仍在地上,而闻臻全身而退,还夺走了他们的手机和车子。
第59章
闻臻被绑走时,手机早就已经被收走,现在不知道在哪儿。
手机里有GPS定位,而且还可能给其他人通信,再愚蠢的绑匪也知道这玩意儿肯定得第一时间收走。
闻臻估计他被收走的手机可能上车之前就被扔在了原地,或者上车之后被扔在了半路。
总之是不在眼前这俩人身上。
但好在他们有自己通讯联络用的手机,闻臻便收归己有了。
坐上面包车,打开导航,定位到流川市,闻臻这才发现自己果然已经离流川市很远了,甚至都已不在海城界内。
现在这个地点,叫白鸟山,就在海城周边的山林区,对闻臻而言很陌生,别说来过,连周边有这么一片山区他都是现在才知道。
点燃引擎,启动油门,闻臻准备跟着导航的指示开车回流川市,顺便报警。
滴滴滴,110专线已经拨通,很快电话那头响起公安警察的声音。
闻臻三两句交代完了自己的遭遇,以及现在身处的地点和境况,请求警方给予帮助。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对面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估计本人年纪也是相应年轻的小警官听完他的叙述后,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等等,李警官就在我旁边,现在请李警官跟你通话。”
闻臻自是一阵莫名,李警官是谁呀?听起来身份比较高,可能是周边警察中指挥者一类的角色,可为什么专门要找他转接呢?
而且小警察的语气也很微妙,感觉就像在闻臻报警之前,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一般。
但无论如何,通话还在继续,对面再度有人声响起:“喂,是闻臻同学么?”
嘶……声音倒是在哪里听过……
闻臻想起来了,虽然姓李的警官可能很多,但这位李警官,是西山区派出所的那一位。
曾经去学校给他送过锦旗的。
因为李警官是孙师姐的表哥,闻臻听孙妙龄提过的,当初那面写着【见义勇为】的锦旗正是李警官亲自送到学校,也是通过孙师姐得知。
后来有一次李警官来表妹的公寓,应该是来取什么东西,闻臻上楼时遇见过,两人相互打了招呼。
李警官当时就是叫他“闻臻同学”,对方的声音也是那时候听到过的。
不过这就很奇怪了,李警官是西山区的公安警察,怎么他在白鸟山打110,会转接到李警官手里呢?
难道李警官连海城之外的周边也一并负责么?
此事先按下不表,总之简单问候之后,两边再度交换信息,闻臻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现在已经脱身,可以开车直接回到流川市,你们不用接应我。”
“警官,我给你发了定位,你派人到定位的地点来,绑架我的两个人就在那里。”
“抓到他们之后就能顺藤摸瓜,捣毁团队和老巢。”
计划是个好计划,讲道理,李连也很想这么做,这么做就简单了。
可是……“可是厉总已经前往交付赎金的路上了,匪徒昨晚来电话,要他准备七千万赎金交换你,厉总的车子已经进入白鸟山境地,马上要到24号仓库了。”
团伙首脑所在的地方,人手、装备肯定都比吉姆这两个杂毛小分队要齐全和完备。
有经验的犯罪团伙都是极懂反侦察的,厉绍渊的车子一出现在白鸟山,应该就已经进入了匪徒的监视范围。
如果他们发现闻臻这边已经逃脱,没有人质可以威胁厉绍渊了,他们会怎么做?
当然是直接把厉绍渊当做目标,朝他集火呀。
本来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的简单交易不至于鱼死网破,可中途生出变故,发现人质跑了,这意味着人质大概率会去报警,匪徒的计划全被打乱。
他们很可能就会进入应激状态,不鱼死网破的,也会变成鱼死网破。
毕竟,那本来就是一帮亡命徒啊。
而且他们本来要针对的人不就是厉绍渊么。
换句话说,现在身陷囹圄的不是闻臻了,而是要去带他回来的厉绍渊……
白鸟山西面,山路环绕盘旋,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正在其中匀速行驶,那是厉绍渊的车子。
连续数个小时不间断的车行,厉绍渊愣是没感觉到一丝疲累,连男人自己都有些震惊,他平时投身于工作中时,也鲜少有这种仿若打了鸡血的状态。
顶多感觉有一点口干,打开带着的保温杯,饮下几口温热的水。
厉绍渊朝前面望去,24号仓库的轮廓已经隐隐浮现,根据导航显示的数据,也的确非常接近了,只有两百米左右距离了。
四下张望,没有看到明显的埋伏者,但男人知道,那帮人一定安插了眼线的,他的一举一动,如今都在对方监视之中。
好在厉绍渊也不打算有什么异动。
他只是目光稍向下移,看了看衣领下方距离最近的一颗纽扣,然后神色如常地目视前方,继续平稳前进。
光看厉绍渊表情的话,应该没有人能想到,那颗平平无奇的纽扣,其实是一颗纽扣型的无线窃听器。
窃听器的另一端也有联结,联结的是现在正静静待在家里等消息的孙妙龄。
这便是厉绍渊的安排。
其实昨晚跟尹白通话结束后,厉绍渊又再度敲了对面孙妙龄的门。
孙妙龄已经洗漱完毕,换好了睡衣,本来可以直接上床睡觉的,可对面厉先生来问她关于闻臻的情况,这说明闻臻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那她又怎么能睡得着呢。
敲门之后,门迅速被打开来,看到孙妙龄出现的一刻,厉绍渊也顾不得审视自己的行为绅士不绅士、合适不合适了,直接道:“孙小姐,我需要你的帮忙。”
厉绍渊简单叙述了当前状况,孙妙龄震惊之下当然是选择帮忙,只不过:“……我能帮什么呢……?”
厉氏集团树大招风,在厉绍渊尚未接任一把手位置时他已然明白一个道理,要在这公司存活,光靠公司自备的安保系统是不够的。
虽然有一说一,厉氏的安保系统历来都是世面上最先进的那一批。
但每一个人也需要有自保的手段,录音笔、窃听装置这些东西,正是自保手段的一部分。
很巧妙的是,孙妙龄家里也有窃听器。
而且比厉绍渊手头那个更便携和利于隐藏,纽扣的形状和大小,别在衣服上,只要没有过多心虚的小动作,一般不会被看穿。
这是孙妙龄的警察表哥给他的防身道具之一,女子独居,太需要自我保护了。
厉绍渊觉得纽扣式窃听器更好,便在孙妙龄拿出来的时候一口接受了。
他的安排是在带赎金交换人的过程中,携带这颗小小的窃听器,而另一头接收声音的装置则在孙妙龄手中,男人请她听着情况,一旦有合适时机,立刻报警。
不把这个活儿交给尹白,是怕盯着自己的眼线说不定连尹白这个秘书都没有放过。
如果尹白也被人监视了,他一打电话报警,和厉绍渊自己报警没有两样。
闻臻会立刻被撕票。
孙妙龄跟他们关系不深,是圈外人,还和李警官是表兄妹,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为了闻臻,孙妙龄也欣然同意了。
还把消息同步给了自己的表哥,但因为状况特殊,李警官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也是通知海城周边辖区的同事不要轻举妄动。
又因为和厉总是熟识,李警官干脆直接去到了那边的辖区。
他今天不当值,本来和一党朋友在外面嗨呢,刚好聚会嗨玩的地方离那边辖区也不远。
所以闻臻报警电话打过来,才会转到李警官手里。
24号仓库已到达,打开门下车之前,厉绍渊先低声说了一句:“现在报警吧。”
声音很低,但衣领下方的纽扣是能收到的,沿着线路传播的方向,传到了孙妙龄耳中。
可孙妙龄刚收到表哥传来的消息,说闻臻已经逃出来了。
孙妙龄一边按照厉先生的要求报警,一边犹疑着这样会不会是另一种形式的打草惊蛇。
万一惊动了匪徒团伙,把厉先生搭进去怎么办?
偏偏窃听器传送的装置是单向的,这毕竟不是通话装备,双向对讲设备,由于另一边没有现场视角,很可能不慎发出些杂音,致使置身现场的人员暴露。
而这也意味着,孙妙龄没办法像厉绍渊让她报警那样直接告诉对方闻臻已经没事了,你别下车,赶紧踩动油门跑路。
这头,厉绍渊看到破旧仓库前站着的七八个人。
为首的是个独眼龙,其他人基本个个都染着一头枯黄的头发,这就是实施这场绑架勒索的犯罪团伙。
厉绍渊手里提着旅行箱,一步步走到这伙人近前,开口道:“人呢?”
独眼龙不回答,反问:“钱呢?你带来了吗?打开让我们检查一下。”
这家伙心里的算盘果然已经变了,原本定好的人质虽然不在,但他们目的的本质又不是为了那个人,而是七千万元钱。
厉氏集团的总裁就在面前,只要控制住他,钱自然就有了。
第60章
这时,厉绍渊的手机忽然震动,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孙妙龄。
电话的那一端,孙妙龄踌躇了一下,觉得还是要把闻臻已经脱身的消息告诉厉先生才行。
单向窃听装置做不到,只能打电话了。
但愿时间来得及!
女士一边按下通话键一边暗暗祈祷。
然而厉绍渊已经走下车来了,时间显然来不及。
他和孙妙龄之前没有互换过电话号码,是昨天晚上现加不久的,现在通讯设备的震动,自然也吸引对面匪徒的注意,那独眼龙虽然只有一只眼,但一只眼的眼神也足够凶神恶煞。
他也像一只凶狠的猛兽般盯着震动声响传来的方向。
对面的整个犯罪团伙都有类似的猛兽气质。
厉绍渊不慌不忙,把手机拿出来,点击挂断通话图标,“我没有接起来,不用大惊小怪。”
这帮登徒子,应该是只有少数几个听得懂中文,反正独眼龙是其中之一,厉绍渊话音落地后,他轻微挑了挑眉。
然后重复道:“钱呢?打开箱子让我们检查一下。”
生硬的中文发音,古怪的腔调,厉绍渊已经能够确定向自己打电话索要赎金的家伙,就是面前的独眼龙。
尽管对方用了变声器。
厉绍渊照他的话做了。
拉开中型行李箱的拉链,盖子一掀起来,里面的空间被人民币百元钞票独有的粉红色填得满满当当。
男人还不急把盖子合上,等对面所有人的眼睛在这片粉红上停留一定时间,看起来是在用肉眼大致判断中型行李箱的体量是否容纳得下七千万元时,啪,厉绍渊再踩着这个节骨眼,一把将盖子合上。
拉链也拉起来。
“不多不少,整七千万元,按你的要求来的。”男人用平静的视线回应独眼龙的目光。
说真的,在这样的对峙中,先感觉到压力的,是对面那个只有一只眼的。
尽管他是身经百战、作恶多端的犯罪分子,也不得不承认,厉绍渊出现在他眼前,竟然会让他感觉到压力。
男人继续说道:“现在该你了,人呢,我要见闻臻的面,你把人带出来我检查一下。”
独眼龙蹙了蹙眉头,露出一点烦躁的情绪。
如果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的话,早在一个小时之前人质就应该被吉姆他们带到仓库,厉绍渊要见,现在也可以带出来让他看一眼。
他们这一遭图的毕竟是钱,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跟这姓厉的产生过激交锋,有一点鱼死网破的风险,他们也是亏的。
可现在手头拿不出人来,这姓厉的又这么精明机警,见不到人他会给钱么?如果不给钱,一切便是空谈。
换句话说,如果是跟拿不到钱相比,鱼死网破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独眼龙摆出强硬的姿态:“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听着,仓库的周围我们早就埋了火药,不把钱拿过来,我现在立刻就点燃引线。”
说着,旁边一个手下摸出一个打火机,摁下开关,出火口喷出火苗。
那厮蹲下身去,对着仓库铁门附近一处确实很像引线头的地方用火靠过去,明显的恐吓和胁迫。
“别逼我,这引线一点,你不仅见不到人,连你自己都会被炸成碎片。”独眼龙又说。
厉绍渊倒不怀疑对方这话的真实性。
跨境的亡命徒犯罪团伙,作风嚣张而残忍有什么好奇怪的,真正令厉绍渊感到不对劲的,是对方不愿意让闻臻出来跟他见一面的态度。
据厉绍渊的分析,目标是金钱的团伙,一般就不会拼命,而且从勒索电话开始,对面态度所呈现出来的信息,也是以要到钱为第一要义,其他方面并没有这么尖锐。
但现在对方态度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一百八十度大逆转了。
这说明其中八成是出了什么变故,厉绍渊已经开始有一点意识到了,难道说……闻臻当下根本就不在他们手里?
这听起来是有点不可思议,所以需要继续试探。
厉绍渊已经想明白接下来要摸清的方向了,如果闻臻真的不在他们手里,简直就是最大的好消息!而他该思考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怎么从周围被埋下火药的包围中跑出去?直接给钱?应该是最好的法子了。
反正已经报警,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短时间内这伙人也跑不远,钱大概率是能追回来的,他只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行。
厉绍渊的自救计划迅速在脑海中生成,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引擎正在运动中的声音。
还有车子开过来的声音,听起来这车子的体型应该不小。
站在最边上的一个黄毛看到了正行进而来的面包车的轮廓,因为这车子本就属于自家团伙中的用具,黄毛迅速认了出来。
并大喊道:“是吉姆他们的车!他们回来了。”
包括独眼龙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人质带回来就好,赶紧让姓厉的给钱,然后把人还他。
一了百了,这脏活累活就能结束了。
然而,这帮人冲着车子招手,意图让它停下来时,飞驰而来的面包车却毫无要停下来的意思。
反而车轮滚滚,面朝站在仓库门前的那一排黄毛冲了过去,没有减速,反而还在加速,大有想把这一排人全部撞死的气势。
厉绍渊和独眼龙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但由于两边虽是面对面站着,中间的距离却并不算近,需要做出的反应就天差地别。
一排黄毛人仰马翻屁滚尿流地朝后倒去,为了避免车子的碰撞碾压,而厉绍渊只需要往后稍退几步,这冲撞不是冲他来的。
一伙杂毛倒了一地之后,面包车停下来,里面的人在靠近厉绍渊的地方踩了个急刹车。
24号仓库四周是自然山地,急刹车后的地面上留下了两排深深的轮胎印。
而副驾驶的门一打开,厉绍渊看到了闻臻的脸,那个人朝他伸出手,是要拉他上车的姿势,然后他看到少年的微笑,语气也还是如平时一般淡然,同时夹杂一点活泼:“上车!我们走!”
alpha也很灵活,一个箭步跨上面包车底,手掌握住了闻臻的手掌,一拉一扯,两个人就并排坐着了。
门一关,闻臻踩动油门,面包车再度蹿了出去。
而倒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杂毛团伙,现在只能吃面包车的尾气,没有任何反制的办法,也不可能点燃引线,车子早就冲出火药的包围圈了,他们埋下的炸药,只能威胁到徒步走过来的人。
独眼龙恼羞成怒,掏出一把手枪,对着面包车扣动扳机。
两发子弹只打在车身和后视镜上。
四个轮胎转动,在山路上留下痕迹,车子平稳行进的同时车子里面的氛围是沉默,这应该是劫后余生的一种通常表现,生死界限走一遭,回过神后也需要无声的静默调整心情。
好在现在的闻臻和厉绍渊,即使就这么静默地坐着,也不会尴尬。
过了一会儿,闻臻伸头看了一下靠自己这一边的车子后视镜,一枚子弹嵌在镜子里,周围是粉碎的裂痕。
闻臻做出牙酸的表情:“……嘶,y1s1,独眼儿的枪法蛮准的。”
他一开口,车里的氛围就松活下来了,厉绍渊的嘴角微微上扬,闻臻则直接跟旁边的人轻松聊起来:“白鸟山辖区的公安警察应该马上就到,他们跑不了的。”
厉绍渊转过来,盯着闻臻上下看了看。
好了,明白了,不管对方是怎么成功脱身的,总之小孩儿的意思是他已经跟警方取得了联系。
厉绍渊并不怀疑,他只想说:“你会开车?”
果然,太精明的人不需要花费多余时间在简单就能想明白的事上,也就是说,节省下来的时间,可以花在他感兴趣的事上了。
没办法了,遇到这要命的情况,闻臻只能暴露自己虽然没考过驾照但很会开车的事实了……
他做出讨巧的表情,打算圆过去:“我准备考驾照好久了嘛……实践过几回的,就是没拿到证而已。”
说完之后有点心虚,少年偷偷用眼角瞟厉绍渊的反应。
幸运的是他说什么,厉绍渊就相信了什么,没有要继续深究的意思。
呼,闻臻松了口气。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厉绍渊的眼睛还是盯着现在把持方向盘的人,其实仔细看看,小孩儿无论握方向盘还是踩油门的姿势都十分标准,腰背还挺得笔直。
身上卫衣的衣袖随着手臂运动而后缩了些,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肘。
转动方向盘时,手肘上分明的骨节会更加凸显。
厉绍渊这么看着,觉得有几分小帅。
闻臻目视前方,讲起自己逃脱的全部过程,像讲故事一般绘声绘色,也许有一点刻意表现的成分吧,毕竟如果是谁做了相同的事,闻臻也会认为是人生高光。
那既然是人生高光,闻臻难免想炫耀一下。
叭啦叭啦的讲完,闻臻向旁边的人目移,他都已经在小小炫耀了,当然也想从旁边这位听众的口中得到一点附和和赞美呀!
然而他这一目移,发现厉绍渊靠在椅背上,表情好像很困的样子。
闻臻有点奇怪,目光再往下稍移,发现男人裤子的大腿内侧竟是仿佛晕了一滩水渍,被浸湿了的样子。
而顺着裤管留下来的,则是殷红的颜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