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蕖下班之后便直接赶来了，她仍旧穿着上班时的衣服，卡其色的西装马甲和外套，白色衬衫里还搭着一件黑色高领针织衫，下身是米白色的阔腿长裤，头发束成一个低丸子头，是她一贯雷厉风行的风格。
孟知聿听到声音，目光从窗外的景色挪了回来，看到她愣了一下，挑了挑眉，很快伸出手回握，笑着说：“你好。”
“孟先生，长话短说，循迹近日的风波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希望拓宇能和我们合作。”
祝蕖带着微笑，面容冷静，清冷的语调豪无波澜，仿佛自己参加的并不是相亲宴，而是商务合作的洽谈。
孟知聿的眉梢又挑了一下，目光带着一些趣味的打量，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端庄严肃的模样，心下觉得有些怪异，可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以联姻为筹码？”
祝蕖抿了抿唇，为难地点头，“是，不知孟先生意下如何？”
孟知聿倚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放在腿间，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手背，目光停留，嘴角却衔着温润的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看她。
男人的目光带着一些侵略性，祝蕖逐渐低下了头，尴尬地抿着唇。
虽然因为祝芙“无心插柳”的介入，循迹的热度总算是降了一些。可最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工程师的调试又反复出了问题，她不得不以这种卑劣的手段抢占先机。
“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可以直接订婚。”她抬起头，温柔又端庄。
孟知聿被“订婚”两个字砸得有些眩晕，蓝调夜幕烘托着顶灯，连同她都像是幻影。
他顶腮轻笑，忽略了她的异常，任由喜悦上头，驱逐着心底的醋意，拒绝的话像是一团棉絮堵在了喉间，黏糊糊的，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确定？”孟知聿垂下眼眸，嘴角却扬了起来，违心地说：“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可以出面出面回绝。”
“确定，越快越好，”祝蕖松了一口气，嘴角微不可查的向上一弯，很快又放了下来，“关于智驾系统的合作分成，孟总……”
孟知聿轻掐脖颈，歪了歪头，“这一点，祝小姐可以拟好合同后再议，但关于我们的婚姻，我只有一点要求。”
“什么？”
“虽然是商业联姻，但我不希望彼此之前的男女关系摆到明面上来，当然如果能彻底断了，那就更好，”他舔了舔唇，笑容漫不经心，垂下的睫毛遮掩了情绪，声音很低，“你觉得呢？”
“当然。”祝蕖果断点头。
“那好。”
天色暗了下来，没有月光，周围的树荫拦住了路灯，玉湖像是一个黑洞，平静深幽。湖外的灯光明亮，从餐厅鸟瞰，城市夜景繁华，但又空寂。
氛围变得诡异，空气凝滞，没有人说话，就连视线都不曾交汇。
孟知聿舔了舔唇，心下止不住暗喜，脑海中不断闪现与她的几次相处，心动不受控制。
“我还有事，饭就不吃了，明天我会让助理将合同发到你的邮箱，如果你有要求可以提，我……”祝蕖顿了顿，露出一抹笑意，“我会尽量满足。”
说完她起身点头示意，头也不回地离开。
高跟鞋踩在玻璃制的地面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孟知聿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扯松领带，手指轻叩桌面，垂眸思索。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瞥了一眼，看清电话笑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芥末再帮我照顾一晚，麻烦你了。”
电话那端风声很大，她的声音被吹得断断续续，偶尔响过几声汽车鸣笛。孟知聿心下一动，看了看时间，起身大步离开。
“喂？”
“好的。”孟知聿答应。
今天是周三，他依稀记得宋亦说过雀生乐队每周三和周五都会在「隐鸩」演出，或许这就是她所说的“有事”。
他要去看一看。
孟知聿驱车直奔目的地。
推开门，绚丽的等待和震耳的音乐便争先恐后迎了过来，他轻车熟路地朝内走去，舞台上并没有祝芙的身影，心底泛起一阵失落和失望，还夹在一些莫名的恐慌与不安，孟知聿分不清缘由。
他情不自禁走向扶梯，拐角忽然冒出一道人影。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心底的情绪全都被一扫而空，连带着那些怪异的不舒适感也都消失，他驻足微笑，双手插兜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祝芙看到他脚步一顿，挑了挑眉，走下扶梯。
“替芥末看看你，到底什么重要的事把它放在家里不管。”孟知聿接过她的手，扶着她下楼。
“那你呢？”祝芙斜睨一眼，笑意尽生，调侃回应，“不去陪芥末，还在外面逗留。”
“我中午回家给他添了饭。”孟知聿解释。
“替芥末谢谢你。”
“应该的。”
孟知聿松开她的手，摩挲着指端残留的体温，忽的扬起一个轻笑，“我等你一起回家。”
“也行，我就去唱两首，你要是觉得吵就去二楼，房门没锁。”祝芙没拒绝，下午赶着飞机回来，一路上直奔酒吧，连家也没回，如果有顺风车回家当然更好。
孟知聿摇摇头，把她头顶一缕翘起来的头发捋顺，温声答：“不用，我想听你唱。”
他的动作很轻柔，如蜻蜓点水一般一晃而过，祝芙摸了摸头发，诧异地抬眼望了一眼。
“怎么了？”他说，态度坦然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祝芙歪了歪头，笑自己想太多，径直朝舞台走去。
孟知聿没有挤进人群，斜倚着墙柱站在舞台的侧边，他看着指端摩了一下，然后压着上下滚动的喉结，舔了舔唇。
他还是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在舞台上跳跃，游刃有余的歌唱，自信又明亮。刚才那个端庄严谨的人，假的仿佛是他的错觉。
祝芙只唱了三首便下台了，她蹦跃到孟知聿跟前，带着还没有收回的激动与喜悦，笑容明媚，“久等了，我们走吧。”
“你很喜欢唱歌吗？”
祝芙摇头又点头，“比起唱歌，我更喜欢的是可以肆意宣泄情绪的音乐。”
或许是因为孟知聿没有尖锐的棱角，她难得多了一些耐心，“不用伪装，开心就大笑，生气就呐喊，自由又自在。”
“我喜欢你唱歌的模样。”孟知聿弯起嘴角，看到她挑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真的，听你唱歌仿佛卸下了浑身的装备，灵魂都轻飘飘了。”
祝芙轻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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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乎。”
孟知聿也跟着笑，提步跟上她的步伐，低头看她的眼神很温柔，只是藏在了夜色里，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头，柔声说：“外面冷。”
鼻尖拂过一缕淡香，来不及分辨是什么味道，祝芙低头看了看西装，又抬头看他。
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的动作有一种理所应当的亲昵，不冒犯，可处处透露着自然。
她挑了挑眉，跟着他上车。
车上有一缕淡淡的清香，和之前闻到的那缕香很像，是桃子味的，尾调带着一些甜，很好闻。空调吹着暖风，祝芙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不想说话。
孟知聿来回瞥了几眼，舔了舔唇，犹豫着问：“港岛好玩吗？”
他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酸涩之意了，可话说出口依旧带着一些情不自禁的不甘。他放缓了呼吸，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盘踞，向上蔓延，和压抑的呼吸接轨，然后下沉。
“还不错，适合购物。”祝芙随口一说。
适合购物！可不是吗？
呼吸触底反弹，他深呼了一口气，捏了捏拳，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吗？”
“对了，”祝芙从包里拿出一个灰色盒子摆在中控台上，“这个给你。”
孟知聿用余光瞄了一眼，问：“是什么？”
“逛街的时候看到觉得适合你，正好感谢你这两天帮我照顾芥末。”
孟知聿不知道是应该喜悦她和别的男人逛街时还想到了自己，还是介怀这是她和别男人一起逛街时给他买的礼物。
嘴角的笑容却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也很喜欢芥末。”
“以后免不了要麻烦你给芥末做些晚餐。”
这话听在孟知聿耳里，无异于婚后的同居生活，他笑得更欢，抵唇遮掩笑意，“应该的。”
“那就别客套了，收下吧。”
“谢谢。”
孟知聿看她闭上了眼，便没有再说话。
夜晚车流不算拥堵，孟知聿调轻音量，放轻动作为她盖上西装。她的睫毛轻颤，应该只是假寐，他轻笑一声，收回了目光。
车速平稳，车内流淌着轻柔的音乐，鼻尖充溢的香味恰好的安抚着神经，祝芙渐渐便真的睡着了。
以至于铃声骤响，她睁开双眼时还有一些混沌。
汽车已经停了，还没熄火，车窗降了一小条缝隙，忽明忽暗的灯光藏在摇曳的树影之中。
“到了？”
“嗯，看你睡得熟，便没叫你。”
祝芙点了点头，接通了电话。
“怎么不说一声就回去了？”
是陆砚深。
男人的声音，孟知聿侧头望去，恰好看见祝芙嘴角慵懒的笑意。
“还有事。”她说。
“用了就扔，祝总好无情。”
他的话不全是埋怨，更像是撒娇，孟知聿听得烦躁，扯开领带，降下车窗，眼神却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
所以当他看见那一抹纵容的笑意时，忍不住咳了几声，抿直了嘴角，目光不由得带上了一丝锋利。
“你旁边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