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恺嘉自开展后常常往嘉亿跑。
顾洛白近日心情阴转多云，连带着对顾恺嘉也多给了几分好脸色。
等顾洛白来客人的时候，顾恺嘉就坐到外面秘书室，和叶思琪唠嗑，给五位秘书点点下午茶。
叶思琪也喜闻乐见，听顾恺嘉说在美国和赵芷凝相识的故事。
“我们本来就是校友么，那带华人少又无聊。我爱吃中餐，就老爱往一家福州菜馆跑，那是凝姐爸妈开的，她偶尔也会来帮忙。”
“那会儿她不想读书了，想去演戏，那时候好莱坞哪可能给我们这些华裔机会啊，他爸妈就不同意，让她好好给餐厅干活，凝姐都还未成年呢。”
这些在赵芷凝的访谈中也有听闻，据说她很小就跟着父母出国。
叶思琪问：“她未成年，你几岁。”
顾恺嘉想了一会儿，说：“我上高一，十五六岁吧。”
“是认识挺早的。”
“对啊，我经常去他们菜馆么。后来听说她离家出走了，我还着急呢，结果她爸妈说什么‘在外面吃吃苦就知道回来了’。后面我读大学换了个城市，居然偶遇了她。她还是老样子，在餐厅打工，但我觉得她精神状态好很多了，就是那种——”顾恺嘉想了个词，说，“神采奕奕。她给我看了几段她跑龙套的角色，但神采奕奕。人做自己喜欢的事再怎么累也开心啊。我那会儿就觉得，她不会回去了。”
虽然这些事在网上都有介绍，但经过参与人重新表述，还是有些不同的味道。
“那她说你是伯乐呢？”
顾恺嘉继续说道：“她一天打三份工，本来就挺累的。有次碰上什么事急需用钱，我就支持了一下。”
不用说，叶思琪都知道顾二少支持一下的“一下”对赵芷凝来说有多重要。
“没提前说她要来，是因为不确定她有没有档期吗？”叶思琪只想确认这个问题。
顾恺嘉点头：“当然，她现在这么忙，而且有合同在身上。我和你说我能把她请来你能信么。”
“确实。”叶思琪点头又摇头，“不信。”
“哎，到点了！”顾恺嘉的手机嗡嗡震动，闹钟显示16:59，“我要接我哥回家吃饭去了。”
说完，顾恺嘉就动身去总裁办公室。
叶思琪见状也立刻收拾东西下班，远远招呼李钧道，“李哥，我约了教练练车，先下班了哈。”
“好的。”李钧示意自己已知晓。
叶思琪迅速从工位上抽离，抓起包带就溜。
不知怎的，最近她不太想和顾洛白打照面。
她把那根得来辛苦的头发装进了透明小封袋里，寄给了林蔓舒。
林蔓舒也没回复，似乎已然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当天，顾恺嘉第一回坐上了顾洛白的专属商务车。
一路上，顾恺嘉都在兴奋地输出画展情况。
“哥，还是谢谢你的支持，让叶秘书帮我做这个展览。”
“这几天全是人，还有人想专门买我的话呢。报价最高的那幅是我最喜欢的，我才不卖，等画展结束后我送到你家去啊。”
“我都想开个画廊了，不过我还没和爸说过。”
“哥，你看没看过我画的啊，那你什么时候也去看看嘛。”
“叶秘书还用了最新技术，看起来可高级了，整个空间都是我的天地，我自己都还没打卡拍上照呢，等选个时机我们一起去啊。”
顾洛白半阖眼假寐，冷峻的脸像是冰冻住了，直接过滤掉顾恺嘉的话。
商务车很快开到顾家别墅，顾洛白什么也没带，只揣了个手机来吃例饭。
顾恺嘉十分狗腿地跑到一旁给顾洛白开门，就差点头哈腰伸出手臂让顾洛白搭上了。
顾洛白大腿一迈，直接越过了他。
今日出发的比往常早一些，还没到例行的饭点，顾康台还在书房办公。
杨婉先给两人倒了两杯水，招呼顾洛白入座，“洛白，谢谢你啊，给恺嘉办展。”
顾洛白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他和杨婉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联系方式都没留。
杨婉是个聪明女人，一辈子围着顾康台，安分地做个贤妻良母，不热衷于抛头露面，也不参加各种阔太太聚会。
在顾康台把林顾嘉接回来的时候，她只任凭顾康台的安排，不多做任何一件事，也不会背着顾康台苛待他。
甚至在顾洛白接手嘉亿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温柔地说了句：“以后要多辛苦洛白了。”
顾洛白不是没怀疑过，他找人调查过杨婉的背景。
她是顾康台在老家的相好，没什么直系亲戚。顾康台离乡参加工作，她在老家等了五年，未婚未育。
顾康台在A市起家，正式安顿好后，才把她接过来。
一家三口，安居乐业。
他本就是多余的那个。
他刚到的时候，也曾对顾康台抱有幻想，可后续的经历和层层揭开的真相，血淋淋地告诉他——
他不过是被顾康台扔出去挡枪的傻子，用以维护他们一家人幸福美满生活的靶子。
尽管后续生活步入正轨，那些流离漂泊的日子，也如同身上的疤痕一样烙进他的心里。
让他加入他们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他做不到！
等他完全掌控嘉亿，就没必要看顾康台的脸色，每周来吃这个破例饭。
临近饭点，顾康台才拄着拐杖从书房出来，整张脸挤一起，纹路里刻着愁容。
腿脚不便，他的活动区包括卧室都设在一楼，二楼留给了顾恺嘉。
管家陆陆续续上齐热菜，四人分别入座。
“恺嘉的展你办的不错。”顾康台不容置喙地说道，“尽快把赵芷凝国内的经济约签下来。”
顾洛白语气懒懒散散，说：“人国际巨星，不一定能看得上国内市场。”
“你出面，她会同意。”
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顾洛白脑中飞快地闪过些什么东西。
心想——
难道顾康台知道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
“爸。”没等他回复，顾恺嘉自己对号入座，为难地说道，“我出面，凝姐也不一定会同意。她自己也说，经纪人蛮难搞的。”
顾康台默不作声，缓了缓脸色，对着顾恺嘉说：“不需要你操心。”
呵。
顾洛白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拿起筷子示意性地夹了几样菜，只想早点结束这烦人的流程。
一顿饭，顾康台统共没吃几口，只点评嘉亿近日的业绩，最后说事也是带着命令的语气：“下周挑几个合适的场地给小嘉选画室。”
筷子挑着饭粒，回应的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拖腔：“知道了。”
“谢谢爸。”顾恺嘉心里美滋滋的，还没说呢，他爸就懂他的想法了。
顾恺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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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勺子把鱼肉最嫩的一块挖到顾洛白碗里，说：“也谢谢哥。”
顾洛白眉头微皱，筷尖避开鱼肉，将几个菜翻了一遍，瞬间没了什么胃口。
他放下筷子，连嘴角都没动一下，说：“饱了。”
顾恺嘉：“哥，你就吃那么点啊。”
顾洛白站起，把凳子往外一拉，准备走。
“叶思琪，分给小嘉当助理。”顾康台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
本漫不经心搭在背椅上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连骨节凸起的弧度都透着冷硬。
顾洛白抬眼时，长睫还带着半秒前的慵懒，可瞳孔已经沉了下来，像被乌云遮住的寒潭，原本柔和的眉峰狠狠拧起，说：“凭什么。”
顾康台没看他一眼，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嘉的展谁在管，她一个月上门的次数比你回家的次数还多。”
“诶，叶秘书是很好，能当我助理我肯定会给她加工资。”
顾恺嘉完全没注意到顾洛白的情绪，自顾自下决心道。
顾洛白的视线扫过三个人，忽然笑了。
对顾恺嘉展览的夸赞接二连三冲进他的耳畔，有日常恭维的，也有调侃的。
他原以为他已经麻痹，丝毫不在意了。
可就是这么轻易地被父子俩挑起心中埋藏已久的怨恨。
顾康台不知道他小时候也喜欢画画，顾恺嘉不知道他最讨厌吃鱼，还要在他面前上演父子情深的场景。
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如岩浆冲破地壳，翻涌着失望与愤怒。
腿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顾洛白的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不是害怕，而是克制到极致的紧绷。
他看向顾康台，眼尾的红血丝都透着隐忍的怒意，“我喜欢的东西，你都要给顾恺嘉，是么？”
“啊。”顾恺嘉迷茫，抬头看了眼顾洛白，“你没和我说你喜欢她啊。”
顾洛白的手臂肌肉绷出明显的线条，脸也像刷了泥浆一样紧绷。
“不过是临时的助理，给他就给他了。”顾康台这才看了眼顾洛白，眼中的戾气也蓬勃而出，“总裁的位置都给你了，你有什么不满意。”
顾洛白冷笑一声，嘲讽道：“是啊，你把顾洛白这个名字也给了我，叫你的宝贝儿子享清福。”
“啊……”顾恺嘉这会儿才意识到顾洛白和顾康台之间的剑拔弩张，以为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紧忙出声调解气氛道，“哥你别生气，我不要叶秘书当我助理了。我不抢哥喜欢的东西，不不不，哥的东西，你不喜欢我也不抢，我不要了不要了。”
“你闭嘴。”顾洛白声音嘶哑，盯着主座上的男人铿锵有力地说道，“不想我把你以前的破事抖给你天真的亲儿子，从今天起，他的事别来烦我和公司的人。”
“你……”顾康台拍桌而起，也气得涨红了脸，“翅膀硬了是吧。”
桌子一震，顾恺嘉整个人也跟着一抖，被顾洛白一吼，他更是缩得跟鹌鹑似的。
这种事情常有发生，但从没像今天这么激烈。
他还以为自己和哥这几天总算亲密一点了呢，好像又回到原点了啊。
万一哥连例饭都不来吃了怎么办，他还想每周都能见到顾洛白呢。
一想到这，顾恺嘉硬着头皮唯唯诺诺地说道：“要不，我们下周把叶秘书也请来吃饭？”
自然而然，他接收到的，是两道烧着火的锐利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