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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作者:生发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公寓楼内部一如外观看起来那样破旧。


    小楼只有三层,没有安装电梯。每一层都有一条长而狭窄的走道,一排大约住着四到五户住家,每一户都统一安装着灰色的金属防盗门。


    在久我幸眼里,这些屋子看起来有点像建给住户盛装尸体用的骨灰盒子,大门既像棺材的板盖,又像墓穴的入口。


    一路上,诅咒师一反之前的沉默,不断地问着问题。


    大约是想通过这样的形式,来反复加深术式的影响。所以问的是什么其实都无所谓,天气如何,学校如何,家庭如何。不论对方问什么,久我幸都毫不犹豫地照实回答。


    天气很好,最近一直在降温,今天风刮起来有点冷。


    学校的功课很好应付,课外的塾也有在念,成绩并不总是第一,但也不会跌出前三。


    至于家庭——诚实地回答,久我家完全可以说是一个世俗意义上非常幸福的家庭。


    包括幸本人在内,生活在一起的家庭成员共有四人。除当家的父亲和过着标准贵妇人生活的母亲外,幸还有一个大自己六岁,已经在读大学的哥哥。


    据说本家家系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大有来头。直到如今,久我家也依旧是代代从政的名门,家中的话事人往往在政府中担任着重要的职务。


    “不过,哥哥他是个可怜的废物。”


    女孩子踏上最后一层阶梯,以轻快悦耳的声线,轻描淡写地这么说,“虽然外表看起来光鲜,实际却只是个草包。在外面赌钱欠过债,又因为女人招惹上地痞。他不敢让爸妈知道,最后只能由我帮忙解决。”


    所以现在不管她说什么,作为长男的哥哥都只能听从。对方在她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裁缝顿了顿,回过头来,神色阴郁地打量她。


    “……你说话的口吻变了。”


    诅咒师皱着眉头指出。


    “啊,是这样吗?”


    久我幸讶然地睁大眼睛,随即又微笑起来,“对不起,我会注意的。平时我是不会这样说话的。大约是因为我很信任您的缘故吧?”


    “……”


    诅咒师张了张口,最终又徒然地闭上,没有再接话。


    裁缝的工坊位于旧公寓三楼的角落,是走廊深处最边缘的一间。


    诅咒师打开房门,要求她进门。久我幸对此毫无异议,走进玄关时,还主动询问裁缝是否需要更换室内拖鞋。


    刚刚在路上还焦躁不安的诅咒师这时候终于勉强压制住情绪,在回到自己的地盘之后,再次表现出一定程度的从容。男人从鞋柜中取出一双看起来十分廉价的白色毛绒拖鞋,递给她让她换上。


    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在邀请她来家中做客一样。


    这令久我幸颇感新奇。自出生以来,刨去婴幼儿没有记忆的时期,她鲜有这样进入他人家中的体验。要说之前仅有的几次经验,多是被某人带着翻墙而过,从低矮的围墙上跳过,站在窗台上,再脱下鞋子提进室内。


    为何对方回自己家里却不爱走正门?久我幸不得而知,但她同样从其中觉察出了些许乐趣,因而对此并不反感。


    而要说到更加正式地拜访他人的记忆,则还要追溯到她还更幼小一点的时候。


    那时候,久我幸还未上小学,尚处于不那么懂事的年纪。在一个天气阴沉的夏日,母亲带着她长途跋涉,拜访了自己的娘家。


    她们所乘坐的轿车在林地中停下。幸透过车窗向外望,依稀看见深邃的林地间铺着一条石板小路,弯弯延延向更深处延申。


    夕阳徐徐落下,夜色逐渐从树林深处向外侵蚀。


    再一眨眼的功夫,林中飘起一层薄薄的雾气,一盏盏灯笼不知何时出现在昏暗的暮色中,由远及近,在雾气遮掩下若隐若现,闪烁着将她们包围。


    那是前来迎接她们的人。


    这些提着灯笼的人不论男女,都穿一身黑色的织物,面上覆着惨白的面纸。这样一来,人看起来便像是隐没在树林的阴影中,只有手中的提灯轻微摇晃,发出橙色的光。


    “灯笼们”走在前方引路,久我幸被母亲牵着跟在后头。


    “一会不要随意说话,也不要东张西望。”


    母亲低声告诫她。


    还年幼的女孩眨着漆黑的眼,眼中映出自己的母亲,还有其身后欲将其吞没的树林的倒影。


    她下意识地在心中评估眼中映出的这一幕。


    就好像猎手总能看穿猎物的脆弱,这是她天生就具备的能力。


    面容精致,保养得当的女人在进入这座山后,便一直微扬着头,下巴到脖颈的线条因此显得优雅而傲慢,看起来好似斗志昂扬,坚不可摧。


    可久我幸却只觉得母亲看上去分明满是无措,举止无处不透着紧张与不安。


    “妈妈,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


    她将视线转向一旁树枝上站立的乌鸦,仿佛回应一般,乌鸦也朝她歪了歪头。久我幸转回视线,好奇地问,“是因为我‘缝’起了怪物和乌鸦吗?”


    母亲抿紧唇,没有说话。


    在这次拜访之前不久,幸在家中“缝合”了一只乌鸦。


    缝合的过程很简单。


    她先是捡起不幸被潜藏在家中的黑色怪物绞成两截的乌鸦,接着又抓住正试图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黑色怪物,然后女孩面露笑容,轻松地将大鸟还温热的躯体和谋杀了它的丑陋怪物拼拼凑凑,“拼贴”在了一起。


    那个自她手中“诞生”,外形变得格外古怪的怪东西抖动抽搐了一下,忽然重新蹬着腿脚站立起来,在地上滑稽地转着圈奔跑。


    鲜血不断从乌鸦躯体的断口中溢出,血水随着其奔跑洒落在地上。


    第一个目睹这一幕的是恰好回到家的母亲。


    精致的贵妇人没有被吓得尖叫,只是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向她。


    后来久我幸才得知,原来杀死乌鸦的怪物叫做“咒灵”,而能够看到并祓除咒灵的人,则被称作“术师”。


    母亲就出身于一个地方上小有名望的咒术师家系。据说她在年轻时,曾千方百计、想尽办法脱离了家族,希望自此与那里断得干干净净,可是如今却不得不再次回到这里。


    “为什么?”幸问道。


    既然逃走,又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你有生得术式,你有这份天赋。”


    打扮精致入时的女人那时拉着幸的手,神情复杂地对她说,“你和我不一样,所以我必须带你回来。”


    ……


    裁缝在久我幸身后无言地关上了门。


    “喀哒”一声。大门落了锁。


    久我幸并不在意对方的举动,她换上那双毛绒拖鞋,又把自己脱下来的制服皮鞋工工整整地摆放好,然后便饶有兴致地在房间内参观起来。


    进门的玄关后是一个堆满杂物的小客厅,四壁都没有窗,就算是白天,光线也很差劲。


    再向内,则由一扇木门联通着起居室,起居室内侧的窗户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昏暗光线下,可以看到室内不怎么整洁的床铺,还有床头那盏做工粗糙,但很美丽吸引人注意的台灯。


    不大的一居室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屋内的空气有些浑浊,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一把长而尖利的刀从她身侧斜掠而过。


    久我幸侧身避过,回过头,对上裁缝阴沉的脸。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诅咒师手握着咒具,双眼紧盯着她,他的术式仍然在生效,“告诉我,为什么要跟到这里来……你是咒术高专的学生?”


    黑发女孩无辜地连连摆手摇头:


    “怎么会呢。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读的中学是内部直升制度,就算是要报考外校,也不可能会去念高专啊。”


    这可真是莫须有的指控。


    高专——不管前面是不是要加“咒术”这个修饰词,这类职业学校都不在她的进学志愿校范围内。


    久我幸朝裁缝的方向走了一步,毫不在意紧张的诅咒师立刻扬起了手中的长刀。


    “唉,该从哪里开始和您解释呢?……前几天,我从同学那里听说了最近有女生失踪的事。”


    刀刃逼近至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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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颈边,黑发女生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样,神色如常地笑起来,“因为有点在意,所以我就擅自调查了一番。这两天,一放学我就会去那个失踪女生平时常去的地方,车站,电玩城,附近的商店街……费了不少功夫呢。”


    横在脖颈旁的咒具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虽然在复数地点都发现了相同的咒力残秽,不过说实话,我之前并不确定能不能真的遇上您。”


    久我幸无视裁缝阴沉的神色,自若地从包里抽出一副胶皮手套,慢条斯理地戴在手上,“本来今天我都准备放弃了……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诅咒师的声音听起来饱含愤懑与不解,就好像是个面对天降不幸的普通人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干什么?”


    女孩又向前迈了一步。


    她从包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晶状颗粒物。久我幸摇摇玻璃瓶,里面的颗粒物碰撞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您了呀?因为有点在意嘛。”


    她轻笑了一声,将玻璃瓶展示给诅咒师,并慢慢扭开瓶盖,“您看,这是我委托表姐弄来的,只看外表的话,是不是有一点像盐粒?那个人虽然托她做事的要价不便宜,但只要出钱的话,就什么都能拿到……包括这种剧毒物也是。”


    拥有咒力和术式的超常人种,是否也会如常人一样,死于侦探小说中最常见的猛毒?


    久我幸会大费周章地追查诅咒师的行踪,会亲自到这里来,只是因为这样单纯的理由。


    她只是对此感到好奇而已。


    “你没法对我动手!”


    裁缝的目光粘在那只晃动的玻璃瓶上,瞳孔缩紧,他忍不住低吼,“你不能伤害我,我是你最信任的人……!”


    久我幸又向前一步。她已经站到了诅咒师面前。


    真可怜。他的声音开始发抖了。


    女孩饶有兴致地心想。原来就算是这种踏出常轨,杀戮同类的疯子也还是会感到害怕吗?


    “说到这个,还要多谢您。”


    她伸手扶住对方的肩,裁缝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里的咒具忽然落在地上。


    诅咒师两条手臂像是被人扯住一样,姿态古怪地向后翻折,骨骼发出断裂的声音,手肘与手肘被严丝合缝地“缝合”在了一起。


    “信赖的感觉很好。”


    久我幸倾身向前,将玻璃瓶的瓶口送到裁缝的唇边,“可以坦率地回答您的问题,不用做任何隐瞒,什么都可以展现出来,我感觉很轻松。”


    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还需要有什么额外的感想吗?


    不能对自己信任的人动手?


    哈哈,这说法真奇怪。


    ……为什么不能?


    裁缝的眼中写满惊恐。他被迫正视面前那双沉黑的眼睛,那张过分白皙的面庞,还有因嘴角弧度而微微颤动的小痣。


    一切隐约的异样在此刻都化作浓重的不详,一寸一寸将诅咒师淹没。


    他的头被抬起,下巴却被“缝”在了锁骨上,嘴巴不可思议、超过限度地大张着,血肉在一瞬间被撕裂。


    久我幸盯着他欣赏了一会,然后抬起玻璃瓶——


    在里面的晶粒滑入诅咒师口中之前,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


    久我幸的动作顿住了。


    下一个瞬间,家具翻倒、窗户碎裂、墙壁剥落、地动天旋。


    熟悉的咒力席卷狭窄的公寓,狂风乱作,卷起她的裙摆和长发,更加强势的术式挤碎墙壁,外界的阳光骤然照射进来。


    “喂,阿幸——”


    有人逆光站在碎裂的墙壁边缘,叉着腰朝里面张望,“搞什么,怎么进去这么久?就这种杂鱼,你该不会还对付不来吧?”


    错失良机。失不再来。


    被点名的久我幸松开动弹不得的诅咒师,将手里的玻璃瓶盖好盖子,一松手让其滑进袖口,然后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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