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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孤雏》

作者:锦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北城的冬季本就漫长,眼看过了二月开春,又突然落了一场雪。


    池旎从北城国际机场赶到湖栖山庄时,已经临近中午。


    她下了车,将腕包拎好,顶着小雪匆匆往里走,在入口处却被门岗的礼宾拦下。


    “女士,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闻言,池旎歪头,把墨镜摘下:“嗯?我吗?”


    原本被墨镜遮了大半的小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明明未施粉黛,却格外明艳动人,比照片带给人的冲击力更加直观。


    礼宾愣神了片刻,好像并没认出她一般,机械重复:“抱歉女士,请出示……”


    池旎耐心告罄,顺手掏出护照,亮在他面前,葱白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我,池旎,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面对她明晃晃地自报家门,礼宾眼神有几分闪躲:“抱歉池女士,池董交代过,私人婚宴,没邀请函禁止入内。”


    “你们池董,就这么怕我进去砸场子啊?”


    池旎弯了弯眼角,话里的笑意听不出虚实,不知是在问责,还是在自嘲。


    没等礼宾应声,山庄深处便传来几道庄重的钟声。


    按照江南一带“钟鸣礼成”的说法,此刻应该是在宣告婚礼仪式的结束。


    如他们所愿,她终究没能赶上这场婚礼。


    一切阻拦,无非是上传下达。


    她也没必要在这里为难一个礼宾。


    池旎轻扯唇角,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纪昭昭,三分钟,过来门口见我,否则——”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扬声,用了一个很幼稚的理由威胁:“我们绝交。”


    而今天婚礼的女主角纪昭昭,拖着婚服气喘吁吁跑过来时,已经是十分钟后。


    她几步走到池旎身边,把裙摆放下,给了池旎一个大大的拥抱:“妮妮,你可算回来了。”


    举止亲昵,语气熟稔。


    没有一丝几年未见的生疏感。


    池旎佯装嫌弃地把纪昭昭的胳膊掰开,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新婚快乐。”


    “谢谢妮妮。”纪昭昭笑眯眯地收下礼物,又朝她身后看了眼,而后好奇,“李叔呢?他不是去接你了嘛?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池旎撩起眼皮看她,见她的好奇不似有假,才淡淡解释:“哦,路上出了点事故,他在处理。”


    “交通事故?”纪昭昭声音抬高了几分,话里是明显的关切,“我说你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受伤倒是没有。


    只是被追尾时,确实把池旎吓得不轻。


    当时整个车身忽然猛地一震,强烈的推背感接踵而至。


    一瞬间,急促的刹车声伴随着金属的挤压声,和耳鸣声交织。


    几十秒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直到车子停稳,李叔下去和追尾的车主交涉,池旎才缓缓从这场有惊无险的交通事故中,回神过来。


    她记得当时屏着鼻息推开车门,双脚落到地面的时候,头还在微微眩晕。


    呼吸到新鲜空气后,她才有种活过来的实感。


    纪昭昭还在拉着池旎的胳膊左右检查。


    池旎思绪回笼,摇头:“没事儿。”


    同时,心底的嫌隙也跟着打消。


    至少,她现在能确认,不希望她回来的那些人中,没有纪昭昭。


    “总之,都怪这北城的鬼天气,没能让你当上我的伴娘。”纪昭昭也不再多问,气愤地望着还在飘落的雪花总结,继而又信誓旦旦道,“等我二婚,一定提前一个月约你的档期。”


    二……二婚?


    池旎被她无厘头的“幽默”噎了一下。


    她轻哼一声,带着点傲娇:“纪昭昭,你这是咒我哥早点儿死呢?”


    “呸呸呸,谁咒他了?”纪昭昭迷信地跺了跺脚,说得理所当然,“我们本来就是合约婚姻,说不定哪天就离了。”


    池旎:“……”


    纪昭昭打了个冷颤,迫不及待地挽着池旎往山庄里走:“好冷好冷,走啦妮妮,快陪我进去换敬酒礼服。”


    路过礼宾的时候,她杏眸微瞪,俨然一副替池旎出气的模样:“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池家大小姐都认不出来,回头一定让池叔叔扣你工资。”


    ……


    湖栖山庄位于北城城南的郊区,是池氏近几年新投资的度假酒店项目。


    山庄是典型的中式园林风格。


    环水傍山,林野拥围,塘上修亭造榭,对外有着北城“小江南”的美誉。


    纪昭昭拉着池旎踏着小雪走进山庄,走到盘曲环绕的亭廊上时,又忽地开口:“对了妮妮,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啊?后天油画院那边儿有场慈善晚宴,要不要一起过去玩玩儿?”


    池旎拢了拢滑落的羊绒披肩,径直回绝:“不了,明天一早的航班,去沪城。”


    纪昭昭不解:“去沪城干嘛?”


    池旎倒也没隐瞒:“准备时装周。”


    “沪城时装周?”纪昭昭“啧”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前两天,我表姐公司的两个小明星请我帮忙搞两张邀请函,我想着顺手的事儿就答应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答案呼之欲出,但池旎还是顺着她的话头捧哏:“嗯哼?”


    “我!没!搞!到!”纪昭昭一字一顿,答得咬牙切齿。


    “我诶,堂堂纪家大小姐,各大顶奢品牌的超级VIP,一个小小的沪城时装周,我竟然搞不到多余的邀请函?”


    此次时装周,有池旎作为新锐设计师的品牌首秀。


    身为发放邀请函的人,她倒是比纪昭昭更了解今年时装周的看秀规则。


    今年要求格外严格,每个品牌只能发放一百二十份邀请函。


    且邀请函运用了高新技术,实行实名虹膜制,不可转赠。


    纪昭昭搞不到多余的,确实不足为奇。


    池旎被她夸张又离谱的语气给逗笑,配合着佯装不懂地问道:“所以呢?怎么回事儿?”


    “还能怎么回事儿?”纪昭昭撇了撇嘴,语气带着不满,“因为这次背后的主办方是裴家呗。”


    没料到纪昭昭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池旎眉尖微挑,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裴家?”


    “对啊,北城裴家,就你前男……”纪昭昭点头,话说了一半却忽地止住,脚步随之也停了下来。


    池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廊檐下站了一个男人,身高很高,正偏头听身侧的人汇报着什么。


    他及膝的黑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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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敞着,里面是熨烫妥帖的西装。


    廊内时不时有雪飘落,不知道他在此处站了多久,肩膀上竟积了些未融的雪花。


    可能是注意到池旎的视线,他抬眼望了过来。


    眸光却比廊外的落雪,还要凉薄几分。


    熟悉又陌生的眼神。


    是裴砚时。


    池旎又忽地想起,四年前,最后一次见他时,也是一个雪天。


    只是那天的雪好像要比今天大上许多。


    当年那个站在雪地中的人,如今眉眼间的青涩已经褪去,五官显得更加硬朗。


    斯文谦逊的气质不复存在,望向她时,周身只剩凛冽的冷意。


    池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神色异常的纪昭昭:“怎么了?不是要去换礼服吗?”


    “是啊是啊。”纪昭昭连忙点头,挽着池旎的胳膊继续往前走,然而却不再讲话,整个人明显紧绷了不少。


    从裴砚时身边经过时,纪昭昭颔首,恭敬又礼貌地唤了声:“裴先生。”


    而后像是避瘟神似的,步伐加快,拉着池旎一路小跑,近乎落荒而逃。


    纪家虽算不上北城名流之首,但在各大世家中也颇有威望。


    长辈除外,能让她纪家大小姐这样毕恭毕敬地喊人,属实不易。


    池旎一度怀疑自己方才认错了人。


    直到化妆室的房门合上,纪昭昭才明显松了口气。


    池旎也终于有机会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你喊他,裴先生?”


    纪昭昭闻言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池旎莫名其妙:“知道什么?”


    “看来你是真不在意他。”纪昭昭捏着下巴点了点头,见她实在疑惑,又向她解释,“裴砚时,你前男友,现在可是北城裴家的话事人。”


    北城裴家?话事人?


    在池旎的印象中,裴砚时虽然也姓裴,但是和北城裴家攀不上一点关系。


    大学时期众所周知,他从港岛来。


    “他是裴家的私生……?”


    池旎话没问完,就被纪昭昭手忙脚乱地捂了嘴:“嘘,小点儿声,别乱说话。”


    纪昭昭东张西望了很久,又把门反锁,才讳莫如深道:“现在的裴砚时,早不是当初的那个裴砚时了。”


    池旎有些好笑:“怎么说?”


    “说来话长。”纪昭昭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反正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不少人怕他。”


    池旎也不是个糊涂人,从纪昭昭的神色语气中,多多少少猜出了些答案。


    裴家在北城有上百年的根基,亲缘血脉盘根错节,近几十年来内斗不断。


    而裴砚时只用了短短四年时间,就坐上了裴家掌权人的位置,要说没点手段,谁都不信。


    至于他为什么摇身一变,成了裴家人,又使了什么手段,坐稳了如今的位置。


    她当下并不没兴致去了解。


    池旎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脚踝,试图去解决当下更紧要的事情。


    她视线环视一周,问道:“有没有平底鞋?”


    “呀?脚怎么磨破皮了?”纪昭昭视线落到她的高跟鞋上,迅速响应了她的诉求,“我现在就喊人来送。”


    打完电话,纪昭昭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提醒:“妮妮,别再招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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