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树之下,李玉衡正远远走来,皮笑肉不笑,迎上对面一行人。
“三弟来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对面那人折扇一摇,明明是个魁梧身材,硬生生套了件文人袍子,显得不伦不类。
“皇兄这说得什么话,你府上的宴,开阳当然要赶来。”
李开阳笑眯眯,眼神往身后一望,油头粉面的孙公子哆哆嗦嗦走上前,捧着一方宝盒。
“臣,臣孙攀献……”
半天舌头也没捋直,李开阳似是嫌弃,一脚把人踹倒在地,扇子指着孙攀直冒冷汗的脸。
“你这草包,献个礼你哆嗦什么?莫不是暗地里背着我做了些不敬皇兄的事!”
李开阳呵斥着,怒目圆瞪,像个为兄长惩治小人的好弟弟。
李玉衡眼底转冷,孙攀拉扯虞静姝一事,在他和虞家的授意下,并未传出一点风声。
可李开阳此时明摆着想把这事捅出来,下下他的脸面,在他与虞家的联姻中插进一根刺。
李玉衡岂能任他如意,他俯首,温和面貌瞬间森然,阴冷盯着地上捂肚子不敢哀嚎的孙攀。
“是吗?孙家公子做了何事,说与孤听听。”
“臣,臣……”
孙攀脸盘发白,汗如雨下。
他有胆拉扯虞静姝,对她言出不逊,却不敢在李玉衡面前说起半个字。
可一转头,李开阳正阴笑看着他,手掌握拳,似乎下一秒就会对着他砸下来。
说也不成,不说也不成,前有狼后有虎,孙攀结结巴巴,最终还是太子威势更胜一筹。
“臣不敢……”
“废物!”
李开阳果不其然一拳头下去,直接砸晕了孙攀,青紫脸膛上两条鼻血淌下来。
他似乎是不解气,提拳还要再打。
李玉衡开口拦了句:“他好歹也朝中官员,三弟莽撞了。”
李开阳动作顿了下,回头一笑,眼底狡诈:“皇兄有所不知,这孙攀胆大包天……”
孙攀说不出来,他便要自己开口,非得在今天踩一踩这桩举世瞩目的婚事。
可他的话注定说不完,不知何处锵一声清越剑鸣。
一阵亮光如寒星刺目,李开阳反应过来时,一柄冷光闪闪的长剑正架在他脖子上。
李开阳傻眼,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脖子上就多了一柄剑。
周围寂静一瞬,立马乱作一团。
李开阳的奴仆呼天抢地,又不敢妄动,生怕那柄看着就极锋利的剑划破李开阳的脖子。
李玉衡微微一怔,看着挡在他面前的辜山月,轻笑:“姐姐这是做什么呢?”
辜山月冷眼侧睨李开阳煞白的脸,剑刃逼近一寸,削铁如泥的无垢剑轻飘飘裁断一截黑发,飘荡落地。
明明动作无声,可李开阳耳中仿佛听到了尖锐的裂帛之声。
他后颈炸开汗,吞咽了下,僵硬扯动嘴角:“你敢动我?”
辜山月面色极淡,看他的目光不像是看人,而是在看草木石头般。
“你有拳头,可以随意打杀别人,我有剑,为何不能杀你?”
剑尖微微一抖,李开阳瞪大眼睛,脖颈一疼,溢出一条细细血线,他骇然看向辜山月。
辜山月冷声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收剑一扫,剑身重重拍在李开阳脸上,抽出一道红印。
甚至连眼尾都不屑掠过他,傲慢至极。
李开阳僵在原地,瞪眼看辜山月转身离去,衣摆潇洒轻扬。
仆从一窝蜂涌上来,快吓疯了。
李开阳脱力,腿软跌下去,两只手捂着脖子不敢松开,只怕自己真要不明不白丢了小命。
李开阳仗着皇帝的宠爱,向来趾高气扬,第一次如此狼狈委顿。
李玉衡微笑,赞道:“三弟还真是勇夫呢。”
李开阳时常明里暗里拿李玉衡的体弱说事,提得最多的是便是一个勇字。
今日李玉衡将这个字还给他,心里不知道有多爽快。
辜山月就是辜山月,她比盛京所有人都要利。
李玉衡不再管失魂落魄的李开阳,转身去追辜山月。
“姐姐!你等等我,姐姐……”
李开阳也由下仆扶着,忙不迭地逃离此处。
所有人散去,花树静立,一道人影走出来,虞静姝望着李玉衡离去的方向,面色复杂。
李玉衡一路追着辜山月,她走得很快,走到戏台宾客云集的范围之外,望着戏台上燃着的噼啪火盆出了神。
李玉衡微微喘着气,赶了上来。
辜山月侧脸轮廓秀美,嘴角上翘似含笑。
李玉衡唤她:“姐姐?”
她转眼看向他,眸光如剑光般雪亮锐利,直刺李玉衡心神。
明明是一张清丽柔和的面庞,可望一望这双眼睛,便能叫人知道,她不是个脾性软和如面团的姑娘。
人如剑,剑如人。
剑利,人自然更锐。
李玉衡一时无言,辜山月转开眼,接着看戏,语调淡淡:“反悔了,想叫我杀了他?”
“……当然不是。”
李玉衡去牵她的手,挡住她看向戏台的目光,对她亲昵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姐姐,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不能让你为我身陷险境。李开阳那等货色,自有我处置他的时候。”
李玉衡说得坚定。
辜山月定定看了他一会,忽然抬手,轻轻摸了下他的脸。
“玉儿想要什么,可以同我说,我会帮你的。”
她语气很轻,轻得像一声来自过去的久远叹息。
李玉衡笑得更灿烂:“我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辜山月眉头皱了下,松开手:“我回去了。”
李玉衡还要跟上来,被辜山月一个眼神制止住。
很多时候,她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即便是面对李玉衡。
辜山月回到那间四方小院,漆白桐默默跟在她身后,隔窗看她静坐的剪影,又看她翻出几壶酒飞上屋顶,望着星星喝酒。
酒喝得急,醉意冲得猛,辜山月放任头脑昏沉下去,眯眼望向夜空。
盛京的星星不如涿光山的亮呢。
望着望着,星星模糊一团,带着她坠入缥缈梦境。
那是许多年前,年轻师姐风华正茂,带着幼年的她下山。
山下盗匪横行,饿殍遍地,师姐一路杀一路救,面色悲凄。
辜山月跟着师姐出剑,她什么都不懂,为什么人会饿死,为什么人要抢别人的东西,为什么山下的普通人比她见过的江湖恶人还要可怕?
师姐说,因为四处战火起,官府无力看管。
辜山月问,官府是什么?
师姐说,官府就是百姓的父母,百姓无父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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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民不聊生。
辜山月明白了,她有师姐,师姐就是她的父母亲,所以她有饭吃有人照料。
可百姓失去了父母,所以遍地饿死。
她们走了很远的路,杀了很多人,也扶起过很多人。
但于事无补。
后来师姐将她送回涿光山,自行下山,辜山月问她去哪,师姐轻抚她懵懂眼眉。
“月儿,大雍需要门庭,百姓需要父母。”
很长一段时间,辜山月见不到师姐,她偶尔偷溜下山,惊奇地发现路边没有饿死的人了。
师姐找到百姓的父母了吗?辜山月想,肯定是的。
师姐总是那么厉害,什么都做得成。
等师姐再回来时,眼睛依旧如星煜煜,笑容疲惫而温柔。
辜山月高兴地扑进她怀里,却发现师姐腰身变胖了。
师姐告诉她,她就要有一个小外甥了。
辜山月好奇,小外甥在哪呢?
师姐带着她的手,放到自己鼓起的小腹上。
辜山月震惊,小外甥在师姐肚子里!师姐身体里竟然要长出一个人来!
她对着肚子里的小外甥说了好多好多话,要给他摘天上的星星,只希望他别在肚子里折腾,别叫师姐难受。
师姐被她的童言稚语逗得直笑,边给她梳头发边说,等小外甥生下来,她就有新玩伴了。
那是她们最后的平稳日子。
朝局初定,江湖门派风起云涌,与地方官府明争暗斗,师姐进退维谷,即便怀着孩子,也要跪在皇帝面前陈情。
一场生育,向来无所不能的师姐差点进了鬼门关。
辜山月开始讨厌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
五年后,师姐死了。
师姐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也快要死了。
辜山月救不了师姐,更无法对师姐的孩子坐视不理。
千军万马中,她带走一具尸体,和一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孱弱孩子。
无伤剑毁于椒房殿,从此除名江湖。
辜山月没有师姐了。
她那么厌恶这座皇城,她以为所有人都厌恶。
可李玉衡一日日长大,他血脉里的那根线,将他与皇城紧紧相连。
他不想做个草莽匹夫,他渴望皇权。
所以,辜山月将他送了回来。
如今看来,她送对了。
他确实属于这里。
辜山月举酒邀月,月色朦胧不语,静静照她。
她撇撇嘴,仰头饮尽一壶酒。
十二年过去了,她依旧总是想起师姐。
酒壶喝空,辜山月随手丢开,酒壶咕噜噜滚下屋檐。
辜山月侧耳,等着听酒壶砸在地上的碎裂声响。
却没等到。
她又喝空一壶酒,随手扔出去。
院中像是蹲着只狗儿,无声无息地叼住她丢出去的酒壶。
辜山月一壶接一壶地喝,酒壶一个接一个抛。
终于,“啪”一声。
酒壶砸在地上,清脆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辜山月面前多了一道身影。
是漆白桐。
他身量高大,挡住了月亮,蹲下来时,氤氲月亮又从他身后冒出来,莹莹生辉。
他逆着光,辜山月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小脸喝得酡红,一巴掌拍开漆白桐的脸:“边儿去。”
她其实也是个蛮横的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