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白桐哑口无言。
“属下……去洗干净。”
辜山月:“随你。”
漆白桐用两根手指把那件小衣叠好,又拿出一方纸包:“我寻来驱虫的药,到处撒一些,就不会再有蜈蚣了。”
辜山月点头:“撒吧。”
虽然她不怕蜈蚣,但它被斩断之后还扭来扭去的样子,确实有点恶心。
漆白桐谨慎地顺着墙根窗台撒一遍药粉,又顺带理了下辜山月屋中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日日在府外晃荡,到处捡了不少东西回来,横七竖八往房间一丢。
只怕这些山上的东西才是招蜈蚣的关键。
漆白桐撒完药粉,辜山月还在给无垢上剑油,平时懒懒半阖的眼睛此时睁得大大,细细将剑油抹到薄薄一层半透明。
对于她的剑,她向来有无限耐心。
“姑娘,时间还早,不如我再把屋子里的东西整理归置一下?”漆白桐开口询问。
辜山月看都不看他,还是点头:“行。”
漆白桐得了许可,立马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屋子,衣裳鞋子饰品寝衣,还有各种从街上买回来的小玩意儿,从山上带回来的松果木头,枯萎的花草枝叶……
样样归置好,他时不时问辜山月一句,该放到哪里,辜山月都答随便。
漆白桐便接着埋头干活,久违地感到宁静。
为她做些事情的感觉,似乎比杀人更好。
等辜山月上完剑油,又用鹿皮细细磨过无垢,直到剑身闪闪发光,辜山月眨眨酸涩的眼睛,一抬头,原本乱七八糟的屋子焕然一新,东西各归各位,就连床上的被子都抻得平平整整。
一切看起来都很舒服。
辜山月忽然觉得有点困了,她把剑放到床头,直接扑上床,滚进被窝。
眼睛都闭上了,又想起来漆白桐还在。
“我要睡了,你走吧。”
她说得很真诚,很真诚地赶人。
漆白桐一点也不觉得她无礼。
“是。”
漆白桐行礼离去,手心里还攥着那块柔软的小衣。
辜山月向来睡得快,头一歪就着了。
夜风凉如水,万籁寂静,院中细微水声响起。
漆白桐正蹲着,小心翼翼地搓洗手里薄若无物的布料,耳朵通红。
翌日,辜山月一起来,漆白桐不知从哪钻出来,端着铜盆,把自己当个盥洗架子般。
辜山月洗了手脸,和昨夜一样水温正好,香气却不同。
她鼻尖动了动,这香气闻起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有清心明目之感。
漆白桐端正半跪,敛眉垂眼,铜盘遮住他半边脸庞,辜山月几乎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随手撩起水珠,甩在他面上。
铜盆水面一晃,荡起水波,漆白桐受惊抬眼,浓黑眼睫上挂着水珠,摇摇欲坠。
“你总看着地面做什么,地上有金子?”
辜山月手指敲了敲铜盆,响声清脆。
“属下……不敢冒犯姑娘。”
出身规矩最严苛的内卫司,自然学会时刻沉默无言,像一株被人踩倒也不会发出痛呼的野草,更要时刻恭谨垂目,任何一个不慎的眼神,都会被高高在上的贵人当做是僭越。
内卫司的人,命太轻,贵人手一拂便落了。
“你冒犯一个给我看看。”辜山月饶有兴致地说。
漆白桐面上还挂着水珠,额前散落的黑发被打湿,濡湿他冷峻眉眼。
他再一次垂首,黑色发带也跟着垂下来,耷拉在脸侧。
“属下不敢。”
话一出,辜山月顿觉无趣,直接起身。
只觉得这皇宫烦人,太子府一样烦人。
她散漫吃过早膳,正喝着李玉衡让人送来的明前茶,漆白桐又来了,端着漆木托盘,盘里恭恭敬敬放着她的小衣,叠得方方正正。
“姑娘,你的……洗好晾干,熏过香了。”
辜山月只瞥一眼:“它擦过蜈蚣,我不要了。”
话里带着点嫌弃。
漆白桐张口,滞了下:“是。”
这是辜山月的贴身衣物,总不好随意丢弃。
漆白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把小衣收了起来。
直到辜山月出门,漆白桐才露面,如往常一般跟在辜山月身后。
辜山月在城里乱转一通,打了壶酒,躺在戏楼屋顶背阴处,唱词在风中隐约,听不真切,像是有人在哭。
听了几场,辜山月回头一看,漆白桐还在,和她隔了个屋顶,沉默地藏身于阴影里,黑衣一动不动,不仔细看几乎寻不出他。
她朝他招手:“过来。”
阴影里的漆白桐眼神一动,迅速探出身飞掠而来。
虽然面无表情,但动作似乎带着点迫不及待,像只被主人遗忘半天,终于想起来的小狗。
他身材虽高大,落地却轻若无物,没惊动一片砖瓦。
“轻功不错。”辜山月赞了声。
漆白桐单膝跪在她面前,仰面看着她,阳光落在眼底,冲淡了阴郁晦暗之感。
“是师父教的。”他轻声说。
辜山月想起来:“你说的是……白镇?”
“嗯。”
白镇十二年就离宫,满打满算只教过他五年,也从未让他正经拜师。
但在他眼中,旁人是内卫司的前辈和教习,白镇是师父。
辜山月被挑起兴趣:“我们比比?”
漆白桐默了下,咽下嘴边的推拒,颔首:“比什么?”
“就比谁跑得快,只要你追上我,我就承认你的轻功比我厉害。”
辜山月下巴一扬,云淡风轻的人,也同样有争强好胜的锐气。
漆白桐望着她翘起的嘴角,应下她的话:“好,我同你比。”
“来!”
辜山月左右看了看,寻了块小石子,随手抛出去。
两人目光紧紧盯着石子,石子落地,啪一声响。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瞬间远去,不见踪迹。
白影轻盈飘忽,落地点尘,如鸟雀般轻灵变幻,黑影飞闪如流星,腾身挪移,气势万钧。
虽不是一个路子,但同样强悍。
盛京楼阁林立,参差错落,两人迅疾奔过处,惊起一片飞鸟盘旋。
游人听见飞鸟叫声,抬头迷惑地看向空荡天空,什么都没有,不知是何物惊扰了鸟群。
辜山月提气,穿梭在碧瓦朱檐间,时不时回头一望。
漆白桐同样很快,偶尔能追上她,又很快落后。
辜山月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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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大概明了他的水平。
她停在野山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叶片翠绿轻摇,扫过她衣摆。
她回首,漆白桐正赶来,落在另一条粗壮枝干上,冷玉般的面色泛起运功后的血气,多了抹生气。
“我不及你。”他抱手。
辜山月嘴角上扬,弯了眉眼,随手弹了下翻起的衣裙:“那是自然。”
自从十四岁后,她从未败过。
别说漆白桐,就是他的师父亲自过来,辜山月也不会败。
阳光洒落,枝叶嫩绿如碧玉,她嘴角翘着,衣袂翻飞像一朵傲立枝头莹莹生辉的花。
漆白桐心口重重一跳,砰砰。
他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只能狼狈别开眼,掩饰失序的情绪。
辜山月遥遥望他,指点道:“你师父传给你的身法虽妙,可隐匿可暗算,但轻功与剑术一样,专才能精,多只能杂,难于一道精进。”
“再者,你身躯沉重,”说到这,她解释一句,“不是说你笨重,而是你身体太多暗伤。轻功二字,在于轻,身体的拖累太多,自然不行。你不够轻,便不够快。”
这是漆白桐第一次听辜山月说这么多话。
她总是漫不经心,对什么都不在意,躺在破庙里也能满意地和衣而眠。
可一遇上她在意的事,一样能侃侃而谈,分析得头头是道。
“受教了。”
漆白桐拱手行了一礼,可这回目光没垂下去。
他想多看一眼阳光下眸子晶亮的她,反正她从不怪他冒犯,不是吗?
漆白桐眸光黑亮,显得格外诚恳,辜山月觉得他是个好苗子。
可惜他已有师父,还有旧友,总不好夺人徒弟。
她眼里带着点遗憾,又道:“你去耍刀给我瞧瞧。”
漆白桐没有一句疑问,应声抽刀,旋身而动,招式毫不花哨,甚至没有什么观赏的趣味,砍劈砸斩,利落干脆,招招都是杀人技。
辜山月看了会,兴味索然:“刀是蠢物。”
她未叫停,漆白桐便一直挥刀。
良久之后,他忍不住回身看她的表情,想知道她是否满意。
可一眼看过去,辜山月竟歪坐在枝干上睡着了。
漆白桐动作停住,罡风斩叶,青绿树叶翻飞,裹住两人,空气中满是树木汁液的清新涩味。
他收刀入鞘,动作轻柔不忍惊扰。
辜山月在树上小睡,他在树下盘腿而坐,长刀立在身侧。
清风拂面,他无声弯了下唇角。
没过几日,戏台子在太子府后院摆开,宴是赏月宴,傍晚时分,唱腔悠长,留住了辜山月归来的脚步。
太子府虽守卫森严,但辜山月来去自如,从不走正门。
若非台上的角儿嗓门亮,辜山月甚至都不知道开宴了。
她随意落在一棵花树上,遥望花旦水袖一挥,咿咿呀呀唱起来。
树枝一沉,花瓣簌簌而落,漆白桐立于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在唱牡丹亭。”他说。
辜山月恍然:“是吗?”
她常听戏,但不在意戏中人唱什么词,唱哪一出,她只是听。
师姐爱唱戏,也爱听戏,这咿呀唱词辜山月听来,就像小时候师姐哄她睡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