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等在窗边沙发座上的是陶宜。
在离开海城前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签订知识产权有关的商用合同，在初步了解后，唐墨大体上了解了对方的设定复杂度后，看出来一个高昂到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价格。
虽然肉痛到不行，但是唐墨打心底里相信，对方花费这么多年时间用爱来浇灌的角色和故事，一定值得这个价钱。
对方连着星星眼提出了任务繁重，想要联合认识的画师朋友一起完成项目。
这根本是天大的好事，但再算上他们的高薪水要给...
唐墨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从卡里划出这么多钱，意味着她从秦氏手上敲诈得到的所有钱款全部被花光。
唐墨小姐时隔半年，终于再次过上了身无分文，要靠人接济的生活。
但是陶宜笑得很开心，又有些疑惑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在墨点创立的近半年以来，唐墨呆在公司本部的时间少的可怜，陶宜许多次在工作室的大会上都试图找到唐墨正在关注的证据。
但是没有。
唐墨似乎对员工放心地有些离谱了。
幸运的是，何睿和其他员工都由衷地对现在手上的事情热爱，每天除了吃饭喝水，没有懈怠过。
但这也只是工作室的现状。
墨点的其他行业分部是什么样子，陶宜不得而知，娱乐圈中几个艺人已经声名远扬，在来来往往中，她的心中也涌上几分担忧。
唐墨明白了陶宜的意思。
她想要自己对公司中的其他人多一点戒心，对于细节和进度多上一点心。
毕竟其他公司的领导总是爱不定时挑刺，时不时要求负责人介绍这介绍那的...唐墨这样的，陶宜还是第一次见。
没什么架子，从来不发号施令一样对别人的工作指手画脚，每个人都可以对她开好笑的玩笑，甚至可以开口要加薪和其他的设施...
在墨点工作的人不像是打工的牛马，倒像是小皇帝，没有上司和下属之分，每天工作时都打打闹闹的，坚持自己的想法，随时随地大吵小吵...
虽然陶宜也同样喜欢现在的氛围，但是由于唐墨的看重和掏出来的真心和偏爱，她无法无视作为老板的利益损失和可能遭受的风险。
唐墨微微站起身，帮助侍者从餐车上转移冒着热气的西冷牛排，神色却还是漫不经心。
陶宜心一凉，认为自己说错话了。
但是对方的视线下一秒就看向了她的眼底，很认真，很笃定。
“谢谢你。”
唐墨把耳边浅灰色的鬓发拨到耳后，甚至看起来有些害羞，“不过这也算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陶宜眨眨眼，有些疑惑，但还是耐着性子等着对方继续往后说。
“我们只是合作伙伴，并不是上司和下属，不是老板和员工，这一点，是我的初衷。”
陶宜瞪大了双眼。
这是前所未有的说法，几年的实习生涯让某种思想已经在心中定格，所有人都应该是被资本家压榨，被用尽劳动力就丢弃的可怜人。
老板给钱，员工做事，这似乎就是聘用制的本质。
“我们只是一起为自己的梦想努力，创造价值，再顺便得到一些供应生活的钱财而已。”
“游戏工作室属于你们，我只是一个名义上的投资人，游戏制作属于他们，人物、剧情属于你们，只不过是细分后的职责。”
“他们没有资格对你的想法指手画脚，你也不会对他们每天焦头烂额抓狂的bug提供什么额外的义务。”
“我也是。这是你们的领域，你们比我要了解，我在找到你们的时候，就在心中笃定了你们都已经明确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在放任自由的时间里也绝对不会放弃自己，不会因为按时到账的薪水就停止努力。”
“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所以，不用担心。”
陶宜的心在狂跳。
她愣愣地注视着对方姣好的面容，和毫不吝啬欣赏的目光，慈爱又友好地微微眯起眼睛对着自己露出笑意。
时间不等人，唐墨还得赶去收拾酒店里残留的行李，所以只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
不再是人力市场中被挑选的商品，而是能够自己主宰每天做什么的人。
不再是每天被劈头盖脸一顿辱骂，被赶去打杂的日常，而是能够在空闲时间闲聊的轻松氛围。
不再是每天心惊胆战地害怕因为经济下行而被裁员，甚至得不到补偿金，而是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领域，就像“家”一样。
没有人会不想来到这里的。
陶宜想。
*
唐墨这一次在飞机上没有工作，她痴愣愣地盯着手机银行的界面发呆，脑袋一晃一晃的，周围人也不敢打扰，把她身边的座位留了出来，经过时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步子。
十六块。
十六块。
十六块。
唐墨燃尽了。
她短暂沉思片刻后，向时铃开口，“导演有给你发消息酒店订在哪了吗？”
时铃点点头，“怎么了？”
“你跟他说一声，我也去。”
除去呆在剧组视察的时间，唐墨应该还有许多的合作要谈，片场本来就偏僻，订的酒店环境应该也不会太好。
时铃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说好，眼神无意中一瞟，就把那可怜的余额数字望进了眼里。
...
她毫不掩饰震惊，抢过对方的手机认真看了两分钟。
“十六块！！？”时铃差点尖叫出声，左右环视一眼，发现没有人注意过来才揪住了唐墨的衣领，“怎么回事啊！我就说还以为你中彩票了，花钱大手大脚的。”
“你不是和霍氏签了琴连湖的协议吗？马上就要缴款了，怎么办！”
唐墨深吸一口气，扒拉开对方差点把自己掐窒息的手，“我已经在催电影票房的分红了，应该能在合同日期前打款，除此之外，我是真的多一块钱都没有了。”
“所以我打算跟着你去剧组混吃混喝。”
“时铃姐姐，我穷的吃不起饭了，你在剧组多接济接济我吧...”唐墨对了对手指，眨眨眼睛，试图唤醒时铃的同情心。
时铃咬牙切齿，“我还能放着你去喝西北风不成？没钱装什么大款啊，到时候被霍泽发现了咱们硬装，要被弄死的！”
唐墨咽了口口水，说到这里，二人突然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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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似乎就坐在他们左侧不远处的座位，两双眼睛缓缓地从对视状态中改变，望向那个家伙。
霍泽正有些不安地戳弄着餐盘里的芒果，微微倾着一遍耳朵在应付身旁经理念叨的注意事项。
他聚精会神，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正在大声密谋有关于自己的事情。
但两道视线实在是太过热烈，他颤颤巍巍地转过头，面对着四只灯笼一样的眼珠，手一抖，“怎...么了？”
唐墨打着哈哈，“没事，你继续和陈经理聊，我们在讨论应该在哪里吃第一顿饭呢。”
霍泽虽然疑惑，但秉持着对唐墨小姐的绝对信任，像小狗一样乖顺地点点头，就把脑袋转回去了。
唐墨松一口气，时铃的心思却很复杂。
海城日报里心狠利落的霍泽怎么会变成现在一幅听凭差遣的傻白甜形象，对唐墨这个扮猪吃老虎的骗子尊敬的不行。
时铃每分每秒都替唐墨揪心，害怕暴露，再一次一巴掌拍在对方小臂上。
“你还说呢！等会请客你带他们去的地方不能太差吧，你现在十六块点外卖二十都才能起送，你告诉我等会怎么办？”
唐墨摸摸后脑勺，龇着洁白的牙齿装傻，“我相信霍总不会让我付款的。”
“总之你放心好了，不会露馅的。”
一切如唐墨所预料的。
霍泽等人被安置在市中心的顶级观光酒店，房费是唐墨之前就订好的，所以也够不上礼尚往来，承包一顿饭算不了什么。
散场后唐墨带着时铃前往远在郊区的片场，和去往影视城进行试镜的林瑞清、温知然分道扬镳，并和霍泽口头约定了过几天的行程。
一整天的人情世故在夜晚和剧组其他人最后打过招呼为结束。
唐墨在走廊最顶头的房间入住，和时铃交待了几句第二天开拍仪式的事项后，正准备早早入睡。
没想到特别关心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沈期：霍氏来参观的时候，你会跟着一起来吗？
唐墨沉思一会，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斟酌一会，还是选择胡掐。
唐墨：这是你们的合作吧，我一个外人去掺和什么。
聊天框上头的输入中显示了许久。
果然，出现了信息长到占满了大半个屏幕。
沈期：首先，你不是外人，银行的转单你已经签了字了，就是瑞期的正式持股人，其次，这并不是什么机密，他看到的都是你已经看过的，最后，你是这次的牵线人，说实话，你不在的时候，我跟他们说话...挺尴尬的。
沈期：所以，可不可以来帮帮我。求求你了。【猫猫头哭泣】
唐墨没招了，在第二条消息跳出来的时候，差点把手机甩飞出去。
她几乎能够想象到对方会用什么眼的神态来说出这样带着些祈求的话。
沈期会处于一个低姿态仰头看她，眼皮耷拉着，嘴角微微抿起，就差把两只手合起来给她拜一拜了，极黑的眼珠紧紧地盯着她，语气冷淡，开口却是“求求你了”之类的示弱。
唐墨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捉回了手机，只不过举地离自己八丈远，豁出一口气似的在手机上轻点几下。
唐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