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蕴泽微微挑眉,想不明白她竟然问这么蠢的问题。
他从来没有给过洛迦南以外的人如她这般的特殊对待,他以为谜底早已写在谜面上,便反问她:“你觉得呢?”
洛迦南懂了,眼中本就微弱的火苗一寸寸熄灭,又很快恢复如初。
陆蕴泽莫名有种不安的直觉,明明他已经拥有了一切。
洛迦南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冰川和雪原起伏连绵,但她曾见过寒冰融化时短暂的暖。
足够了,他们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吧。
陆蕴泽还要再说,电话响了,他起身去接,把这说不清的异样暂时抛在身后。
他想,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分辨。
昏沉的一夜过去,洛迦南头有些痛。
手机上,大川说让她今天来公司要和她好好谈谈。
她知道恐怕是石友重要和公司一起施压了,但也躲不过,匆匆吃了饭就去了。
“迦南,来来来,坐……”
公司大BOSS管总笑得很慈祥,短圆脸上堆满了褶子。
“迦南啊,其实石总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你好好听话,答应了他,下半年就能演华音投资的大制作了……”
洛迦南摇头,心意已决。
石友重逼死女孩的事现在依然能在论坛上搜到缩写代指的帖子和照片,女孩远在海外的朋友几年来一直在奔走为她发声,雪落有痕,公司和石友重已经有利益交换,她知道该相信谁。
管总劝了一会儿,见洛迦南死活不上钩,恼怒交加,石总那边要求明天前答复他,他必须把洛迦南唬住。
他朝大川使了个眼色,大川心有不忍,他错开了洛迦南干净的眼睛,打开了一份文件。
“迦南,如果你不答应石总,不仅会被封杀,正在拍的《弱水千流》构成违约,你还会欠公司一大笔赔偿金。”
他把平板推到洛迦南面前,她很惊讶,上面一条条列举了她欠公司的各种款项。
不仅把给她请老师上课的费用算在里面,《弱水千流》的报酬20万,公司扣完她手里只有2万,但她一旦不能继续拍摄,还要倒赔公司20万,这些之外,甚至连前期拉资源请客吃饭的钱都要洛迦南出。
加在一起612832.7,数字准确到小数点后一位,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她想过公司会放弃她,但没想到他们从一开始就这么无耻。
“这个、还有这个我记得签合同的时候没有……”
她点了点请客吃饭和违约那几条,管总老谋深算地笑了,“迦南,你以为我们公司的法务是吃素的吗?调给她看。”
他指挥大川调出经纪合同里的几条,有一条写着,如果艺人违约,不仅要支付公司所有前期投入,且需按照公司可得利益等额赔偿违约金。
最后一条列明本合同解释权归甲方所有,乙方不可将合同内容公布于网络平台等第三方,否则需承担赔偿责任。
像这样的霸王条款在娱乐公司多如牛毛,赌的就是小演员没有话语权,就像播放软件的会员条款,不点击同意就用不了。
管总这时候才显现出几分人在江湖混的痞气,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迦南啊,你还是太嫩,不知道跟了石总的好处……”
洛迦南知道钱如果打官司,也许能少赔一些,但即使如此,剩下的对她来说也还是一笔巨款,她现在浑身就剩1万多。
被石友重封杀,意味着她再也不能靠当演员赚钱。
她要了一份赔偿金额明细,没有浪费时间,起身出去了。
不期然意外收到了吕老师发的消息,“迦南,我听说了你的事,我们聊聊吧,喝杯咖啡?”
——
吕清早上来公司准备上课,无意间听到大川在和管总打电话。
内容竟然是在说怎么逼迫洛迦南顺了石友重的意。
她惊讶之余马上想到,洛迦南初出茅庐没有社会经验,真有可能被这群人忽悠进狼窝。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去,你信我。”
吕清平时演戏之外人淡如菊,典型的中年美人形象,没想到她会如此坚决。
萍水相逢,她竟然是第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洛迦南垂头。
吕清的语气和缓下来,鹅蛋脸上有些怜悯的神色,“唉,不过你没有办法拒绝,对吧?”
“嗯……”
她的声音低低的。
其实吕清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她要是有那么大能量,也不会靠做演员培训赚外快。
她看着洛迦南我见犹怜的俏脸,忽然想到自己嫁入豪门的大姐提过,周家二儿子一直定不下来,眼见着都30了,家里催得很急。
人家就三条要求:漂亮,家世清白,最重要是能看入眼。
如果洛迦南能搭上那边,至少人身安全和赔偿金都不用愁了。
吕清想了想,还是把这条路介绍给了洛迦南,相当于是相亲。
“只是……他的性格我不好说,可能有点富家子弟的毛病,你到时候自己看看吧。”
洛迦南也顾不了这些,死马当活马医,只有有可能,她都得试试。
——
晚上七点,享宴私厨。
洛迦南穿了一条黑色无袖连衣裙,合身的剪裁完美地勾勒出了胸腰轮廓,衬得她肤若凝脂,小小的V领下戴着一条金色的锁骨链,像流淌在颈上的暗河。
她匆匆赶来,因为堵车,晚了几分钟。
坐在位置上男人原本不耐烦地看了好几次手机,甚至已经想好了等会儿要怎么暗示她别拿乔。
没曾想一抬头,见到明光四射的美人一脸歉意地和他打招呼,他的气一下全跑了。
“抱歉,周先生,路上堵车,我来迟了。”
美人声音婉转。
为表重视,她今天还化了个淡妆,浅蜜色的唇釉让她的唇瓣看起来粉嫩诱人,挺翘的鼻尖因为吹了风微微泛红,可怜又可爱。
周翊辰的眼睛亮了。
他谈过的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今天舅妈说要给他介绍,他本不想来,看了照片才勉强同意,心里已经做好了照骗的准备。
毕竟这个时代,不P图的美女几乎没有。
谁知道洛迦南本人长得远超他的预期,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舅妈的眼光居然靠谱了一回。
“没事,洛小姐,我也是刚到,我点了套餐,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享宴做的是中式高端菜,大厅不设隔间,周翊辰没多重视这次见面,便没有订包厢,现在看到路过的服务员偷瞄洛迦南,他莫名觉得挺有面子。
洛迦南随意瞄了一眼,就关上了菜单,两人闲聊起来。
她在来之前已经查过周翊辰的基础资料,某零售饮料集团的二公子,家世和石友重差不多,只是没有娱乐圈背景。
他本人留学海外多年,学的是商科,这两年才回国。
洛迦南用以前的人脉浅浅打听了一下,都说周二公子花心,但没到卑劣的程度。
她想,如果短期谈一段就能摆脱现在的困境,倒也是一条不得已的退路。
如果能和他做成朋友,借他的人情,那自然是更好……
可惜周翊辰的想法和她完全不同。
他这人就喜欢美女,而且眼光一年比一年挑,用他妈的话来说,总觉得天上的仙女才配得上自己。
他的人际网络复杂,谈过的女朋友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比较起来,洛迦南这种刚出校园的姑娘算是相当简单干净。
他觉得今天可以和洛迦南好好聊聊未来规划。
——
享宴门口,两个身量修长的男人大步向前。
更高一些的那个相貌尤其出众,穿黑色大衣,神情疏离淡漠,在餐厅的灯光下如画报般养眼。
武学林难得在京,早早约了陆蕴泽吃饭。
他是陆蕴泽的大学同学,家世虽然远比不上陆家,但也不差,他性格开朗幽默,和陆蕴泽处得不错。
享宴的口味还行。
“最近忙什么呢?”
武学林一边寒暄,一边要带陆蕴泽去包厢,却见他随意地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又迅速沉下来。
“就在外面吃吧,包厢太闷。”
陆蕴泽随口解释了一句,找了个空位坐下。
武学林觉得有点怪,但也没多想,只是让服务员把包厢撤了。
陆蕴泽坐的位置在洛迦南的东北方向,方便观察。
他长眸微狭,神色不豫。
洛迦南今天打扮得这么用心,还特地化了妆,足见重视。
那天去兆北,她完全是素面朝天。虽然他觉得洛迦南怎么样都行,但他不乐见她给其他男人特殊待遇。
武学林见他打量,回头看了一眼,和陆蕴泽聊了起来,“你认识周翊辰?”
“说说。”
武学林深谙这位爷惜字如金的风格,认命地给他介绍了起来。
“他家做饮料零售的,前几年如日中天,这两年走下坡路了,因为控糖嘛。周翊辰上面还有个哥哥,早结婚了,但一直没孩子,家里就开始催他结婚了,我记得他也30了吧?是该收收心了。”
他刚刚随意瞟了一眼,看起来是在和美女聊天,估计是约会?
这位爷怎么好奇起周家老二了,没听说要进军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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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业啊?
武学林纳闷,又听见陆蕴泽问道:“他私生活怎么样?”
武学林笑了,一副懂的都懂的表情,“嗨,就那样呗,肯定算不上好。我见过他好几次,没见过他带重复的姑娘,不过今天这个好像是最漂亮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身上一凉,后背绷紧。
陆蕴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有几分危险。
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不是在聊周翊辰吗?
武学林惴惴不安。
他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我听说周家很传统的,有生育奖励,说什么生出女儿奖励珠宝,生出儿子奖励别墅。估计他找老婆也是这个路子,以养孩子为主。”
洛迦南和其他人生孩子?
这个概念从来没有存在于陆蕴泽的词典里,发生的可能性为0。
别的不说,就洛迦南的倔脾气,能忍得了这个?
陆蕴泽冷静地分析着,没意识到自己的神情已悄然结冰。
那边周翊辰对洛迦南挺满意的,他坦然地说:“迦南,如果我们在一起,你就不要再去演戏了,在家里当好我太太,有时间养养花做做美容,我觉得把孩子教育好是最重要的。”
洛迦南的笑容有点难以维持,她勉强道:“周先生,我还是想继续演戏……”
她也没说什么,怎么就进展到结婚生子了?
快得超出她的想象了。
她不可能为了男人放弃演戏。
周翊辰不以为意,“那怎么行啊,孩子得有人照顾啊,可以多生几个,和我妈她们学学,这样在家里就不觉得无聊了。”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是冒犯,他早知道洛迦南有求于他。
洛迦南的谈兴淡了,她不想用退圈嫁给他来换得庇护。
散场的时候,周翊辰要送她回家,被她婉拒了。
他大着胆子牵住了洛迦南的手,揉了揉她的手腕,暗示意味明显。
“迦南,我觉得我们今天还可以再多聊聊……”
哪怕不结婚,这样的美人不吃到肚子里他也觉得可惜了。
洛迦南简直想吐,勉强把他应付走了。
她明白吕老师是出于好心,毕竟周翊辰能护她安全给她优渥的生活,对她来说是毋庸置疑的高攀,但她……
算了。
——
她搓了搓肩膀试图回温,刚刚喝了点红酒,没到醉的程度,但依然有点晕。
她准备导航回家,站在红色砖墙建筑的转角,忽然被人牵住手,用力拉了过去。
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她看见了陆蕴泽。
他一袭挺阔大衣,身形修长,高贵俊美中带着威严。
怒意与失望交织在他的脸中,敲碎平静的冰面,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洛迦南,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洛迦南,你宁愿为了这样的人放弃现在的一切,也不愿意选择和我协议结婚?”
他的眼底幽冷,每个字都力道千钧,重重地砸在洛迦南心上。
洛迦南抿唇,浓密的睫毛垂得很低,扇子般遮住眼眸,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陆蕴泽握住洛迦南的手收紧了,还欲再说。
一滴温热的液体不期然落在他冷白的虎口,像夏末潮热的雨,裹挟着潜藏的水汽,降落在干涸地。
洛迦南低着头,如同被暴雨打湿的天鹅,倔强又孤傲,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脆弱。
眼泪从不是她的武器,因为没有人偏爱她。
她不想哭的,可是她真的好疲惫……
这些天压抑了很久的委屈,在陆蕴泽的怒火里终于决堤了。
陆蕴泽像发条玩具被谁按下了停止键,浑身的气一瞬间松了,他看着手背上那滴晶莹的泪,那是世界上最小的盐湖,却足以消解他的理智。
他无奈地发现,纵使他有万全之策,却算不准自己的心——它拿洛迦南没有办法,见不得被逼到深陷泥潭却又无计可施的她。
他松开了手,自嘲地笑了,声音落了下去。
“算了,洛迦南,你不用和我协议结婚了。我再帮你最后一次,以后,我们两清。”
话语消散在夜晚的风里。
他输了,明明已经搭好了陷阱,布好了沿路每一个路障,确保她走向自己,但他心软了。
在洛迦南面前,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猎手。
他认了。
他转身要走,衣角突然被人拽住了。
洛迦南吸了吸鼻子,在酒精的作用下做出了人生最冲动的一个决定。
她的话语里带着鼻音,“陆蕴泽,你之前说让我慢慢考虑,提议还有效吗?我考虑好了,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