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星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她支起身子,浑身上下像被车碾过似的,又酸又痛。
食堂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鬼影。桌子上孤零零摆着一个小盅,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鸡汤香气。
孟大人留给我的?
冉星心头一暖,小心翼翼地把小盅端到自己面前。开盖之前,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一定要是正常的鸡汤啊,千万别再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盅盖一揭开,热雾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香气。冉星眼睛一亮,下一秒却僵住了。
汤不是金黄清亮的,而是一种诡异的紫红色,像是桑葚水煮出来的。最要命的是,汤里连一块鸡肉渣子都没有。
冉星深呼吸两口,闭着眼睛重复道:“这就是孟大人熬汤的风格,这很正常,这很美味……”
她举起瓷勺舀了一勺,小心送入口中——又咸又苦。
若真是杀了鸡熬的,那鸡怕不是白死了。
“喝吧喝吧……”
反正也不至于真被毒死,要是不喝,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呢……
汤一落肚,冉星胃里翻腾了一下,但没出大乱子。她抹了把嘴角,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离去报道还有一个多小时。
冉星端起小盅,提到后厨门口,却迟迟没有迈进去。
为什么……总觉得里面有人盯着我?
冉星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压低声音喊:“孟大人,我进来洗碗。”
“您没说不同意,我可就真进了啊!”
没人回应。
她壮着胆子,蹑手蹑脚走进去,动作利落地把小盅洗得干干净净,还特意用抹布擦干,生怕留下半点水迹。
洗完,她松了口气,环顾四周,这里干干净净的,连炊具都没有。唯一的存在,是那口静静立在角落里的大锅。
它黑黝黝的,锅身泛着冷光,好像深渊的洞口。
冉星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它吸住,脑子里同时闪过两个念头:
——里面到底煮了什么?好想看看……
——不能看,绝对不能看。
心跳加速,直觉疯狂拉响警报。
“还是……别作死了。”
冉星狠狠拽回目光,快步走了出去,“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就在门闩扣上的那一刻,厨房里的大锅忽然“咕嘟”冒了一下,雾气翻腾,一只蹄子伸了出来。
*
中央区南二街27号。
冉星低头看手机,对照了一遍门牌号,确认无误,才深迈步走进那个开在地面的洞口。
冷绿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勾勒出一条缓缓倾斜向下的甬道。
甬道尽头,两名黑衣鬼差笔直地立在那儿,神情冷硬,手里各自拿着一台方形机器。冉星一靠近,其中一个抬手示意:“身份证。”
她一边拿证件,一边在心里吐槽,这干个活跟见不得光的交易似的。
“滴——”一声脆响,绿光一闪。鬼差也不多看她一眼,摆了摆手,冷冷道:“走。”
她顺着甬道继续往前,忽然穿过一道如水幕般的透明屏障,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里头是个庞大的地下广场,穹顶极高,漆黑的石壁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符号。广场上已经聚了不少鬼,男女都有。大多数鬼魂模样整洁,就是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不像是同一个时代的,有的鬼穿着小吊带喇叭裤,有的鬼还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
冉星缩在人群边缘,找了个角落站定,抱着手臂,竖起耳朵去听别人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今年东西特别多,今天就要开始试工了,说不定节后还要多上工几天。”
“啊?我十六号那天都定好下个活了。”
“啧啧,那你怕是要错过好几亿咯。”
“哎,我也是没法啊,我这个月再不还完那八十年的房贷,估计又要被扣功德了。”
“没钱还买房,套牢了吧?”
“我死的时候还讲究入土为安呢,谁知道阴间坟头这么贵。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混个长期工,至少不用隔一段时间就抢活。”
“长期工?呵,排队的人多得能绕忘川河三圈。你以为说要就有?”
戌时差五分的时候,广场台上出来了一个穿着绛色圆领袍的男鬼,手里还拿着一个扩音喇叭。
“喂喂?往前靠拢!找到自己身份证尾号对应的队列,别挤!”
整个广场头顶骤然亮起十道通天光柱,直冲穹顶,光芒森冷。顶端漂浮着从X到9,共十个数字。
广场上的鬼们一阵骚动,彼此推搡着寻找自己的队列,每个光柱下迅速聚拢了三五十只鬼魂,
人群里顿时传来一阵骚动,有鬼小声抱怨:“每年都这套,能不能我们进来之前就把队伍牌亮好?”
“嘘,别乱说,小心被记名。”
冉星提着心,跟着人群走到自己身份证尾号对应的光柱下。她前头站着一个瘦削的女鬼,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那女鬼察觉到她的打量,冷不丁开口:“头回上班?”
还不等冉星回答,她便自顾自说下去:“谁上班穿好衣裳。”
冉星噎了噎,心里嘀咕一声:也对。
台上男鬼清了清嗓子,继续喊道:
“今天先分发制服和工牌,护目镜要随身佩戴!之后由工头带队,先去认路!”
“记清楚:不准乱跑!不听指令者,直接清退!清退是什么意思,不用我说吧?”
说着,广场另一侧走出来十个身穿黑色制服的鬼,腰间都挂着铜制的令牌,显然是带队的工头。他们各自拖着两口大木箱,“咣当咣当”推到光柱下,盖子一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摞摞灰色制服。
一叠黑底白字的工牌自另一口木箱里升空,哗啦啦散开,分流成无数细线,准确无误地落到每个打工鬼身边。
冉星抬手一接,工牌冰冰凉凉,正面写着“临时工”三个大字,下方是一串不断闪动的倒计时:167小时45分。
七天?
台上的男鬼举着喇叭开口:“你们看到了,本次清理任务并非三天,而是七天。上头有令,十五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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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假,不用上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因今年无主贡品格外多,十三至十九日全数要搬运,日薪一万五不变。若十六日后有别的安排,须提前告知工头并交回工牌;擅自离职者,永不录用。”
“若在十九日前清理完毕,仍照七日工钱发放。”
此话一出,场下顿时炸开了锅。
“卧槽,我当临时工十年了,第一次见这么好的待遇!”
“哼,要不怎么大家都挤破头想进体制内呢。”
冉星听着这话,心头忽然一动,生出个念头:要是能在这阴司里谋个编制,岂不是衣食无忧?
就在这时,前头那个破衣裳女鬼回过头来,盯着她笑:“怎么,小姑娘,你也想进?”
冉星没正面回答,反倒抛回去一句:“你不想?”
女鬼摇头道:“阴间可不比阳间,这里职位一旦有人坐上去,几乎就是长久不动,谁也不会‘退休’。毕竟,鬼哪有大限。”
她耸耸肩:“再说了,我还惦记着投胎呢。当鬼忒没意思。要是考进去了,嘿,你就得在岗位上熬个几百上千年,连个头都看不见。”
不知怎地,冉星脑海里忽然浮起了孟大人的身影。
他是不是已经独自立在奈何桥边成百上千年,日日夜夜,看着新旧魂魄忘却前尘,由死转生?
“肃静!”
台上的男鬼一声断喝,广场立刻陷入死寂,周围的鬼嘴唇还在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穿上工服,戴好护目镜。”
冉星低头看着手里的制服,灰扑扑一叠,布料冰凉,散发着一股消毒水似的气味。
她抬眼偷偷看前面那女鬼把制服往身上一拍,刷的一下,破衣烂衫立刻消失不见,换上了干净合身的灰色制服。
她眼睛一亮,心道:好方便!于是照猫画虎,把制服啪地往自己身上一拍,下一瞬,布料仿佛自动贴合,袖口裤脚收得整整齐齐。
紧接着,她把护目镜往脸上一扣。
嗡——
此界原本残存的点点色彩,瞬间被压缩成黑与灰的单调色块,唯有地上亮起的数道交错纵横的轨道,如星光般汇入广场台下的通道。
冉星跟着人群鱼贯而入,里头意外宽广,尽头处赫然耸立着十扇巨大的黑铁门,门头上刻着她看不懂的文字,有些像小篆。
门前立着几名穿青色甲胄的鬼差,不苟言笑。
“到了。”
工头抬手指向那十扇门:“贡品只需送到库房门口,交给这些库房鬼差。切记,不得擅自踏入库房一步。更别打歪主意。不许窥探,不许停留,更不许伸手去碰他们管辖的东西。”
说罢,他又指了指门口一排水泥推车:“一鬼一车,上了轨道之后不限速,但不许互相冲撞。若因争抢路线造成贡品损毁,双方皆记过一次,三次直接清退!”
冉星心里啧了一声,好家伙,真是到工地了。
她拿起一辆车,一转身,就察觉到墙壁上密密麻麻亮起一对又一对的黄灯笼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