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兰辞身为殷家嫡系,虽与本家割席,但位高权重,是殷礼安的叔父,出现在顺远伯府的宴席上,原也无可厚非。
但他这般不声不响地现身,如寒山兀立,眼中带着审视,沈清晏惊疑之余,偷偷去瞧殷礼安。
但见这位方才还颐指气使的小伯爷,此刻就像被掐住了七寸,忙不迭迎上前去:“叔,叔父安好!您老人家怎亲自过来了?”
沈清晏指尖悬在琴弦上,犹豫着还要不要弹下去,一时进退维谷。
殷兰辞听到老人家这词,好像感到些许新奇,那眼神却无波澜,扫过席上众人,在她身上停留,呵呵笑了:“顺远伯府雅音动人,本公为何不能来?”
寥寥数语,却将“长辈”二字的威压推至顶峰。
他气场委实过强,殷礼安如蒙大赦,又诚惶诚恐,躬身引路:“叔父请上座。”
话音未落,被殷兰辞抬手止住了,他一动不动,开口道:“曲子既未终了,怎不继续了?”
这句,便是命令了。
沈清晏心知避无可避,她深吸口气,重新抚上丝弦,泠泠琴音再度流淌,正是方才未尽的《雪叩松山》。
此曲意境清高,技法并不繁复,但用于宴饮酬酢也算合宜。
一曲奏毕,无功无过。在座中有几人难掩失望之色,似乎嫌弃这曲子不够惊艳,没法满足他们的猎奇之心。
这怨不得沈清晏,她确实还会几曲宫廷乐曲,但她偏生不想在这里弹。
呵呵他们才不配呢。
“子义兄,你先前不是口口声声说,国公爷夸赞沈家四姑娘为人不凡,琴艺超群吗?为何我听着此曲,觉得平平无奇呢?”
有个獐头鼠目,形容猥琐的公子哥儿,毫不识趣地嗤笑,“这也不过尔尔啊!”
其他人一听,或嘲弄或好奇地看着殷礼安,皆等着他如何自圆其说。
殷礼安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他当初信口胡诌,硬说国公爷对沈清晏青眼有加,只为给自己脸上贴金,添几分风光,何曾料到正主会亲临现场?
这谎扯得太大,已经圆不回来了。
谎言被戳破,他百般逢迎、千般讨好的三叔,就这么冷眼旁观着,他额角冒汗,就跟被架在火上烤一样,五内如焚。
现在纵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狡辩不得半字。
殷兰辞听他们话语争锋,眼色掠过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殷礼安,玩味一笑:“贤侄这般抬举沈家四姑娘,倒是……有心了。”
殷礼安冷汗大流,喉头哽咽,像被毒哑了一样说不出话。
无人应声,沈清晏灵光突现,望着殷礼安,讶然道:“你那句原来是玩笑话呀……”后又升高了几分音量,恰好够满座听闻,“那方才诸位公子邀我奏琴的邀约,想来也是一时戏言了?”
她神色如常,可殷礼安分明看清了她眼底的讽刺。
“不是,你别存心要我难堪啊。”殷礼安涨红着脖子小声耳语,但又觉得恨铁不成钢,她咋非要在这关头发难,摊他的台。
其他人噤若寒蝉,似是压根没想到会有这出。
好好的红叶宴,竟能演至如此境地,说出去真要笑死人了。
幸好旁座一位机敏老成的同窗笑着圆场,举杯打岔,才将将舒缓了几分气氛。
殷礼安浑然不知他们作何想法,但知原先围拢着他,道尽奉承的人皆散去,偶尔投来的目光也带着打量。
而被人群簇拥的中心,早已换作了那位淡漠的三叔父。
沈清晏觉得荒唐,弹完曲子,就想撒腿开溜。
一群二流子似的人,与其待在这里虚与委蛇,她还不如去找白骊玩。
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廊庑处,她刚想溜,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
“你走什么?”
殷礼安的声音自后方沉沉压来,扯起一丝笑:“小晏,你还未向我叔叔问好。”
到这时候了,竟仍然执着于虚礼,沈清晏几乎要笑出声来。
“可是刚刚那般情形……我不愿再去他跟前讨嫌了。”她睫羽微垂,尽是楚楚之态,看得人心里一化,任是铁石心肠也得软三分。
他本欲发作,但终是耐下性子,温声劝道:“莫要任性,刚刚的账我就不与你算了。听话些,随我去见礼。”
指尖在她腕见暗暗使力,沈清晏有点生气,这也算任性,那他吹牛吹得被正主抓了现行又算什么?
她假装得仿若天成,乖顺点头,爽快得很:“但凭子义吩咐。”
“稍后谨言慎行,看着我的眼色行事,”他仔细叮嘱着,字字带着告诫,“三叔最重规矩,在他面前断不能失了体统。”
沈清晏差点绷不住笑意,她都和殷兰辞无礼过多少次了?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呀?
他们私下见了那么多次,殷礼安全然不知便罢,还说教起来了,她就觉得很荒唐。
真的是,非常讽刺啊!
而且,他应该还不晓得那张红莲坊的木符就在殷兰辞手里。
她可惜这些石破天惊的小秘密不能跟别人说起,只能憋在肚子里,都快憋坏了。
“嗯,知道啦。”她颔首,回以一笑,“我最知分寸了。”
姿态如兰,满满的世家闺秀典雅气度。
殷礼安颇觉受用,透出几分得色。他默默感叹她还如之前那般乖巧懂事,女子终究该柔顺知礼,方配宗妇之位。
竹帘曳动,殷兰辞身边围了几位殷礼安的老熟人,他将衣袖整饬一番,不动声色地拨开他们,上前道:“三叔。”
“嗯?”殷兰辞漫应一声,都没往他身上投放多余的目光,越过他,问道,“这便是沈四姑娘?”
竟是全然不顾自己的侄子,直接问起了她。
沈清晏被突然点名,连忙上前:“是我。”
她原以为叔侄二人总要寒暄几句,没想到现在连理都不理他了。
“听说你要与礼安定亲了?”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却未见暖意,“天作之合,还真是恭喜你们,吉期定在何时了?”
沈家分明还未商议到这时候。沈清晏刚寻思,殷礼安便抢先应道:“据家母之意,如若诸事顺遂,大概腊月前纳征,来岁春分时亲迎。”
沈清晏微怔,这时间,倒与前世一样。
只是她在这情状下被告知,难免有些多想。
莫非家里跟伯府早就暗中议定了……
“甚好。”殷兰辞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意味深长地瞧着她。
沈清晏杵在原地,只觉得一下子郁结难舒,格外憋闷。
殷国公难道不是她这边的吗?他明明是她重生后苦心经营的一个依仗,如今倒这般作态,叫人捉摸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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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已是日落时分。
霞光浸染了半边天际,府外车马盈门,各家仆从都忙着接应主人。
沈清晏找了半天,既没找见沈昭华,也寻不到府里的马车,心下便明了,三姐定是又撇下自己,自顾自地回去了。
真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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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今日发生的事情,处处都在提醒她点儿背。
正郁闷着,余光瞥见追云鬼鬼祟祟的身影,自人群缝隙中悄声趋近。
他一身褐色短打,立刻察觉到了沈清晏,恭恭敬敬地鞠躬:“见过四小姐,四小姐安好。”
沈清晏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说道:“不必多礼,可是公爷有事找我?”
追云神光一亮,顿时笑逐颜开:“小姐真是料事如神,我家大人正找您一叙呢,横竖三小姐已经自个儿回府了,您不如让我送您一程去国公府。”
她哑然失笑,他这人忒有意思。而殷国公此时找她有事,归根结底,主要还是因为殷礼安这荒唐之人罢。
面对追云这番“牵强”的说辞,她竟然也爽快应下了:“那便有劳了。”
此言牵强,却正合她意,反正沈昭华已经撇下她自己走了,她也不想去求殷礼安,要是能坐殷国公的马车,自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殷兰辞待她不薄,这份机缘,她珍之重之。
追云引她到府邸侧巷,那儿悄无声息地停了一辆青帷小车,避开了人多的地方,无人察觉到。
待她踏入车厢,才发现里头空空如也,仅有她一人。
他察觉她的疑虑,连忙解释道:“小姐莫惊,咱家大人已先行回国公府了,特命人备了这辆不起眼的车架,专程送您回去,我可绝无欺瞒啊。”
沈清晏瞧他一边用手比划,一边急得眼睛都泛红,一副比自己还惶急的模样,稍稍放下了戒心。
这辆马车陈设简朴,与她之前乘坐的国公府的宝盖马车有些不同,但她没放在心上,只是以手掀起一方窗前的青布棉帘子,透过这小小的视野,向外望着远方。
秋意萧瑟,已快入冬了。
渐沉的暮色,一滴冷雨砸在青砖地上,滚出星点般的湿痕。
原来落雨了啊,沈清晏怔怔地想。她都没带伞。
不过,殷兰辞若在,必定会给她撑伞的。
喝上一盅追云奉上的云片茶,茶香清润,沈清晏头脑愈发昏沉,闭眼之前,她仍觉得是自己这几日心力交瘁,身体太过疲劳而已。
雨声入耳,似乎还有孤雁飞过,混杂出来的动静便如同哀鸣声,声声凄楚。
待沈清晏醒来,却猛地一悸——她正身处破庙之中,哪是什么国公府?
四处结着蛛网,墙壁残破漏风,寒意裹着尘埃袭来,而她被绑着手脚,狼狈地躺在草席上。
这是遭人绑架了啊。
沈清晏心凉半截,拼命挪动着身体,兴许动静太大,招徕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嫂夫人,还记得我么?”男子靠近,她眯眼细看,发现正是殷礼安那位名唤宋伽的同窗。
本该温柔文静的书生,此刻眼中翻涌的满是污浊.淫.欲,随意将她翻了个身骑在她腰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宋伽嘿嘿笑,说道:“看你弹琴时,我便忍不住了,你猜我当时在做什么?我当时可是在桌下偷偷的……”说着,便擒住她的玉手,往自己下半身探去。
万千咒骂即将冲出沈清晏喉头,这死登徒子,不愧是和殷礼安一伙的,一丘之貉!
挣扎之间,在破庙门口,她望见形似追云之人,大喊:“追云,救我!”
“追云”闻言,却将那张面皮生生撕了下来。
面皮下,是一个她都不认识的人。
他点燃了一根火把,朝着宋伽摇了摇:“喂,动作快些,你完事了就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