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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犇犇

作者:区区某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牛轸差点没崩住情绪。


    她知道,当今明德帝鉴于自己幼年遭遇,故此十分护着自己的孩子,帮着野心勃勃的大皇子兜底很多回了。


    她也知道,皇后才智非常,又十分护犊子。对于大皇子这个宝贝崽,是捧在手心里怕化了,呵护至极。


    所以,拥有这样一对护犊子的爹娘,大皇子有些任性自我。


    可她今日才惊觉,除却任性自我外,大皇子恐怕心智都跟力争当太子的雄心不匹配!


    心中骇然着,牛轸深呼吸一口气,带着试探瞧着一脸委屈的大皇子,语重心长:“您与妾身推心置腹,妾本该顺着您的心意畅想一番。毕竟我也是依靠着嫡长子继承制,才与您算得上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这话透着些谦逊,但大皇子听着莫名就觉自己脸火辣辣的疼。


    牛轸身后是与国同岁,掌握军权的牛家帮军中一派,实力雄厚。


    故此,当初他想看的时候,母后都没想过还有这样的选择。是父皇亲自为他定下的婚事,据闻父皇为此还三顾茅庐,亲自去牛家求娶,给足了诚意。


    当然也是因此,他是有些想入非非。毕竟他外祖一家在文臣群体中也算有头有脸的。父皇愿意他在多军中强势的姻亲,那不就是代表有意他当太子吗?


    边想,大皇子还忍不住说出口:“对啊,我们门当户对,算得上文武联姻了。若父皇无意我当太子,那何必给予我如此强势的亲家?”


    “可纵观历史,嫡长子能够顺顺当当为太子,又继位为皇的极少。”声音压低,牛轸带着恳求看着大皇子:“太子位权势赫赫,可太子位也如履薄冰,需谨慎谋划。妾不敢说自己见过前朝夺位风险,却也见过祖父呕心沥血维持镇国公府一派的风光,强撑着病体都不肯退一步。”


    “父皇是有意您——”牛轸说的很笃定,可质问的也一针见血:“可您自己若是无拿得出手的功绩,如何服众?”


    见自家媳妇说着说着,满面惊恐,俨然想到什么血雨腥风斗争,一副后怕的模样,大皇子沉默。


    难得看人这般怯意,露着着温柔,不像印象中天不怕地不怕的母老虎,也没高高在上的矜贵威严,像佛龛中完美的佛像,反而透着些鲜活少女的气息。


    他张张嘴,最后什么都没开口,只抬手揽着牛轸的肩膀,“你为我好,我知道。离京前,母后也千叮咛万嘱咐。”


    “只是我略微有些不甘心,明明是父皇母后这般教导我的,我……久而久之的却又是我的错。”


    牛轸:“…………”


    这话牛轸表示没法应,只默默依靠在大皇子肩膀,低声叹息:“长远的事情,以我们小两口目前的见识,恐怕也无法思虑周全。”


    “不如先想想满月后,我们到底该如何生活吧。”


    闻言,大皇子瞬间想起了破旧不堪的土墙,想起了在北疆统帅口中跟金子一样之前的稻草。


    生活的重点压在肩膀上,他身形都有些跨了,垂首看着牛轸,小声道:“真不能赖掉吗?投亲靠友这个理由不能继续用?”


    “咱们两个都才十八啊。”


    “即便在民间分家,也没这么绝情,把我们一穷二白就赶出去住小破屋。”


    “那屋真的很破。”


    “地面都是泥!”


    “殿下,您要当太子。”牛轸忍住不去回想对面崔家养过可可爱爱的西洋犬,昂头与人四目相对:“失败了,抄家流放很绝情,可能我们连小破屋都没得住。”


    大皇子定定的看着牛轸。


    牛轸面色决然,与人对视。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后,大皇子深呼吸一口气,板着脸肃穆问:“那异象这件事,你总不会反对,会积极谋划吧?”


    “这件事若是成了,我……”大皇子一咬牙,揽紧了牛轸的肩膀,磨牙道:“我们就算失败了,那常宁有异象保佑,还能捞一个和亲公主的名号呢,不会让她跟着我们守皇陵的。”


    顿了顿,大皇子字正腔圆纠正:“自古皇子夺嫡失败,只要父皇在,基本是守皇陵,不会被流放的。”


    牛轸忽然间有些佩服大皇子的乐观,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话音来:“殿下,思虑周全!”


    “异象的事情看满月,看看父皇母后送什么贺礼,也看看老亲故旧送的礼。”牛轸唯恐自己还听到大皇子乐观至极的话语,她干脆重点强调一番老亲故旧:“以镇国公府和荣国公府的交情,以我爹跟恩侯叔的交情,恩侯叔到时候可能会送些礼。”


    “他代表荣国府送礼,也就代表争府邸这事翻篇了。”


    “他会不会嘴贱说我们生女孩啊?”大皇子眉头紧拧:“他这嘴,毒的。”


    “他对我们这些世交侄女们都很好。”牛轸郑重道:“恩侯叔父其实颇好相处,他恩怨分明。您只要不问他武帝爷和明德帝谁好,不问他战神崔镇这个当爹的到底偏心眼谁,他都会是慈爱的长辈。”


    大皇子不信:“真的?”


    “我爹为您亲自上门厚颜无耻盘问过。”牛轸愈发真诚:“恩侯叔父其实不介意您为太子位有谋算。他认为皇子有雄心壮志才正常。只是您的行为损了他的底线。”


    “他的底线是荣国公府邸要整改,只能整改出来供为国戍边的新锐武将。”


    荣国公府因开府国公以及继任者乃是战神崔镇,战功赫赫,因此在封无可封的情况下,府邸就超越了国公的规格,赛过亲王府规制。


    大皇子眼里有些惊诧:“崔恩侯竟然会觉得我想当太子正常?”


    “他老人家见过武帝爷时期诸位皇子夺嫡呢。”牛轸淡然:“非但他,便是我爹觉得您想当太子是正常的。您一个嫡长子不想当太子,才是不正常。”


    “只是您要用对方法,要用自己的功绩!”


    “我爹这一代人虽是武勋子弟,但他们都是戍边历练过都是靠着自己战功站稳脚跟的。”


    大皇子听得这话,矜持的挺直了脊背:“知道了,我改改方法。以后文治武功我都要抓!”


    “……对!”牛轸微笑着,又温和说些满月有关的应对之道:“四叔到底独立出来了,若在将军府筹办满月礼,我们该准备给长辈的谢礼也要备好……”


    大皇子一一应下。


    虽然他觉得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很烦,但相比顶着跟刀子一样剐脸上生疼的寒风戍边巡逻搓草绳洗装备,这些事儿光听着都有滋有味。且他还能给出些建议来。


    “放心,我自幼也看过母后交往应酬。知道分类送礼,要体贴考虑对方身家背景,也要不失皇家颜面。”


    跟牛轸说完之后,他一出门,迎着呼啸而过的凌冽寒风,眼眸转了转:“我看看常宁。”


    绝对不是为了多蹭蹭将军府的温暖的炭火,蹭将军战车往返军营。


    大皇子心中自我笃定着,打着好爹爹的旗号,他非但做到积极蹭车,也老老实实抱着常宁。


    为了避免尴尬,他屏退左右,自己张嘴跟常宁诉说一番。


    说完还得郑重总结,拉着常宁的小手一遍遍的强调:“常宁以后一定要聪明乖巧啊,孝敬爹娘知道吗?这样才不枉费爹和娘为你这般谋划。连政斗失败都不会连累你呢。”


    “爹在你名下放多多的金银珠宝。抄家都不抄嫁妆哟!”


    “不过你得记得啊,虽然名义上是你嫁妆,但我要用的时候你还是得给我的。”


    “…………”


    常宁感动的,想大逆不道一巴掌拍在亲爹脑袋上,让人醒醒。


    但无奈自己眼下还按“天”算岁数,没力气。


    只能有样学样的翘首盼着西边。


    盼着在西边的京城早早的来信。


    盼望着盼望着,在满月的前一天,浩浩荡荡的送礼队伍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的挪动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繁衍生息家之大事,国之重事,朕今得嫡长孙……”


    随着宣旨的四喜公公响亮又亢奋的声音,跪地的所有人一怔。等听完帝王赐名之后,更是所有人眉头一拧。


    包括襁褓中的常宁,也跟着面色凝重起来。


    “大皇子,您接旨了。”四喜公公弯腰,和声提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皇子恍惚回过神来,跪地叩谢圣恩慢慢起身。他环顾四周一圈,自觉目前现场都还算自己人后,他定定的看着笑容灿烂不是作伪的宣旨太监,他父皇的心腹太监。


    迟疑一瞬后,他难得和声朝人一作揖,示意借一步说话:“您从小跟着父皇起起伏伏,按理说也是我长辈了。故此……”


    “可不敢当。”四喜公公急急忙忙避开,但眉眼间的惊诧却是忍不住,甚至还带着求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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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牛重。


    这……这眼前这般礼贤下士的,是骄骄傲傲的大皇子殿下?


    牛重拍了拍自家侄女,示意人放宽心。他迈步加入闲聊中,坦然表示自己先前耳朵灵已听到两人的私聊:“大皇子这话说的中听的。”


    “您说笑了。”四喜公公赶忙又是弯腰作揖,抬手搀扶着大皇子:“您……您有什么吩咐便直言了。咱家托一声大,能替您安排的事情定然也替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也的确,看着瘦了,脸也黑了些。


    瞧着是遭罪了。


    “父皇可知常宁是女孩儿?”大皇子本想在寒暄一二,但迎着牛重望过来同样好奇的眼神,还是选择直白讲述。


    因为他怕牛重话更直白。毕竟牛统帅除却满月礼外还得在这冰天雪地的时日巡查四方边城,因此他的时间安排很赶很急。


    闻言,四喜公公笑了,朝京城方向一抱拳,“皇上自然是知晓小殿下是女孩儿。”


    说完,他看着似乎愁眉的大皇子,立马郑重强调:“皇上还直言说女孩儿好呢!”


    “那怎么会取这样的乳名?”大皇子都觉自己有些大逆不道了,想让亲爹好好读书。


    谁家正经长辈给女孩儿取名叫犇犇?


    犇,形容群牛受惊奔跑的模样,又引申为疾走奔跑。


    这也就罢了,这词还通“奔”。


    奔着,逃亡,投奔是也。


    甚至女者奔,乃是私奔!!!


    “礼部是有人故意恶心我不成?”大皇子牙根紧咬:“不该啊,外祖知道定然会反对!”


    “这……这……”四喜闻言惊了,赶忙澄清:“殿下这可真没有啊。这乳名儿,可是皇上在太庙郑重的跪拜了求了,翻了书,又命钦天监合了八字,才郑重的取出来的。”


    大皇子不信,“可这犇之意不好,尤其是用女孩身上十分不好。”


    “怎么不好了?犇犇,六个牛啊!”四喜抬手比划“六”这个数:“合了皇子妃的姓氏不提,于私也是皇上想沾沾牛家多子多福的子孙气,以后顺顺遂遂的;于公,这也是皇上对天才百姓的期许,更也是对您的厚望。”


    “对他的厚望?”牛重都奇了,催促:“赶紧说啊,说大声点。”


    四喜瞧着人刀子眼的架势,赶忙从顺如流说大声了:“皇上励志改革,希冀天下百姓吃饱穿暖。到您这一辈,到长孙这一代了,那是希冀天下百姓家家户户田里有耕牛帮着劳作啊,百姓耕作能够轻松些。”


    “是盼天下有牛。”


    “可常宁是女孩,”大皇子拧眉:“取这名是不是……”


    “取这名多好!”牛重听得四喜对犇犇的解读,再看傻不愣登的侄女婿还纠结女孩,气得大声道:“这里是北疆!知道北疆为什么女子都这么能耐吗?五十年前大周初立宵小觊觎集结而来,北疆上下军户子弟死了,军户妇孺填上,全城的百姓用命填上,死守着不退。”


    “也是因这事,你妹当初及笄你们谋划试探想要崔镇用军功换来的府邸,你父皇——”牛重顾忌身份,咬牙低声:“才会反抽你一巴掌,让你来守北疆。”


    “是因为当初差点亡国了,是崔镇拿命带队,说大周皇族女子不和亲,大周不会被铁骑踏破。”


    “其他地方不说,在北疆男孩女孩没区别。仇敌来了,都要用命去杀!”


    大皇子目瞪口呆:“什……什么?”


    窝在襁褓里的常宁也傻眼了。


    父王竟然是因为荣国府来北疆?


    可现任荣国公崔恩侯跟皇祖父不是死对头吗?


    前任荣国公崔镇,跟皇祖父据闻更有夺位之仇。


    这……


    是我的记忆出错了?


    常宁随着思忖,眉头不自禁就紧锁起来。


    牛轸见状心跳噗通噗通加快,只觉自己冷汗涔涔。她愈发能够确认襁褓中的女儿不是纯粹的婴儿,似生而知之者,早有自己的灵魂。


    这一刻,她不是该如何是好。


    但听得呼啸的寒风,回想着刚才那尖锐又极其笃定的一句天下百姓有牛,牛轸又不忍这般美好的希冀落空。


    深呼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掂了掂襁褓,让襁褓中的婴儿能够变幻个神态:“你看,常宁,不,犇犇好像……好像知道自己有新名字,乐得眼睛都迷成一条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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