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婉音起了个大早。
她将那罐沉甸甸、密封好的菌酱用一块干净的粗布仔细包好,小心地放进竹篮里,上面又盖了一层野菜做掩饰,此时竟感觉心跳有些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这罐酱,倾注了她目前所能调动的全部心血和宝贵资源,成败在此一举。
“小宝,姐去大队长家一趟,你乖乖看家,记得谁敲门都不开。”苏婉音仔细叮嘱。
“知道啦姐!”小宝用力点头,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那个竹篮,咽了口口水,显然还对昨天那惊为天人的味道念念不忘。
苏婉音挎上篮子,深吸一口气,走出了院门。
清晨的村庄尚未完全苏醒,偶有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露水的清新气息。
她脚步不快,尽量显得自然,心里却反复盘算着该如何与丁翠兰说。
走到大队长家院门外,她轻轻叩响了木门。
“来了!”里面传来丁翠兰利索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打开,丁翠兰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些玉米面,看来正在做早饭。
“婉音丫头?这么早,快进来。”丁翠兰有些意外,随即想到什么,热情地让开身。
“大伯娘,没打扰您吧?”苏婉音迈进院子,顺手将院门虚掩上。
“没没没,正做饭呢,你吃过了没?伯娘这儿贴饼子快好了。”
“吃过了,谢谢大伯娘。”苏婉音笑着摇摇头,将篮子放在院中的石磨盘上,解开粗布,露出了那个敦实的粗陶罐,“大伯娘,菌酱我做好了,您瞧瞧。”
丁翠兰凑过来,苏婉音小心地掀开油纸封口的一角。
瞬间,一股极其霸道的咸香混合着浓郁的菌菇鲜味和油脂香气喷涌而出,毫不客气地压过了院里玉米饼的清香。
那味道复杂而诱人,光是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丁翠兰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惊叹:“哎呦!这味儿!可真够正的!比闻着上次那小罐还香!”
她也是见多识广的老人了,光是闻这味道,就知道这酱差不了。
苏婉音心下稍安,低声道:“大伯娘,这罐子大些,用的料也足,您看……方便让四哥带给厂里的工友试试吗?换什么都行,粮票、油票、布票,或者旧东西、鸡蛋啥的,都看人家方便。”
她没敢直接说要钱,这年头票证和实物比钱更实用。
“方便!有啥不方便的!”丁翠兰很是爽快,接过罐子掂量了一下,分量十足,“我这就让我家小子过来拿,他今天上白班,正好带过去!”
王奶奶转身朝屋里喊了几声,一个看着二十大几、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擦着手走了出来,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正是丁翠兰的二儿子,叫苏继业。
“继业,快,这是婉音丫头做的酱,你赶紧带上,中午吃饭的时候给你们车间那帮大小伙子分分看。”丁翠兰把罐子递过去。
苏继业接过罐子,那浓郁的香味他也闻到了,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他看向苏婉音,点点头:“婉音妹子手艺不错啊,光闻着就下饭。”
“四哥过奖了,就是胡乱做的,大家不嫌弃就好。”苏婉音微微低头,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
“成,包我身上了。”苏继业也是个实在人,没多说,找来个网兜把罐子小心装好,又跟苏婉音确认了一下大概想换些什么,便匆匆推上自行车上班去了。
看着苏继业载着那罐酱消失在村口,苏婉音的心也仿佛跟着悬了起来,恨不得长出千里眼顺风耳好看看她的菌酱会不会手欢迎。
她谢绝了丁翠兰留下吃饼子的好意,揣着七上八下的心情回到了自家小院。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她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晒着的山茱萸和花椒,教小宝认了几个新字,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每一次狗叫,每一次脚步声,都能让她的心提一下。
小宝似乎感受到了姐姐的紧张,也变得格外乖巧,不吵不闹。
日头渐渐升高,又缓缓西斜。
就在苏婉音几乎要以为今天不会有消息,开始暗自反思是不是酱做得不合工人口味,或者价格要高了的时候,院外终于传来了丁翠兰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喜气。
“婉音!婉音丫头!快开门!”
苏婉音心跳骤然加速,几乎是跑着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丁翠兰和苏继业。
苏继业脸上带着笑,手里提着空了的陶罐,而丁翠兰手里则拿着一个不小的布口袋,鼓鼓囊囊的。
“丫头!好消息!”丁翠兰一进门就笑着道,“你那酱,可了不得!继业说,中午刚一打开,那香味就把半个车间的人都引过来了!一罐子酱,眨眼功夫就被分光了!好几个没抢到的还直埋怨呢!”
苏继业在一旁憨厚地笑着点头附和:“是啊,妹子,你那酱太受欢迎了,拌窝头、抹饼子,都说香得不行,从来没吃过这么够味的酱,我们车间主任尝了都直说好!”
苏婉音悬着的心猛地落下,随即被巨大的喜悦充满,虽然对自己的手艺充满了信心,但这一整天她的心就像在火上烤似的,来回煎熬,生怕自己做的不合大家的口味,如今可算是落了地。
当然她也没忘了丁翠兰和苏继业的功劳,笑呵呵道:“这都多亏了大伯娘肯给我们家这个机会,还有继业哥人缘儿好,在中间牵线搭桥,就是冲继业哥这个人,人家也都想试试嘞!”
丁翠兰也没想到会这么受欢迎,不过这可是好事!而且婉音这丫头又不忘本,得了东西也记得他们家的功劳,她客气两句后笑着把口袋递过来:“喏,这都是换回来的,你看看。”
苏婉音接过口袋,入手沉甸甸的。
她打开一看,里面简直是个小宝藏:有两斤左右的全国粮票,半斤珍贵的油票,几张工业券,一小卷颜色鲜亮的毛线不知道可能是哪个年轻工人给的,还有七八个鸡蛋,甚至还有零星几颗水果硬糖!
这些东西的价值,远远超出了她那罐酱的成本。
尤其是粮票和油票,这可是能直接换来实打实粮食和油水的硬通货!
“这……这太多了……”苏婉音有些无措,她没想到反响这么好,换回这么多东西。
“不多不多!”丁翠兰摆手,“你是没见那场面,大家抢着要,给的都大方,继业说了,好几个人都问下次还有没有,啥时候再有,你这酱,打开销路了!”
苏继业也点头:“对,妹子,下次多做点,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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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还要。”
苏婉音看着口袋里实实在在的收获,又听着丁翠兰母子俩肯定的话语,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又被她强行压下。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大伯娘,四哥,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送走了欢天喜地的丁翠兰和带来好消息的苏继业,苏婉音闩上院门,背靠着粗糙的木门板,深吸了一口气。
院子里只剩下她和眨巴着大眼睛、好奇望过来的小宝。
她提着那个沉甸甸的布口袋走到屋里,就着昏暗的光线,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小心地倒在炕桌上。
黄褐色的全国粮票,印着清晰的斤两,捏在手里仿佛能触摸到馒头的柔软。
淡黄色的油票更是珍贵,意味着以后做饭能多放些油了,她和小宝肚子里其实很缺油水,恨不得抱着大肥猪直接啃!
那几张工业券、颜色鲜亮的毛线、圆滚滚的鸡蛋,还有几颗印着简单花纹的水果硬糖……
每一样都实实在在地宣告着:她成功了。
“姐……”小宝趴在桌边,眼睛瞪得溜圆,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些水果糖,又飞快地缩回来,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宝贝。
他吃过糖的次数屈指可数,记忆里那甜滋滋的滋味遥远得像一场梦。
苏婉音看着弟弟那渴望又怯生生的模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她撕开糖纸,拿出一颗橙黄色的硬糖,递到他嘴边:“尝尝,甜不甜。”
小宝迟疑了一下,然后迅速张嘴含住了糖块。
下一秒,极致的甜味在他口中化开,小家伙的眼睛瞬间像被点亮的星星,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缝,含混不清地嘟囔:“甜!好甜!姐,你也吃!”
苏婉音也剥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久违的、纯粹的甜味弥漫开来,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
她将粮票和油票仔细收进藏钱的小瓦罐里,工业券也放好。
然后拿起那卷鲜亮的橘红色毛线,比划了一下小宝的身量。
“小宝,姐用这个毛线给你织件新毛衣,好不好?冬天就不怕冷了。”
小宝嘴里含着糖,惊喜地看着那团暖色的毛线,用力点头,含混地说:“好!谢谢姐!”他想象着自己穿上新毛衣的样子,一定比村里最富有的支书家的小子还神气!
最后,苏婉音拿起两个鸡蛋,心情愉悦地走向灶房。
今晚,她要庆祝一下。
糙米粥照旧熬上,但今天,她奢侈地打了个鸡蛋进去,用筷子飞快搅散,金黄的蛋花瞬间让一锅粥变得诱人起来。
另一个鸡蛋,她蒸了一碗嫩滑的鸡蛋羹,点上一滴宝贵的酱油,撒上一点点葱花。
又将剩下的野菜凉拌,滴上两滴新换来的油。
晚饭桌上,小宝看着金灿灿的蛋花粥和那半碗鸡蛋羹,吃得头也不抬,小脸上全是满足。
苏婉音看着弟弟,喝着同样美味的蛋花粥,心里那份踏实和喜悦愈发充盈。
日子,真的在一点点变好。
然而,菌酱的香味和苏家姐弟悄然变化的生活,就像投入平静池塘的石子,涟漪总会扩散出去,不可能完全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