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提前下工的蔚染亲自去幼儿园接嘟嘟放学。
他把棒球帽压得很低，还戴着口罩，并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蔚染不仅个子高，还瘦。
瘦也不是瘦猴一样皮包骨全无气质的瘦，他两肩自然打开下垂，脊背笔直，比电视里走秀的男模特还要标致。
绝大多数人都还只是搭一件外套的天气，蔚染外头已经穿上了件薄棉衣，里面简单套了件圆领T，下面搭配一条浅蓝色的直筒牛仔裤，站在幼儿园门口就已经足够醒目。
外加上后面还背了个双肩包，蔚染给人的感觉整个儿就是一清爽干净的大学生，来接孩子的爸爸妈妈或爷爷奶奶，难免都要多关注他几眼。
蔚染全程低着头，生怕被人认出来。
一个月前他其实还没有这种烦恼。
祖国国土面积很大，时代更迭很快。饶是曾经差点被骂退圈，可过去这么久了，再恨他的粉黑也几乎将他遗忘，至少最近这两年蔚染走在街上，已经没再经历过被人追着指着鼻子骂的情况。
不过就在他刚刚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街口后不久，近期的《夜将行》就火了，蔚染又会被人在大街上认了出来，只不过这次，那些人是想要跟他合影或要签名。
那时候的蔚染是很受宠若惊的。他下意识以为别人认出他，就会来骂他。
所以每一次，他几乎都是战战兢兢地完成合影留念和签名，强装镇定。
到了今天，即使明确知道又有人开始喜欢他了，蔚染仍旧不是很敢公然现身人前。
最近配合剧组做各种线下宣传，已经用掉了蔚染绝大多数的勇气。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希望剧火人红。
《夜将行》的爆火给他带来了许多的资源，是从前望尘莫及的，蔚染无比珍惜和感恩。
有口碑有人气，未来的日子才会好过。娱乐圈的法则就是如此。
而如果不是为了可以有机会接到更好的资源，他也不会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每天夜以继日地徘徊在各种剧组里跑龙套。
两年多的龙套生涯，算上演仅有一两个镜头的路人或尸体，蔚染足足“参与创作”了五六十部戏，才在一次饰演侍卫时被《夜将行》剧组的导演看重，拿到了一个饰演男二的机会。
但究竟是五十部戏还是六十部，对蔚染来说都不算什么。
《夜将行》中的爆火已经让他感觉自己足够幸运了，更何况如今他还接到了作为男主的新戏，感觉距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而且他还有……
“爸爸！”
幼儿园的大门敞开，小朋友们牵手组成规律的队伍，在老师的带领下依次走出校门。
蔚嘟嘟立即在人群中捕捉到爸爸的身影。
嘟嘟比同龄的小朋友稍矮一些，但却机灵灵活，不仅一眼就认出了他爸爸，还立即跑过来扑住蔚染的大腿。
蔚染掩在口罩下的唇角骤然扬起，脸上浮现出温柔笑意。
——更何况他还有嘟嘟。
蔚染笑着弯腰将嘟嘟抱起。
又在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时候，赶紧向老师道别，然后拎着崽崽回到车上。
“爸爸今天忙完了咩？有很多、很多时间陪嘟嘟了咩？”
公开承认有崽的优势，蔚染的保姆车上都设有儿童座椅。
小腿腿卡进座椅的缝隙里，嘟嘟一边让爸爸给他系安全带，一边睁着大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蔚染。
小奶膘都一颤一颤。
蔚染看得欣喜又心塞。
喜的是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崽崽。塞的是一直以来他陪嘟嘟的时间都太短。
如果说蔚染要为这些年的事道歉的话，他真的对不起太多人了，但最对不起的应该还是嘟嘟。自己没能陪伴他，也没能照顾好他。
手指戳了戳儿子脸上的肉肉，蔚染笑得更加认真和温柔：“嗯，爸爸今天晚上都没有事情，专门陪嘟嘟。”
“好呦！”嘟嘟忽然攥起小拳头，做了个棒棒的手势，满意的小奶膘又是一颤。
蔚染跟着一乐，声音更加温柔：“那，嘟嘟想做什么呢？”
……
二十分钟后，蔚染又辗转换了一辆不显眼的车子，然后陪嘟嘟来到烤红薯摊所在的步行街上。
……嘟嘟最想做的事，还是买红薯。
今天排队买红薯的队伍更壮观了，蔚染只要现身绝对会被认出来，他就只好在车里等，还是由王奶奶领嘟嘟下去买。
又二十分钟后，因为爸爸在等、而没有花太多时间给爸爸做应援的嘟嘟，被王奶奶抱回到车上。
蔚染捧着手上热乎乎的红薯，还有些发愣。
刚刚嘟嘟去排队的时候，他就一直坐在车子看。
起初是看嘟嘟，后来发现嘟嘟在跟那些排队的人交流，而那些人，大多都是为自己而来……
常年惧怕被人认出来的恐惧和紧张，不知不觉间开始松动。
要不是为了工作和看嘟嘟的状态，蔚染几乎都不看手机，并不确切知道现在网上都在怎么说自己。
倒是知道有人刻意来买他的同款红薯，但也都是王奶奶录嘟嘟的时候顺便看一眼，或是听别人说说。
如今真正亲眼看过去，眼见那么多人脸上的兴奋和跃跃欲试，竟都只因为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举动，蔚染便觉得慌乱、不好意思以及更加的受宠若惊。
同时，也难免会很感动。
“嘟嘟昨天还分给哥哥姐姐们板栗了？”
隔着包装袋，蔚染将红薯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再拆开包装，撕开外头烤得极具韧性的皮。
红薯摊老板在生意火爆后，不仅没飘，反而还升级了产品品质。
现在大家买到的红薯，据说是老板每天凌晨三五点钟就去进货、刻意挑选品质最好的红瓤红薯，拿回来经过二次筛选后，才刷洗干净送进烤炉里的，力争做到个保个的甜糯，不给蔚染丢脸。
蔚染现在手里的这只就是。
撕开外头略有些丑陋的表皮，便立即露出里面橙黄偏红色的红薯瓤。香气散开，整只红薯像泡在蜜里。
用勺子轻轻一戳就可以挖下一块，比现烤出炉的糕点还要香甜。
蔚染挖了一勺，吹凉后塞进崽儿的嘴里。
嘟嘟嘴巴小，但不耽误吃红薯。毕竟红薯软糯糯的，嘟嘟鼓着小腮帮抿了几下就可以轻松咽下，一点都不耽误消化。
“是哦。”嘟嘟开始跟爸爸说昨天他给哥哥姐姐们吃板栗的事。
昨天蔚染熬了个大夜，一宿没回来，白天九、十点钟才彻底下工，补了个觉，就匆匆来接嘟嘟放学。
算起来父子俩也有超过一天没见了，即使蔚染通过录像看到了嘟嘟昨天的可爱行为，也没来得及跟儿子交流。
他干脆把嘟嘟放在自己的腿上，让嘟嘟捧着红薯，父崽二人分食。
忍不住用额头蹭了蹭嘟嘟的小脸，蔚染说：“嘟嘟好乖，谢谢你帮爸爸感谢粉丝们。”
“不客气哦。”
蔚嘟嘟不以为意：“嘟嘟，要帮爸爸应援！”
蔚染被逗笑了：“嘟嘟就那么希望爸爸火吗？”
“对噢。”嘟嘟圆眼睛一瞪，特别肯定地说：“爸爸，必须要闯出一番名堂！”
……
这话嘟嘟不是第一次说了。
他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还不到两岁，刚刚学会叫爸爸不久，就磕磕绊绊地，指挥蔚染，说爸爸必须出去闯。
蔚染当时直接被惊到了，询问是谁教嘟嘟说这些的，可嘟嘟咿咿呀呀的，除了要他去闯以外，别的都说不清楚。
那会儿蔚染没有一点资源，还不像现在这么忙，嘟嘟几乎一直是他亲手带的，哪儿有人能越过他教嘟嘟这个？
蔚染就只好怀疑，是自己做梦说梦话的时候，被小小的嘟嘟听到了。
……很可怕，他做梦都给嘟嘟洗脑了！
后来蔚染在儿子的鼓励下，开启了每天十几个小时的龙套生涯，最忙的时候他甚至还把嘟嘟送去养母白女士家住了一段时间。
可即便待在本就反对爸爸做明星的奶奶家里，嘟嘟跟蔚染的对话也都是在鼓励爸爸加油，不要放弃，要闯出一片天地……
蔚染哭笑不得，却不想宝宝失望，竟然就这样硬撑下来了，还奇迹般地等到了转机。
眼下，蔚染看着福娃一样的小嘟嘟，内心更是一片柔软。
他郑重承诺：“好，爸爸会更加努力的。”
“唔，还有……”
嘟嘟也蹭了蹭爸爸的脸，刚想说什么，又被外面的景象打乱了思绪，小崽子只是“咦？”了一声。
蔚染：“嗯？”
“那个，好像是昨天那个叔叔的车哦。”嘟嘟一边望向窗外，一边小手托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腮帮，做深沉思考状。
嘟嘟不认识车，但叔叔的车子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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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致，最前面有个小金人，所以宝宝印象才深。
更尤其是，那辆车好像都已经在这边转三圈了。
蔚染再度被他身材五短、但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也跟着转头看向窗外。
“哪个叔叔？”
他并没看到什么车辆。
“又开过去惹。”
嘟嘟揉了揉大脸蛋，跟爸爸分享：“昨天的叔叔好奇怪的，他看起来明明也很喜欢爸爸，却没有去排队。”
“哦，这样啊。”其实并不希望粉丝们因为他而浪费过多时间，蔚染便只是说：“或许叔叔很忙吧。”
“有可能哒。”嘟嘟：“叔叔是，商务人肆！”
蔚染总是会被崽崽的词汇量惊到，当即笑着问：“嘟嘟连这个都知道呀？”
他语气夸张，充满惊讶的赞扬，没有小孩不吃这一套。
嘟嘟立即挺起小胸膛，忽然语速很快地给爸爸解释：“因为叔叔的车子，有小金人，还有叔叔穿的衣无……唔，衣，服，都是很贵的款式！嘟宝在杜爸爸那里，见过那样的材质！”
“宝宝真厉害。”蔚染又是一阵夸赞。
.
劳斯莱斯车上。
老板不出声，司机只能一圈圈地、顶着车海绕着小市场转个不停。
他猜测老板可能是在等昨天在这里派发板栗的小娃娃，今天他们转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那小小的身影，老板也没有要求停车。
要不然就是老板真的很想吃五爱红薯摊的烤红薯，但因为是霸总，不好意思亲自排队去买。
想到这里，司机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助理，试图给对方使眼色，现在年轻的瓜娃子都是怎么回事？好不会看老板脸色行事的。
副驾驶上主要负责翻译、陪同领导参加会议，深谙四国语言的高材生助理：？
最终还是不明就里的助理看了看腕上的高档机械表，出声提醒：“林总，快五点了，您晚上的商务会谈……”
林洛宸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至今仍没想清楚自己今天还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有什么意义。
他嗓音冷淡地开口：“回公司。”
司机担心老板又在起车前一秒忽然推车门，这次不仅提前锁了门，还把油门踩得飞快，没再给林总任何挑战车子性能和司机反应速度的机会。
劳斯莱斯在一辆停滞在路边的不起眼的小型轿车旁，贴身驶过。
不起眼的小轿车上，与嘟嘟分食了一整只烤红薯后，蔚染一边收好垃圾放在一边，一边又将嘟嘟抱在腿上。
嘟嘟的小脚踩在爸爸腿上，正好可以环住蔚染的脖颈，跟爸爸贴脸蛋儿。
爸爸毕竟是明星，每天都要贴面膜保住脸蛋，所以肌肤滑滑的，嘟嘟喜欢跟爸爸贴贴。
父崽两个玩贴脸的游戏也玩得不亦乐乎。
嘟嘟虽然是足月生的，还有点晚产，可自嘟嘟出生以后，蔚染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连带着嘟嘟都没长高。
尽管那会儿请了专业的月嫂和育婴师帮忙，可几个月过去，当蔚染把嘟嘟抱去医院做体检、跟别的孩子一比较时，还是发现嘟嘟比同龄的宝宝短了一截。
对此蔚染很愧疚，他知道自己怀了嘟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快四个月了，那会儿拍戏还整天浸在冷水里，蔚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宝宝才没长高。
阿姨们都安慰他，说有些孩子就是一开始长得慢，嘟嘟没什么问题，要蔚染别担心，更别自责。
可蔚染怎么可能不自责呢？他欠嘟嘟太多了。
首当其冲的……嘟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他都没有给嘟嘟一个完整的家。
“对了嘟宝。”
刚才提到嘟嘟的杜爸爸，整天迷迷糊糊的蔚染才想到：“你杜干爹回来了，他想你去他店里玩，宝宝要去么？”
“杜爸爸回来惹？”
嘟嘟蹬了下小腿，没什么犹豫地：“要去噢！嘟嘟要去！杜爸爸一定，很想嘟宝啦！”
“嗯，他是很想你。”蔚染又亲了亲嘟宝脸上嫩嫩的小奶膘。
再抬头时，就看见辆劳斯莱斯正好从他们旁边驶过。
蔚染立即指着外面，当即对自家崽崽给予肯定和夸赞：“真的有辆小金人唉，嘟嘟没认错。宝宝，你好聪明！”
嘟嘟开心地挺起小胸膛，顺便摇晃起小腿。
“嗯！宝宝好聪明！”
就说嘛，嘟宝不会认错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