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穆母问。
姜渝神色严峻。
“我说,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这具尸骨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这是两具尸骨各取一半拼凑而成。”
樵夫和那天帮忙抬尸体的人大惊失色,樵夫失声喊道:“不可能!我当时明明就只看到这一具,要是真如你所说,那另外一具在哪里?难道是我藏起来了吗?!”
樵夫是个乡野村夫,脾气暴躁,一激动就脸红脖子粗,嘴边两缕斑白的胡须一抖一抖。
姜渝摇头:“老伯莫要动气,我并未怀疑你,只是你想想,你到底是在哪儿发现的尸体呢?”
姜渝说话和缓,而且并无兴师问罪之意,樵夫虽然性躁,但好歹不能伸手打笑脸人,于是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好好说话。
“那天我很早上山砍树,干的好好的,走的是我常走的老路,但是忽然一阵阴风,我感觉天一下子暗下来,抬头一看,是天都灰了。”
他说起来找不到重点,有些围观的少年都急得挑眉瞪眼挠头,简直快要憋不住。
但姜渝神色平静,专注的听着樵夫讲话,长睫微微垂下,似乎若有所思。
“我当时就感觉不妙,想要赶紧下山,说起来也丢脸,一脚没踩稳滚了下去,结果忽然下起大雨,说来真的太邪门了。那坡很陡,雨大的可怕,爬都爬不起来,我柴刀脱手,只能往下滑。”樵夫回忆着,看着仍然心有余悸。
“后来山坡平缓了,我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之前从未来过的地方,完全找不到出路,路上太湿滑,我只能沿着平坦处行走,试图下山。”樵夫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后来这路我越走越宽,直到彻底开阔,我才稍微放松下来,但就在这时——”樵夫的眼睛瞪大,胡须随着说话摆动:“我闻到了一股怪味。”
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什么,脸色都不好看。
樵夫说:“很久以前,在我还是个小伙子时,我闻到过这种味道。”
“那时我服徭役,有工友病死了,没有及时埋掉,堆在附近,大夏天太阳真大,他们散发出的恶臭,我一辈子都忘不掉。”老樵夫布满褶皱的脸凝聚着痛苦的模样,眼睛里闪着难言的光。
“而这股恶臭和那股恶臭一模一样,我就知道,这是尸臭。于是我想起来半月前走失的娃娃,就这么走过去,拨开草丛一看——一具娃娃的尸骨躺在悬崖边不远。然后我就把他拖上来,回村叫人帮忙。”
众人默哀。
姜渝这时开口:“你说离悬崖很近?”
樵夫看着姜渝镇静的眼睛,忽然脑中一惊,失声喊出来:“你是说!”
姜渝点头:“对,另外的尸骨很可能掉下悬崖了。”
“可是我发现时他分明离悬崖很远!”
“雨。”沉默了许久的孟明忽然开口,他接着抬起头来,目视所有人道:“是雨!而且孩子遭野兽啃咬,肢体十分可能相距一定距离,再加上这段日子时而下雨,泥沙流失,尸骨逐渐下滑,最终坠下悬崖。”
他看起来颇为激动,说完立刻看向姜渝,仿佛邀功讨赏般眼睛亮晶晶,脸上满是期待。
“姜画师,你说对吗?”
姜渝一愣,看着少年灿烂耀眼的黑色大眼睛,她微微一笑,轻柔道:“对。你说的一点儿不错。”
……
天色渐暗,深山密林中草木摇曳。
这地方从未有过人迹,树木参天,草有人高,野兽和毒蛇潜藏其中,忽然疯长的野草被拨开,乌鸦纷飞。火把的暖色照进深林,一群青年人黝黑朴实的脸庞出现在草丛边。
“大伙儿快看!是尸骨!”
“真的!真的是啊!”
“姜画师是神仙下凡——”
“姜画师是神仙!”
……
“尹润霖——你就是尹润霖?”身着绛色圆领公服,头戴黑色纱罗幞头的崔衍端坐高堂之上,威严的目视底下畏缩俯跪的男子。
两旁健硕小吏具抱臂而立,竖眉厉目,看着尤为吓人。
尹润霖本就是家里有钱才在外面逍遥蛮狠,可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就看见他的脸色涮的苍白了,听见崔衍的话,嘴唇哆嗦着道:“回大人,小人正是尹润霖。”
崔衍挑眉,见尹润霖神色不自然,目光闪烁,声音发紧,当即心里觉得有鬼,于是忽然重重拍下惊堂木,大喝一声:“你可知罪!”
尹润霖吓得浑身一颤,人都蒙了头,即刻疯狂在地上磕头,连声大喊: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
崔衍见他竟然抗住压力,仍然装聋作哑,妄图蒙混过关,不由冷笑,直接质问道:
“你既说你冤枉,那本官就问你几个问题,看看你是否冤枉。”
尹润霖抬起头,神色竟然并无大变,只是脸色苍白,竟然心理素质可以。
“大人请问。”
崔衍冰冷目视他,开口问道。
“本官问你,你是否每月十五随母亲戴氏前往景乐寺祈福,三年不断。”
尹润霖:“是。”
“听闻令慈笃信佛法,虔诚供奉浮屠二十余年,这可属实?”
尹润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于是他想都没想就点头。
眼见尹润霖完全入套,崔衍微眯眼眸,知道要收网了。
于是他下一句开始正入主题:“当初官吏到你府上问讯情况,你说了什么。”
尹润霖下意识回答:“我说我吃坏肚子,所以养病在家,没有……”他忽然戛然而止,这一刻像是被卡住脖子的公鸡——他意识到自己这个理由说错了。
崔衍饶有趣味的说:“没有去?哦,怎么不说了,斋戒三天吃什么能吃坏肚子?是喝了凉水么。”
尹润霖抬头看着崔衍沉静的脸庞,忽然意识到,自己中了崔衍第二计——斋戒三天是没错,但是吃生冷东西也会生病,崔衍只是诈他,真正暴露他心虚的是方才方寸大乱的表现。
接下来一定要冷静,尹润霖暗想。不能……不能再出错了。
“回大人,小人兴许吃了什么不干净的菜蔬,故而如此,这也不能证明小人有罪啊!”
“好!”崔衍呵笑一声:“就当你当真如此吧,但是既然你如此不适,养病在家,第二天又为何活蹦乱跳,还能纵马出城!”
“这病就好的这么快?”
尹润霖一听崔衍所言,瞬间明白对方当真做全准备,竟然还去查了出城名单!
冷汗淋漓,尹润霖额上冒出汗珠,口中仍然不松口,咬牙憋出几个字来:“是的,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小人从小就皮实。”
在场所有人:?
这下崔衍倒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尹润霖进来时一股怂包样,眼神乱跑,但还真有些胆气和脸皮,这样了都死不松口。
这嫌疑是越来越大了,再加上他还出过城……崔衍眼神渐暗。
在场众人都惊讶于尹润霖的睁眼说瞎话,一时震撼忘言,倒是陆白依旧直爽,他开口就骂:“放你的狗屁!”
尹润霖硬着头皮,双眼死死盯着地板,就是不松口,只是一味的说:“大人,我真的和凶案没关系……”
崔衍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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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审视着他,发现他的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吏们,似乎很为难纠结的样子,若有所思。
半晌,他缓缓开口:“你可有什么话要说,而且要借一步。”
尹润霖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瞬间抬起来,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如捣蒜,就像是看见了救星。
崔衍:……
陆白看着尹润霖,也有些为难,于是他也问了,当然,是凑到主子耳朵边小声说:“大人,他这么大嫌疑,您为何要与他单独谈话?”
崔衍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看着这个十二岁就跟着他的小护卫,他耐心解释:“他啊,虽然说谎了,但很可能的确和案子没关系。”
……
尹润霖借到一步之后就倒豆子一样把什么话都说了。
他痛哭流涕说自己不该欺骗公堂,不该说谎,不该如此冥顽不灵……一大通,鼻涕眼泪流的满脸都是,明明是一个明年就及冠的大男人了,却哭的像个孩子。
崔衍扶着头头疼,陆白在旁边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言表,白眼翻到天上。
原来这尹润霖家里非常有钱,就差个身份当牌面。他们家是商贾起家,当朝虽然并不鄙夷行商,但是终究算不得很体面。尹老爷就把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到处给他相看落魄贵族小姐。
这个尹润霖虽然没什么本事,还很顽劣,但在严父眼皮底下犹如鹌鹑。但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异常专一,他有个青梅竹马,两个人两小无猜相互喜欢。尹父坚决不同意,尹润霖都不放手,为此还挨过不少板子,甚至明着不行就暗着。
他一直哭着闹着不娶,尹夫人为此每月带他去景乐寺求姻缘。但是年轻人根本不会老实,每次尹润霖都借故暂离去后山见青梅。
但是时间长了,青梅对他说:“放手吧,我熬不起了。”
告诉他,她打算跟着父亲全家搬到江南,而且马上就走,对他说她走前会到景乐寺求最后一根远行签。
于是尹润霖那天先是骗家里人生病跑到后山找青梅,两人相对流泪无言,然后尹润霖在青梅走后又站了会离开。
第二天感觉还是放不下出门去追,快马加鞭,尘土飞扬,他一路跑到出城三十余里,看见弯弯曲曲延绵的古老官道,山麓消失在白云深处,知道此生就是这样了。
“对不起大人,男女私会对她的名声太坏,我实在不想她走之后还受人非议,于是不慎犯下此等欺瞒知罪。”尹润霖眼泪汪汪。
崔衍实在看不惯他这模样,扶着头道:“你的‘不慎’看起来已经非常慎重了。”
尹润霖:……
“大人,要罚就罚我吧!但我再次请求大人,千万不要牵扯上她啊!我求求您了,您是青天大老爷……”
“闭嘴。”崔衍终于忍不了了,开口阻止了他的拙劣马屁。
尹润霖瞬间噤若寒蝉。
崔衍沉声开口。
“百姓尹润霖,欺瞒官府妨碍办案,按律当处笞刑,四十大板。”
尹润霖深深俯跪,闻言浑身一颤,想到要被打四十大板皮开肉裂。但又他想到什么,于是极力克制害怕,尝试学会承担责任。
本来他已下定决心领罚,却听崔衍话音一转。
“然,念其年纪尚轻,且用情至深,回护之意亦为人之常情。”
“现今既已知罪,甘心受罚,已然幡悟,且并未酿成大祸。据此种种,特免笞刑,改为闭门思过,涤虑洗心,慎勿再犯。”
尹润霖听懂了,他愣怔的抬起头,看着崔衍严明公正的眼睛。
“尹润霖,记住,下次再犯,决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