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惊险已足够搅乱田岁禾这胆怯姑娘的心,推开院门见到林嬷嬷,她心里更乱了。
宋持砚那冰山过来可能是有别的事要办,可林嬷嬷来又是为什么?阿郎不是都被他们刨走了,这一次莫不是为她而来的?
团着满肚子的疑问,田岁禾把几人客客气气请进屋里。
他们还未表明来意,田岁禾就已双手拘谨交握,像仅仅因得知被怀疑就自行老实戴上镣铐的嫌犯。
“宋大人,林嬷嬷,您们大老远来是有什么事啊?”
宋持砚刚要说话,林嬷嬷壮着胆子截下撒工资的话,转向满面忐忑的田岁禾,“娘子放心,不是什么坏事。忙活了一天,先填饱肚子吧!”
灶房飘来骨汤香气,田岁禾才想这茬事,肚子跟着咕噜咕噜地响。
肚子号令她的脚,田岁禾往灶房挪了一步,又因为宋持砚这樽冰雕立在门边而犹豫地停下。
他的袍角沾了一滴血,也就那么一滴,比她平日杀完鸡还要干净。但这一滴血足以把田岁禾吓得脸色发白,想起他面无表情地手起刀落宰了个大活人的情形。
她根本不敢叫他给她让路。
宋持砚没说话,看了看沾血的袍角,了然侧身让开。
田岁禾敬瘟神般鞠躬。
“多谢您!”
“……”
宋持砚无言以对,但他才无缘无故地吓唬过她,不想再在无意识的时候说出令他也匪夷所思的话。
他仅是颔首。
冷着脸沉默少言的他让田岁禾的脖子又往衣领里缩了三分,仿佛过节时候要被宰杀的鸡鸭。
林嬷嬷哭笑不得,大公子虽可怕,但也不至于这么怕吧?她追了上去:“娘子,做饭这种活我来吧。”
多数时候田岁禾极易被人说服,偶尔也有自己的坚持。
比如绝不让客人动手下厨。
林嬷嬷热络,她便客套,两人谦让一通,就差给对方磕头了。最终田岁禾的客套占了上风。
原本要送给孙家的一斤炖筒骨是送不出去了,好在宋持砚他们人多,田岁禾煮了十大碗的骨汤面。
宋持砚,林嬷嬷,李宣和六个护卫,还有她,正好一人一碗。
她先端给最怕的那樽大佛,宋持砚吃穿用度一贯讲究,又生在人心复杂的高门中,从不会轻易吃外人给的吃食,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多谢,但不必了。”
田岁禾学不会邻居那样的客套,他说不吃她也不敢再客气地假劝,“哦”了一声把面放下了。
宋持砚带来的几个护卫却没他那么讲究,田娘子的厨艺很好,骨汤鲜美,面条筋道,一个年纪小的护卫吃得狂风扫落叶似地嗦完手中的一大碗。肚子饱了,眼还饿着。
他小心看向宋持砚:“大公子,您不吃的话能否……”
宋持砚点了头:“嗯。”
护卫端了过去,被其他几个同样的眼馋护卫围住,这些平日眼里只有命令,比傀儡还无情的护卫们一来到田岁禾的小院,竟如泥人被女娲撒了仙水充满人气。
宋持砚忍不住看向他们手中本该属于他的那一碗面,手指仿佛是动摇地抬了抬,神色冷淡而坚定。
用完饭,田岁禾的拘谨因为这几大碗面少了许多。
没办法嘛,她总是这样,待人拘谨得很。只有别人从她这里得到了多过对方给他的好处,她才有了从容的底气,这么多年都改不了。
难怪孙青欺负她。
该说正事了,吃饱了的林嬷嬷满腹壮志,朝宋持砚使了个眼色。
宋持砚也觉得此事由林嬷嬷来与田氏说更合适,会意地带人离开,留田岁禾跟林嬷嬷在屋里。
林嬷嬷回味着那碗面,由衷地感慨:“娘子手艺真好,夫人也说您心肠也热,可惜三公子没福气啊!”
没能给阿郎炖碗能使劲放肉的面,田岁禾也很是遗憾。
她鼻子又酸了。
阿郎在的时候除了她,最挂念的就是没找到的亲人,田岁禾觉得有必要替阿郎关心他的家人,问道:“夫人……还好么?”
林嬷嬷长叹,“有娘子留下的那个木雕,夫人好歹有点慰藉,不过还是烦心事更多,有些人见不得夫人好过,要在她的伤口撒盐!”
林嬷嬷顺着说起宋家老爷宠妾灭妻的事,“柳姨娘一直跟夫人过不去,先前私底下还咒三公子再也回不来!大公子才干出众,这伯府的爵位自然是大公子的,家产却是要余下几个孩子平分的,三公子回不来了,跟柳姨娘儿子分家产的人少了一个,听府里的眼线说柳姨娘这几日满面红光,夫人听闻给气病了!”
田岁禾听着就窝火,气得想骂人,可又不擅骂人。
林嬷嬷看她神情,继续说:“眼下夫人满心只想为三公子出口气,跟大公子合计过,寻思着给三公子过继个孩子,继承那一份家产。柳姨娘太过分,不能让她高兴了!”
她握住田岁禾的手:“过继也要娶妻才能,娘子是三公子拜了天地的妻子,虽说没入族谱,但在月老那儿过了明路的!这回夫人让大公子和老奴过来是想接娘子回去,回到宋家当三少夫人呢。”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田岁禾讨厌柳氏,但更怕高贵的婆母郑氏,清贵的大伯哥宋持砚。
光是想象要成为宋持砚名面上的弟妹就头大,现在一看到他,她就克制不住地想鞠躬。真进了府低头不见抬头见,她这本就不硬的小腰岂不是要因为他给折坏了?
“不成不成,我不行的。”
田岁禾身子后仰,手摆得晃出虚影,“我字都不认,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哪里适合呢?既然过继的孩子可以不是亲的,少夫人也能找个愿意的人来假装吧?”
她越是胆怯质朴,林嬷嬷看在眼里就越怜惜,发自内心道:“一个年轻媳妇往后怎么生活啊?在宋家至少夫人和大公子不会害您,最开始总会不自在的嘛,久了就习惯了。”
这话倒,今夜发生的一切也着实很让田岁禾后怕。
可宋家也不定全是好人,“万一我回去了柳姨娘要害我呢?”
林嬷嬷说:“这两年大公子被调出京城,柳姨娘才猖狂了些,但我听说大公子这是明贬实升,以后能进内阁的!老爷总是要老的,柳姨娘能嘚瑟几年?夫人说了,到时就算娘子想再嫁,她不光会同意,还会帮忙张罗着呢,让您风风光光的!”
田岁禾茫然摇头,“我没想过嫁别人,我只信阿郎。”
宋家人说她对阿郎情深,她其实也不懂什么叫男女情深,她只知道跟别人呆一块她手都不知往哪搁,和阿郎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自在。
她也最信得过阿郎,这难道不算男女之爱算什么?
林嬷嬷拍拍她的手,“老奴话还没说完呢,只说考虑过继,但依照柳氏那不饶人的性子,大抵不会允许没有血缘的的孩子来继承家产。”
未免田岁禾觉得她在给她下套,林嬷嬷索性一口气把话说完,“过继的孩子到底比不得亲生的,无论是为了争家产,还是为了娘子以后,娘子要愿意,最好趁现在瞒天过海怀一个,当做三公子的种。”
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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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海怀一个,当做阿郎的种?田岁禾连退三步,俩手又摆出虚影:“不行不行!”
林嬷嬷料到她一时接受不来,耐心问道:“娘子不是很喜欢孩子么?之前还盼着能有孕呢。”
田岁禾嘴笨,但也清楚自己在想什么,“阿郎死了,我才盼着再有一个家人,有一个阿郎的孩子。可我不盼着有一个其他人的孩子啊!”
当初跟阿郎做那种事,迈过姐弟这道门已是鼓足勇气,要她跟别的男人做借.种生孩子,让别的男人把他的东西搁她这。
田岁禾实在是做不到。
不止做不到,她更觉得这种事情,“是欺负阿郎。”
和别的人生孩子,还要说成是阿郎的,这不是欺负阿郎么?
林嬷嬷道:“夫人是三公子亲娘,她都不觉得是欺负,这算哪门子欺负?灯一吹也看不到脸,您就当作是和三公子做的。”
田岁禾还是接受不来。
林嬷嬷猜她是不想背叛亡夫,然而回想田岁禾说过的话,她料定田娘子和三公子都不大懂情爱。林嬷嬷问:“要是娘子不能跟三公子做那档事,会不爱他了么?做了那种事,会多爱他一些吗?”
田岁禾不懂她为何这样问,她只如实回答:“不会啊。”
“那就对了!”林嬷嬷循循善诱:“这就证明,俩口子之间情义最打紧,那档子事跟夫妻之情其实关系不大的。既然不会影响夫妻之情,跟别人做也不算背叛三公子!”
田岁禾被绕晕了,林嬷嬷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但好像还是有哪不太对。
换做以往她这不忍拒绝人的性子很快就被说服了,今日多亏那碗面,田岁禾有了拒绝的勇气。
“为了争家产要让阿郎妻子跟别人睡觉吗?阿郎很重义气,是不忍心这样为难我的。”
几句话足见两个孩子情深义重,林嬷嬷听得内疚,想到三公子是如此重情义的一个少年郎,林嬷嬷湿了眼眶:“娘子不知道,三公子的死跟柳家人有关,岂能让她得意啊?”
田岁禾撞倒了凳子。
“您说什么?”
林嬷嬷哭道:“之前大公子查到了三少爷的下落,正往徽州赶来呢,不知是谁把消息漏了出去。前几日大公子查到三公子出事的前几天,柳家的人曾经来过这一带。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大公子便瞒着夫人,打算私下去查再行处理。可柳氏仗着没证据,故意让夫人知道,她是想夫人气急之下先找她的麻烦,让老爷觉得夫人空口无凭冤枉人!”
田岁禾耳边嗡嗡一片。
那样弯弯绕绕的因果她理不明白,但她还记得:“那天阿郎说我生辰要到了,要给我换匹布裁新衣,出事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是我害了阿郎,村里人说我克夫,阿郎他……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田岁禾捂着脸蹲下身。
她和阿郎从不想去争什么,煮面时可以把肉切得大块一些,多吃上两块肉就能高兴一整天。
他们不想妨碍谁,他们却为了多得些家产害他。
田岁禾眼圈通红。
从小她都能忍就忍,不能忍的找阿翁,阿翁走之后找阿郎,可她从来没想过,要是阿郎受了委屈呢,是不是就只能忍着了?
可阿郎其实很记仇,他总说:“今儿他们欺负了我,我不跟他们计较不是因为我孬种,是我没法计较,往后我发家了,欺负过我和阿姐的人都得还回来!”
田岁禾眼眶发了酸。
阿郎在地下知道自己是被人害的会不会很无力?
“您让我想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