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鬼魅、颀长的黑影倏地消失,连同利奥的痛呼一并,就这么凭空消失,房间重归安静。
安静到剧烈的心跳如同鼓点那般清晰。
桑黎双臂环抱护膝,长发垂落脸颊,她蜷缩着身体倚靠桌角,浑身冰凉。
腰窝还在隐隐作痛,不用看就知道有大片青紫色的於痕。
大脑乱哄哄一片,肌肤泛起的疙瘩几乎没有褪去过。
她又一次错了。
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是错的。
如果她是个男孩,父母肯定会疼爱她,而不是差点将她卖掉:如果她是个男人,利奥绝不可能出现在她房间里,即便出现了,她也能挥拳揍过去,而不是被铐在身上的“枷锁”所拖累——
常年勒到窒息的束腰,磨泡的脚跟,纤细瘦弱得像仅供观赏的花瓶。
悔恨如潮水,缓慢地、一寸寸淹没桑黎。
如果更加小心一点就好了。
特别是在这个对女性尤为不友好的时代。
她以为她是伯爵之女,是高贵的神眷者,利奥再怎么放肆,也不可能敢将主意打在她身上。可她却忽视了人性的险恶,天真以为那些头衔能够给她带来庇佑。
神眷者又如何,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抡起花瓶都砸不死人。
现在她还有赫尔曼的帮助……可三年之后呢?如果不做些什么,类似的情况仍会重演。
不被尊重,受人贬低。
桑黎像童年时期那般,迫切渴望变强——不用受制于人,让人忽视她的性别。
神?
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仅仅在心中停留了半秒,就散成雾气消失了。
即便是受尽宠爱的女主薇薇安最终也没有成为神,而是以圣女的身份侍奉在光明神神像之下,直到迎来生命的尽头。
神和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神从诞生伊始便是神,光明黑暗、万物生命,通通由祂们创造,人类仅不过是祂们万千杰作下微不足道的一抹而已。
人成为神比猴子原地进化成人的难度还要高,简直天方夜谭。
还有什么?
她心头突然一跳,喉头阵阵紧缩,另一个念头攀附上心脏。
圣女。
一道浓烈的黑影陡然笼罩下来,打断了桑黎的思绪。
她没克制住颤抖了下,抬起头,泪水浸润的眼眸透亮至极。
赫尔曼置身夜色中,身上的气味依旧,清冽干净,没有预想中的血腥气。
他自上而下注视着她,却始终一言不发,令人琢磨不透。
桑黎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不悦,他不悦她又惹了麻烦。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越是紧要关头,桑黎越是冷静,率先打破这诡异而沉默的僵局,颤抖着双手环住他的腰。
她感受到他身体僵硬,像是不习惯,但却没有推开。
“对不起。”桑黎轻声道。
“为什么。”
“……我弄丢了项链,还惹了麻烦。”
她还记得他的要求,三年内不能同任何人发生关系。
至于原因,桑黎猜,大概和血液有关,就像影视里的吸血鬼会专挑处女的血吸。
接下来,就没有回复了,像是赞同她的觉悟。
赫尔曼的身体如同一块冰,冰冷毫无体温,没有心脏搏动,没有血液流淌,没有呼吸声。
她明明不困,可大脑突然混沌,眼皮愈发沉重,不知不觉,困倦犹如潮水涌来,桑黎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呼吸趋于均匀。
赫尔曼晦涩不明地盯着沉睡的少女,冰冷的手指触碰上脖颈处的於痕。
即便过了几千年,人类还是那么脆弱,只需轻轻往那脆弱的脖颈上稍一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扼断。
而眼前的少女,比他见过的以往任何人类都要脆弱娇贵,轻轻一摔,就能磕出好几道伤口。
如今又像被人剪坏的布娃娃,脖颈深色的掐痕刺目至极,浑身上下都被磕得到处是伤痕。
布娃娃紧闭双眼,睫毛时而不安地颤抖。
他早该将她变成安分的傀儡,而不是任由这个灵魂到处惹事,还差点死掉。
如果不是他苏醒的及时……
想到这里,不知是点燃了哪片神经,赫尔曼脸色像冻上霜,眼神森然。
手指陡然缩紧。
少女的脸缓缓涨红,痛苦地呓语、挣扎,断断续续的字节从她口中蹦出,“不……不要走……”
赫尔曼动作一僵。
掐在她喉咙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轻抚,那些伤随着他的手缓缓淡去。
有太多事情超出他的意料,失去掌控。
不论是替她摆平麻烦也好,还是帮她成为神眷者,抑或是一而再、再而三纵容她、纵容她惹出麻烦,纵容她的触碰。
曾经有个海妖试图勾引、蛊惑他,长尾差点缠上他。于是,他将她塞进了镜子里。
桑黎贪生怕死,狡猾又蠢笨,他知道她想耍什么把戏,可他却一次次放任她将那些花招用在自己身上。
她体温很高,唇瓣也烫,初次落在下颌,第二次烙在他脸颊,现在又企图用拥抱来息事宁人。
赫尔曼冷冷打量她,他应该尽早让她成为彻彻底底的傀儡。
然而听见少女脆弱地低唤着“别走”,没由来地,他竟又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赫尔曼将这归咎于,自己如今只是个虚弱灵魂,导致情绪竟然像人类一样反复无常。
……
利奥被人揪着,只觉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身处在漆黑的室外,伸手不见五指,乌云遮蔽了月光和星星,只有漫天大雨。
他以为那个家伙会一去不复返,想着只要熬过夜晚,谁知他突然折返。
看见那道比夜更黑的高大身影,利奥吓得屁滚尿流,他还记得他是如何将他砸在墙上的。
如此恐怖,简直不像是人……
越想利奥的脸色越白,一股寒意从尾椎骨腾地蹿起。
难不成阿黛尔真和什么恶魔勾结,不然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是神眷者!
他重重咽了口唾沫,舌根泛起浓浓的铁锈味。
“你、你知道我是……”
利奥几乎看不见那个恶魔的动作,呼吸间,身下一凉,痛意延迟地爬上神经,他往胯间一摸,粘稠带着血腥,以及断掉的一整截。
哀嚎声震耳欲聋。
痛意侵入五脏六腑,疼得他浑身发冷,几近昏厥,可无论如何也没能昏死,他的意识从未有过的清醒。
影子开口说话了:
“脏。”
眼睁睁,看着那道模糊的黑影又靠近了些,他感到身下一热,伴随着恐怖、火辣辣的痛意,热腾腾的液体。
“你用手触碰到她?”
黑影甚至没有动手,利奥两手一痛,他看过去,手断了。
夜很长,凌迟般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
桑黎做了噩梦。
梦中,精神失常的母亲掐着她的脖颈,恶狠狠质问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不然,父亲也不会家暴打她,天天脚不沾家地跑去赌博。
桑黎想,她是十恶不赦的,不然妈妈为什么总会将一切错都摘在她身上?
喉咙处传来的阵阵疼痛与窒息,妈妈的手还在收紧。
她不想死。
于是,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像头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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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像迷失的孩子,蹭一蹭母亲,然后:
“妈妈……别……别走……”
明明妈妈正掐着她的喉咙,她却要一遍遍喊着别走,好诱发她母亲的一些母性。
桑黎醒来时,温暖的阳光正照在她身上,暖金色的光影下,皮肤白皙得透明,没有一丝伤痕。
照向镜子,惊愕发现,脖颈处可怖的於痕也消失了,玫瑰项链也还在。
她迟钝地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得出结论。
赫尔曼又一次救了她。
房门被敲了几声,桑黎说了声“进”后,门被轻轻推开,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来。
安妮笑容腼腆,“中午好,格莱斯顿小姐!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已经中午了?”桑黎惊讶,她竟然睡了那么久。
“是的,薇薇安小姐在楼下等您很久了。”安妮将热水盆端进来,“我能来帮您收拾行李吗?”
“当然,谢谢。”
桑黎微微颔首,简单梳洗过后,从衣柜挑出件科塔尔迪风格的裙子换上。
清新的浅黄色调,宛如初绽的雏菊,羊腿袖微微鼓起;领口、袖口以及裙摆边缘,点缀着一圈纯净洁白的小花。
安妮一边收拾,一边说:“我听厨房嬷嬷说约瑟夫子爵淹死在自己家的后花园的池子里,早上才被人发现。”
贵族的仆役之间总互传消息与八卦,主人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他们私下里的谈笑的话题。
“死在自己家?”闻言,桑黎动作一顿,愣了半晌。
安妮见她感兴趣,连忙说:“是呀!据人说那玩意都没了,嘴唇,手都被割去了,死相惨烈……不过也不足为奇,他那么□□,情人无数,只怕是遭到了某个情人的报复。”
说着,恶狠狠挥舞拳头,“他这种人死了才好!”她可没忘自己差点要被卖给这位变态的子爵。
安妮眼睛滴溜溜转向桑黎,眼前一亮,“天呐!小姐,您真漂亮!”
桑黎咬着下唇,话在口中转了一圈,“昨晚,有人来吗?”
昨晚利奥能顺利进来,还轻而易举摸到她的房门,一定是有谁带他进来的。
安妮摇头:“……抱歉小姐,您说要休息后,我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了,不过倘若有人拜访的话,门房一定知道……哎,小姐您要去哪?”
桑黎怒气冲冲下楼。
她一定要揪出来开门的家伙,拿着钱还敢做吃里扒外的事。
一下楼,就看见薇薇安站在楼梯口。
依旧穿着她那条蓝裙子,脚边摆放着一个小木箱,大概是嫌朴素,上面点缀了许多颜色不一的清新小花,娇俏又可爱,只是如今有些蔫吧了。
像是等了许久,薇薇安两条腿不停换着支撑,看见桑黎下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像是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最终挤出笑容。
“阿黛尔姐姐。”
桑黎却略过她,径直找上擦拭花瓶的女仆长,问道:“门房呢?”
女仆长支支吾吾,“门房他——疯了。”
“疯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他正在马厩里吃马粪,塞得满嘴都是。他精神失常,见谁都要咬,没人敢拉……”女仆长迟疑说道。
“门房现在人呢,还在马厩里?”
“死了,他疯了一样冲出去,一头撞死在树上。”
几乎不用思索,桑黎立刻就想到了赫尔曼。
利奥就算了,竟然连门房也帮她处理了。
忽然,她察觉到一股难以忽视的灼灼视线,侧头看去,对上薇薇安慌乱的目光。
她表情转变得极快,但不凑巧,桑黎还是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