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昀玉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他是最早察觉到教导主任走到了门口的。
在平常，教导主任的巡查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可今天，这张试卷他答得心烦意乱，总不自觉地会注意巡查老师有没有来，教导主任有没有来，在看到教导主任真的出现在后门的时候，他下意识就往容漪的方向瞥了眼。
也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往后窗瞄的那个眼神。
他十分确定，容漪扔纸条的时候，知道教导主任已经站在了教室后面。
铃铃铃——
下考铃声响起，容漪将自己的试卷交到讲桌上，转身往教导主任办公室走。
早上一共考两个科目，考第二个科目的时候，陈昂没有回来，容漪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能感受到从她回到教室开始，就不断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其他人的目光容漪不太在乎，但身旁的宋昀玉时不时看她就让她有点不耐烦了。
“班长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她问。
“你知道了？”宋昀玉想了想，沉声问。
容漪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当然，陈昂那小子贪得无厌，在得到了宋昀玉答应他期中考试给他抄答案的允诺后还不满足，还回来继续为难容漪。
也就这有宋昀玉会相信他能遵守承诺了。
她没有将心里话讲出来，只说：“多谢班长，你真是个好人。”
宋昀玉眼睛眨了一下，直觉容漪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
“他不会被开除的，他之前已经抄过很多次了，哪怕学校明令禁止考试作弊，他最多只会被记过处分。”宋昀玉直接告诉容漪结果。
容漪眯着眼，很快就想到：“他家里有人在学校当领导。”
洛水县这个地方，偏远落后，人们也人情味浓自夸。
有人情味的地方也就意味着规则性不那么强，很多事情都有操作的空间，很多人都可以找熟人办事儿，她在小棠镇的时候已经知道如此，但显然，洛水县市一座更大庙，里头容纳着更大的僧。
“谢谢班长提醒我，那我真是要为陈昂同学庆幸了。”容漪盯着宋昀玉的眼睛说。
她看着宋昀玉的眼神，总觉得他已经看透了自己的目的。
可她又不太信。
如果宋昀玉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为什么一个字也不提，这不太符合她对宋昀玉的认知。
宋昀玉垂下眼眸，好像没有听懂容漪这句话里的试探意思，只说：“嗯。”
没趣的人。
容漪收回目光，作弊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她的考试状况，甚至答题速度还比数学那一场快了很多，到最后提前交卷回宿舍了。
其他人不知道容漪的答题速度，他们只知道从前宋昀玉虽然成绩好，但每每都是打了铃声才会交卷，因此便以为容漪受了陈昂的影响才对考试放弃了。
陆安雅愤愤地和夏天星吐槽：“要是被陈昂这个祸害影响了我们的学霸答题，那他就真是罪过大了！”
夏天星也为容漪不平，但想了想又叹口气：“教导主任还让容漪继续答题，应该是知道这事谁对谁错的吧，希望不会连累容漪。”
他们班里的人都知道陈昂平常不学无术，家里有点背景，所以在学校里也比他们这些老老实实的学生要放肆一些。
周一开学的当天，公告栏上多出一条处分的公告，是公示陈昂在月考时作弊，学校给予记过处分，并罚他写五千字的检讨书，周一升旗时在所有人面前念。
容漪不意外，就是有点可惜。
这么大的阵仗，对陈昂竟然也只是警告一番。
陈昂不这么认为。
他从会考试开始就会作弊了，班里那些优等生各个跟他关系好得不得了，也有没抄成的情况，但从来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在考试的时候故意陷害他。
陈昂是怀着极大的恶意找到的容漪。
同样在最后一排的桌边，这次没有提前准备的酸奶，只有一个怒不可遏的陈昂。
容漪才从后门走进教室，就见陈昂朝她猛冲过来，过度的愤怒使他眼睛充血：“容漪，是不是你故意害我！？”
一只脚才刚踩进教室，又瞬间被陈昂逼退靠在后黑板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声音平静。
这种平静的语调却更加激怒了陈昂。
他眯着眼睛自信判断容漪此刻的目光，确定她没有半点儿愧疚，甚至还露出浅笑，这无疑是对他的嘲讽，陈昂勃然大怒：“就是你，真没想到我竟然被你给耍了！我……”
教室里的其他人迅速将陈昂拉开。
赵苏叶出言嘲讽：“不是吧大哥，人家给你抄了，你自己不争气没接住现在还怪别人，真小人是你吧。”
“就是，容漪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一早就不应该答应你！”夏天星帮腔。
陈昂再看其他人，没有说话的看向他的目光也满是质疑。
他下意识为自己说话：“你们不知道！”
“对不起陈昂，说到底也是因为我害的你被老师惩罚，如果你生气的话，那份检讨我帮你写吧。”
容漪弱弱地开口。
她弱小的身躯在高大的陈昂面前显得更加微弱，声线也微微颤抖，显然是被吓惨了。
这下一开始没说话的其他人也看不下去了：“我靠，我们忍你一点是因为你多少还算仗义，你现在连新来的学霸也欺负多少有点不是人了吧！”
“就是，人家愿意帮你是情分，不帮你也是理所当然，搞作弊你还真以为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呢！”
一时间整个教室里所有人都向着容漪，就连平常陈昂那几个自认为好的兄弟，也一脸丢人的表情看他。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但没法开口。
那些人都怒瞪着他。
视线穿过人影的缝隙，那个埋着头一脸委屈的女生，唇角的弧度更大了，她声音依旧微弱：“陈昂，别生气了。”
陈昂怒火半点儿没有被消减。
他一开始还只是怀疑，可容漪现在浅笑着的表情分明就是故意在挑衅他。
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身前指责他的声音还在继续，但陈昂这会儿脑袋里已然如狂蜂乱鸣，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拨开眼前拦着自己的人，只想要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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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漪：“如果不是你故意的，那为什么老师只惩罚我一个人而你什么事情也没有？”
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死板，平静。
陈昂相比较容漪，最早讨厌的其实是宋昀玉。
学霸，但太有气性。
他讨好不来，想跟他成为朋友都换不来他的友好，索性就不再跟他结交。
“她没挨罚是因为我举报了你。”宋昀玉声音冷静道。
看向陈昂的目光就如同看向窗外一样，毫无情绪。
“你说什么？”
“嗯，我向教导主任举报了你威胁我给你漏答案的事，所以他们知道，容漪同学是无辜的。”
陈昂顿时脸疼。
“我真操了，你……”
他想骂宋昀玉，但一时间竟然找不出来方法对付他，一方面他是老师们关心照顾的学霸，另一方面对方根本不受他的威胁，他拿对方没有办法。
容漪没想到宋昀玉会突然站出来。
对方之前在教室里尽量减弱自己存在感的样子，绝对不像是爱多管闲事的。
她挑了挑眉，她没有受罚的原因是，那张抛给陈昂的纸条上根本没有写答案，只写了一句——我是不会给你抄的。
那天去教导主任办公室，她也没有受任何批评，老师只是安慰了她就让她回教室了。
至于宋昀玉是什么时候去找的教导主任，容漪不清楚。
“你可能没有注意过学校给你的处分说明，如果暴打同学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那恐怕你以后就没有学上了。”宋昀玉又说。
不同于方才容漪刻意拱火的话，宋昀玉的声音让陈昂迅速冷静下来。
他一开始只是想找容漪问清楚的，可她态度实在太过嚣张，让他一时间失去了理智。
宋昀玉抬眼示意其他人将陈昂劝走。
“多谢班长帮忙。”
“应该的。”
他是班长，有责任也有义务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容漪坐回自己的位置，长长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刚才我真以为他会打我呢。”
宋昀玉眉头没松：“不会的，有大家拦着。”
如果真的怕，你就不会故意挑衅他。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猜测，容漪会不会是故意激怒陈昂，想让他彻底被开除。可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容漪和陈昂并没有旧的仇怨，陈昂为人确实欠缺，但也不至于让容漪见一眼就想要对方彻底完蛋吧。
容漪最讨厌陈昂这种仗势欺人，还靠着别人的劳动成果作威作福的人。
她刚才是刻意激怒对方的，若非宋昀玉出现的及时，对方这会儿恐怕已经又被送去教务处了。她一早就想好了，教室里人多，就算对方动手也打不了几下，反而能让他彻底退学。
这么划算的买卖，她必须做。
“班长，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容漪浅笑着夸赞他，笑意冷淡，连词也懒得多想。
宋昀玉已经记不清这是容漪第几次夸他是个好人了。
他每次被对方夸是好人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