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没得选，只能朝沈听晚走去，回了个微笑，刚落座，被一股淡香半绕。
沈听晚偏过脸看她，“喝酒还是饮料？”
“饮料就行。”人多的环境，桑宁需要读唇语，她转过头跟沈听晚搭话时，才意识到两人靠得有多近，都能看清对方长长的睫毛。
桑宁呼吸滞了滞，第一次这么近，她更习惯跟沈听晚保持距离。
沈听晚给她拿了饮料。
桑宁说了声谢谢，转过头。
于爽和桑宁脸生，蔚雪拉着她们做了个简单的介绍。也许是蔚雪提前打了招呼，桑宁没被问助听器的事。
“桑树的桑，安宁的宁。”
沈听晚想起多年前社团的一次交流会，她当时觉得这个名字跟女孩很搭，安静生长的感觉。
蔚雪提到她们是摄影师后，有人感兴趣主动跟桑宁攀谈。
于爽笑逐颜开，果然没白来。
氛围很好，只是这种喧闹环境对桑宁不友好。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团，言语分辨率下降，助听器也弥补不了这点。
很多时候压根没听懂旁人的话语，却还是要配合着笑。
沈听晚坐在她左边，看不到嘴唇，她不知道沈听晚在说什么，但能感受到沈听晚的从容松弛。
一个人的家境与修养会显露在气质里，沈听晚就是很好的例子。
桑宁大学第一次参加社团聚会时，沈听晚也在。
她当时坐在边缘角落里，费力听着沈听晚跟别人的聊天，天南海北的风景，出国留学的准备，还有各种各样的摄影术语，随随便便一个镜头的价格就能抵她一年的生活费。
她当然什么话都插不上。她甚至连别人说的话都听不清。
她知道沈听晚是离她很远的人，是属于她“够不到”的范围。
有人提了一嘴失恋的事，话题自然而然滑向了感情问题。
蔚雪笑着安慰对方：“失恋算什么，没事，我们这里多的是人陪你单身，”
有人问：“不是吧，蔚姐你还单着呢？”
“是啊，单身多好，看上谁就撩谁，跟谁暧昧都行。”蔚雪一副渣女口吻。
又有人拍蔚雪的彩虹屁：“我们蔚姐是真女王。”
沈听晚听着，心想蔚雪也就嘴硬。
“沈老师也是单身吗？”
桑宁不自觉变得专注，虽然，与自己无关。
“沈老师眼光高得很，单身一辈子都不奇怪。”蔚雪言语里带点儿吐槽的味道。
桑宁以前碰见过好几次沈听晚被表白，不乏优秀出挑的人，沈听晚每次都是温和拒绝。她默默想，学姐眼光高是应该的，一定得是很好很好的人才配得上。
沈听晚随蔚雪调侃，蔚雪就这不正经的性格，早习惯了。她低头时看见桑宁的手机屏幕亮了，但手机的主人没注意到，“有电话。”
桑宁丝毫没有反应。
沈听晚瞧了瞧她耳朵，尔后，轻拍拍她手臂。
桑宁敏感，回过头。
沈听晚重复了一遍，“有电话。”
“谢谢。”桑宁这才看见手机来电，她起身去一旁接听，客户打来的。她朋友不多，联系她的不是家里就是客户。
花了两分钟回电话，再回到沙发旁，桑宁发现沈听晚同她换了个座位……只是巧合吧，一般只有特别亲近的人，才会留心坐在她右手边，她右耳听力相对好些。
“桑宁，你是单身吗？”
一回来，桑宁也被问了，她转头看着对方，如实承认是。
对方热心：“介绍帅哥给你呀。”
桑宁笑着摇头。
对方还没放弃：“我朋友，一米八，长得帅人品也好，确定不认识一下？”
性别都不对谈什么，于爽是讲义气的，帮桑宁找了个台阶下，“不用给她介绍，她心里有白月光。”
桑宁：“……”
偏巧这时候的视线跟沈听晚擦过。
几年前的圣诞节被人表白，她告诉对方自己心里有喜欢很久的人，于爽也听到了，事后她跟于爽解释是借口，于爽只当“白月光”是桑宁胡诌的。
桑宁不擅长说谎，但她有个优势——大家都觉得她这个人单纯，不会撒谎。
白月光这个理由确实好用，桑宁后来也习惯这样婉拒别人。
沈听晚静静看了眼身侧的人，意外，永远不冷不热的，原来也有喜欢别人的时候？
这一眼，让桑宁心虚胀了胀，她下意识做点事缓解尴尬，顺手拿起桌上的饮料要喝。
唇要贴上杯口时，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拉住。
沈听晚提醒她：“这是我的。”
刚换了座位，饮料没换。
桑宁触电般停下，心头瞬间热了起来，耳尖也是，她放下杯子，“不好意思。”
虽然一脸淡然，但沈听晚瞥见她耳朵悄悄红了，她扬扬唇边，也淡淡然回答她：“没事。”
桑宁喝了喝自己的冰镇饮料，心还是浮躁的，好在温吞的性子让她永远看起来平静。
“蔚姐，待会儿去哪玩啊？”
“看你们啊，我都行。”
蔚雪的朋友大部分都玩得开，于爽算是找到组织了，现在时间还早，大家兴致勃勃地要去玩第二轮，一副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的架势。
沈听晚没打算凑第二轮的热闹，她跟蔚雪说：“我最近有点累，就不去了。”
蔚雪知道沈听晚刚回国事多，劳神费心，“行，你回去休息。”
桑宁也没打算去第二轮，于爽肯定是要去的，她让于爽别喝太多酒。可能在嘈杂环境待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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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有点耳鸣。
起身离开的时候，桑宁跟沈听晚打了个照面，除了笑一下，没说什么。
蔚雪看在眼里，等桑宁离开之后，她抱着胳膊，跟沈听晚小声感叹，“看来你这个万人迷，也不是谁都迷得到。”
她难得碰见对沈听晚这么不热情的人，从小到大，沈听晚都是她们之中最受欢迎的，虽然是大美女但温柔脾气好，中和了一部分的距离感。
蔚雪又玩笑说：“你以前是不是拒绝过人家表白？她才对你这么冷淡？”
表白？沈听晚想笑，分明躲自己都来不及。
跟蔚雪简单说了几句，沈听晚乘电梯往地下车库走去。
……
桑宁走到室外，才发现又下雨了。
她厌倦这种拖泥带水的潮湿天气，吸进鼻腔的空气都缀满水汽。
没有伞，被困住。
雨幕雾蒙蒙的，耳朵还在耳鸣，桑宁皱眉调整了一下助听器。
耳朵开始听不见是在小学，在最害怕跟别人不一样的敏感年纪，她偏偏跟别人不一样。那时候孤僻又要强，对什么都厌烦……
站着发了会儿呆，老天故意跟她作对似的，雨反而下得更大了。
又传来耳鸣。
厌烦感也涌了上来……
桑宁低头叹了口气，果然幸运这种事永远降临不到她头上，去商场买把雨伞更切实际。
“桑宁。”
桑宁耳朵里只有雨声和耳鸣，乱糟糟的，听不见其他。等她一脸沉闷地抬起头，才发现沈听晚站在了她跟前，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沈听晚撑着伞，站在雨雾中。
桑宁恍了神，没顾上合不合适，她呆呆盯着沈听晚良久，眼前的人像是从记忆深处走来……
沈听晚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有点儿傻，她提高些嗓音问：“发什么呆？”
桑宁还是听不清，这种感觉让她烦透了，但沈听晚的突然出现，又抵消了大部分烦闷。
她读着唇语，猜到沈听晚刚刚说的什么，“学姐怎么还没走？”
“准备回去，刚好看到你在这边。”沈听晚见她没有伞，“走吧，我送你。”
桑宁不爱麻烦别人，通常会拒绝得果断。但此刻她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对沈听晚笑说：“不麻烦了，我买把伞就行。”
笑很甜但依旧带着疏离感，沈听晚撑伞望着她，半晌，以开玩笑的语气问：“你是不是讨厌我，我很难相处吗？”
“不是。”桑宁这次回答得很快，脱口而出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回答得太急，要暴露些什么。
隔着朦胧夜色，沈听晚都能看到她眼睛里的诚恳，眼眸很亮，像藏了星星，眼神看不到半点冷淡。
沈听晚盯着她，不禁好奇问：“那为什么总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