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自陆云喉咙深处炸开。
他那张永远云淡风轻,仿佛天塌下来都能先算一遍受力分析的脸上,第一次被名为“恐惧”的情绪彻底占领。
他闪电般冲出,在秦冷月身体砸落地面前,将她柔软而冰冷的身躯死死抱在怀里。
“医生!医生!”
总控室瞬间乱成一锅沸腾的粥。刺耳的警报,
设备爆裂的电火花,专家们惊惶的尖叫,交织成一曲末日交响。
军医和护士推着便携急救床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接上各种监护仪器。
“血压不稳!心率过山车!怎么回事?”
“报告!母体没有物理性损伤!”
“快看胎心监护!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名年轻护士指着胎心监护仪的屏幕,声音抖得像筛糠。
屏幕上,那代表着胎儿心跳的曲线,已经不是正常的波动,
而是与主屏幕上那代表着切尔诺贝利能量源的红色波峰,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完美同步!
能量峰起,胎心狂飙至220!
能量谷落,胎心骤降至濒死边缘的40!
它在与万里之外那个行将暴走的核怪物,同呼吸,共命运!
“我懂了!是天人感应!是血脉共鸣!是跨越维度的量子纠缠!”
一声狂热到破音的呐喊,如惊雷般在混乱中炸响。
王敬业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两块屏幕,浑身抖得像触了高压电,
他手中的笔记本被捏得咯吱作响,脸上是一种混合了恐惧与极致崇拜的扭曲表情。
“龙孙!是咱们的龙孙殿下!
他感知到了远方同类的悲鸣!
他在用自己尚未成型的先天元神,去安抚那个迷途的‘蓝色意志’!
这是何等的慈悲!何等的伟力!
这是……这是两位神明在凡人无法理解的维度上,进行的第一次握手啊!”
“你他妈给我闭嘴!”
陆云抱着妻子,第一次对着自己的“首席吹鼓手”爆了粗口。
他双眼通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秦冷月在他怀中痛苦地呻吟,额头上布满冷汗,
白皙的手指死死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陆……云……我……我们的孩子……”
“别怕,有我。”陆云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在这里,天就塌不下来。”
说完,他抬起头,那股铺天盖地的恐惧已经被他强行压进了眼底最深处,
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近乎冷酷的绝对理性。
“陈琳!”他吼道,“立刻分析两道波形的共振频率、相位差和能量传递模型!
我要知道它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在共鸣!
是引力波?中微子?还是我没听说过的玩意儿!”
“马振邦!”他转向另一边,
“切断基地所有非必要供电,包括家属区!
把备用核电机组给我满功率运转!
我要一条比钻石还纯净的电信号!
任何一丝杂波,都可能杀了我的老婆孩子!”
命令如出鞘的利剑,瞬间斩开了混乱。
所有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疯了一样扑向各自的岗位。
陈琳的十指在键盘上化作幻影,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如瀑布般刷过屏幕。
几秒后,她脸色惨白地抬起头:
“模型……模型出来了……它们的共鸣频率,是绝对的‘1’!
没有任何衰减和延迟!
它们……它们在量子层面,可能就是同一个东西!”
如同一个硬币的两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话音刚落,主屏幕上,那吞噬了“红星一号”的血色信号源剧烈闪烁,
一行歪歪扭扭的,如同孩童用蜡笔写下的俄文,缓缓浮现。
【疼……】
【停下……】
【……一个人……】
整个总控室死一般的寂静。
那不是什么暴走的怪物,也不是什么愤怒的魔神。
那只是一个在黑暗中被囚禁了十几年,被疼痛和孤独逼疯了的……孩子。
“陆总工……”随军的老军医脸色凝重地走过来,声音艰涩,
“母体机能正在被快速透支,胎儿也处于极度危险中。必须立刻进行剖腹产!否则……一尸两命!”
剖腹产!
这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铁锥,狠狠扎进陆云的心脏。
他看着妻子苍白的脸,感受着她抓着自己胳á膊的手越来越无力,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是工业之父,是科技之神,他能用废铁造神机,能用歌声杀人。
可现在,他却救不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不!
我能!
陆云的眼神在一瞬间由绝望转为疯狂,那是属于偏执狂的,不惜与世界为敌的烈焰!
“不能剖!”他断然拒绝,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连接是双向的!现在强行切断,共鸣瞬间失衡产生的能量反冲,会立刻震碎他的大脑!
就算救出来,也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缓缓站起身,将秦冷月轻轻交给身后的护士。
他走到总控台前,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路。
他那挺拔的身影,在无数闪烁的屏幕光芒映照下,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它疼,是因为有人在逼它‘出生’。”
“它孤独,是因为它从诞生起,就没见过同类。”
陆云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
“它需要的不是安抚,不是镇压,而是一个……玩伴。”
他伸出手指,一根指向主屏幕上那个代表“切尔诺贝利之子”的血色信号,
另一根,指向胎心监护仪上那疯狂跳动的绿色曲线。
“陈琳,给我搭建一条单向的‘神经信号桥’,信源端,接胎心监护仪。
信宿端,接入远程通讯阵列,调制成超高频信号,对准切尔诺贝利,给我用最大功率发射出去!”
陈琳愣住了:“这是要……?”
“没错。”陆云的嘴角,勾起一抹疯狂而温柔的弧度。
“既然他们已经是‘双胞胎’了,”他轻轻抚摸着监护仪的屏幕,仿佛在抚摸自己孩子的脸颊,
“那在哥哥出生之前,总得让弟弟先跟他说说话,打个招呼吧。”
“我要让那个孩子知道,从今天起,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