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斯科特!
代号“毒蝎”!
那个被中情局总部判定为“人间蒸发”的王牌特工!
她的名字,此刻竟像一个被裱起来的战利品,赫然陈列在报告的末尾!
施密特浑身一僵。
这里不是研究所。
这是一个屠宰场!
一个针对他,不,是针对整个“普罗米修斯”计划,而精心布置的陷阱!
“荒谬!这是对一个科学家的终极侮辱!”
施密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咆哮,用音量撑起最后的体面,试图压下心底疯狂蔓生的惊恐。
“我,君特·施密特,是德国最顶尖的光电物理学家!”
“我带着我毕生的心血,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求一个实现抱负的舞台!”
“不是来接受你们这种可笑的、野蛮的审判!”
他伸出手指,直指陆云,指尖剧烈地颤抖。
“你!你必须向我道歉!”
“否则,我立刻就走!你们将永远失去我的技术!”
他打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那份藏着“神之火”的设计图,是他唯一的筹码和依仗。
然而,主位上的那个年轻人,眼皮都未曾抬过一下。
陆云伸出手。
指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两下。
咚。
咚。
会议室的门应声推开。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推着一个轮椅缓缓进入。
轮椅上,坐着一个金发女人。
她穿着一身洗得褪色的病号服,眼神涣散,面容憔悴,再也找不到半分王牌特工的影子。
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施密特时,那双死寂的眸子里,才终于荡开一丝涟漪。
是阿曼达!
她还活着!
“阿曼达,感觉怎么样?”
陆云的声音很轻,像在问候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报告陆顾问。”
阿曼达的声音没有起伏,机械又麻木。
“昨晚我又看了一遍《论猪圈的宇宙弦理论与包子褶的量子纠缠现象》,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得到了净化和升华。”
她停顿了一下,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腔调补充。
“我终于明白了,狗的爱情,不是薛定谔的狗,而是巴甫洛夫的狗。”
“它的本质,是基于条件反射的、对投喂者的非对称性情感依赖……”
施密特:“……”
“很好。”
陆云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到已经彻底石化的施密特身上。
“施密特博士,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你的‘技术’了吗?”
他语气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刺骨。
施密特张了张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所有的底牌,在他看到阿曼达的那一刻,就被对方云淡风轻地掀了个底朝天。
“我……我不明白……”
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没关系,你会明白的。”
陆云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他面前。
“这是我们为你量身定制的‘认知重塑’计划表。”
施密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那份文件吸了过去。
【红星厂关于君特·施密特同志思想改造日程表(第一阶段)】
【上午7:00-8:00:与王敬业同志共同学习《戈壁奇闻录》,并就‘搪瓷饭碗信号接收’课题,提交一份不少于三千字的德语读后感。】
【上午8:30-11:30:前往后山养猪场,协助饲养员刘师傅,完成对二百三十五头功勋母猪的日常喂养与精神疏导工作。
课题:观察并记录猪的行为模式,验证‘猪圈宇宙弦理论’的现实可行性。】
【下午2:00-5:00:技术交流。由施密特同志,向我方核心技术人员,完整阐述‘磁稳定放电’模块的全部设计原理与实现细节。】
【晚上7:00-9:00:观看内部学习资料。片名:《一个美国女特工的堕落与新生》。主讲人:阿曼达·斯科特。】
【晚上9:00后:自由活动(注:活动范围仅限于‘思想坡’,工具自备)。】
这不是思想改造。
这是精神凌迟!
他可以忍受严刑拷打,可以面对死亡威胁。
但他无法想象,自己,一个严谨的德国物理学家,要去给猪做精神疏导,还要写三千字的读后感!
“魔鬼……你们都是魔鬼……”
他崩溃地喃喃自语,彻底放弃了抵抗。
“不,我们是医生。”
王敬业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脸上挂着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施密特同志,你的思想,生病了。”
“被资本主义的功利、帝国主义的傲慢,腐蚀得千疮百孔。”
“但不要怕,这里是红星厂,我们有最好的‘医生’,和最独特的‘疗法’。”
他指了指那份日程表,眼神无比真诚。
“这是一个疗程。一个疗程之后,你将脱胎换骨,成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纯粹的、大写的人。”
克劳斯和皮埃尔在一旁,看得眼角狂跳。
“皮埃尔,”克劳斯压低声音,用德语飞快地说,
“我突然觉得,我们当初受到的欢迎仪式,简直是天堂级别的待遇。”
“闭嘴,克劳斯。”皮埃尔一脸严肃地回道,“我现在只想知道,《戈壁奇闻录》有没有法文版,我觉得我的哲学思想,也亟需一次伟大的升华。”
陆云没理会这群活宝。
他走到施密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施密特博士,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严格按照日程表来。我们会给你最高规格的待遇,让你亲身感受我们红星厂独特的企业文化。
当然,你可以保留意见,但我们保留强制执行的权力。”
“第二,把你带来的‘礼物’,原封不动地,展示给我们看。”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参数,每一个藏在里面的‘小聪明’。”
“然后,由我们来判断,这份‘礼物’,我们是收,还是不收。”
“如果你足够坦诚,或许我可以考虑,把你日程表里的‘养猪’,换成去锅炉房义务掏煤灰。”
“相信我,比起和王主任探讨哲学,掏煤灰,是一项足以令人身心愉悦的纯粹体力劳动。”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对方根本没打算跟他玩任何间谍游戏。
他们掀了桌子。
然后用桌子腿,指着他的脑袋,让他自己选一个比较体面的死法。
良久。
施密特闭上眼。
再睁开时,所有的愤怒与恐惧都已褪去,只剩下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认命。
“把我的箱子拿来。”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枯叶摩擦。
“图纸,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