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基地的生活,远比想象中要枯燥。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只有永恒的灯光和机器的轰鸣。
第二天,陆云和秦冷月正式走马上任。
基地的最高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一边是周振国和他手下的军官,负责行政和安保。
另一边,则是基地的技术骨干,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
他叫马振邦,是龙吟基地的总工程师。
从基地打下第一根地桩开始,他就在这里了,是整个基地技术人员心中神一样的存在。
周振国先介绍了情况,然后将时间交给了陆云。
“同志们,这位就是我们‘深海龙吟’计划的总设计师,陆云同志。”
秦冷月以政委的身份,做了简单的开场白。
所有技术人员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陆云身上。
他们都听说了陆云的传奇事迹。什么啤酒瓶安装法,什么一张纸设计出整体叶盘。
这些故事,听起来太玄乎,太像小说了。
陆云没有讲任何豪言壮语。他只是走到巨大的黑板前,拿起粉笔,
画出了他设计的那个“高温气冷堆”的核心结构图。
“我的设计思路,是……”
他刚开了个头,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陆总师,恕我直言。”开口的,正是总工程师马振邦。
他站起身,声音沙哑,带着一股黄沙般的粗砺,
“您这个设计我们在三年前就推演过了。
理论上很完美,但实际上根本行不通。”
会议室里,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没想到,马总工竟然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给新来的总设计师一个下马威。
周振国眉头一皱,刚想开口打圆场。
陆云却抬手阻止了他。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马振邦:“哦?马总工,愿闻其详。”
“问题出在‘中子反射层’的材料上。”
马振邦走到黑板前,用粗大的手指在图纸的某个位置重重一点,
“您设计的反射层,要求材料在承受超过两千度高温和超高剂量中子辐照的同时,
还要保持极高的结构稳定性和反射效率。
而我们目前能找到的,全世界最好的石墨材料,
在您的这个工况下,撑不过一百个小时,就会出现不可逆的晶格损伤,然后像饼干一样碎掉。”
他看着陆云,眼中带着一丝挑战:
“这个问题,我们整个团队,花了三年时间,想了无数种办法都解决不了。
不知道陆总师,有什么高见?”
所有技术人员的目光,都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这个问题,是整个项目的死结。
他们就不信,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凭空变出一种地球上不存在的材料来。
秦冷月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懂技术,但她看得懂气氛。
她知道,这是陆云上任的第一道坎,迈不过去后面的工作就没法开展。
谁知,陆云听完,非但没有半点为难,反而笑了。
“马总工,你们花了三年,就只发现这一个问题吗?”
这话一出,马振邦的脸瞬间涨红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陆云拿起粉笔,在那张图上飞快地画了几个圈,
“你们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第一,谁说中子反射层,一定要用石墨的?”
他看着马振邦,像是在看一个不开窍的学生,
“石墨的反射效率高,但耐高温和抗辐照性能差,这是它的物理特性你再花三十年也改变不了。
为什么不换个思路,用金属铍呢?”
“金属铍?”马振邦愣住了,
“铍的反射效率不如石墨,而且高温下容易氧化,更不稳定!”
“那是纯铍。”陆云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如果,我们用原子蒸镀的方式,在铍的表面覆盖一层只有五十纳米厚的,非晶态的碳化硅陶瓷呢?”
“非晶态碳化硅?”钱理行教授附体的马振邦,整个人都傻了。
这个词,他只在最前沿的国外期刊上看到过,那还只是个理论概念!
“没错。”陆云的粉笔在黑板上飞舞,写下了一连串复杂的公式,
“碳化硅陶瓷,拥有已知的最强高温稳定性和抗辐照能力。
而五十纳米厚的非晶态涂层,又几乎不影响铍对中子的反射。
两者结合,性能比你们最好的石墨提高十倍不止。
而且,成本只有石墨的五分之一。”
“第二,你们的冷却系统。”陆云又画了一个圈,
“用氦气作为冷却剂,思路是对的。但你们的循环管路设计,简直就是一坨屎!”
“你!”一个负责管路设计的工程师气得当场站了起来。
“我没说错。”陆云看都没看他,指着黑板,
“你们用的是传统的‘集总式’管路,所有氦气从一个主管道分流。
这会导致什么?导致反应堆核心区域的冷却效率最高,而边缘区域的冷却严重不足。
一旦功率提升,热量聚集,最先崩溃的就是边缘。
而我的设计,”他飞快地画出了一套全新的,如同人体毛细血管般复杂的管路结构,
“这是‘分布式微循环’。让每一股冷却气流,都像一个独立的士兵精准地冲向最需要它的阵地。
这样一来,整个堆芯的温度,可以做到正负零点五度的绝对均匀!”
“第三,也是最可笑的,你们的控制棒插入方式。”
陆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怜悯,
“还在用机械传动?你们不觉得,在两千度的高温里,任何机械结构都像是烤箱里的黄油吗?
万一卡住了怎么办?等死吗?”
他扔掉粉笔,双手抱在胸前。
“我的方案,电磁驱动。用超导线圈制造一个强磁场,直接将控制棒‘悬浮’在堆芯里。
需要插入时切断电流,控制棒在重力作用下自由落体。
零点一秒,就能让反应堆紧急停机。
没有任何机械接触,也就没有任何机械故障的可能。”
马振邦和他身后的那群技术专家,一个个张着嘴,脸色从红到白,再从白到青。
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开会,而是在被一个来自未来的人,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
他们花了三年,五年,甚至十年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在这个年轻人嘴里,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而且,他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如此的匪夷所思,
却又如此的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这不是下马威。
这是给他们,架起了一座通往天堂的梯子!
“啪嗒。”
马振邦手里一直攥着的那个用了十几年的老算盘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没有去捡。
“陆总师……”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从今天起,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我们这帮老骨头,就全都交给您了!”
“请您,带我们干吧!”
他身后,所有的技术人员,全都“呼啦”一下站了起来,
对着陆云,齐刷刷地敬了一个礼。
那眼神里,再也没有怀疑,只有绝对的信服和狂热的崇拜。
秦冷月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的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骄傲。
这就是她的男人。
不,是她的……革命伴侣。
当晚,陆云和秦冷月回到他们的“新房”。
秦冷月破天荒地,主动给陆云倒了一杯水。
“今天,谢谢你。”她低声说。
“谢我什么?”陆云正在研究那两张床的摆放问题,
“谢我帮你稳住了队伍?政委同志,这不都是我分内的工作嘛。”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秦冷月白了他一眼,
“以后,别再那么冒险了。
你提出的那些东西,听起来都像天方夜谭,万一……”
“没有万一。”陆云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在我的世界里,科学没有极限。”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突然响彻了整个基地。
“呜——呜——呜——”
红色的警报灯,在房间里疯狂地闪烁。
周振国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基地的每一个角落,
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惊恐。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基地一号仓库,发生不明原因的剧烈能量反应!
所有人员,立刻进入最高防护状态!重复!这不是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