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旁人不知
夜已深未央宫中烛火将尽，殿中只余几盏琉璃灯静静燃着，发出一圈圈温弱的光。
凤栖鸾素衣卧于榻上，眉头却蹙的极紧。
窗外有风，簌簌扫过庭前老槐，一枝枝投影在窗棂上，晃的如鬼影重重。
忽而，她指尖轻颤，额间冷汗沁出，身子猛然一震，自梦中惊醒。
她坐起身，呼吸紊乱，胸膛起伏不止，指节扣住榻边，半晌未能平复。
而春桃早在屏后歇下，被这动静惊醒后连忙披衣奔来，见她脸色苍白，便吓了一跳：“公主可是梦魇了？”
凤栖鸾垂眸不语，喉头干涩的发紧。
春桃忙递来一盏温茶，语气满是忧色：“是楼兰的梦？”
凤栖鸾接过茶盏，捧在掌中，指尖微凉。她低声应了句：“梦见战事，有血有火还有有一个孩子在哭。”
春桃心头一紧，正要安慰，却见她目光忽然一凝，望向窗侧。
那处窗棂半掩，原本无人，可方才她分明看到一抹黑影立于院中未发一言，只静静站着。
“谁在外面？”凤栖鸾忽然开口。
春桃一怔，猛然回头，窗外却只见月色清冷，洒在石阶之上，一派静寂。
“没人啊。”她低声道，“可能是风影晃动吧。”
凤栖鸾未回答，只微蹙着眉，盯着窗外那片光影看了许久，神情莫测。
而春桃不敢多言，只轻声劝：“这几日您思虑过甚，睡的又浅才会见影生疑，不如奴婢去请御医来诊诊脉？”
只见凤栖鸾摇了摇头，将茶盏放回案上：“无碍，你歇下吧。”
而春桃虽放心不下，但见她不愿多言只好悄悄退下，将帐子拉合守在外间。
凤栖鸾却久久未眠，她靠在床头，眼神落在那扇窗上脑中浮现方才梦中情景。
一座烈火中的宫殿少年手持**立在火海之中，脸庞模糊唯有一双冷峻而倔强的眼。
她分不清那是梦是记忆，还是现实中的谁，窗外又起风，树影再动她却只觉心口沉重，直至天将破晓，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翌日清晨，宫女轻声推门入内替她更衣梳洗，而春桃则一早出门替她取信传话，返殿时手中却多了一物。
很快她便回来了，只见她神色，微异，举着一物道：“公主，这奴婢在窗台上拾的。”
只见凤栖鸾抬眸一望，只见是一枝草叶浅绿的药草枝梢极轻，一股淡香萦绕指间竟是稀有的定神草。
随即她目光微凝，唇瓣微启：“哪来的？”
却不料春桃摇了摇头：“奴婢一早起来见您窗下露气未散，这枝便躺在窗栏上，未包未裹像是有人放下的，可巡夜的宫人并未见有人靠近。”
听见这话凤栖鸾指尖一顿，随即轻轻接过草药在掌中转了转。
安神定气清心凝神，此草多在边关药谷种植，京中极其难得。
随后她嗅了嗅，眉心轻轻蹙起：“这株怕是从北域带回的，气味不属南地。”
闻言春桃一愣：“那就是王爷那边的？宫中也只有他才有那种权限调物。”
却不料凤栖鸾并未回答，只低低一声笑，极轻极淡似讽似叹。
随后她将药草放入小匣中，道：“收起来吧。”
春桃抿了抿唇，终是忍不住问道：“昨夜窗下那影子，是不是王爷？”
凤栖鸾沉默片刻，终是道：“若真是他，怎么不唤我一声？”
“他向来冷性子，就算立在眼前，也不会说一句废话。”语气说的平静，却透着一丝说不清的哀意。
春桃张了张口，又不知该如何劝，只轻声道：“可他若无心，又怎会寻得这等药草，还冒夜送来？”
凤栖鸾垂眸不语，纤指轻轻抚过那草叶，片刻后才道：“他若当真有心，就该早些来。”
“不是等我梦醒，再来看我睡不安稳。”
“这世上的悔意，若总等伤了人才肯显出，那便是最无用的东西。”
夜深之时，金京城外数十里荒林之中，一道火光倏忽闪过，随即又被疾风卷灭。
而树下几具尸骸横陈，皆着密衣，腰间佩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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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亲令腰牌。
再往东百步，一人满身血污，躲在断石之后，怀中紧紧护着一个昏迷老妇，喘息粗重，额上冷汗淋漓。
“王嬷嬷再坚持一下……”他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包外敷草药，手却在颤抖。
此人，正是摄政王亲卫副首，陆言。
而就在两日前，他奉澹台湛之命，带人悄然赴往平原旧地，暗中接回曾为永平公主贴身嬷嬷的王氏老妇。
王嬷嬷昔年随凤栖鸾远嫁楼兰，后因水土不服病重滞留西南边境。此次凤栖鸾归朝，澹台湛得知她仍存一息，便密令接回。
本不过是寻一老弱妇人归京，却不料途经金池山口时，竟遭伏击。对方来势凶猛，刀刀致命，分明是冲着人命而来。
好在陆言警觉，当即转线撤退，一路护着王嬷嬷辗转绕行，最终逃入这片无名荒林。
可追兵未曾止步，甚至调动了轻甲死士，显然并非寻常山匪。
这分明，是有人不愿王嬷嬷回到京中。
而此刻，金京城内，摄政王府书房灯火彻夜不熄。
玄衣身披夜行衣自窗外踏入，眉头紧锁，单膝跪下：“王爷，传来密报，陆副统已断联两日，最后回讯时间在申末，如今恐怕……”
澹台湛倚在案前，眉心紧蹙，薄唇紧抿，未发一言。
玄衣迟疑片刻，终是低声补上一句：“属下以为此事非偶然。”
听见这话，澹台湛眼底寒光乍现，他猛然站起，手掌重重拍在书案上，案角茶盏登时碎裂，茶水沿木纹缓缓流淌。
“命人即刻改道由正北路入山，全线封查，再调三营兵马司暗卫，不问代价活要人死要尸。”
“无论谁在阻我，哪怕躲在朝堂之中，本王也定要把他拖出来。”
玄衣顿首应命，刚欲退下，又被他一声喝住。
“且慢。”澹台湛缓缓转身，目光沉冷如夜。
他声如碎冰：“传我令重开悬赏榜，将悬金提至千两白银，能寻王嬷嬷者爵升三等，终生免役，无论江湖游侠兵痞市徒，尽数可引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