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安心思过
澹台湛没回她话，只缓缓走到床前，俯身看着她。
她面色极白，唇瓣干裂，发丝零乱，身子微微颤着，整个人仿佛轻的一捏即碎。
他伸手，覆上她额头，那一刻，指尖滚烫，眉心却彻骨寒凉。
“你这是要拿命来试探我？”他声音低哑，“我要你活着，你却偏要死给我看。”
他转头命影卫：“去，调西域冰泉玉针，配通脉之药。”
“太医院传三品诊臣过来，一炷香内到。”
“春桃，你不许离她一步。”
“她若醒不过来，我斩你。”
春桃连连点头，泪如雨下。
澹台湛低头望着她，又缓缓在床榻边坐下，拂开她额前的汗发，语气缓了几分。
“你若再这样不听话，我不保护你了。”
“你说话算话的。”
“说了活着回来，那就别让我看你死。”
夜深之后，沈月凝听的凤栖鸾病倒之事，便立刻唤来芷荷询问细节。
“听说王爷去看她了？”
芷荷低头答道：“是，王爷命人通宵守在永平公主门外，还遣人入宫飞书，请太医院再调高等医官南来。”
沈月凝神情一僵，轻笑一声：“她当真好命，一场风寒，惊动王爷四方调兵。”
“本宫落水时，可没人替我召过医官。”
芷荷低声道：“王爷是怕她真病重。”
“毕竟是皇命出行，若真出事，怕不好交代……”
沈月凝沉吟片刻，唇角却勾起一抹讽意：“交代？”
“他是怕交代，还是怕失了她？”
“这么多年了，他就算再恨，终究还是舍不的她死。”
她缓缓起身，站在窗边，看着夜雨濛濛，水榭灯影。
“可惜，她未必撑的过这一回。”
“若她**，这路上的帐，我一个字也不背。”
听闻太医重新诊定寒气伤肺咳喘复加，且为旧疾复发，澹台湛面无表情的坐在碧雪别苑西厢书案前，身侧高堆的军报一封未动，只将那药单细细读了三遍。
“通草六分，杏仁二钱，款冬花三分……”他一字一句念出，眉眼越发凝冷。
随后，他将方子搁下，袖袍一拂，沉声吩咐：“这一味药，由我来煎。”
话音未落，影卫躬身道：“王爷，属下已经安排了太医院下来的随诊御药使……”
澹台湛抬眼看他，那一眼冷如霜雪，令人登时噤声。
“这碗药若出了半分岔子，你们担的起？”
“她连药里有无甘草都能尝出，我若不亲自盯着，谁敢担保她能服下去？”
听见此话，影卫不敢再言，转身退去。
而药房内，炉火静燃，铜壶微沸。
澹台湛脱下玄色外袍，只着月白中衣，亲自拈药入壶，每一味都秤准分量，倒水取炭控火，动作熟练的出奇。
春桃在一旁看呆了，眼圈微红，小声道：“王爷……奴婢替您守着就好，您……贵体不该久待烟熏火气之地。”
他没理她，只淡声回了句：“她怕苦，不用瓦壶，要玉壶慢熬三炷香。”
“第二道药要比第一道浅三分火，药力才不冲。”
春桃一时心酸，捂着嘴不敢再出声。
而殿外夜色沉沉江南春雨未停，只见澹台湛坐在炉旁，袖袍间隐隐溢出淡苦的药香几欲化骨蚀魂。
翌日清晨风南郡守刘尚之再送来堤闸账册与水调名录欲请王爷勘核。
却不料被门外守卫拦下回道：“王爷不出苑，命你等所有文案俱送内厅亲审。”
刘尚之一怔只得应下，而澹台湛此刻正立于窗前，窗外便是凤栖鸾所歇正殿。
他方才将第二碗药送入，见她仍未清醒只得命春桃一口一口灌入。
她虽昏睡不醒，但眉头似是松动些许唇色也不似昨夜那般毫无血色。
他心头一松却未显于色，思索一番后只是问了句：“她昨夜可醒过？”
闻言春桃摇头：“娘娘未醒但咳声缓了些，太医说这是药起效的征兆。”
他点点头目光落在案上，而那案前数十封军报已堆的像小山，他翻阅其中数封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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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北口粮道再误三日，便该治军司失职。”
他执笔批改文案半点未懈，只是外间不知，此刻的摄政王日日在女主殿外设案批政，夜间守药炉食无定时寝无一刻。
而沈月凝得知消息之后怒意几近难掩，她站在南苑花厅冷眼望着自家婢女进言：“禀王妃，王爷已连三日未召任何属下入议，连太守求见也只在外厅答复。”
“所有军政文牍，皆送至王爷现居之侧厅，王爷整夜未歇，连晚膳也在那病人殿外用的。”
听闻这话，沈月凝唇角扯起一抹凉笑：“真是体贴入骨，我当他这趟出巡是为平北境，没想到竟是陪她养病来了。”
芷荷低声问道：“那王妃要不要前去探一探？”
“免的外头传言说，您不近人情。”
沈月凝瞥了她一眼，眼底一片冷意：“不必。”
“她这病的正紧，我去只怕坏了王爷的心。”
“她不是命硬吗？命硬的女人，活的久。”
她说着，袖子一拂，低声道：“备马车，我要去城外寺中进香，为王爷祈福。”
“让他知道，我沈月凝，才是真正顾他的那一个。”
而此时凤栖鸾的榻前，澹台湛正缓缓替她掖好被角。
他这几夜不曾离殿，春桃多次劝他歇息，他只冷声一句：“她一日未醒，我一刻不离。”
春桃跪在榻边，哽声道：“王爷，公主她若知您为她如此，必定能醒。”
而澹台湛却只是目光沉沉看着她，眼底冷意已消，只剩莫名的执拗。
听闻永平公主病势略稳，澹台湛终是在榻前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被春桃轻声劝回外间。
而他方才落座，便见影卫将一纸折帖呈来，低声道：“王妃命人送来，说是要整顿别苑内务，以便王爷安心处政，诸事皆由她代管。”
澹台湛闻言，眉头微微一动，目光扫过那道红漆折帖，声色却淡的毫无波澜：“收起来。”
“回她，不必。”
影卫一愣，小心道：“王妃还说，她是摄政王妃，自当理内助之职，若王爷一意孤行，怕惹外人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