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一并逐出未央宫
凤栖鸾闭上眼，声音低微如风。
“可我如今连活着都越来越觉的累了。”
听闻太医诊断凤栖鸾乃是郁结于心，春桃连夜写了请旨折子呈入金銮殿，请求为永平公主更换善药以安神静心。
而不出一刻钟，圣旨尚未下达，清和院内却已传来命令。
“未央宫主殿之内，一应膳食，皆由本王亲调御厨，依时依制，不得有误。”
“每日两药四膳，夜半亦需送温汤入寝，若她有半点差池，你们一个都别活了。”
听见这话，清和院影卫下人皆噤若寒蝉，俯首听令不敢怠慢半分。
而澹台湛，立于书案之后，凤眸沉如夜色，指尖缓缓碾过那张太医写来的诊断单。
“郁结于心。”
他低声呢喃，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而后，他缓缓抬眸看向窗外那片淡灰晨光，沉默许久。
次日卯时，未央宫御膳房便早早动了起来。
银耳莲子羹，鸡汁鲫鱼粥一道道软润清淡的食品被送往冷香阁。
御膳领命之时，仍有些疑惑：“王爷向来不近女色，这永平公主竟能劳烦王爷亲调膳案？”
却不敢多言，只按吩咐细细烹制。
而凤栖鸾那一日，只是勉强用了两口粥，便不再进食。
而后每日如是。
她从不发怒，也不说话，仿佛魂魄已飘去半寸之外，只在夜深时才会惊悸失声。
春桃几次跪在地上，哭着劝她：“殿下，若您不肯好起来，王爷又要如何活的安心？”
凤栖鸾闻言只是苦笑一声：“他活的很好，从来不需要我。”
而春桃不知，每当她入梦最深的时刻，冷香阁后门那扇不为人知的小径上，便会走进一抹玄袍高影。
他踏风而来，悄无声息，站在那张朱红雕花屏风之后，静静看着。
那女子披着狐绒寝衣，眉心紧蹙，唇色泛白，脸颊削瘦的仿佛稍一碰触便会碎裂。
澹台湛指尖轻动，几次欲抬步上前，却终究止在半途。
他看着她眉头紧锁，轻声呓语。
“别碰我……”
那句梦呓如同一记耳光，生生打在他脸上。
而后，他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递给春桃。
“每日子时前兑水三分，与她药汤一并服下。”
春桃一惊，急忙福身跪下：“王爷这是……”
“安神清心，不伤脏腑。”澹台湛语气低沉冷淡，“她若再夜夜梦魇，便灌也得灌下去。”
春桃抬头，见他神色虽淡，却手指收的泛白。
她想问却不敢，待她回神之时，那人已消失于殿外风中，仿若来时不过一场虚影。
如此日复一日，澹台湛每夜子时必至，卯时前离去，踏夜来随风走从不惊扰。
见状春桃实在忍不住，悄声对凤栖鸾道：“殿下，王爷他其实每晚都来。”
凤栖鸾闻言，手中汤匙顿住，微微颤抖。
“他说若您不肯服药，便亲自喂您。”
春桃忍着哽咽：“若您再瘦下去，他就砍御厨的手。”
凤栖鸾轻轻合上眼，眼角却倏然落下一滴泪。
她淡淡道，声音如同风中落叶。“我不信，若是他怎会连一句话，都不肯与我说？”
春桃跪在地上，只能哽咽，而她不知，那晚澹台湛正立在殿角之外，听的分明。
他突然转身，唇线紧抿眼眶却覆着深深红意。
听闻殿外脚步声由远及近，春桃立在廊下，果然瞧见那道身影自风雪中缓步而来。
而那玄衣男子仍是一如往常，面无表情连靴底踏雪的声音都轻的像风。
澹台湛未言语，只将手中竹匣递了过去。“这是今日的药。”
见状春桃接过，手心被那瓷瓶的温度烫的一颤却仍未退开。
而后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抬起头来望向眼前这个位极权巅却日日子时而至的男人，颤声开口：
“王爷奴婢斗胆，求您一件事。”
听见这话，澹台湛眉头微蹙，声音冷的几乎凝霜：
“你要说什么？”
春桃垂眸，深吸一口气，而后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
“求王爷，放过我们殿下吧。”
这句话出口，夜风忽起，四下落雪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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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湛倏然抬眸，眼底似有冷光乍现，语气陡然沉了几分：
“你说什么？”
春桃噙着泪，头垂的极低。
“王爷，殿下她这些日子，茶不思饭不进，夜夜惊梦，身子快要撑不住了。您既怨她恨她，又何必日日送药来逼她？她已不是从前的永平公主了，她如今不过是个被丢弃的外邦遗妃。求您高抬贵手，让她清清静静的活一回，哪怕只是活着便好……”
“混账！”
澹台湛怒喝一声，声如裂空，震的廊下一众宫人尽数伏地。
他突然上前一步，玄衣衣摆扫起一阵风雪，整个人宛如黑夜中压境的狂澜，目光凛冽如刀。
“本王何时，要她**了？”
春桃身子一抖，却仍咬牙抬头，泪眼婆娑：
“可她这样活着，比死还难受啊！”
“王爷也曾亲眼看见，殿下身子消瘦脸色蜡黄，还夜夜惊梦，她不说，可奴婢看的出来。您日日来看她，却从不肯与她说一句话，她醒来时只看到冷药空碗。她以为是奴婢骗她，说您来过。”
“可王爷，殿下她是真的，不愿再被这般半吊着的情义耗**。”
话音落下，殿中忽而一阵寂静。
风雪似乎也停了，天地间只余她那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回荡在冷香阁檐角。
而澹台湛，一动不动，眸光死死盯着她。
半晌，他语气一字一顿，声音低沉的近，乎压抑：
“你以为，她不肯活，是因为本王？”
春桃闻言，眼中泪光一颤。
“王爷，这世上除了您，她再没别的放不下的人了。”
“您若真恨她，就别日日来提醒她你还在。”
“可您若还还肯给她一点希望，就求您，哪怕陪她说句话也好。”
听见这话，澹台湛只觉心口一窒。
他望向冷香阁那扇紧闭的门扉，指节缓缓收紧，像是要将什么压进骨血里头去。
而后，他忽而转身，声音冷厉如冰：
“她要放弃自己，那是她的事。本王既肯日日送药，便没打算让她死。”
“你若再多言一句，本王便连你也一并逐出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