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谨言慎行
=春桃好几次想冲出去跟那些碎嘴的宫人理论，却都被凤栖鸾给拦了下来。
“没用的，”凤栖鸾坐在窗边。
手里捧着一卷早已翻过无数遍的旧书，目光却落在庭院中那棵孤零零的石榴树上。
“你去与她们争辩，她们只会说，不过是闲聊几句，何必当真？到头来，反倒显得我们小题大做，欲盖弥彰。”
她当然知道这些流言蜚语是从何而来，又是出自谁的手笔。
从她踏入这金国皇宫的第一天起，沈月凝的眼睛就从未离开过她。
只是没有证据，她便不能反击。
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落入对方早已设好的圈套里。
她能做的，唯有更加谨言慎行，将自己彻底的缩回这个名为未央殿的龟壳里，不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可以攻讦的把柄。
“春桃，往后，咱们自己的吃食，都由你亲手来做，不必再经他人之手了。还有，除了去给太后请安，其余时候，我们便待在殿里，哪儿也不去了。”
凤栖鸾淡淡的吩咐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仿佛那些恶毒的谣言，和宫人们疏远提防的眼神，都与她无关。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还是会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流言蜚语，自然也传到了澹台湛的耳朵里。
彼时，他正在书房处理政务。
亲信卫队长单膝跪地，将宫中近来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一一禀报。
当听到那些关于凤栖鸾心向楼兰的传闻时，澹台湛那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
一滴浓稠的朱砂，便从笔尖，重重的，砸在了面前的奏折上，晕开一团刺目的红，像一滩干涸的血。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冷凝到了冰点。
卫队长甚至不敢抬头，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山岳般的威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良久。
澹台湛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宣内务府总管。”
内务府总管连滚带爬的赶来时，澹台湛已经恢复了那副矜贵而又淡漠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态，不过是旁人的错觉。
他甚至没让总管起身，只是垂着眼，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淡淡的说道。
“本王近来觉得，这宫里，有些过于喧闹了。”
总管趴在地上，冷汗瞬间就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哆哆嗦嗦的回道。
“是……是奴才失职！请王爷息怒！”
“息怒？”
澹台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总管可知，这宫闱之内，最忌讳的是什么？”
“是……是妄议主上，搬弄是非……”
“看来，总管还算明白。”
澹台湛的目光，终于从扳指上移开。
“既如此，本王给你三天时间。将那些管不住自己舌头的长舌妇，都给本王揪出来。”
他顿了顿，“本王不想再从这宫里，听到任何不该有的声音。否则，就该是你这个总管，换个地方待着了。”
这话表面上，是为了肃清宫闱风纪。
可那总管是何等的人精，一听便知，王爷这是在为未央殿那位……动怒了！
他哪里还敢有半分怠慢，几乎是手脚并用的退了出去，立刻便展开了雷厉风行的彻查。
不过一天多的功夫，他们便顺藤摸瓜，查到了几个在背后传话最起劲的宫女太监。
最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未央殿那个负责采买的二等宫女小翠。
被带到慎刑司时，小翠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可她想起嬷嬷塞给她那沉甸甸的金锭，和事败之后家人的保障。
两相权衡之下，她一咬牙，心一横便打定了主意。
“小翠，咱家劝你还是老实招了的好。你一个二等宫女，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由头，去编排未央殿那位。是谁？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只要你如实说出来，王爷仁慈，咱家保你一条小命。”
“回……回总管的话，没……没人指使奴婢……”
“是奴婢自己……是奴婢嫉妒栖鸾夫人！她本是楼兰国的皇后，是咱们金国的败将之妻，凭什么一回来就能住进未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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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得太后另眼相看？宫里的姐妹们……都……都看不过去，奴婢……奴婢就是一时嘴碎，想……想给她个教训……”
这套说辞是她来之前，那位嬷嬷一句一句教给她的。
嫉妒，永远是后宫里最不缺，也最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放肆！”内务府总管一拍惊堂木，气得脸色铁青，“你当咱家是三岁的孩子不成？凭你？给你十个胆子你敢吗！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上刑！”
总管一声令下，两个膀大腰圆的行刑太监立刻上前，将小翠死死按在了条凳上。
“总管，奴婢说的句句是实……啊——！”
话音未落，那浸了盐水的皮鞭便带着风声，狠狠抽在了她的背上。
只一下，细皮嫩肉的后背便裂开一道血口，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小翠疼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昏死过去，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嬷嬷塞给她那只沉甸甸的荷包。
那里面是足足一百两的金锭。
有了这些钱，卧病在床的爹爹就有钱请大夫了，瘦弱的弟弟也能娶上一房媳妇，不用再被人瞧不起了。
嬷嬷说了，只要她把罪名都认下来，王妃娘娘不仅会善待她的家人，还会给她家里再送去二百两银子，保他们一世衣食无忧。
可若是……若是她敢供出王妃娘娘……
小翠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沈月凝那张看似温婉端庄的脸，和她那深不可测的手段，比这慎刑司的鞭子要可怕千百倍。供出了她，自己固然是死，只怕远在家乡的亲人，也会被悄无声息的抹去，连个水花都见不着。
“说！到底是谁！”总管的声音再次响起。
“啪！”
又是一鞭子，狠狠落下，与上一道伤口，交错，疼得她几乎咬碎了银牙。
血顺着衣衫渗了出来，染红了冰冷的地面。
小翠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是……是奴婢……一人所为……与……与旁人无关……”
“还嘴硬！给咱家继续打！狠狠地打！咱家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咱家的鞭子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