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真是好手段
这最后一句，说的尤为恶毒，简直就是将“心念旧国”这顶大帽子，明晃晃的扣在了凤栖鸾的头上！
一时间，殿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变的微妙起来。
凤璟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沈月凝则端起茶杯，轻轻的吹着气，那双美眸里闪烁着得意。
而凤栖鸾，依旧是静静的站在殿中，那张清丽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惊慌与愤怒。
她只是抬起眼，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坐在主位之上，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男人。
澹台湛。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桌面，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正淡淡的看着她。
那眼神，冰冷而又疏离，没有半分要为她解围的意思。
凤栖鸾的心，微微一沉。
果然。
她就不该……对他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在这时，澹台湛终于开了口。
他没有去斥责那些出言不逊的贵妇，反而，将目光，落在了凤栖鸾的身上，语气不明的缓缓问道。
“公主殿下，对世子妃她们的这番评价，有何看法？”
他竟然……
将这个难题，重新抛回给了她！
一瞬间，凤栖鸾只觉的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好一个澹台湛！
好一个摄政王！
他这是……既想看她如何应对这场刁难，又想借着这个机会，来发泄他心中那点可笑的怨气吗？
他明明知道，这背后的一切，都是沈月凝在搞鬼！
可他，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甚至，还亲自下场，将她往那火坑里，又推了一把！
凤栖鸾只觉的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撕裂开来，疼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可她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平静的近，乎冷漠的表情。
她缓缓的对着主位上的澹台湛，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随即，她直起身，目光平静的扫过那几个正等着看她笑话的贵妇，声音清清冷冷，却清晰的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世子妃与几位夫人说的没错。”
她一开口，便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沈月凝，都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只听凤栖鸾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
“《广陵散》此曲，确实非喜庆之音。臣妹之所以选此曲，也并非为了助兴。”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的从那些面带讥讽的宗室贵族脸上，一一扫过。
“琴为心音。臣妹心中所思所想，并非儿女情长，更非那早已覆灭的楼兰旧国。”
“臣妹所思的，是如今依旧驻守在北境苦寒之地，为了守护我大金**山河，而无法与家人团聚的数十万将士。”
“臣妹所想的，是那些在过往的战火中，流离失所，痛失亲人，至今仍无法真正安居乐业的边境百姓。”
“上元佳节，京城之内，花灯如昼，歌舞升平。可谁又曾想过，我们今日的这份安宁与繁华，是用谁的血肉，谁的牺牲，换来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臣妹不才，人微言轻，无法为他们做的更多。唯有借这《广陵散》中的金戈铁马之音，遥寄一份敬意与哀思。”
“以慰忠魂，以儆后人。”
“愿我大金，国祚永固，山河长安。”
“更愿这盛世之下，再无战争，再无离殇。”
她缓缓的将个人那点被影射的悲切，巧妙的升华到了整个家国层面！
一番话说完，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那些原本还想看她笑话的贵妇们，此刻一个个都面红耳赤，恨不的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连那些主战派的宗室们，也不得不承认，这番话，说的……实在是挑不出半点错处。
甚至，还显的他们刚才的那些刁难，是何等的小家子气，何等的……上不了台面。
凤璟看着自己的妹妹，眼中，满是赞赏与欣慰。
而澹台湛，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看着那个站在殿中，身形单薄，脊背却挺的笔直的女人，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里，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她总是这样。
总是有办法，在他的意料之外，给他惊喜。
他对她这番堪称完美的应答，未置可否，只是淡淡的对着一旁的内侍，挥了挥手。
“继续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下一位表演的贵女，战战兢兢的走上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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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很快又恢复了那歌舞升平的表象。
可澹台湛，却再也没有看那台上的表演一眼。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随即，他站起身，对着凤璟，淡淡的说道。
“陛下，臣，出去透透气。”
说完，他便不等凤璟回应，径直转身离席。
沈月凝看着澹台湛那决然离去的背影，端着酒杯的手，突然收紧，那精心描绘的丹蔻，几乎要嵌进掌心的嫩肉里。
又是因为她！
又是为了凤栖鸾那个**！
她精心布下的局，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被那个**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
不仅如此，还让澹台湛……又一次，为了她，失了控！
“出去透透气”？
骗鬼呢！
他分明就是心里不痛快，坐不住了！
沈月凝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嫉妒。
她立刻对着身后一直伺候着的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心领神会，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大殿。
沈月凝则重新换上了一副温婉得体的笑容，继续与身边的贵妇们谈笑风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那双美眸，却时不时的瞥向那个重新坐回了角落里，安静的像一尊玉像的凤栖鸾。
**！
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太和殿外的汉白玉长廊下，夜风微凉，吹散了殿内那令人窒息的燥热。
澹台湛独自一人，负手立于廊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烦躁与郁结。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刚才凤栖鸾弹奏的琴音，以及她那番滴水不漏的回应。
“琴为心音。”
“臣妹所思的，是驻守在北境苦寒之地的数十万将士。”
“臣妹所想的，是因战乱流离失所的边境百姓。”
她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多么大义凛然。
将自己那点私人的愤懑轻而易举的就拔高到了家国天下的层面。
既堵住了悠悠众口，又赢的满堂喝彩。
真是……好手段啊。
他欣赏她的这份聪慧与坚韧。
欣赏她即便是身处绝境，也依旧能像一枝傲雪的寒梅，不屈不挠，迎风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