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强整理了所有数据。
他用一整个通宵。
将这次异常事件的全部过程、数据流分析、以及他个人基于神经科学与粒子物理学的双重推论。
写成了一份长达三十页的紧急报告。
他将这份加密报告，同时提交给了世界网络安全协会。
国际全战联盟技术委员会。
以及云上生命科技的总公司。
他希望，能引起所有人的警惕。
但是很可惜。
他的报告，在那些习惯了用海量数据说话的机构看来，太空了。
报告的核心论点，大多建立在一种缺乏重复验证的假设之上。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卢强，是量子工业的高级工程师。
那么这份报告甚至不会得到任何正式回应。
云上生命科技的反应最快。
他们派遣了一支技术团队，在取得了萤火战队的同意后。
检查了那一段瞬时频谱。
并对尼娜进行了全面的生理与心理状态评估。
他们最终给出的官方判断如下。
“……经过多维度数据比对。”
“我们认为，此次事件属于高适配性宿主在特定精神应激状态下的正常超阈反应。”
“尼娜选手的神经系统与第三代克莱因粒子的耦合度极高，这使得她的交互阈值远比普通用户更加敏感。”
“在受到强烈的情感信号刺激时，这种瞬时爆发性的数据峰值，属于安全协议内的可控范畴。”
最后的解释，无懈可击。
“这是一次正常的、选手与克莱因粒子之间深度交互后产生的结果。”
“我们很高兴萤火战队能有这样一位潜力无限的选手。”
沪市，华山医院。
神经内科vip病房。
孟春秋坐在病床边，病房里很安静。
只有生命维持系统发出的滴滴声。
床上躺着一个少年，和他年纪相仿。
双眼紧闭，面无血色。
林笙靠在门边，打了个哈欠。
“你让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看这个？”
孟春秋笑了笑。
“这是我的学长，陈景。”
“和我一样，沪市交通大学，战具工程与神经义体专业的学生。”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学长那毫无生气的脸上。
“两年前，他被云上生命科技选中，成为了第一批进行‘深度神经元耦合实验’的志愿者。”
“然后，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植物人。”
“你是想告诉我，克莱因粒子很危险？”
林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不。”
孟春秋摇了摇头。
“我想告诉你的是，克莱因粒子，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而又偏执。
“云上生命科技，绝不可能是编写出这种东西的‘创造者’。”
“他们是‘发现者’。是他们发现了克莱因粒子，或者说……是克莱因粒子，选中了他们。”
“越说越玄乎了啊。”
林笙笑了笑。
“你不必知道太深的东西，魔术师。”
孟春秋转过头，那双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直视着林笙。
“我只是想告诉你，克莱因粒子对你，抱有特别的警惕。”
“你和我一样，都是个疯子。”
“所以，不要拒绝它，反过来……利用它，吞噬它！让它成为你夺冠的垫脚石！”
他的目光，又回到了病床上的少年身上。
“如果失败，这，就是你的下场。”
“我怎么感觉，你很希望我死啊。”
林笙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只是想看到‘可能性’，魔术师。”
孟春秋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因为我活不了太久了。”
“我的身体，患有进行性脊髓性肌萎缩症（a）。”
“我的肌肉正在一天天死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和他一样，被困在这副躯壳里。”
“在我死之前，我很想知道，你，和克莱因粒子之间，到底谁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癫狂的笑容。
“你的战场在全战领域，你的目标是那个冠军奖杯。”
“而我的战场，在这里。”
“我会帮助你，将你的‘宙斯’模块，改造成最适合吞噬它的武器。”
“而你，也必须赌上你这条命，去给我看看那最终的风景。”
从沪市回来之后，林笙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去医疗室查看尼娜的情况。
小姑娘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正抱着一个平板，聚精会神地看着比赛录像。
“身体没问题了？”林笙问道。
“嗯”
尼娜点了点头，眼神清澈，“卢叔叔说，我随时可以归队，队长。”
“好，那就归队，参加下午的常规训练。”
“是！”
林笙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一个人，来到了训练基地顶楼的天台。
点上了一根烟。
默默地看着远方的城市天际线。
没过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尹巧也来到了天台。
“去沪市，什么情况？”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什么。”
林笙吐出一口烟圈。
“听了一个疯子的疯话。”
“啪。”
一瓶饮料被扔了过来，林笙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是吗？”
尹巧的声音，清冷如旧。
“一个疯子的疯话，能让你这么在意，一个人跑这儿来抽烟？”
林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只是觉得，这个看似由人类主宰的战场。
可能正在发生着某种诡异的变化。
他掐灭了烟头，突然问道。
“巧宝，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你他妈再这样叫我，我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尹巧瞪了林笙一眼。
然后回答道。
“职业选手。”
“还有呢？”
“人类。”
“没了？”
“没有了。”
尹巧靠在了天台的扶手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疯话，但你只需要记住，我们不必给自己增加那么多沉重的定义。”
“如果……”
林笙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如果克莱因粒子，会毁掉我们呢？”
“那就让它试试。”
尹巧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别忘了，是谁给我们凿开了这条道路。”
“是谁冒着神经烧毁的风险，也要把这条路走下去。”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先行者，你如果感觉到迷茫，那就停下，休息。”
“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你的脑袋来上一箭，然后跨过你的尸体，继续前进。”
“看不出来啊，你挺狠的。”
林笙被她这番话给逗笑了。
他拧开瓶盖，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然后……
“噗——！！！”
他猛地将嘴里的液体，全都喷了出来。
“沃日！折耳根泡水？！”
“这玩意儿现在还在生产呢？！”
尹巧却面不改色地拿起自己带来的另一瓶。
也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
“至少它很健康。”
她淡淡地说道。
“我很喜欢喝。”
“说的是啊……”
林笙捏着鼻子，看着手里这瓶“生化武器”，又看了一眼尹巧。
最后，还是一咬牙，强行灌了一口咽了下去。
那股奇异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至少它现在”
林笙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却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对我们是有益的。”
“好好地利用它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