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高速车道，漆黑轿车几乎划出残影，逼近超速的边缘。
进入主干道，交通管制强制降速，顾令仪火燥急切的心也随车速降缓，渐渐回归理智。
新闻发布会还在继续，车载大屏上，新上任的校董，眉眼如浸过雪霜，冷清沉着，不急不缓地向全球观众讲解着竹玉高中的新政策、新方向。
记者提问，为什么不接受来自同性婚姻家庭的学生。
姜校董语速不变，耐心解答："一阴一阳谓之合，生于合洽，长于和睦......"
顾令仪关掉声音，脑海里满是昨夜的姜砚卿。
美人轻抿粉唇，眼尾泛着薄红，躺在她身下，床头小台灯照亮她清冷的眉眼，眸中满是隐忍和克制。
颤着浸过溪水的声音，安抚她、引导她：“顾学妹，慢一些......”
和现在发布会上的淡漠脸，简直判若两人。
轿车驶出主路，顾令仪下车，霜雪落在脸上，将肌肤一寸寸变凉。
敲了敲安保室的窗户，心平气和地跟保安说：“我是毕业生，想回母校看看。”
顾令仪偶尔回来，保安认识她，之前都是直接放行，然而今日是个面生的保安。
按照安保的要求，顾令仪挥开光屏传去个人信息。
保安按流程检查完，点点头：“好，请稍等，我需要先上报上级。”
顾令仪回到车里。
发布会已经结束，怼脸的直播画面变成了远景，姜砚卿和姜家人与学校和教育局高层正在聊天，听不清声音。
轿车同时开启了车外环境收音，方便顾令仪第一时间听到保安的提醒。
“按流程登记了么？”
“登记了呀，身份也确认了，以往的毕业生进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怎么还要往行政那边递交？”
“李校长现在不是主事人了，姜校董才是，所有流程都要重新来，行政还得去请示姜校董呢，还得花些时间。”
与此同时，顾令仪看到了屏幕中，一位身穿行政制服的老师走到姜砚卿身边。
——“有毕业生申请入校，姜校董，您看是按旧制还是现在就实行新的入校审核制度？毕业生的资料传到您邮箱里了。”
——“好，我看看。”
顾令仪能看懂简单的唇语，姜砚卿低头，她的心脏被高高提起。
几秒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直播画面清晰，即便镜头隔得远，她还是看到了，那双淡漠冷清、毫无波澜的眸子。
悬在半空的心摇摇欲坠。
——“按新制，即刻起。”
——“按照新制的话，这位顾同学的公开资料显示，其符合禁入清单的第二第三点对吧？”
——“嗯。”
女人处理了微不足道的行政小事，抬眸，神色如常地与教育局高层对话。
“哎，行政批复下来了——嘶，怎么是不予通过？”保安嘟囔。
“下面有备注啊，我看看——嗯......请保安部的同事注意，为保护在校学生，竹高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来，详细要求已经下达，请仔细阅读。
顾小姐踩中了第二第三点，依此，入校申请不予通过。”
保安仔细阅读禁入清单：“......第二，社会名声败坏；第三，与同性婚恋相关，包含同性恋者、来自同性婚姻家庭者......”
“不好意思顾小姐，学校规章有变，您的入校申请不予通过。”
保安小跑着来敲了敲车窗。
顾令仪阖上双眸，说不清心里是怎样一种滋味，只觉舌尖略有苦涩蔓延。
她看向公共道路。
灯光璀璨，一辆辆车高速呼啸而过，整齐有序，它们都有明确的目的地。
而一个花坛之隔，被姜砚卿、被竹高拒之门外的纯黑轿车，孤零零地停泊在路边，无助又彷徨。
保安又敲车窗，小声提醒：“还请顾小姐尽快驶离竹高校门范围。”
驾驶位上的女人轻嗯一声。
素来散漫，对待任何事情都漫不经心之人，头一回，全身笼罩着孤寂和无力感。
“姜校董！”
保安刚回头就看到了新领导的车，激动地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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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缓慢降下，方才出现在全球直播画面中的冷清美人，浮现眼前。
她冲保安微微颔首，保安登时更精神，猛一个踢踏步，再次敬礼：“姜校董，刚才就是我给行政上报入校申请的！”
试图在大领导面前留个印象。
大领导颔首，淡声：“不错，继续努力。”
保姆车只是降缓了车速，并未停下，很快驶离，车窗也缓缓关上，顾令仪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她怎么也联系不上的姜砚卿。
四目相对。
孤寂的眼眸倏然亮起，如混沌宇宙中劈入的初生亮光，嵌在这双潋滟卓绝的狐狸眼中，风情、自由、迷人。
任何一个人都会被这样的美人吸引目光，为她停留。
顾令仪最是明白自己的长处。
留下姜砚卿，用任何办法。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她可以分得开。
心潮澎湃，嘴里那句带着憧憬的’姜学姐‘，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黑曜石般的双眸落在她身上，好像只是因为保姆车恰好行驶到了这个角度。
只一瞬间，顾令仪确定，姜砚卿看到了她。
高岭之花坐姿优雅端庄，她没有刻意移开目光，眼底也至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冷清、淡漠、疏离。
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只有对待不认识的陌生人，才会有这样过眼云烟般的态度。
姜砚卿却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昨夜缠绵悱恻之人。
前一晚才交换过彼此炙热的气息、温润如玉的肌肤相互摩挲、潮汐包裹。
此刻只两扇车窗之隔，她们却比陌生人还要疏离、淡漠。
暖色路灯光线洒落，她们隔着车窗相望，空气在这一瞬间停滞。
沸腾的心声，因那陌生疏离的眸光而冷却、发凉，几乎涌出喉腔的那一声“姜学姐”，硬生生吞回腹中。
保姆车不减速，冷清面容在顾令仪眼前化作一抹冷清淡漠的残影。
四周氧气仿佛被抽空，顾令仪无力地瘫靠在座位，眸中细碎微光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