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熔岩之眼的注视下冻结了。
重瞳传来的刺痛感如同警钟,疯狂敲击着他的神魂,提醒着他身后那尊土黄色战傀所蕴含的、足以瞬间将他化为飞灰的恐怖力量。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全部的混沌之力和至尊道韵都内敛到极致,用于防御,生怕一丝一毫的能量外泄都会成为引爆毁灭的导火索。
为什么?为什么它只是看着?
这个疑问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第一个战傀的杀伐果断,第二个战傀的漠然无视,再到眼前这第三个战傀的诡异注视……这些没有生命、只有指令的战傀,行为模式竟如此难以揣测!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水潭中央的帝剑残骸。
那截锈迹斑斑的断剑,是此刻唯一能吸引他注意力,也似乎是唯一可能与眼前诡异情景相关的东西。
是因为它吗?因为这截残骸的存在,这个战傀才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帝剑的余威仍在?还是说……
就在他心神全部被眼前的战傀和帝剑残骸所吸引,大脑疯狂运转试图找出那一线生机之时。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空间波动自身后极其接近的地方传来!
不是攻击,更像是……某种传送?
秦川的重瞳猛地向后一瞥!就这一眼,让他浑身血液几乎逆流,头皮彻底炸开!
不是一個!
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如同从阴影中生长出来一般,矗立着整整七道身影!
算上眼前这个土黄色的,一共八个战傀!
它们形态各异,高矮胖瘦不尽相同,身上古老残破的战袍也呈现出不同的色泽——暗金、幽蓝、苍青、炽白、浊黄、诡紫、虚无黑……加上之前遇到的灰黑(第一个)和暗紫(第二个),恰好九种!
它们如同九尊来自太古的魔神雕像,将他所有的退路彻底封死,冰冷死寂的目光无一例外,全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那一刻,秦川的心沉到了谷底,甚至生出了一丝绝望的苦笑。
得准备重开之钥了。
今天完犊子了!
一個就足以让他死上无数次,八个……这简直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然而,更让他心神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是。
就在那八尊战傀无声出现的同时,一道窈窕的、穿着淡紫色衣裙的身影,仿佛穿越了空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乳白色水潭之畔,帝剑残骸之前。
是姜茶!
她不是应该在契约空间里恢复吗?!她怎么可能自己出来?!而且是如何瞒过他的感知,瞬间出现在那里的?!
此时的姜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清冷的眸子中,却再无半分虚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如渊、威严自生的光芒!
她的气息也变得截然不同,虽然修为似乎没有暴涨,但那种源自灵魂层面的、高高在上的尊贵与古老气韵,让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那截悬浮的帝剑残骸,又缓缓扫过周围那八尊恐怖的战傀,最后,视线落在了被围在中心、满脸震惊与不可思议的秦川身上。
她的眼神极其复杂,有一丝如释重负,有一丝歉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和淡漠。
“嗡!”
一声轻微却穿透灵魂的剑鸣自姜茶体内响起。
下一刻,一道虚幻的、却散发着无上帝威的剑影,从她眉心缓缓飞出。那剑影的模样,与水潭中央那截残骸依稀相似,却更加完整,更加威严,仿佛是一切剑之道理的源头!
帝剑剑灵!
它一直藏在姜茶的灵魂深处!
剑灵出现后,发出一声欢快的、如同游子归家般的清吟,瞬间投入了水潭中央那截锈迹斑斑的残骸之中!
轰!!!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龙骤然苏醒!那截原本暗淡无光的残骸,猛地爆发出亿万道璀璨夺目的光芒!
无数繁复玄奥的帝道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环绕着剑身流转,恐怖的帝威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地下空腔,甚至穿透而上,引动了整个镇魔渊!
秦川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帝威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混沌金丹和至尊骨自主爆发光芒全力抵抗,才勉强站稳。
他死死盯着姜茶,一个可怕的、让他浑身冰凉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然而,这还仅仅是开始!
那八尊围住他的战傀,除了那个土黄色的依旧“盯”着他,另外七尊,同时有了动作。
它们僵硬地抬起手,各自打开了一个类似空间裂隙的洞口。
下一刻,如同山洪暴发!
无数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魔族尸体,如同垃圾般从那些空间裂隙中倾倒而出!魔将、魔帅、魔王……甚至还有几具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疑似魔皇级别的庞大尸骸!
这些显然是在上面几层被它们杀戮的魔物,此刻被尽数取出!
堆积如山的魔族尸骸瞬间填满了大片的空地,浓稠到极致的血腥气和怨念几乎要化为实质!
紧接着,七尊战傀同时结出一个古老的印诀。
嗡鸣声中,那堆积如山的魔族尸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分解,化作最精纯、最磅礴的气血精华和灵魂本源!
那能量庞大到无法形容,如同一条条血色的长江大河,咆哮着、奔腾着,尽数涌向水潭中央那正在复苏的帝剑残骸!
帝剑残骸如同一个无底洞,疯狂地吞噬着这海量的气血与魂能。
剑身上的锈迹纷纷脱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仿佛由宇宙星辰铸就的剑体!断裂处开始生长出虚幻的光影,试图重凝剑身!其散发出的帝威越来越强,越来越完整!
整个镇魔渊开始剧烈地震动!仿佛无法承受这柄太古帝兵的彻底苏醒!岩壁开裂,巨石滚落,来自深渊底部的九幽寒风变得更加狂暴!
“他们要干什么?我怎么看不懂了!”
秦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宛如神迹又如同魔宴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用无数魔族强者的尸骸气血灵魂,来滋养复苏帝剑?!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手笔?!这些战傀……它们疯狂杀戮清空镇魔渊,难道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此刻?!为了给帝剑献上这场血祭?!
那姜茶……她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秦川沉默了,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
因为他知道姜茶会给他答案。
就在帝剑吞噬了最后一丝气血精华,剑身凝实了近乎一半,光芒达到鼎盛的那一刻。
那八尊战傀,包括一直“盯”着秦川的那尊土黄色战傀,同时收回了目光和气息。它们动作整齐划一,面向水潭边的姜茶,缓缓地、单膝跪地!
它们那空洞的眼眶或是能量核心,齐刷刷地“望”向姜茶,发出一种古老而晦涩、却充满了毋庸置疑的恭敬意志波动,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向着它们唯一的主人,发出无声的宣告:
“拜见主人!”
轰隆!
这无声的朝拜,比帝剑复苏的动静更让秦川神魂巨震!他猛地转头,看向姜茶,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一种冰冷的恍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有的疑惑,所有的诡异,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姜茶对镇魔渊如此了解?为什么她能精准感知帝剑残骸?为什么那战傀时而攻击时而无视?为什么她拼着本源受损也要动用空间梭救他?不是为了救他,是为了确保帝剑剑灵能顺利到达这里!
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一场将他蒙在鼓里,利用他重瞳和运气来到此地的大戏!
而就在秦川心绪激荡,难以自持之际,他猛地感觉到,自己与姜茶之间那道由天道见证的主仆契约纽带,剧烈地闪烁起来!
下一刻,那悬浮于姜茶身前、已然复苏部分神威的帝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对着那无形的契约纽带,轻轻一斩!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
但秦川清晰地感觉到,灵魂中某种重要的联系,应声而断!仿佛一直束缚着的某种枷锁消失了,但同时,某种曾经存在过的羁绊,也彻底烟消云散!
契约……被斩断了!
由这柄曾经承载天命、镇压寰宇的帝剑亲自斩断,天道亦无法干涉!
姜茶的身影微微一颤,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一分,但她的眼神却变得更加明亮,更加自由,也更加……淡漠。那是一种彻底摆脱了束缚,回归本来身份的姿态。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秦川那双充满了震惊、愤怒、质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痛楚的重瞳。
地下空腔内,一时间只剩下镇魔渊震动产生的轰鸣,以及帝剑微微嗡鸣的声音。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秦川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是吗?”
他的目光扫过那八尊依旧跪地不起的战傀,“这些……是你的手下?你一直都知道?你一直在……演戏?”
“我……”
姜茶沉默了。她看着秦川,看着这个曾经名义上是她主人,与她共历过生死,嘴贱心却未必真的坏的少年。
她看到他眼中的难以置信和被背叛的愤怒,也看到了那深处一闪而过的……受伤。
她握着帝剑的手,微微紧了一下。但很快,那丝微不可查的波动被她压下。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空灵,却不再是以往那种带着些许无奈和认命的语气,而是恢复了属于上古姜家圣女的那份高贵、疏离与威严。
“我乃姜家圣女,体内流淌着太古帝血,身负复苏家族荣光之使命。”她没有直接回答,但话语中的含义已然清晰。
“我的身份,注定了我不可能永远成为任何人的仆从,即便是天道契约,亦不行。”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秦川几乎报废又恢复如初的双臂,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带着距离感:“秦川,念在你一路护持,并未真正伤害于我,甚至助我抵达此地的份上,今日之事,你我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帝剑已部分复苏,镇魔渊即将产生剧变,此地不宜久留。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看秦川,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牵扯不必要的因果。
她抬手,那半复苏的帝剑发出一声嗡鸣,落入她掌心,剑身流转的帝道符文将她周身笼罩。
那八尊战傀无声起身,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护卫在她身后。
空间泛起涟漪,一股远比之前空间梭更加宏大、更加古老的空间之力开始汇聚。
姜茶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片地下空腔,眼神复杂难明,终究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随即彻底被空间波动吞没,连同那八尊战傀,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秦川一人,站在原地。
周围的震动还在继续,帝威残留的气息依旧压迫着神经,空气中弥漫着血祭后的腥甜和能量风暴后的焦灼。
但他仿佛对这一切都毫无所觉。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重瞳之中的光芒熄灭了,只剩下深深的茫然和一片冰冷的空寂。
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她最后那些话语。
“姜家圣女……”
“不可能永远成为任何人的仆从……”
“就此一笔勾销……”
“好自为之……”
原来,所有的并肩,所有的危机,所有的看似无奈,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他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收了个来历不凡的打手兼向导,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一步步引入局中的棋子。
真是……可笑啊。
秦川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自嘲的、冰凉的弧度。
镇魔渊的轰鸣,仿佛是他内心世界的坍塌之声。
“是我小看这天下英雄了。”
“姜家的气运之女,果然好手段啊,把我都耍得团团转。”
秦川无奈的收起来了重开之钥,他以为姜茶会杀了他的,那样他可以重开改变一切,继续榨取她的怨气值,甚至可以把帝剑据为己有,但是……
姜茶心慈手软了,不管她是否真的在意这一段时光,她没有杀秦川,秦川也没有重新改变的机会。
姜茶走了。
那些战傀化作了流光进入了姜茶的身体也走了,秦川叹息了一声。
“这一次我记下了,女人,下一次别落我手里,我再也不会这么君子的做一个主人了。”
他的声音很大,第五层还没有走远的姜茶,身体一震。
〔怨种:来自姜茶的怨气值5333〕
秦川:……
好家伙,这都不破万回来杀我??
啊!
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