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来了,但是没去后台,对吗?”时献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情绪仍旧不高,还在惦记刚才的舞台。
程任没着急启动车,看着时献说:“献献,有些事我们决定不了,你要明白。”
时献低下头,有点失落地说:“我知道,我就是……替她难过。”
程任沉默了会儿,似乎明白了她在难过什么,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问:“是不是想到自己了?”
时献点头,她这么沉浸其中,除了心疼丛珮之外,还有个容易过分代入的心理就是她其实下意识总想到自己和程任,他们白白蹉跎了五年差一点错过。但他们比较幸运,分离后还能再次重逢并且解开心结在一起。
但他们的幸运多半靠的是程任后来的努力,是程任的坚定才把她从怯懦和逃避中拽了出来。
可丛珮和庄亦不一样,他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完全分开过,但总也没有真的纠缠到一起去过。
程任拨了拨她额边的碎发,哄着她说:“好了,我找个时间去找庄亦聊聊,感情这种事想走的长久,只考虑两个人是不行的,庄亦的家庭复杂,他的顾虑我明白,如果不能全然有把握,他不会轻易将丛珮拉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时献稍稍释然了些,过了会儿,点头表示没事。
程任在她额前轻轻落下一吻,末了又轻吻了下她的发间,“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和好了,不会再分开。”
时献微侧了身将头靠了过去,额头在他怀里蹭了蹭,神色有些许的放松,叹息道:“我知道。”
转眼间又是一年八月,启东的盛夏依旧高温不断,街面的梧桐树被炙烤散发出浓重的生涩草木气息,不过早上七点半,外面就有着肉眼可见的滚滚热浪,时献早上从楼道出来,只觉得快要被迎面扑来的热气灼伤。
关上车门,车内的空调已经将温度降了下来,时献松了口气,“太热了,这才早上啊。”
程任将纸巾盒放到她面前,示意她擦擦汗,时献抽出一张擦了擦脖颈,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就是她这种偏冷体质也几乎汗如雨下。
刚坐稳,手机就振动起来,时献一手扣上安全带,一手在包里翻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就接了起来,“喂爸,怎么了?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时中伟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精神了不少,语气中带着轻快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打电话问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这个点要去上班了吗?”
时献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温吞地回了句:“嗯,准备去公司了。”
时中伟又嘱咐了几句,时献一一听了应下来,临挂电话前时中伟突然叫了她一声。
时献觉得他今天有点怪,连忙问他怎么了,只见时中伟顿了两秒说:“爸刚刚往你卡里转了点钱,倒不是太多,就是最近的工程有了点起色,给了第一笔分成,先给你这点拿去用,生活上别太亏待自己。”
“啊,还有。”他继续说:“我把剩下的钱打回去了,你暂时都不用担心家里没钱用,你妈那边医院里的账户上钱还是够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时献抓着手机呆滞了一会儿,程任察觉到她的异常,问她怎么了,时献没有立刻回应,她在最近收到的短信里翻到银行提醒,眼睛突然就有点酸涩。
她偏头看着程任,有些不知所措道:“我爸,给我转了2万块钱。”
时献捧着手机也不知道放下,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手机。
她这些年扛起家里的重担不敢忘记片刻,早就忘了过去优渥的生活,粗茶淡饭是习以为常的状态。时中伟经历了那年的巨变后消极混沌了两年,等清醒后就开始疲于奔波生活的琐碎,他们这对从前亲昵无间的父女变得越来越缺乏沟通,而时献一朝成为大人就永远地被忽视了她还需要父母的关怀呵护,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时中伟今天突如其来的关心和疼爱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等真的消化了这件事大脑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惶恐。
惶恐家里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在慢慢转好,惶恐她突然也拥有了被父母宠爱的权利。
他们还把她当成孩子。
程任心疼地看着她,将她手里还握着的手机抽出来放到一边,“他们很爱你,你要相信这点,你不是一个人了。”
“都过去了,献献,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不要害怕。”
窗外的烈日依旧灼人,但在高温炙烤下所有的情绪都无所遁形,坦白至面前。
时献坐在平稳行驶的车里一路都在想,今年她的运气似乎好到有些不可思议了,那她能不能再贪心一点,做个奢望。
希望,所有的困难都过去,希望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希望顺利。
转弯行过一处梧桐密布的小道,光线从树叶缝隙中穿透而下,落在车前玻璃上有斑驳的光影。时献伸出手掌,看着光晕在掌心移动跳跃,五指忍不住向内弯曲,似乎想要将梧桐的浮动光影握在手心。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程任放缓了车速问她。
时献侧目冲他莞尔一笑,声音有些清甜,她说:“我在想,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夏天。”
中秋之夜
临近第三季度结束,东峻的财务部又忙到昏天黑地,但时献今年调来B组了,内审的工作今年维护的不错,因此并没有季度紧迫感,反观A组因为主要负责出报表,所以整组都在做数据核对和汇总,李晴枫每次在茶水间碰到时献的时候都顶着黑眼圈羡慕的不要不要的,直言想跟着时献一起去B组。
时献笑着问她跟着钟问素不好吗,还是想来B组享受随时出差的待遇,不分节假日的那种,时献今年的法定节假日就崩了三个,全在路上。
李晴枫想了想叶桥星那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忍不住打了了冷颤,钟问素虽然为人严厉,但做事还是很有规矩章法的,在她手下只要安分就好做事,叶桥星就不一样了,她可是从B组同仁那里听了不少平日里的大小事迹,她这点脑细胞可耗不起。
算了,打扰了,李晴枫冲时献一作揖,端着咖啡转身回自己工位去了。
时献笑着摇头,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转眼中秋要到,东峻的福利还是好的,提前就一人发了一盒高档月饼,又给了不低额度的消费卡,连锁超市和大型商场都能刷的那种,还可以及时变现,深受广大社畜喜爱。
时献将卡收到包里,刚落座就被叶桥星叫去办公室。
“你找我?”
叶桥星将桌上的礼品盒推了过去,“这个给你。”
时献打开一看,齐刷刷的一排消费卡在里面,十分壕气。时献连忙拒绝,“这个我不能要,额度太高了,况且公司给我发了卡的。”
叶桥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硬让她收下,“你跟着我这大半年除了上次休了个小长假,后来的节假日没一次有着落,平时加班的次数也不少,你做事靠得住,我心里有数。”
“再说了,我这就是借花献佛,出钱的可是庄亦,我又没什么损失。”
时献还要拒绝,叶桥星有些受不了地说:“哎呀你这人就是磨叽,让你收你就收着。”然后手指着她的衣服,一脸嫌弃,“你说你啊,你也去多买几身衣服吧,我一皮糙肉厚的大男人衣服花样都比你多,天天翻来覆去就那几套来回穿,你不是恋爱了吗?怎么这么不爱捯饬自己。”
时献满心的感动顿时化为齑粉,嘴里的话吞了回去,递出去的盒子就这样十分爽快的收了回来,收的十分理所当然。
“我亲爱的叶经理,我一个星期也是不重样的。”
叶桥星一脸诡异地看着她,吐槽道:“一个星期不重样给你骄傲到了?我能一个月不重样你知道吗?我要是个姑娘我衣橱里得够换半年的。”
时献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被堵到失语,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理智,发出藏了很久的疑问:“杨助理多正经的一个人啊,你这么骚气他可怎么受得了?”
叶桥星一听这话就乐不可支了,翘起二郎腿,一手放在桌上拨弄手机,笑得一脸得意,“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在你们面前和在我面前那能一样吗?他就是喜欢我这样的。”
“而且啊,我们这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时献伸出手掌对着叶桥星做出阻止的动作,“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你们关上门的那些事,你留着自己慢慢回味。”
说完就抱紧小盒子出了办公室。
到了中秋这天时献难得没有加班,照常早起后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打算自己下厨,经过程任门前的时候按了按门铃,没想到没人应。
难道不在家?可能去公司了?时献有些失落地关上门,微信发了出去,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有点事去公司了,晚上会早点回来,在家等我,乖。】
时献看了回信勾了勾嘴角,随后开始准备菜单。
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去我那边做饭吧,厨房比较大,材料都是刚买的比较齐全,餐厅也宽敞,钥匙上次过来放你桌上了。】
时献走到书桌边,果然在桌角看到一串钥匙,也好,她平时工作太忙不是很经常在家做饭,设备和配料确实没程任那里齐全,而且她们这套厨房有些窄了,不好放开了动作。
时献提起袋子拿着钥匙去了楼下,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程任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突然有点害羞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
时献在玄关处放下钥匙,又将买来的菜一并放入厨房,穿着程任的拖鞋在他家里来回逛了几圈,颇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像什么?女主人吗?
时献轻声笑自己,伸手在自己脸上捏了捏,真不害臊啊。
程任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时献看了下时间,还早,要不先把汤提前炖上,时间这么充裕下午可以先午睡一小会,然后再开始备菜,这样等程任回来了就会发现自己家里多了个田螺姑娘。
说做就做,时献熟门熟路地拿出炖锅,开始洗排骨,焯水,切料,下锅,小火慢炖。
做完又简单给自己煮了碗面权当午餐,时献吃完就抱着电脑在沙发上看起了课件,可能是程任家的沙发太舒服,又或者是吃饱了本身就容易犯困,总之时献不知道看到第几节的时候眼皮就开始打架,靠着抱枕慢慢就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手机被丢在厨房,振动个不停,时献彻底忘了它的存在。
迷糊中感觉有人在叫自己,时献揉了揉眼睛,慢慢找回了意识,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张玉淑站在自己面前,“妈?”再往上看,时中伟站在身后,旁边是程任,正含着笑意看着自己。
时献瞬间就清醒了,连忙爬起,“你们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我好去接你们啊。”
张玉淑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好气的说:“接什么啊,程任早就在车站等着了,等你接?等你睡饱了再来接我们啊。”
时献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睡在程任家,尴尬地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我刚刚在炖汤,一不小心睡着了。”
程任笑着宠溺地说:“一进门就闻到了,这会儿应该都炖好了。”
时献有些后知后觉的不自在,没敢直接对上程任的目光,起身穿上拖鞋,哒哒哒地跑去厨房,“我,我去给你们倒点水。”说完就熟门熟路地从橱柜里取出玻璃杯,又从客厅的储物柜里拿出茶叶开始冲泡,一套动作十分流畅且自然,显然是对这里十分熟悉了。
张玉淑和时中伟看在眼里,时中伟回头,深深地看了眼程任,程任也不惧,坦荡地冲他笑了笑,“叔叔阿姨先喝口茶,今天外面还是有点热的。”
张玉淑抿着嘴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轻咳了一声应了下来,喝了口水就转身去了厨房帮忙。时中伟就没那么自在了,面上看着情绪还好,但心里总有那么点别扭,以前看程任总觉得这孩子哪儿哪儿都好,今天怎么老想挑点毛病出来。
比如他怎么让时献自己做饭,平时也是时献一个人做吗?比如他也不去帮忙倒水,时献给烫着了怎么办?
时中伟挠了挠头,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矫情了?
时中伟又看了看时献来回忙活俨然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程任下午来接他的体贴暂时抛诸脑后,他决定等下找个机会和程任好好聊聊。
必须得好好聊聊了。
但时献显然没有感受到时中伟的心思,为了避免尴尬她一直来回忙碌,是以好几次时中伟想将程任拉到一边开口问话的时候都被时献打断,尴尬地假装咳嗽了好几声。
“爸,你感冒了吗?嗓子怎么不舒服?”时献端着茶壶走过来问道。
时中伟眨了眨眼,“啊没事,我,天气太干燥了,有点上火,没事没事。”
时献又将他的茶杯添满水,“那你多喝点。”
程任将时中伟的情绪纳入眼底,思量了一下,对时献说:“阿姨说今天中午要做崇安牛肉羹,我在小区对面的店里定了牛肉,今天刚到的,你去取一下吧。”
时献皱了皱眉,不是很赞成,“不用了吧,我炖汤了,做那么多喝不完的。”
程任平时向来事事依她,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坚持,“没事,是我想尝阿姨的手艺了,太久没喝过她做的牛肉羹,有点惦记。”
时献一瞥时中伟的表情,见他眼角好像微微抽搐了一下,程任刚刚字里行间语气都比平时软了一点,像若有若无地在撒娇。俩人平时私下里程任没少这样软声细语地哄她,但到底是私下里,这会儿对着时中伟,时献有些不好意思,怕程任还来这招,连忙应下快步出了门。
程任眼中含笑,见她如受了惊的小兔子般撺出了门,这才收回了眼神。
时中伟面色郑重地看着他,全然开启了一副岳父审视女婿的模式,还没等他开口,程任先沉声问了出来:“叔叔,关于献献,我想单独和您聊聊。”
程任脸上有了几分比方才更为郑重的神色,看得时中伟一愣,打算刁难一番的心思突然就被压下去了,认真回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程任略一颔首,缓缓开口:“我想问问您,献献当年为什么没有考去京都?以她高考的分数就算上不了京大,京都的好几所一本也都可以去。”
时中伟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个,心上一颤,陈年往事再度被翻出来,他的负疚感依旧充斥胸膛,未减弱半分,且随着时间流逝仍有增长的趋势。
眸中暗沉了几分,眼神慢慢有些飘远,似沉浸到往事当中去了,语气有些颓然道:“当年,就是献献高二那年,我们匆忙回了春陵,那时候你张姨刚被诊断出尿毒症,我们手上的钱基本都给了上门讨债的人,就没剩多少了。”
“那时候我家庭事业双重受打击,有点承受不了,颓废了好一阵子,你张姨医院那边的费用又不低,加上药费日常开销,那点存款用的很快,她见家里情况吃紧,平时上课,周末就去打工,去餐馆、发传单、做推销,总之什么都做。”
程任睫毛颤了颤,眼中似有不忍,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像努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时中伟声音渐渐有些暗哑,“春陵的教育水平和崇安肯定没办法比的,你也知道,献献原本在一中的成绩到了春陵入学的时候拿的是全校第一的名次,但是高二高三学业慢慢吃紧,她周末没法像别人一样补课或者复习,只能白天上课晚上回来熬夜复习,再加上打工太辛苦,到了高三她就慢慢跌出全校前十了。”
“春陵一中虽然是县重点,但每年能上重点线的就那么几个,京大是什么学校,每年能出一两个就不错了,第一次模拟考分数只够普通一本院校,心态一下就崩了。”
“那阵子玩儿了命的复习,经常通宵,熬得整个人不成样子。我和她妈妈的状态又不好,尤其是你张姨,前些年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生病这件事,身体也虚弱,比普通透析病人遭的罪要多,动过好几次轻生的念头,都是献献夜里守着、抱着哄回来的,一次一次,哄回来。”
张玉淑在厨房备菜,背对着客厅,动作慢了下来,头渐渐垂下去,肩膀颤抖地不成样子。
厨房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程任的眼眶渐渐红了,放在膝上交叠的双手握的青筋暴起。
他沙哑着嗓音问道:“心肌炎是那时候得的吗?”
时中伟垂下眼眸,闭眼点头。程任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半晌,颤抖着问:“所以她以为自己考不上就放弃了?”
时中伟摇了摇头,“不是,她草草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出院了,只是考前没再打工,她说……”时中伟顿了顿,看向程任,“她说哪怕考不上京大的中文系,至少也要去京大旁边的京都中文大学,好歹挨在一起,也可以学中文。”
程任心头犹遭钝击般疼痛,他深深呼吸了一下,突然不敢听下去。
“你知道京都中文大学的分数也不低,超重本线不少,后来高考分数出来了,她没过最低投档线,差了5分。”
“再去哪里就不是那么在乎了,我们那时候,其实对她的分数很满意了,就算去不了想去的,也能上个不错的一本院校,填志愿那天她去了趟学校直接报了启大的商科,我问她为什么要读商科,她说……”
“她说出来好就业,不读研也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
张玉淑双手掩面,弯腰蹲了下去,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
时中伟叹了口气走进厨房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暗哑着嗓子宽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真的过得去吗?
程任眼中起了雾气,突然有些头疼,他伸手扶住额头努力消化刚才听来的信息,心中生出的悔意翻江倒海般袭来,他突然想起和时献五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天时献崩溃的模样在分离的五年时光里变得越来越清晰,而他没接到的那通时献向他呼出的求助电话在无数个夜晚都成了他挥之不去的痛,辗转反侧,无法释怀。
他还想起时献从小的擅长和喜好,她充满骄傲和自信地告诉自己将来要学什么专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而她原本是可以做到这一切的。
如今,全都错乱了。
……………………
晚饭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结束了,时献带着张玉淑和时中伟回自己住处安顿。利雯回家了,她自己房间里只有一床薄被且是单人用的,招呼好张玉淑和时中伟梳洗后自己下楼去问程任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程任给她开了门,依旧温柔地冲她笑了笑,但眼中并没有笑意,时献从里面看出心疼。
她也没问,直接说了来意。程任从衣柜里取出夏被放在床边,时献弯腰打算拿起。
手腕突然被拽住,冷不防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后被紧紧抱紧,程任的力气太大,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去。
“怎么了?晚上就觉得你情绪不太对,我爸妈他们也怪怪的。”时献抬起头问他:“你们背着我都说了什么悄悄话啊?”
程任低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犹如受伤的小动物在寻求安慰,闷声问:“怪我吗?”
时献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一头雾水,“怪你什么?”时献突然笑了一声,“怪你不告诉我接我爸妈过来,下午让我出糗吗?”
程任亲了亲她的额头,“怪我那年没接你的电话吗?怪我丢下你吗?”
时献突然愣住,反应过来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肯定聊了些什么,笑笑说:“怪你做什么,当年的事谁也想不到,再说你又不是故意的。”
时献伸出双手在他胸口轻轻拍了拍,像只小兔子窝在他怀里,扬起脸轻快地说:“再说了,现在你不是在我身边吗?过去的事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守着身边的人好好珍惜就是了。”
说完双手攀上他的肩,借力抬头凑到他面前轻轻在唇上落下一个吻,蜻蜓点水一般。
“好了。”她又退了回来,一双眼笑得盈盈如月,“以后不要问我这么傻的问题,好好宝贝我就行了。”
程任原本揪着疼的胸口突然得到了巨大的安抚,时献的声音清透悦耳,轻声细语地哄着自己,微微上扬的尾音在心头一扫,就卷走了这些年沉淀下来的阴影,阳光透了进来。
“好,以后只宝贝你。”
时献的嘴角还没来得及绽放笑容就被程任一把扣住,贴上她的唇,但这次的亲吻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程任细细描绘着她的唇线,惹得时献一阵颤栗,忍不住想往后退。
程任却不许她后退,用手托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空气渐渐变得稀薄,程任还舍不得放开,时献推了推他的胸膛,轻声嘤咛示意停下来。
俩人渐渐分开,彼此呼吸都很急促,时献觉得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了,浑身酥软地半挂在程任身上。
程任抱着她,在红透了的耳边亲了亲,重申了一遍:“永远宝贝你,永远爱你。”
新生
中秋那晚之后,时献总觉得有什么慢慢变了,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过往在心头积攒的阴郁一点点消失殆尽,寻不到一点踪迹,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但她还是有点生气,不为什么,就是那天晚上程任亲的太久太热烈,以至于她的嘴唇实在是……就挺一言难尽的,嘴角后来还被咬破了。
张玉淑和时中伟平时起的就早,第二天时献特地定了闹钟起了个大早想提前溜去公司,没想到还是被从外面买早点回来的俩人撞了个正着,俩人十分默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就是演技不太自然,臊的时献在房间戴好口罩才出了门,不过他们也只住了一晚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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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时献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做贼,但上下班都戴着口罩谎称自己重感冒。
叶桥星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她的脖颈,时献心虚地抓了抓胸口的衣领。
“你衬衫扣这么紧不嫌热吗?”
时献假意咳嗽了两下,“不热,感冒体温低,怕冷。”
叶桥星挑了挑眉,笑得一脸暧昧,“哦~”尾音拖的老长,“血气方刚啊~”时献给了他一个白眼。
气得她一连好几天都拒绝和程任一起吃晚饭。
…………
十月转眼来临,时献多请了几天假连着十一的假期一起在家做了个总复习,信心满满地上考场了。
成绩出来的不算太快,要等两个月,时献考完试就下江中五部出差去了,程任连她的面也没见着。她在电话里跟程任吐槽,说资本家都是万恶的,庄亦也不例外,放的假迟早要全部还回去。
转眼金秋渐过,寒风一路南下,时献带着考试通过的好消息一起回到了启东。
李晴枫十分崇拜地抱着时献的胳膊感叹她为何可以如此优秀,恋爱工作学习三不误,让她交出密招,时献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只好答应晚上请客吃饭这才作罢。
“对了,你走的这段时间公司出大事儿你知道吗?”时献习以为常地表示不知道。
李晴枫倒豆子般说了起来:“老爷子要退了,据说股东会的决定权现在都在庄亦手上。”
时献蹙了蹙眉,这事她隐约知道点,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庄亦为什么这么着急将权利控在自己手上。
李晴枫靠了过来,小声道:“你说这庄总也是奇怪啊,东峻是他爸的,他爸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又没人跟他分家产,迟早也要交到他手上去,怎么突然就这么着急呢?”
时献脑中转了一圈,东峻说到底还是家族企业兴起的,这些年在庄亦手上做了很多改革,极大程度上削弱了家族成分,也正是因为这样东峻才能一改之前的弊端发展的越来越好,没有在众多新兴企业中渐渐式微。
如今提前收回掌控权,除非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脱离家族力量的掣肘,甚至是急于摆脱老爷子的掌控,东峻的人脉和力量在启东不可小觑,他如果能完全接手,那么也就代表了……
时献脑中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
时献回来的第二周庄亦就给人事下了指令,时献的岗位级别上调2个等级,薪资上涨20%,奖金系数增加。其实涨薪先不谈,难得的是等级上调,她现在基本算是B组副经理,只比叶桥星低一级,也就是说,如果叶桥星升职,不出意外她将直接升任B组负责人。
这上升速度倒是少有,一时惹人眼红,但时献无心去想这些,做决定的是庄亦,给推荐的是叶桥星,领导层给了肯定她自然不会过分谦虚推让,担多大的信任和期待就回应多大的努力就是了,多余的声音不是她该操心的问题,工作本身才是。
“这么说,你现在是一年半之内连升了两次?”程任斜靠在沙发上抱着她问。
时献扬了扬眼角,有些得意地回道:“对啊,工资也加了不少呢,所以不要小瞧我哦,没准哪天我就赚的比你多了,别看你现在是老板,这年头行情不好,你们当老板的,不好说的,资产都是公司的。”
其实都是玩笑话,程任这些年公司运营良好,盈利也持稳,他不急于扩张,只注重品牌经营和稳扎稳打,一路走的十分稳当。至于账上资产,时献没兴趣问,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年的分红比她八辈子挣得都多。
程任乐得配合,十分认同的点点头,“说的对,以后可能要辛苦夫人努力工作养我了。”演技十分诚恳自然,十分寡廉鲜耻。
时献转过身嗔怒道:“谁是你夫人?”
“谁问我谁是。”
时献被他无赖的样子气到,抬起一只手假装要打他,被程任一把抓住,手掌一退,捏住了她的手指放在唇上吻了一下。指心的触觉是很敏感的,程任眼中一片深情,看得时献有些意乱情迷。
“做,做什么。”
程任轻笑了一下,好看让人挪不开眼。他的嗓音醇厚低沉,听得人犹如醉酒一般失去抵抗力,眼中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一声声撩拨着时献的心头,蛊惑般说:“嫁给我,好不好?”
时献脑中没了反应能力,好像大脑处理不了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半天没有回应,程任就这么盯着她看,目不转睛,也不催促。
时献突然发现他这个人自从和自己在一起之后就好像很喜欢问“好不好”这句话,表白的时候问她“在一起好不好。”,答应之后想亲她偶尔也会故意问她“好不好。”,上次差点擦枪走火的时候也问她“下次好不好。”
现在就连求婚也是这么没有新意的一句“好不好”就打发了,特别不正式,特别敷衍,时献突然就不乐意了。
嘟着嘴没好气地说:“戒指都没有就想让我答应,这么没诚意,想都别想。”
程任听完变魔术一般从身后的沙发里掏出一个丝绒盒,缓缓打开盒盖,里面的戒指就这样漂亮的呈现在时献面前。
时献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撒娇的一句话就这样兑现了,那现在这样该怎么办?她,她要答应吗?她还没准备好呢!
还没消化完信息,程任就抓着她的手指自顾自地套上去了,跟提前量好了似的,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时献这就不肯了,她还没说话呢,这根本就是耍赖!皱着眉正打算好好理论一番就感觉到一阵天翻地覆。
程任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脑后,转了个身将她压在了沙发上,想说的话全数被突如其来的吻压了回去。
“唔……”时献忍不住哼叫了一声。
时献自己不知道,她在亲密行为中和平时不太一样,软糯地像只小猫,声音也变得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若有若无的抵抗在程任面前不是拒绝反而成了无意的撩拨和邀请。
程任不发一言,只是抱着她温柔地亲吻,虔诚的、热烈的。
“怎么就是学不会换气……”他低声笑着在时献耳边呢喃,时献气得想去捂住他的嘴,奈何手上根本没力气,只能无力地搭在他的肩背上。
时献满心都被害羞和未知的恐慌充斥着,略显不安地毫无章法地回应着程任的吻。
程任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一边亲一边抚她的背。
室外大雪纷飞,天地洁白一片,路上有行人路过,全然不知屋内的景象。
尾声
晚上十点,东峻总部的财务部灯火通明。
叶桥星推门而入,解了一颗西装扣往沙发上一靠,扯松了束缚的领带,气得眉眼皱成一团:“老子不干了!”
时献站在他对面,略感无奈,想了想还是当起了和事佬,“你也替他想想吧,这些年跟个劳模一样拼命工作,哪里想过自己的事情,你平时下了班回去搂着杨助理过小日子的时候他可还在到处出差呢。”
叶桥星没好气地回:"但是他这也太不像话了吧!你说这坐镇的大老板刚稳定局势就把这一大摊事丢下来,我要忙到过劳死了!连带着小帆都忙到脚不沾地,等他回来,他老婆是追到了,我们全都得感情破裂。"
时献哑口,事实确实如此,她也劝无可劝。
庄亦最近的行事超出所有人预测,东峻内部刚刚经历一场改组,老爷子大权旁落,如今的东峻牢牢控在庄亦手上。改组完成后各重要职位全数换上庄亦的人,从容不迫,一个不少,显然是早就计划好的。
占股不低的庄亦的一众亲戚陡然失了势,纷纷闹了起来,他也不顾这些,由着他们闹,最后去了庄老爷子跟前吵了半宿,最后被几句话给打发了。
年逾60的庄老爷子明明身体康健,眉宇间却是无法遮掩的颓然和疲态,认命般地说:"他能蛰伏十年夺势是他的本事,只要他守得住东峻的基业,只要东峻还姓庄,我就不会轻易干涉。"
久经商场鹰隼一般的眼扫过众人,比刀割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些年你们明里暗里掏着东峻的家底我也不是不知道,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有些事我也懒得管,但万事总得差不多就行了。"
"东峻这些年在庄亦手上做的如何你们心里有数,拿到手的分红是骗不了人的,我老了,东峻在我手上走不远,我不行,你们也不行,但庄亦行,他撑得起这份基业!凭着这点,你们也得让步。"
偌大的客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半晌,命人送客,再无人争辩。
叶桥星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充满希翼地问道:“对了,庄亦都去西班牙半个多月了吧,怎么样啊到底,进展怎么样?追到手没?”
时献抿了抿嘴,想到昨天丛珮发微信过来说,这次要好好让庄亦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忍不住为庄亦捏了把汗,这个世界上,只有小人和女人是不好得罪的,而被男人伤过的女人是更不好得罪的。
叶桥星见她这幅听天由命的表情就更绝望了,哀嚎道:“那他一天追不到人我岂不是就得继续这样的生活?”
说罢往沙发上一瘫,彻底放弃了形象管理,“同住一间房忙到早不见晚不见,小帆非跟我离婚不可。”
时献无辜地眨眨眼,放下需要他签字的材料准备出去。
“哎,对了,你家程任不嫌你忙啊?你们刚订婚你就几乎睡在公司了,不跟你闹脾气啊?”叶桥星投来想要寻求同类的目光以企图获得安慰。
时献突然起了点坏心思,划开手机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和程任的对话框,热腾腾的信息就这样摆到叶桥星面前。
“叶总,忘了跟你说,我今天的事做完了,现在要下班了,因为有人来接我。”
说完就帅气的转身,拉门,迅速消失。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时献你大爷你就不是人!”
时献出了大楼,迎面吹来一阵略带暖意的风,入了五月温度开始上升了,是夏天开始的提醒。此时时间不算早,街面上来往的人并不多,比白天更添了几分静谧。时献看了看周围又抬头看了看上空,工作一天的劳累抛诸脑后,眼见周遭霓虹,抬头又见群星遍布,而她心心念念的爱人就站在这片夜空下,染着斑斓的灯光等着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夜晚令人有些着迷。
不远处东峻的大楼下停着一辆熟悉的车,车身前站着她最熟悉的身影,时献笑着走过去,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而轻快。
“累不累?”程任伸手将人拉到身前,柔声问道。
“不累。”时献仰头回答,嘴角噙着笑意,看过来的双眸里亮晶晶的闪着暖意。
程任被她的好心情影响到,忍不住问:“今天这么开心?”
“阿任,夏天来啦。”她尾音上扬,这样回道。
程任愣了一下,随即展颜,“嗯,我们回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