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在那些人不可能会知道，刚刚的少年人居然变成了一只小猫，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小猫叼着自己的背包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它再也跑不动，才停下来躲在了街后边。
自己的后腿不知道刚才被什么东西划伤了，一阵刺痛，流出的血染透了周围一圈毛发。
啃完面包饿肚子的第三天，小猫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是一家中餐馆的洗碗工。
老板打量了一圈这个小孩儿，表情凝重，严重怀疑他是被家里人赶来打暑假工的小少爷。
但小少爷应该不会穿成这个样子，也不会每天跟饿了八辈子一样，能把员工餐吃得一颗米不剩。
看着可怜老实的一个孩子，老板干脆把他留下了，后厨打杂洗碗，一个月四千块钱。
小猫那时对钱还没有概念，但有钱就行，有钱就不会被欺负。
“就洗盘子，会吧，不要浪费水和洗洁精，冲一遍表面看着干净就行了，也不是吃进自己肚子里的。”老板在后厨跟他说。
小猫半懂不懂，但为了避免别人再把他当成傻子，于是他表情笃定点点脑袋。
洗碗？他强装的人类大脑勉强能理解这个东西，就是把装过食物后脏兮兮的碗，用洗洁精这种东西和水混合清洗干净，感觉不太难。
结果滑溜溜的盘子就是不听话，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后飞了出去，陶瓷片碎了一地。
旁边颠勺的厨师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猫被吓一跳，立马蹲下身子去捡碎片。旁边人诶诶两声，说一会儿用扫把扫走就好，不要用手，小猫又立马站起来，点点头。
“你是呆子吗？说啥就一个劲儿点头。”厨师把炒好的菜盛到摆好一排的盘子里，“人手不够，你去上上菜，外面九号桌到十五号桌的，别上错了。”
小猫还沾着白色泡沫的手在衣服上擦擦，接着双手跟捧着宝贝一样，端了一盘菜小心翼翼往外面走。
“至于吗？一次至少拿两盘啊！”
小猫被吼得一惊，小声道：“我拿......不了，会掉。”
“去去去！”
九号桌到十五号桌，小猫端着热气滚滚的盘子，望着外面密密麻麻的餐桌和客人，可自己只能听懂人话，说一些人话，认不了人话呀！
“你好，请问九号......”
“快呀，九号桌客人都催起来了！”服务员推了一把他，小猫差点连盘子带人摔了下去，还好地板不是太滑，他稳住了身子。
最后，他一桌一桌问过去，终于找到了九号桌，结果被客人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老板跑过来，一巴掌拍在小猫的背上，让他给客人道歉。
“干几天打碎几个盘子？工资都不够你扣！”
小猫干了几天，手被划伤了好几道口子，最后赚了零元，被老板扫地出门。
他能理解，给老板说了好多声“抱歉”。
好在，自己不用赔钱。
还吃饱了好几天的肚子。
餐厅的工作没有了后，小猫又到处跑，可是小巷子里不要身份证的工作不敢去，其他正经一点儿的工作就要身份证。
顺着一条街走了好久好久，直到太阳准备落山，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才听见不远处传来响动。
是一大片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里面有很多带着安全帽的工人。
小猫眼睛一亮，攥着背包带子准备进去，结果走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小孩儿，放学回家玩去。”
小猫吸吸鼻子：“请问你们这儿还有没人做的工作吗？”
保安脸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你爸在里面上班吗？”
这个大叔，怎么乱回答自己的问题呀。
小猫又摇摇头重新问了一遍：“叔叔你们这儿还要不要工人？”
“小朋友，放学了赶紧回家，这儿不安全，听到了吗？”保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我不是小朋友，我来找工作的。”
“......”
保安盯着小猫脸，又扫了一眼他身上背的幼稚书包，“哎，好好读书，不要跟父母吵完架就闹着要出来打工，打工哪儿有你们这些小屁孩想得那么轻松......”
“不是的叔叔，我真的要找工作。”
保安闲着也是无聊，苦口婆心劝小猫认真学习，小猫干着急，一个劲儿解释自己真的真的要找工作。
最后来了另外两个男人，看着面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孩儿说要来工地搬砖，都捂着肚子笑了会儿。
小猫一脸严肃，说他什么都能做。
“行行行，来你把这一摞砖给搬到那边去，三分钟之内。”
小猫把背包取下来放在一边，表情严肃，点点头说自己准备好了。
几个男人对视几眼都笑了。
“快点儿啊小孩，你这速度可不行。”
“一次至少二十块，按小时结算的工作，可偷不得懒......”
小猫在最后几秒内把一地的砖都搬了过去，娇嫩的手掌被磨破了层皮，像被火烧了似的痛。
“三分钟，我……搬过去了。”
然后他就被拎着书包，赶出了工地，那些人让他赶紧回家，不然他妈妈要担心了。
自己根本就没有妈妈，没有家，小猫只想要一份工作。
那三年间，小猫换了很多份不同的工作，他一路总结下来，算账的不行，认字儿的不行，全靠蛮力的不行，要不停和人交谈的不行，因为这种活每次还没干多久，就会有人指着他骂一句：“你是傻子吗？”
小猫特别委屈，自己本来就不该是人的，哪儿能这么快理解很多东西，好像自己越是尽力想要做好，最后反而会一团糟。
本想着变回小猫捡垃圾去算了，可他很快就发现，变成小猫的时间不能超过三天，否则直接就会被饿晕过去，他必须要摄入一个正常人类的食量。
这几年里，小猫也觉得自己进步了特别特别多，但找工作的事情却越来越难了，要身份证，要学历，要工作经验，要专业证书。
他是个黑户，要啥没啥，别人不敢招他。
“我可以打杂，我可以慢慢学，工资低一些也没有关系。”
可还是没有人愿意要他。
一个没身份证的小屁孩儿，要啥没啥，光一张脸，脸也不是没用，但那时小猫连手机都没有，哪儿知道那些网络什么的。
小猫肚子饿了好几天，时间已经到了深秋时节，天气阴沉沉，太阳被乌云覆盖，好像快下雨了。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卫衣，冷得不停吸着鼻子。
“年轻人。”
旁边传来老头说话的声音。
“年轻人，我看你有缘，你过来。”
小猫脑袋朝左看又朝右看，这一片的行人现在就他一个，他眨眨眼看着刚刚好像在跟自己说话的老人。
正坐在一个小雨棚下面，面前摆着个小木桌，上头密密麻麻摆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老头摸摸胡子。
米里有屎？无屎摸球？
小猫听不懂。
“年轻人，我给你算一卦，免费。”
年轻人，巴拉巴拉，免费。
什么免费，小猫于是凑了过去。
“坐下。”
小猫乖乖坐下。
“伸手。”
小猫伸手。
“几几年生，几月几日，什么时辰？”
小猫：？
“不......不知道。”
“......”
“叫什么名字？”
“没，没有名字。”
小猫看到老头深吸一口气，“我不逗你，你也别逗我。”
小猫摇摇头：“我没有逗你呀。”
老头张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没说什么，看看他的手掌，又凑近看他的脸。
小猫头往后退。
“富贵之相啊，有福气。”
“富、贵，是很多很多钱的意思吗?”小猫难以置信，自己不知道得几辈子才能赚到很多很多钱。
“嗯，且......有点怪。”老头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半天才吞吞吐：“嫁......嫁入豪门？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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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意思呀？”小猫听得半懂。
“哎呀，就是你要嫁一个很有钱的老公！”老头瞪大了眼睛。
“我是男生！”
小猫现在懂这些，人类社会里，男人是要和女人结婚的。
“爷爷你胡说。”小猫攥攥自己的背包带子。
“害呀，我胡不胡说，你过几年来这老地方找我，只要我老头子不死，我就等你！”
结果最后，老头还莫名其妙给小猫取了个名，小猫看着皱巴巴字条上写的东西，只认识最后一个字：爱
人类社会里，每个人都有名字，但自己好像真的没有想过要取一个名字，他盯着字条上面的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半天，算命老头还以为他是满意得不得了
半晌，小孩儿抬头问他：“爷爷，这两个字，怎么读呀？”
“……”
又漂流了一段时间，小猫无意看到了游乐园的招聘广告。
不卡学历！不卡工作经验！年龄要求二十五岁以下！直接面试通过就可上岗！
第二天，小猫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拿着招聘广告单去了摩天宠物游乐园。
他看了招聘要求，他们要招一名宠物饲养员，这不专业对口了么，他喜欢毛茸茸，理解毛茸茸，自然一定能照顾好毛茸茸。
他走进面试间，面带微笑，屁股还没沾上板凳，刚要吸一口气准备打仗，结果对面的人直接站起身握住了他的手。
“恭喜你，被录用了。”
“我还......”
“直接看合同吧，我们午饭，晚饭都可以在员工食堂解决，你也不用提供学历证明之类的东西，月薪的话......”
“我没有身份证，也可以吗？”小猫很心虚，发出灵魂拷问。
对方愣了两秒，然后笑得比刚才还灿烂了些。
“没问题！咱们直接签合同。”
“一个月多少钱呀？”
“三千，一分钱不会少，干得好说不定会有奖金。”
好正式，小猫之前找的工作都没有签合同这个环节，太高级了，原来，这才叫找到了一份工作。
他眼泪汪汪，从背包里翻出老头给他的纸条，对比着一笔一划把他的新名字写在了签名栏处。
“请按手指印，大拇指。”对方做一个请的手势。
第二天，小猫就得到了一个工作牌，上面有他的大头照，下面是......？
LOVE
不知道是什么鬼画符。
..............
“你爹回来了。”
高濯把小猫的牵引绳取下来，把它抱在怀里，笑得春风荡漾。
陈憬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出电梯门时，身后还跟着个男人，正微躬着身子，不停说着什么，陈憬眉毛微微蹙起，抬了抬手，方才“欺骗”自己的女人很快起身迎了上去，把那个男人带去了会客厅。陈憬眼神甚至没有朝这个方向多看一眼，快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才忽然一顿，改了方向。
“你爹想起你了。”
小猫从他的怀里挣脱下去。
“明天会议要用的资料，今晚确定整理好后先发我一份。”
陈憬走过来看了一眼小猫，没有俯身抱它，没有喊它，只是一味的在和员工谈工作。
小猫于是钻进了他的办公室里。
十几分钟后，男人也进来了。
办公室里不开灯也不算昏暗，因为玻璃窗外全是霓虹高楼，投射进的光线足够他看清小猫。
“小猫，想我了？”
他把手中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声音有些低沉。
“喵。”
不太想。
“乖。”男人把准备逃跑的它抱起来，顺势靠坐在沙发上，接着双手卡在小猫的前腿处将它举到自己的脸前。
小猫摇着尾巴，睁着墨绿色的大眼睛和他平视。
“喵。”
这是做什么？放咪下去！
它两个小爪爪努力伸出，开花，想要去挠男人。
陈憬微微偏头躲开，沉声说：“宝宝，我可能要养你了”
“不准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