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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原来

作者:二月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裴空急得在原地转了一圈,嚷嚷道:“我能如何应对?你们不听我的,他们也不听我的,我能如何?!”


    “你若是回去了,他们会如何待你?”


    裴空一下没了气焰,垂头道:“没想过。”


    李昭叹气,语重心长的道:“做事不想后果,只知一味的逞能,必定会遇到难解的困局。”


    阿水抬头看了眼李昭哼了一声。


    徐亮说:“这般看,这孩子至少心地还算良善……”


    “帮着那些人便算良善了?”苏伯没好气的问。


    阿水又哼了一声。


    李昭问:“你哼啥?”


    阿水停下手中针线,看向李昭问:“他十八年没听到过道理,你这些日子猛往他脑子里灌,能有何用?说了半天,好像那些人都是废物,只会有来无回,你莫忘了眼下就咱们几个人在,他们的目的是带走这孩子……”


    “你才是孩子,你们全家都是孩子!”裴空怒道。


    “你看,又急了。”阿水耸了耸肩:“你若不是孩子,怎会这般让人操心?是非懂吗?你娘死在那些人手中,你爹本可熬到新皇继位,若非他们杀了你娘,又将你抢走,他又怎会早早离世?真正的杀父杀母之仇你不报,还有脸问他们来了我们会不会放……”


    “那也是你们镖局当年无能!”


    裴空吼完便后悔了,屋内一下安静了。


    裴空尴尬的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脑子里两个自己在打架,一个说:你说的对。一个说:这样不好吧?一个说:就是当年镖局没有保护好,才让你没了爹娘。一个说:养父他们要不来截杀呢?


    徐亮叹气摇头说::“刚说的话,我收回。”


    苏伯说:“简单的很,腿打折扔床上养着。”


    李昭却打岔说:“阿水说的对,咱们怎知那些人来了便是有来无回?裴空长着腿,他若是想走,那些人来了牵扯住咱们,他跑走便是了,他还能纠结便是……有些道理他听进去了,有些事,他心里也明白了些,只是还需要时间。”


    阿水张了张嘴,又看了下裴空,叹了口气,拿起针线继续做活儿。


    徐亮站起身,说:“眼下就咱们几个人,对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即便今晚不动手,待咱们出城之后,也必定会拦截……”


    “他们今晚不会动手。”裴空打断徐亮急急的插了一句。


    苏伯瞥了一眼裴空,问:“他们啥时候动手还能听你的?”


    徐亮接跟着问:“他们是想着出城后再动手?”


    裴空看完苏伯看徐亮,而后点了点头。


    苏伯腾一下站起身骂道:“若非昭儿问你,你是不是没打算告诉我们?白养你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属狼的,还是白眼的狼!”


    裴空想要争辩,李昭摆手说:“他们应承你的话不可信。”


    “不是应承,是给我传了信,上面写着出城后会来救。”


    “救?”苏伯瞪眼。


    裴空跺脚:“信上是这么写的,我便这么说了。”


    李昭说:“今日客栈事儿多,伙计们估计无心值守,徐叔你去趟府衙,找魏推官借调几名衙役当门神,他们见到了便不会轻举妄动。”


    徐亮问:“这时辰……”


    “魏推官今晚未必会有时间歇息,需要审问的人多,他又信不过旁人,这案子能连带着将三年前的案子解决了,想来知府也不会难为魏推官……”


    “何苦求到府衙?”苏伯挺直身板,眼睛一瞪:“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裴空有些惊慌,李昭平淡的说:“要不是怕惹下人命,不能尽快离开,我倒是不介意今晚将他们都解决了,但,这是在城里,杀也不是,抓也不是,都是给魏推官添麻烦。”


    徐亮想了想,点了点头说:“我这就去趟府衙。”


    李昭见徐亮出门,又看向裴空说:“你莫想那么多,对他们来说,你没那么重要。”


    裴空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


    只这段日子的共处,裴空便已感觉到不同,而这份不同好像不能细琢磨,琢磨多了心里难受。


    ……


    也不知是衙役当门神当真是有用,还是漠南那些人信守承诺,总之这一晚平安无事。


    转日李昭早早起身,便开始着急的等着府衙那边的消息。


    周老三想要报复三年前被抢了生意,客栈掌柜的贪图银钱,这些都容易想明白,可锦绣阁老板娘三年前为何要杀死柳娘,三年后又为何盼着苏娘死?


    若非如此,很多事便说不通了。


    李昭前堂后院的不知走了多少趟,终是等到了魏推官。


    显然,魏推官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他见到李昭便沙哑着声音道:“我就知道你会等着,便想着先来与你说清楚,你也可放心出城。”


    李昭顾不得男女之别,上前拉着魏推官在堂中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急急的说:“有劳魏推官,锦绣阁老板娘究竟为何盼着苏娘死?”


    魏推官先喊伙计上茶,这才说:“苏娘确实是锦绣阁老板娘从江南带过来的,苏娘也确实是死了丈夫没有孩子,但她有一手好针线,娘家嫂子再不容人,苏娘那双手可是能赚银子的,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她嫂子怎会算不清楚帐?能由得旁人将这棵摇钱树轻易带走?”


    “对啊,我竟是忘了这一条。”


    “锦绣阁老板娘名唤英娘,锦绣阁是她娘家陪送嫁妆中的铺子,而苏娘是她给自己夫君使了不少银钱才纳的一房妾,目的是为了店铺的生意,可她夫家一直想将这个赚钱的铺子弄到自己手中把持,后宅的手段……苏娘是棋子,英娘想悔棋。”


    李昭‘哦’了一声,却又摇头说:“不理解。”


    魏推官喝了一口伙计送上来的茶,笑了笑。


    李昭又问:“三年前英娘杀柳娘也是为了生意?”


    “不全是,她说过想要将柳娘挖过来,其实那时候便有心将苏娘收拾了,苏娘到锦绣阁那么多年,却无人知道她是妾室,这也是夫家拿捏英娘的短处,哪有妾室不归家,不伺候男人的道理?”


    李昭像是明白了一些。


    魏推官继续道:“哪知柳娘口中应承,也收下英娘不少好处,结果竟是迟迟没有动静,英娘找过柳娘很多次,柳娘总是推脱,当然,这只是英娘一方的说辞,这件事无人知道,柳娘已死,死无对证。英娘说金秀坊接了贡品的单子,这让她很着急,她说这一单本该是锦绣阁的,是她夫家的人从中捣乱,才到了周老三手中……”


    “啊?这夫家……所以,她杀了柳娘?”


    “对,她的怒火不仅仅来自柳娘的不守信,还有对夫家的恨,对周老三的嫉妒,总之加在一起,她做不了别的,便将这些恨和怨一股脑的都给了柳娘,她想到了毒杀。柳娘也有自己单独的绣房,但是与苏娘不同的是,柳娘的绣房在后院,绣房也是柳娘的卧房,那些日子柳娘需要赶工,白天绣晚上绣,后院有后门,英娘去找柳娘扣门声三长一短……”


    “当年查这起命案的时候,因不知有这么一层原因,从未有人朝锦绣阁多看一眼,而因出了命案,皇商觉着晦气,思虑再三还是将订单交给了锦绣阁,如此一来,苏娘便暂时留下性命,而夫家也知有皇家的订单在手,便也消停了一段时间。”


    “……好了伤疤忘了疼,英娘夫家消停了一段日子,锦绣阁也因接过贡品,订单不断,这三年苏娘才好生生的活了下来,但前段时间英娘夫家又开始作妖,哎呀,一大家子都是英娘养着,却又想要将英娘拿捏在手中,在英娘夫家看来,只要有苏娘的针线在,有没有英娘都无甚所谓,这是英娘自己感觉到的,我还没有空闲问话她夫家……”


    李昭点头说:“英娘知道官府若是查命案,很可能会探得她夫家与她之间的矛盾,到时还真就说不清楚了,所以她没有及时报案,且将苏娘摆成与柳娘死时一般模样。”


    “小丫头是与英娘一起发现苏娘已死的,那时候苏娘是躺在地上,英娘说她知道若是这般报官,苏娘是妾的事便会被查到,要我说她就是做贼心虚,自己早有杀苏娘的念头,便觉着官府一看便会知,她想起柳娘,当年杀她到现下无人知晓,于是,小丫头看着英娘摆弄尸体,英娘不许她发出任何动静,摆好了,绣好了,她还嘱咐小丫头待在屋中,待一刻钟后再惊叫,而她则悄悄下楼离开了锦绣阁。”


    “所以小丫头并非被死者死状吓到神魂失守,而是因英娘的举动,还因与死者独处了一段时间,又被英娘威胁吓唬,这才只知哭泣不知如何作答,而英娘也不会留她太久,她已杀过两人,不会对小丫头心慈手软。”


    “是,她给小丫头喝下安神的汤药,便是为了让小丫头昏睡,只要躲过这几日,再编造出惊吓过度不治身亡便是了。”


    李昭点头,想到什么又问:“柳娘与苏娘死因可一样?”


    魏推官笑了笑说:“不一样,苏娘脖子上的针眼是她照着柳娘的样子扎的,当年柳娘是被她用淬毒的毒针扎死的,可苏娘是被周老三捂死的,所以苏娘的脸颊有明显按压的痕迹……”


    “可她舌头肿胀堵住喉咙……”


    “对,那是因为周老三用了浸满熟桐油的帕子,桐油略有毒性。”


    李昭瞪大眼睛,这时再想起她在死者一根指甲缝里发现的像是被什么糊住的东西,应该便是桐油了,经过一晚上桐油发干,不再呈胶状。


    李昭深吸一口气,问:


    “英娘不仅将苏娘摆成柳娘那样的姿势,还将苏娘脸上和指甲里的桐油都擦净了?哦,这便是周老三会扔下镖局铜扣的原因,他因锦绣阁生意兴隆而心生嫉妒,想着若是苏娘死了,是不是就会像三年前那样,订单便会转到他手里,他想杀苏娘不是一日两日了,迟迟没有动手应是心中没有把握,偏昨日他在客栈见到我们,尤其是见到我们的镖车需要修整,他觉着这是一个很好的栽赃机会,便与掌柜的商议想要合作,掌柜的是不是欠了不少银钱?”


    魏推官点头,示意李昭继续说。


    “周老三想到杀苏娘的法子很简单,便是趁其不备用沾满桐油的帕子捂死苏娘,他有瞒过锦绣阁诸人的法子,且他选择在黄昏时分动手,便是想借助昏暗的光线,掩饰他那张蜡黄的脸,大人应该在周老三的店铺中的某个地方找到了女人的穿戴和头饰吧?”


    魏推官又点头。


    李昭眯着眼睛,想象着案发那晚说:


    “金秀坊距离锦绣阁很近,他换上一身衣裙,仿照小丫头的装扮戴好头饰,掩面快步走到锦绣阁中,他知道那个时辰锦绣阁中的人都在轮番用饭,又光线昏暗,他瞅准时机进去后快步上楼……他带着镖局的铜扣和浸了桐油的帕子,这是他在当天下午想好的,有些仓促,但他觉着万无一失。”


    李昭顿了一下又说:


    “但他也知道死者脸上、口鼻处会留下油脂,仵作只需认真辨认便可知道是桐油,当晚若是客栈再发生火灾,官府的人同样只需仔细些便可发现桐油的痕迹,如此一来官府必定会将两起案子放在一处想,掌柜的要的是趁乱弄些镖银,至于客栈会如何,他已然是管不了了,先解燃眉之急是真,到时掌柜的只需说些什么,误导大人朝镖局自身上想,我们有嘴也说不清,更何况我们是外来之人,且掌柜的还可以一走了之……”


    “总之一时半会儿的,你们是别想走了。”魏推官笑呵呵的又说道:“用浸满熟桐油的帕子捂住口鼻,必然会在脸上尤其是口鼻周围留下明显油脂痕迹,熟桐油粘稠的很,即便帕子移除后,鼻翼两侧、人中、嘴唇边缘都会残留透亮的琥珀色油膜,甚至会顺着唇角、鼻翼的纹路晕开,在皮肤褶皱处积成浅浅的油亮印记,指甲若蹭过必定会沾到黏稠的油分,就是你在死者一根指甲中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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